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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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为白日, 干清宫的采光极佳,不论是哪一处小殿,都被照的亮堂堂的。大约是怕梁婉清热着, 凌柏又特意吩咐内务府拉出了几大块冬日里屯好的冰块, 几乎每个小殿都有。
即使是在秋日的暖阳里,也不会令人觉得热气难耐。
凌柏心里还惦记着方才孙公公耽误时间的事儿,见姐姐也不站在自己这边,心里更加堵得慌。
“行!敢情你们都是一伙儿的,就朕是个恶人。”
“嗯, 对,就你是个恶人。”梁婉清故意晾着没哄他, 逗他道。
凌柏停下脚步,拄在原地,整个人板着面孔, 压着嗓子道:“梁靖安!你为什么跟他们一块儿来气我。你怎么能不向着我呢?”
“我这不是顺着你的话说嘛,姐姐又怎么会不向着你,”梁婉清见人气急了, 心里觉着好笑,但面上还是赶紧哄道, 随后又皱了皱眉,“还有, 怎么喊人呢?以前还‘姐姐姐姐’,怎么今日胆大就敢直呼我名了?”
凌柏讨好地牵起她的手, 手指乖张地摩挲着对方的手心,又挠又蹭, 微张的眼眸里透出说不尽的眷恋, 但嘴里的话却是那般大胆肆意。
“‘姐姐姐姐’, 那么多人都可以叫你姐姐,凌烬可以叫,凌致也可以叫。我和他们不一样,你不只是我的姐姐,你只是我的梁靖安。”
“行吧,你开心就好。”梁婉清讪讪道。
她不太能理解小少年这奇怪的占有欲,但愿意纵容这样的他。
凌柏听罢瞬时扬起笑容,随后竟又刻意压下,一边拦着她往里走,一边试探着问:“要不干脆再取一个独属于我的名字,唔……或者干脆换一个封号?”
“你有病?是不是闲得慌?”梁婉清锤他,心里不由得严重怀疑,眼前的少年真的是兄长信里写得那位圣明的君主?
还是兄长也被他拉得‘叛逃’了阵营?故意给他说好话。
像是没听见似的,凌柏只是微微揉了下被捶中的地方,又顾自的否决:“不行,好不容易说服那些个老家伙弄好的‘靖安’‘晋安’,要是换了新的找不到类似的称号,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什么靖安靖安?”梁婉清复述着,相似的读音在她脑海里快速激起了奇怪的念头,不可思议的抓住小凌柏的胳膊,质问道,“你……你把我们俩的……”
“对啊,你……你才发觉吗?”凌柏失笑道,甚至把右臂往她的方向靠,方便她抱得更牢,“‘靖安’‘晋安’,这下后世都知道了咱们俩的关系,史书也抹不去我对你的爱。怎么样,喜欢吗?”
梁婉清松开他,难以置信道:“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封号大事,你怎么能当作儿戏!帝王的封号,本就应该由天下人避讳,我怎么能……”
“可是我成功了!就算过程再难,非议再多,那都是我应该承受的。我不后悔,我很喜欢。”凌柏打断她,反扣住梁婉清的手,不容置疑地拉着她走进寝殿。
的确,打他自己决定以来,他便知道此事多有不妥。可他能如何呢?
独自坐镇在宫里的那段时间,他常常一个人爬上宣政殿的瓦顶上,怀里抱着姐姐送来的回信,望着那毛茸茸的月亮,回忆着那段日子里与她在一起的经历。
纵然暗卫送来的有关侯府的检查日记再过详细,他依然很想很想同姐姐捆绑在一起。是以再礼部尚书拟定封号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提出了“晋安”二字。
当然,所有人都在反对,可是那又如何?
谁胆敢反对,他就查谁的官?年逾五十的大臣们,谁这些年没有摸过几次油水?接连下狱三位重臣之后,他的想法终于被百官所认可。
他是昏君吗?
凌柏自己认为,并不是的。出兵大事、富国强军,他绝不含糊。但事关梁婉清时,他总饱有一己私欲,但功过相抵,也不至于遗臭万年吧。
“你就是吃准了我拿你没办法。”梁婉清施施然道。
现在面对小凌柏,即使她再过愤怒,也不过是口头责备一番,但真面对小凌柏的请求,她也很难说出一个“不”字。再者,对方贵为九五之尊,纵然他们私下也许没有君臣之分,但说到底,也轮不到她来教小凌柏做事。
这些日子,凌柏也算是领会过来了梁婉清“吃软不吃硬,你硬我更硬”的处事原则,仗着梁婉清的偏爱,肆意妄为:“没事,若是姐姐不喜欢这个——咱们还有机会再选一个。”
“再选一个?”
“对啊!等姐姐成了朕的皇后,朕就着礼部再给姐姐选一个封号,怎么样?”凌柏领她走向自己龙塌旁的小立柜,取下一方小心卷好的竹简,轻轻放置在龙塌上打开,“姐姐快看,这些都是前些日子礼部送上来‘五行’合适的皇后封号,姐姐可有喜欢的?”
梁婉清失笑地摇头,一边看竹简,一边叹气道:“可我只有一个小脑袋,哪里用得上这么多个封号呢?”
凌柏显然没有料得她会是这样的反应,失措地跌坐在龙塌上,张皇道:“但是他们告诉我,女孩子都会喜欢封号啊。这些东西对你们而言,难道不是越多越好吗?”
“你当这是珠宝首饰呀!还什么越多越好。”梁婉清弹了弹他的脑门儿,却被小凌柏一把抓住手臂,扯着她一起坐在了龙塌上,“诶!别闹。有些东西咱们有就行了,倒也不必像搭积木似的垒那么高。”
受封郡主时,能得封号,本就是武宁帝的宠爱,若是受封皇后再拿一道,那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风光了。
凌柏却是掰正了她的肩膀,怔怔地忘进她的眼里,随即低下头,呢喃着委屈道:“可是……可是我不知道我能给你什么了?我好像除了这些,什么都没有办法给你。我……我不知道怎么把你留在身边?”
当他听说有人向宁安王府提亲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有多么的害怕。那些宵小虽不敌他位高权重,但有更多的时间可以陪伴她,而姐姐同他们在一起,也不用承受那么多的压力,更不会被困在这小小的宫中。
凌柏自认自私,绝技不会再其他人的面前放手。可他寻遍了皇宫里的每一处,只能失望地发现,除了封号与冰冷的珠宝,他好像什么也给不了她。
原来在这场情爱的比赛里,他是一个这么无能的弱者。
“你不需要任何东西,什么东西都不需要,”梁婉清伸出双手,捧起他的脸,弯了弯眼睛,含笑道,“我是被你吸引,自愿同你在一起的。无关那些虚名,无关那些俗物。单单是因为——我心悦你。”
干清宫寝殿里,万籁俱静。眼前人道出的承诺,宛若惊涛骇浪,冲击着年轻的帝王。
早在收到梁婉清将要回京的消息时,他的脑海里就闪现过亿万种他们重逢后可能的画面,但独独没有如今的这一种。
他们明明是不欢而散,却意外能够收获团美的结果。
那一刻,凌柏只觉得身体仿若不受控制一样,巨大的欣喜包裹着他。他扯下来原本附在自己面庞上的、少女的手,轻放在唇边,细细地吻着。可这样的浅尝辄止又好像远远不够,他放下她的手,转而搂过她的腰间,扣住那金钗玉饰锥满发间的脑袋,贴上了她的唇。
从小凌柏开始亲吻自己指尖时,梁婉清就隐隐开始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手指弯曲,甚至想要一掌扇过去。但真等二人吻上彼此时,她瞬时软了身子,什么“放肆”、“无礼”、“下流”的骂词都从嘴边溜走,仅仅余下一句。
“他的唇可真软啊。”
像是害怕她逃离似的,凌柏的右手力道很大,但又偏偏嘴上极尽轻柔,只是微微曾弄她的唇,悄悄玩弄她的唇缝,再确认对方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后,方才张开嘴,大举进攻。
而这,完全颠覆了梁婉清的认知。
“你……你怎么能……”她一把推开了凌柏,发髻凌乱,嘴唇与先前涂过胭脂时比,更艳更红。
“我怎么了?”凌柏故意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嘴角,含笑问,“我又怎么你了,不就是亲了一口。”
“你还说,你方才明明……”
梁婉清整个脸羞的胀红,想起方才就浑身不自在,偏生眼前人还一副不太满足的样子,更让她有种有气发不出的郁闷。
初尝情爱的晋安帝餍足地转了转脖颈,舒畅地问:“唔……好吃吗?”
“什么好吃吗?”梁婉清没理解。
“我的舌……”
梁婉清赶忙用手捂住他的嘴,羞愤道:“你是不是哪里缺点什么东西,作什么这么不知羞!”
本就一直迟迟未出嫁,她虽说学过些女红等妇人家的知识,但床笫之事却是从未有任何涉猎。梁母没打算教,她亦不知道学。这一来二去,对于这男女之间的事儿,便是一概不知了。
凌柏状若无辜地瞪大眼睛,还眨巴眨巴睫毛,突然邪心一起,又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她的掌心,刚准备划一道弧线,梁婉清就迅即把手抽了回去。
“你还上瘾了是不是!”
梁婉清只觉得整个右手都灼热起来,自掌心开始,向外扩散着酥麻。
眼前人羞愤恼怒的样子,快速在凌柏脑海里划过些许念头,不自觉地就戳中了心里那块嘴软的地方。他复又上前揽过梁婉清,只是没有先前那般蛮横霸道,脸也埋进她的颈间,喃喃道。
“我真的,好喜欢姐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