第141章 包扎
◎手轻轻拂过,如清风朗月◎
陈子惠右肩处的伤口在汩汩地冒血, 一有动作,伤口的撕裂更为严重,而那三个人是瞅准了这个机会, 一齐出剑,直逼向陈子惠与她 。
剑在陈子惠的手中倒腾, 从右手到了左手,左手握剑, 招数依旧是凌厉。
韩昭昭站在他的身后,听到他喘.息声, 血已经浸透了衣衫, 湿了一片。
那几个人被稍微打退后了些,他便按压自己的右肩处止血,按住时止了些,手一抬起来, 又流了。
那三个人的攻势不断。
陈子惠的嘴角有些抽搐,瞅着后面的情形,对韩昭昭道:“按照我告诉你的路走,那三个人,我拦着。”
说话的时候,他扭头了, 手没按压着,血又流了出来,洒到她的衣服上一股。
韩昭昭一愣, 没有动作。
他催促道:“快走,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她往后错了一步, 脱离了那几个人攻击的范围之内, 却再也没动, 而此时的陈子惠以为她是要走了的,继续与三个刺客缠斗。
因为缠斗、挥剑,他的伤口处血流不止。
韩昭昭看着,暗暗攥紧衣袖。
方才陈子惠挨得那一剑,是为护她而起,若是她不在身后,他不挡在她的面前,现在,他不至于沦落到如此被动的境地。
利剑刺入他的肩膀,又被拔.出来,拔.出的时候,满是淋漓的鲜血,情景很是瘆人。
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又是思绪纷飞,纠结。
此时,是楚王的人带兵围中山郡,若是失手,京城又是动乱,虽说江星阑是中原人,向着的是自己家的人,但谁又能说得准,下面的人不会趁乱侵占中原土地,此时此刻,匈奴人期盼已久。
虽然,自小受到父亲的熏陶,带领军队的事情她也清楚,但是,到底是比不上陈子惠之自己带自己的军队。
若是因为她与陈子惠之间的一己私怨,引得匈奴南下,中原浩劫,那她将会被永远地钉在耻辱柱上,成为千古罪人。
至于她与陈子惠之间的怨恨,等到他们先击败楚王一党的人,确认匈奴人那边不会有南下的威胁了,这笔账再同陈子惠好好地清算一遍。
下定了决心,韩昭昭又往右移了两小步,靠近了一张桌子,她在桌子上摸索着寻找两件东西,中间因在黑暗中视物不清,她不小心碰到了一个插花的瓷瓶,扫落到地上,“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陈子惠以为她是按住床板下的按钮,从密道处逃走了,没想到她是站在了一张桌子旁边。
这一回,陈子惠是有些急了,头发有些散乱,乱局当中,被刺客扫下来一绺,那剑是擦着他的头而过的。
“你快走!”
“我不走了,很快,就会有人来。”
听到她的话,陈子惠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清楚,这几个刺客能进来,按照楚王一党人一贯的做法,是用了大剂量的迷药,迷晕了站在外面守卫的侍从。
若是没有迷晕的,便是直接杀了。
让他在府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一个人和他们缠斗。
于此同时,韩昭昭摸到了桌子上的铃铛,使了狠劲摇了摇,一阵清脆的声音响彻院子,很快,又摸到了一个火折子,猛地擦了一下,又火光,点到蜡烛上,吹灭火折子,屋里霎时亮了起来。
这张桌子挨着窗户,这里亮了,外面都能瞧个一清二楚。
而她正是用了这种方式,同她的亲信报信,现在他们就安然无恙地趴在窗户底下。
楚王刺客迷晕人的方法,他们都晓得,早有准备,在刺客来的时候,假装晕倒,又因他们不是陈子惠府中重要的侍从,不是刺客的重点关注对象,刺客的时间短暂,忽视了他们。
在刺客进屋的时候,他们一路暗暗跟随着刺客,摸到了屋檐下,一共有六个人。
六个人一听到声音,一见到火光,立马行动起来,从方才被刺客砸破的窗户跳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进入了屋中。
然而,进来之后,呆在了这里。
根据之前韩昭昭告诉他们的计划,他们是要等待陈子惠与刺客之间争斗得奄奄一息的时候,再去动手,而现在双方正处于激烈的争斗过程中,实在出乎他们的意料。
“除掉那三个刺客。”
韩昭昭发了令。
六个人是刚从外面进到屋里来的,还不适应黑暗的环境,怕他们乍一遇到刺客,吃了亏,韩昭昭便手持着蜡烛,一步一步缓缓走近,在保持自己安全的范围内,用烛光照亮他们周围的事物。
之前,陈子惠与三个刺客之间的打斗,因对方人多,他又受了伤,是显现出劣势来了,但是,现在又加上了人,不多时,胜负立现。
三个刺客都被杀死,如今的情形,已经知道人是楚王派来的,便没有必要再去逼问那几个刺客了。
一会儿,刺客未得手的消息必然会传到楚王的耳中,他们要面对的更难对付的,是楚王派过来的军队,数倍兵力于中山郡本地的驻军以及从并州派来的。
见了这六个人,陈子惠也并未表现出诧异的神情,问他们道:“是我夫人事先安排你们到的这里?”
他们本是韩德元的部下,跟随韩德元办事,知韩德元一手提拔起来陈子惠,陈子惠却对韩德元冷冷淡淡,心中自然不满。
本来说好了,是要杀掉陈子惠的,却莫名其妙变成了救他,匪夷所思,问他们,他们也不知事情为何如此,对着陈子惠,该回答什么。
还是韩昭昭替他们回答了:“是我安排的,便是怕楚王的人偷袭,倒是真的派上了用场。”
不知道她的目的,陈子惠看出来几分,后面便也没有追问下去了。
可是,韩昭昭仍然不放心这几个人,怕是因为她之前说过的话,以及她父亲与陈子惠之间的恩怨,引得这几个人在做事时偏激,丧失理智,在路上对陈子惠做些什么,毕竟,此时的陈子惠负了伤,远不是这六个人的对手。
于是,她又嘱咐道:“现在,是楚王一党的人围着我们,又可能引得匈奴人入侵中原,大局为重,莫要一次次提起那些下的怨恨。”
六个人没有应声,只是,她持着蜡烛,看到他们的脸庞,都是赞许的,他们是父亲的人,对父亲忠诚,对她也是忠诚至极。
她说的话,他们不轻易违拗。
韩昭昭把蜡烛递到一个人的手上,跑到陈子惠的身边,问道:“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还在流血,没有刚才厉害了。”
陈子惠肩膀处的衣物,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大片,乍一看去,已经瞧不出来原来鲜亮的鹅黄色,而是一片骇人的鲜红。
“走吧。”
陈子惠瞟了一眼自己的伤口,也并未表现出来多么在意的模样,从前的他,受过伤多了,没有时间处理的时候也是多了,他大多都是扛着,等待伤口慢慢愈合,这回,他想也是如此。
未成想,这回,韩昭昭拦住了他。
“这怎么行,你伤成这样,先处理伤口。”
“楚王的人就要来了。”
他仍旧是拒绝,又往密道的入口处走近了一步,那意思,是要立刻进入密道,不管不顾自己的伤口。
“他们何时来?很急吗?”
韩昭昭一句话反问过去。
这回,陈子惠沉默,没说话。
从刺客刺杀不成的消息带到楚王那里,再到楚王那边调来大批的兵马围到这里来,是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的。
他们之间拼的,不是时间,而是对士兵的调度、指挥,如何保持高昂的士气,冲破敌方。
而陈子惠本身,是已经习惯了这种受伤之后不处理,由着自己愈合的事情了。
毕竟,他身上的责任太重,算来算去,身边也是难以找到一个真正与他亲近的人。
“你若是不放心,带你去密道里包扎。”
密道的路线韩昭昭走过,无数条分岔,楚王一党的人又是不知道的,那里,几乎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随即,便叫下人拿了包扎所必备的物品,随她带下去。
陈子惠站在前头,要按开入密道的按钮,忽地,被韩昭昭抓住左手的衣袖。
“我来,伤成这样了,还这么动,不怕伤口再裂开吗?”
“我……”
面对她的目光,陈子惠一时语塞,后又道:“我只是习惯了如此。”
“以后,不必了。”
听到他的话,韩昭昭的心里也有些许的酸涩之感。
手按住了密道的入口,密道打开,陈子惠要自己下去,她怕陈子惠这么一动,又会牵动本来就没有好的伤口。
于是,她便让那几个人搀扶着他下去。
陈子惠也是在战场上厮杀上多次,受过大大小小的伤,这么一点儿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往常,比这还要严重的伤,他都是支撑着,还要带兵去打仗。
这回,哪里用得着几个人去搀着他。
他拒绝:“这点儿伤不至于,我自己能走,便是包扎也可以……”
岂料,被韩昭昭瞪了一眼,立马不吭声了,乖乖地被两个人架起来。
见此情形,口中那句“不要逞强”的话也被她咽下去。
其中一个架着陈子惠的人开口问她道:“姑娘……”
“唤我夫人便好。”
“是,夫人……”
这人立马接受了这个称呼,也昭示了那二人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是剑拔弩张了。
接着,他问了韩昭昭之后要发生的事情,以及他们该做些什么,毕竟,与韩昭昭之前告诉他们的计划来比较,变化太大了。
略征询了一下陈子惠的意见,韩昭昭便同他们讲了出来,也没有什么顾忌。
这功夫,几个人已经下到了密道之中,合上了床板。
韩昭昭想为陈子惠包扎的,但是无奈自己没有多少经验,那几个人又是常年跟着她的父亲混迹在战场上的,熟谙各种包扎的方法,便让他们去了。
她不放心,站在旁边看了个全程。
陈子惠的血流了不少,衣服已经粘到了肌肤上,没有办法,只能让人拿剪刀,一点点儿地剪开,将布料与还渗着血的伤口分开。
这一举动无异于将血与肉生生分开,不用想,便知是疼痛至极。
可陈子惠却忍着,没有吭一声,额头上却有几颗豆大的汗珠滴下来,喘着气。
韩昭昭的手掠过他的额角,轻轻地为他擦去汗水。
“别看了。”
低低的声音传来,因了受伤和几日以来的不休不眠处理政务,声音有些沙哑。
“为何?”
她擦完了他额角上的汗水,抬了抬手,问道。
“鲜血淋漓的,没什么好瞧的。”
他看了眼自己的伤口,撇了撇嘴,似是厌恶它可怖的模样。
“你是疼着的,我只是瞧瞧罢了,有什么?若是当初你不为我挡下那一剑,现在伤成这样的就是我了。”
陈子惠叹了一口气,算是应了下来,忽然,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趁着她挨近的功夫,凑在她的额前碰了碰。
“你也是,都紧张得出了汗,别害怕,之前遇到这种事情遇到得多了,都过去了,现在仍旧是好好地。”
说是如此,左手的力道在她的额头控制得正好,只是轻轻地拂过,如清风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