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1 / 1)

髑髅之花 司马宣王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吗?干枯的骨架会怜悯有血有肉、连疼痛都无比真实的存在吗?”

  两人面对面侧卧着。轻轻地,她拥抱了他。

  “不管你做了什么,不管你要做什么,我总是沉迷于你身上的温暖,妄想它有一天能将我从深寒与僵冷中唤醒……姑且把这称之为爱吧,”她说,“如果爱你能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那么我会用剩下的整个生命来爱你。”

  我会用剩下的整个生命来爱你。

  云缇亚望着她瞳仁深处的晶莹,微笑了。他轻轻托起她的脸颊,言语在这一刻是累赘的,他知道任何不曾说出口的回应她都能听见。风在头顶盘荡,尘土被鲜血凝在地上又有新的尘土飞旋,乌鸦像被撕碎了的夜幕一样纷纷扬扬,但它们都和他无关了。

  漫长之生,顷刻之死,当这两者都被抛之脑后,还有什么可在意?

  因爱而生的苦楚,又怎会值得畏惧?

  他闭上眼,吻了她轻颤的唇,感到一颗露珠从黑暗里坠落,又像一只蜗牛,拖着细小而微亮的痕迹爬过他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难得比较甜的一章,祝大家新春快乐^_^

☆、Ⅹ 蚁冢(4)

  萧恩往营火里添了几根柴枝。马嘶扬起,然后是一阵夹杂了沉重铿锵的步伐声,他明白是普兰达带着剩余的人马回来了。出乎他意料,云缇亚和那个女药师也和这群人一起,伤痕累累,灰土满面。茹丹人下马时没站稳,结实摔了一跤,但四周静得可怕,没有一丝一毫往常取笑调侃的声音。

  “圣者呢?”云缇亚攀着爱丝璀德的肩挨过来,问。而普兰达只是在旁侧沉默不语地擦着剑锋。

  “这边,”萧恩起身,“情况不是太好。”

  在一片林中空地临时搭建的帐幕前,云缇亚看见了贝鲁恒,他躺在另一堆营火边,腿上中了一箭。两个勤杂兵此时担当起了随军医师的角色,用烧红的匕首和钳子将深嵌入骨的箭镞剜出来,看他们紧张的神情,这任务似乎进行得很不顺畅。爱丝璀德走过去,问他们是否需要提供帮助。

  “……是你啊,”贝鲁恒抬眼瞥了瞥云缇亚,“可惜这里没什么用得着你的地方了。”

  他身子忽然剧烈颤抖了一下。萧恩赶紧半跪下去握住他的手,示意云缇亚从那边拿湿毛巾过来。云缇亚用浸过冷水的毛巾拭去贝鲁恒脸上细密的汗珠,感觉到湿巾下的前额正在微微发烫。

  “那么我能去哪里?”他反问道,“我属于诸寂团,也属于第六军,现在这两者的命运都紧握在您手上,我还能去哪里?”

  贝鲁恒轻轻别开头,没有回答。“——普兰达,”他说,“你还有多少部下?”

  普兰达将剑插在地上。“能战斗的不到一千。其中骑兵只剩三百,大部分带了伤。”他语声生硬。

  “很好。”贝鲁恒极轻地笑了,握住萧恩的手猛地一紧,染血的箭头从他胫骨里钳了出来,叮地一声掉在盘子里。“加上我这边侥幸活下来的,勉强还能凑上两千五——敌人呢?伊叙拉那儿八千,宗座直属的第一军包括炽天羽骑总有两万,森林已经被三面包围了吧?真是难堪啊。”

  的确是有史以来最大的惨败。云缇亚之前从未想过,战无不胜的第六军竟会落到如此境地。死在鹭谷的,死在攻城陷地中的,死在冬泉要塞前的,死在依森堡的,死在昨夜这场鏖战的,还有被策反的、叛逃的、士气崩溃放弃战斗的——走到今天,竟只余下了不到原始编制的十分之一。环顾四周,他从那些伤兵眼里看见的除了麻木,就只有反胃一般的厌倦。若是珀萨还活着,目睹这一切,不知会是什么感受?

  “投降吧。”

  所有人都因这个突兀的声音而心头一颤。就连爱丝璀德为贝鲁恒裹扎绷带的手也停顿了一瞬间。云缇亚直直地盯着贝鲁恒,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他口里吐出。到这一刻,他才终于确定了一个早已闯入脑海、但一直拒绝被承认的念头。

  贝鲁恒是真的疯了。

  “投降吧。”圣徒扫视着或愕然或木然的众人,又重复了一遍。“事已至此,我们已没有赢的可能。敌人根本无需合围,只要一把火烧了森林,我们通通都得死。无谓的牺牲已经够多了……现在主动点,还有希望保住性命。”

  普兰达站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他哑着嗓子,“直到现在,您还在试探大家对您的忠诚吗?”

  贝鲁恒蹙眉。刚才的话语绝非试探,他眼底的严肃神情明确地昭告了这一点。“你还太年轻,普兰达!没必要枉自送死!这年头连一个毫无信仰的投机者都可以通过背叛来获得荣誉,为什么你们不能好好活着?为什么不能给我留下第六军最后一点血脉?”

  “第六军是被你葬送的!原本我们可以光荣地倒在和舍阑人的战场上,或者带着伤凯旋,生为英雄,死为烈士!是你让我们全部都成了叛军,如不取得胜利,就只能永世在地狱里哀号!”普兰达大步上前,竟没有人想起呵斥他对圣徒的出言不逊,士兵们一个个呆立当地。“你说你的所作所为顺应神意,有主父在上界看着,然而他根本没有庇佑我们——为何不直言一切都是出于你的野心?即便这样每个战士也依旧会为你效死,依旧会期盼着你圣贝鲁恒有朝一日登上宗座!”

  “普兰达!”云缇亚一把拦住少年,“够了!”

  普兰达没理会他。“——因为我们已经无法回头了!我们已经陷在这血海中,不能转身,不能上岸,除了不断地战斗、再战斗!龚古尔死了,珀萨死了,阿玛刻也离开了,这个时候你要我投降?第六军三万人只剩下不到三千人,留在这里的都是奋战到底的同伴,这个时候,你要他们投降?我背上了用死也洗不去的污名,我向自己的同胞举起剑,我失去了最亲密最宝贵的战友,当我宁肯赌上一切来实现身为一个军人的价值,你却用背叛来羞辱我,命我苟且偷生!太晚了——除非这些从来不曾发生过!”

  他脸上挨了一拳。

  普兰达冷冷地抬起眼,血丝从他嘴角挂下来。出手的是萧恩。圣徒的独臂侍从不发一语,瞳内却点着铁蓝色的怒火。那是一把剑,正在燃烧到极致的火焰中无声地淬炼。

  云缇亚愣了愣,刚要拉开两人,一名斥候忽然匆匆忙忙穿过树林跑来,跪在地上说着什么。不是每个人都听清楚了他的话,但它的涵义再明白不过地在空气中传递。抬头望去,东南方向被树杈割得支离破碎、只露出一小角的天空,有烟尘飞扬而起。

  普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