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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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密的时光度过起来就是别样的快。纵然梁婉清巳时便已经进入宫门, 午时便不得不离开。
本就是辍朝的假期,凌柏好不容易推开了早晨面见重臣的要事,安排好同梁婉清一道共进午宴, 谁料兵部尚书竟是直接递了牌子, 三叩九拜于干清宫外。
凌柏不愿这难得的会面便匆匆结束,提议让她等候再此,处理完政务后再一起共餐,但还是被梁婉清拒绝了。
“兵部尚书无故不会在朝假期间来见你,应当是出了什么大事。你不必太想着我, 还是应当以前朝要事为重。”
梁婉清起身,帮他理顺蟒袍的外罩, 细细系好金腰带。
凌柏挺直肩背,打开双臂由着她整理,结束后又收回双臂, 正好拦她入怀:“可朕觉着朕好亏啊,好不容易遇着一天能同你温存小会儿,还得被那些破事儿给打断。”
“好啦好啦, ”梁婉清顺势立起他的领口,拍了拍肩上的落灰, 含笑道,“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嘛, 又不是见不着了,嗯?听话。”
凌柏小奶狗儿似的蹭了蹭她的颈窝, 深吸了一口,沉溺在她身上独有的芳香, 心都变得飘飘然起来。
“礼部那边朕会多家催促, 等时机合适朕就接你进宫。”
这话里话外都透露出少年的焦急, 可真的后妃大事哪能很快就提上日程。梁婉清长叹一口,道:“知道啦,你心里别总记着这些事儿,也别催促人家,万事都有个章程。快去见见崔尚书,可千万不要耽误了正事。”
凌柏自然也心忧着那头,只能不舍地先行离开,一步三回头。离开正门后,他又撤步回来看了一眼,做足了不想走的做派。
等人真的没了踪影,梁婉清才终于大着胆子笑了起来。美人发笑,也算是一道难得的佳景,连闻声敢来的孙公公都开始不自觉的跟着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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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来了一趟皇宫,现如今梁婉清久宅王府不多出门,难得进了次后宫,也决意一次把该拜访的地方都去一趟。
中宫没有皇后,西宫没有太后。按制按礼,梁婉清身为郡主,理应先去拜见太皇太后。也不知太皇太后从何处听得了消息,就在她往西宫去的路上,竟是遣了两位贴身的嬷嬷,告知她不必去拜见,直接往长春宫去就行了。
如此,梁婉清也乐得少跑一趟,直接掉头往姑母宫里去了。
大约是凌睿走了,皇太妃现如今的日子也是真的清闲,早上得了侄女儿进宫的消息便开始收拾着,四处都换上了新的用具。
只待梁婉清前脚踏进长春宫的宫门,面前就已然站着等候多时的皇太妃了。
梁婉清笑着小跑进长春宫前院,两手交叠,墩身行礼道:“臣女见过太妃娘娘。”
“哎,我算是发现了,你这丫头,每次几月不见,就变得生分。得过好久才能重新养熟些呢。”皇太妃拆下手上的金护甲交给身旁的大嬷嬷,亲昵地扶起侄女儿,笑骂道。
“那我以后就多进宫来陪陪姑母,这样就不会再多生分啦。”梁婉清与她并肩走,不过故意压着步伐,与姑母错开半步。
皇太妃却是听出了侄女口中的话外之音,眉上喜色,问道:“婉婉这是同陛下说开啦?那可真是好事将近。”
“也不算全然说开,”女孩子家的心思到底有些羞涩,梁婉清赧然继续道,“就是,没先前那般抵触,以后也不会去逃避了。”
“哎,不错,你愿意予陛下一个机会,就够了。”皇太妃含笑满意道。
虽已至午时,但二人都没什么饿意,便没进殿,只是绕着长春宫的小湖转悠。
皇太妃原是提议二人就在这湖心亭就餐的,但梁婉清记挂着上次在亭上与小凌柏不太好的回忆,就推辞了。
不过单就二人赏这早秋之景,亦是别有一番意味。
“虽说咱们是女子,做事应当端庄温婉些,但现如今众人皆知陛下心悦与你,你便也无需太端着。陛下贵为九五之尊,也许有些不主动,这时候就需要你来引导。适当保持距离是好事,但你有时太过疏远,反而会伤了你们俩的感情。”
皇太妃一边回忆自己昔日同帝王的故事,一边语重心长的提点道。
虽说同白越、薛畅等人偶有混迹过那些地方,但陡然同长辈谈论这些事情,梁婉清还是有些难为情。不过想着方才在干清宫同小凌柏的“玩闹”,怎么看都不太像“不主动”的人。
这遭梁婉清在愣神,那边皇太妃便以为她没在听进去,又重复道:“怎么样?听见了嘛。毕竟只有你们两二人知道,真不必那么害羞,嗯?”
梁婉清不自在地低头扶了扶玉钗:“听到啦。就是……我同陛下也没有那般生分。就,就平时私下里,挺,听亲密的?”
“此话当真?”皇太妃梁岚想起前段日子,晋安帝借故打压太皇太后母家的事儿,怎么着也觉不出来这陛下会是个主动的人,只不过一路步步高升的兄长,又好像的确在印证些什么。
“当真当真当真!姑母可别再多说我了,讲讲表哥吧。表哥现在是去何方历练啦?我在江南等了好些日子,也没见着四处游历的他。”
“你表哥呀,”想起自己的孩子,不必之前,皇太妃的脸上现如今也带有一丝光彩,“他前些日子跟着你那位仁/悟大师,走南闯北。但大师要南下,他想再往西域逛逛,现如今也应是快到大漠了吧。”
因着爱子在夺位争斗之前,便以远离京城,皇太妃还一直担心着凌睿的封王大事。陛下早年于宫中受到欺侮,她前些年执掌凤印并未多加制止,亦是十分担心晋安帝会翻旧账。
幸而新帝心胸宽厚,竟是主动告知她,只待凌睿返回京城,他便会为其加封。大宫女猜测新帝是为了博侄女儿开心,嬷嬷却是怕新帝只是想早点把凌睿打发去封地。
但无论是何者,对于一位夺位争斗的“败者方”来说,都是不错的结果了,皇太妃已然十分满意。
“大漠?表哥一人往大漠去了?”
大抵是方才兵部尚书陡然觐见的事儿给梁婉清弄出了阴影,她总是不自觉地想起前世那场噩耗。
皇太妃对眼前少女紧张地神色摇了摇头,宽慰道:“怎么是一个人呢?王府的暗卫,皇家的护卫都跟着呢,不过是去看看北朝大漠的风光,多见识见识没什么不好的。本宫算是一辈子都被困在这皇城里了,睿儿能代我出去走走亦是好的。”
“嗯,大漠风光是不错的。”梁婉清揪着前世仅剩的几点回忆,艰难地接话。
“连你也说不错?”皇太妃有些懊恼地垂眸,“那早知道我就去信一封,叫他着人给我也画几张风景画,我是没机会去了,能见见画儿也是不错的。”
二人漫步走回长春宫正殿,嬷嬷们正好布完菜品。温水净手后,梁婉清将将拾起长筷,就见自己贴身侍女长缨疾行进殿,匆匆行礼。
皇太妃捻过一只锦帕,柔声询问道:“这是怎么了?王府可有急事?”
“不太清楚。”梁婉清摇头,勾了勾手,招长缨走近跟前来。
长缨带有顾忌地抬头看了皇太妃一眼,虽娘娘亦是出身王府,但消息毕竟是从陛下那儿来了,她也打不准陛下愿不愿意让娘娘知道,只能附身凑近小姐的耳畔,低语道。
“小姐,陛下那头传来消息……”
梁婉清原是面色平淡地听着长缨的话,却是听到后头脸色越来越差,等她说完,更是直接搁下了长筷,皱紧了眉头。
皇太妃将将夹起一道菜品,见状也搁下了长筷,不解问:“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听到这样的消息,梁婉清心头乱糟糟的,脑子里各类思绪也在飞速划过,抬了抬手,屏退了姑母的几位大宫女。
皇太妃左右顾盼一番,似是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过这还是她第一次从侄女儿那得到消息,拿锦帕掩了掩嘴角,惊讶道:“这么机密?”
“娘娘,”长缨微微福身,小声道,“方才陛下遣御前的孙公公送来消息,西戎属国起兵谋反,西戎王以率大军压境了。”
“什么?我北朝还没找那老头子算账,他西戎还胆敢来犯我疆土?莫非真当我北朝好欺负啊。”皇太妃拍案而起,原本被京城人赞誉为最为端庄得体的昔日贵妃,直接率掉了手边的碗筷,愤懑道。
梁婉清却是惊讶姑母这般的反应,毕竟前世——送她去和亲的,也是姑母。这一世不知是想通了亦或者经历了什么,竟是思维改变了这么多。
但无论是何者,她都觉得很暖心,承接道:“大抵是前些日子陛下扣住了西戎少主,西戎属国为此起兵也是说得过去的。”
“对,这西戎少主还未放回去呢,咱们不可以正好用他做谈判条件么?”皇太妃迅速冷静下来,面色也好上许多。
梁婉清揣测着小凌柏的心思,摇摇头道:“但西戎少主谋害姑父和几位王爷,两次祈福大典都有出手,我想——陛下也不会那么容易放他回去。”
“这么看,倒真有可能要打起来了。”皇太妃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瞪大美目,面上的神情,宛若天崩地裂一般,十分惊恐,“等等!西戎属国。你表哥此去的不就是大漠,那他该不会……”
“应当不会那般凑巧。前线只是传来西戎集结大军的消息,战事还没有打起来。若是太过靠近前线,也会有将军们来提醒的。”梁婉清拍了拍姑母,安慰道。
但皇太妃哪里会听不出这是宽慰之言,匆匆离席,招来了自己的亲信,准备去信一封提醒凌睿。
一人坐在圆桌前,梁婉清亦是无心再用饭,由着长缨扶起自己,往殿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