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1 / 1)

髑髅之花 司马宣王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目焦黑和尸骸。

  他跳下马,走了几步。带着刺鼻气味的风将厚重灰烬扑到他脸上,令他一时忘却了所有动作。

  他的身后,爱丝璀德跪倒在地,几欲呕吐。

  云缇亚怔了很久才注意到那堆疑似主军帐的焚余物。外面一层灰早就冷了,但最里头仍有些烫手。他突然疯狂地掀开一根根柱子,桌椅床柜先露了出来,然后是几具早在烧成焦炭前就已经残缺不全的尸体——在勉强支离着的桌子下,他找到一本书,当他拿起它的一瞬间,它的大半部分化成了黑色的粉末。

  残余的一小角停留在他掌心。风一吹,那些一个接着一个的线条小人霎时活了过来,连成一幕流畅生动的掠影,随后,四散而去。

  云缇亚攥紧了空落的手。

  “你想要的就是这些?”他哑声道,“你欺骗我,玩弄我。就是为了看到这些?”

  “我没有欺骗你,”爱丝璀德说,“只是你的心灵无法承载真相。”

  “真相是你知道一切都会发生,却把我蒙在鼓里!你想说什么?不愿见我白白送死?——你出现在我面前只是因为他,你来到我身边,只是为了向他复仇!拿罂粟那种魔鬼般的东西给他喝,明知他的命运却不动声色,享受着他在病痛中一天天身败名裂,而我不过是你用以折磨他的另一件道具——如果这就是真相,我的确不能承受!”

  爱丝璀德的唇一直斜勾着。“莫名其妙。你说的是谁?‘他’是谁?”

  云缇亚猛地拽她起来,“当然是那个抛弃你的人,”他冷笑,“第一个蹂躏践踏过你的男人!”

  有一道无声的巨响在他脑海里炸开。它来源于死寂,也将他整个思想拖进了死寂当中。他一下呆立住,难以相信这话竟是从自己口里吐出,可那巨响的回音波纹似地从中心扩散,将周围一切声音都镇压抚平,只有刚才那句话清清楚楚盘旋在耳畔,就像永远也止不下来的珠子毫无规律地滚动。

  那个抛弃你的人——

  第一个蹂躏践踏过你的男人——

  爱丝璀德紧扣住他双肩的手松动了。她慢慢地,用那双手掩住自己面孔,指甲深陷进皮肤,从指缝间迸出一声极度痛苦的嘶叫。她的身子终于失衡瘫软下去,犹如一具木偶忽然被斩断了所有提线。云缇亚面色苍白,倒在他怀中的女人轻得像是个泡沫,随时会和那些纸人一样被风吹去。

  他在某个连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真的如此形容过那人吗?那么他一定是疯了。

  这世界本来就疯狂错乱,青红颠倒。

  他陡地抱着爱丝璀德跃上马,狠狠甩了一鞭子,沿部队足迹一路奔去。风里弥漫着自死者身上剥离的黑灰,透过鼻腔直通喉咙,他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因这味道躁狂起来,他的骨架在战抖,像木柴在火焰里那样咯咯作响。

  他越过狭窄的林间小路,越过平原,越过殷红的河流,越过一个个已被死神收割殆尽的小战场,越过折倒的旗帜和无数尸身。他跟随着总是先他一步离去的死亡,目的地既定而又未知,他也不明白自己下意识里是希望这路途尽快结束还是永远也不要抵达终点。

  冰冷下来的风堵在他耳边啸叫。

  在靠近坎伯兰森林的一处小山丘前,云缇亚赶上了一路向前碾动的战争。这时它已经厌倦了持久重复的杀戮,准备丢下一地狼藉扬长而去。刚从梦乡中醒来的群鸦欢呼着扑向死者,那些无主的战马则四处彷徨,茫然不知所措。云缇亚瞧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绕过尸堆踉踉跄跄朝这边过来,他的脸被砍得辨认不出五官了,但通过装甲的外形还是可以知道这人曾是个骑兵——在他还没有失去坐骑的时候。

  “疯了!”他对云缇亚叫道,“都疯了!”

  云缇亚上前一步扶住他。

  “有人出卖了我们……敌人对我们的路线一清二楚……很多人都投降了,没投降的,都被……”男人的手脚抽搐着,云缇亚从他浊乱的眼睛里看出这个第六军士兵已经不认得自己。

  “为什么会到这地步?为什么我们要和同胞彼此残杀?……是,是的,他疯了!他当着我们的面发下血誓,‘如果有一句话违背事实,请降下天火将我击成灰烬;如果有一句话不是出自衷心,请让我活着坠入地狱!’而他完好无损地离开那祭坛,所以我们相信了他!我以为主父在上界聆听着他的誓言……不,他骗了我们所有人,他知道,根本就没有主父!没有神——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神!”

  声嘶力竭的干笑戛然而终。男人扑倒下去。云缇亚在他腰后发现两支只露出半截的箭杆。

  他跑上山丘,恰好一道流矢迎面射来,几乎是擦着脖颈掠过,他急忙低下身,在这当儿俯瞰到了整场厮杀的全貌。碧玺河将森林前的开阔战场分为两部分,但无论哪部分都已经临近尾声。战局已定,于是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戮。不少士兵踩过地上的血天使旗慌不择路地逃窜,都被茹丹轻骑兵挽弓射杀;另一边,还有一小众第六军部队仍在殊死抵抗,吸引了敌方的大部分火力,但这改变不了什么。包围圈正在缩小,占据数量优势的炽天羽骑砍杀步兵就如收割麦穗一样轻易。

  所有人都会死。珀萨的预言仿佛兀鹫在血色的天幕回旋。所有跟随他的人都会死。这座高塔正在崩塌,而我们都是他踩在脚下的砖石。

  云缇亚在最短的时间内下了决定。他折返回去,从一具被一箭贯穿面门的尸体上剥下链甲衫,带头盔一起给爱丝璀德套上,自己也弄了顶相对完好的平顶盔,再捡起一面步兵大盾背在身后,接着从尸堆中翻出一杆轻骑兵常用的灰木两头枪。一切都妥当了,他翻身上马,让爱丝璀德坐在自己前面。“把身子伏下去,除非受伤,否则不要动也不要喊叫!”他叮咛道,“我们要穿过战场了!”

  “你想干什么?”她背对着他,声音里闪过轻颤。

  你知道的,不是么?

  云缇亚将吉耶梅茨那把大弓搭在手中,右手从腰间取出一支箭。“我要找到他,”他用全身的力气一夹马腹,“我要亲口问问,为什么把所有信任追随他的人拖进地狱!”

  骏马一声长嘶,从山丘上绝尘冲下,像一把锋利的匕首从背部斜刺入战场。云缇亚调整着自己呼吸,令它尽量与马背的颠动保持同一节奏。他小心地挨着阵地外围,从右侧绕了个半圈,接近中心时,敌军注意到了他。几个羽骑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