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身世(1 / 1)

捡到一只小殿下 谢知乐 2827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35章 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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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宁帝话语里的每一件事, 梁婉清都自认有所参与,但她所看到的,或者说她所想的与这完全不同。武宁帝的话与她目前的认知并不相悖, 但没有证据, 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凌柏如武宁帝所述那般狠辣,同样,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凌柏如她所想的那般单纯。

  “我不知道姑父所言是否如真,但无论如何,他从来没有骗过我, 也从来没有害过我。”梁婉清莞尔一笑,道。

  也许小凌柏真的不如表面所看到的那般“可怜”, 但那也只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况且——就算小凌柏强势一点,对于以后抗衡西戎不是更好吗?

  武宁帝嘴角无言一撇, 也跟着失笑道:“朕又不是个恶人,也无意挑拨你与他的关系。只是你们二人之间太过密切,你也是朕从小看着长大的, 朕希望你能知道这些事情。至于以后你们二人如何,那且是你们的造化。”

  梁婉清躬身感谢, 承下了这份不合时宜的关心。

  “我会找机会同他说开的。”

  “这样挺好,若是你以后能管住他, 朕也会更加放心。他现在就是行事过于不择手段了,有你在, 他也算有份约束。”

  梁婉清有些受之有愧,道:“姑父言过了, 我同他的关系, 并没有那般亲近。只是御道那日才有些焦急, 算不得约束。”

  “诶,你且看着吧。他对你,可比对朕好多了。不过这些年来,你倒是我见得第一个,也许是唯一一个,他愿意亲近的女子。”因为回忆,武宁帝的语速慢了下来。

  “他……他母妃应当才是第一个吧。”梁婉清干笑着说。

  “他母妃?”武宁帝顿了顿,似在回忆了一番,感慨道“他母妃应当,也不那么爱他吧。”

  “怎么会,在这深宫之中,哪会有娘不疼爱自己的孩子。”

  武宁帝摆了摆手,自嘲道:“你不懂,你不懂啊。朕虽说宫妃不少,但也不会随意动情。朕对他母妃,当初的确没有那样的心思。她生下凌柏后,以为自己能母凭子贵,荣封后妃。这是不错,朕当时也有这个想法,但那个时机太不对啦。”

  这虽是宫中秘闻,但也并非完全不为人知悉。武宁帝说的时机不对,便是凌柏出生的时间不对,诞下龙子,后妃升位乃是常情。但武宁帝想要加封之时,正是元后病重之日,元后本就为后宫争斗所伤了根本,眼下时日无多,武宁帝当然愿意留一个恩爱和睦的佳话。由此,便耽搁了凌柏母妃的加封。

  但凌柏母妃到底是宫女出身,即使在后宫耳濡目染多年,依旧想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只觉得是自己的孩子不得圣心,因此让自己错失了妃位。

  梁婉清哑声道:“可那毕竟是她的孩子啊,她怎么会忍心……”

  “不然你以为他母妃,是怎么悄无声息地在后宫病逝。那应当是个秋日,朕痛失媛媛(武宁帝元后),便一个人在这御花园走走,忽地听见远处传来稚童奄奄一息的啼哭声,朕不住心惊,忙去叫来锦衣卫查看。调查的结果,便是凌柏自幼受他母妃残害,三岁大的孩子,全身都是淤青伤痕。”

  “怎么会是这样。”梁婉清失声道。

  因着昭贵妃的缘故,她对后宫这些腌臜事儿,不说全部了解,但也基本有所耳闻。但今天,的确是她第一次了解到凌柏的过去,那么残酷又那么让人心痛。

  她颤着声问:“他自己知道吗?”

  “他应当是知道的吧,毕竟小孩子嘛,都爱比较,他的母妃与皇兄的母妃不一样,心里多少也会感知到一些,”武宁帝垂下头,这位一向威严的地方面庞,露出了困窘的神情,“而且他母妃‘病逝’的那日,他也在。”

  “他也在?可是怎么能……”

  武宁帝炯然的老眼,竟是出了几滴浓泪:“可朕总归是要给陈贵人,给陈家一个交代。”

  陈贵人,便是已逝的六皇子的生母。梁婉清一直以为这位六皇子,当真是因为娘胎里命薄,所以才早逝。现在听来,极有可能弄凌柏的母妃脱不了干系。

  “六皇子,是因为……”梁婉清小声猜测道。

  “对。那晚,是凌柏的母妃,一时疯癫,将六皇子错当成了凌柏,出手没有轻重,直接带走了朕的弘儿(六皇子)。”

  梁婉清一面为早逝的凌弘(六皇子)、为陈家心痛,一面为太和殿正在接受朝拜的凌柏哀愁。若是那日,凌柏的母妃没有认错人,那这位出生便不被任何人所期待的孩子,真的不会再出现在世上。

  苏公公推着武宁帝转动了四轮车,让帝王能够更轻松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所以,这些年来,不是朕不愿亲近他,是这些事儿,是这些人情,让朕没有办法毫无芥蒂的对待他。”

  梁婉清不赞同地摇头,带着哭腔哑声道:“但那不是他的错,他当时才多大啊。是,他的确对不起陈家、对不起六殿下,但这并不能成为所有人都欺侮他的理由。”

  “欺侮他。纵览北朝,你看看,谁现在还能再欺侮他?”武宁帝高声嘲讽道,又意有所指地继续,“你猜朕为何要禅位于他。春猎那日,他右手浸血,左手提着西戎暗探的样子,朕太熟悉啦,像极了十余年前,朕撞见他母妃错杀弘儿(六皇子)的那晚,他们母子二人,都是一个神情。”

  “你猜,他母妃那晚,是真的疯了,还是假的疯了?”

  武宁帝抛下了疑问,没有再过多言说,由苏公公推着往别出去了,徒留梁婉清一人站在原地,无声地拆解这个谜题。

  凌柏母妃那日真的疯了吗?梁婉清现在想来,应当是故意装疯的。

  十年前的后宫,与今日不同,那时的梁岚还没有荣封昭贵妃,后宫的宠爱大多落在了陈妃身上。而六皇子作为陈妃的独子,自然是既大皇子之后,最有可能的皇位继承对象。

  其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比如六皇子“病逝”的那晚,一位原在武宁帝元后宫中做大宫女的妇人,被连夜处死。把逻辑贯通起来,那一切极有可能是——这位大宫女怀恨凌柏母妃,便故意下药毒杀,谁料被凌柏的母妃察觉,将计就计,为儿子铲除了当时最大的竞争对手。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凌柏母妃那日没疯的基础之上。

  而凌柏本人呢,他自幼成长在这种尔虞我诈的环境里,必然不会单纯。

  这几个月来的相见,重新闪回梁婉清的脑海,她不会对凌柏产生任何厌恶,但还是会对他感到害怕。

  即使再不愿承认,梁婉清都必须接受的,就是她的的确确被凌柏算计了。纵然结果如她所愿,纵然凌柏对她很好。

  但她都再也没法一如之前那般,毫无芥蒂地面对他了。

  梁婉清挥了挥右手,躲在暗处的长缨立刻从一棵杏树下出来。梁婉清无心再观看后面的大典,没有等兄长与父侯,一个人乘轿,先行出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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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安侯府里,梁母正在为中午的家宴收拾碗筷,没有料到女儿这么早就回来了,有些赧然地放下筷子,道:“这么早就回来啦?这大典看得怎么样?应当是相当气派的吧。”

  梁婉清心中有事,哪里还有心思回忆大典的细节,敷衍说:“应当是的,我站得太远,有些没看清楚。”

  “诶,那也无所谓,即使是远远地看一眼,也能炫耀一辈子。”梁母还是很喜悦地,招呼着管家婆们先上了几道凉菜,“你若是饿了,就先吃吃这道酥琼叶,是小厨房新来的伙计跟锦江楼学得菜品,像是加了蜂蜜的薄饼,你一向嗜甜,应当会喜欢。”

  梁婉清兴致缺缺,但还是拾起筷子尝了一片,酥脆可口,倒有些压下她心底的酸味:“尝着是不错,这个新伙计该赏。”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梁母半炷香地时间就看出女儿在强颜欢笑,紧张道:“怎么了婉婉?今日大典可有出事儿?”

  “说什么呢娘,大典怎么会出事。”

  梁母疑惑地皱眉:“那你为何这番神色?”

  梁婉清提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料它定是有些苍白,道:“不是,大约是今日归府马车有些不稳,一时有些眩晕,才落了脸色。”

  “今日抬轿的轿夫是谁,我非得给他……”

  “娘——不是他们的问题,是我自己也有些起早了,娘你莫去追究他们。”梁婉清拉住了想要离开的母亲。

  梁母心里还留有疑问,但没再追问,选择给女儿讲了些京城的趣事。梁婉清自己情绪转变得也很快,不一会儿就褪去了苍白,整个人同平时无异。

  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往地闲聊了小半个时辰,宫中的登基大典正式结束,宁安侯与世子也一同回府了。

  不同于郁郁回府的梁婉清,宁安侯与世子与世子都是面带喜色,一步一行之间都带着轻送快意。

  “什么事儿这么开心?”梁母放下女儿的手,喜悦地问。

  梁彦辰是个实诚的,也没绕弯子,道:“父侯要升官啦,陛下刚一登基,后脚便要大封朝臣,父侯就是第一批,如果没猜错的话,下月我就得改口喊父王咯。”

  “你这孩子。”宁安侯假装愠色,虚虚给了他一下。

  梁婉清也有些意外,但眼里还是跳跃出欢喜:“真的吗?那咱们侯府是不是又可以变大一圈儿啦。”

  “你们这俩孩子,怎么眼里总是盯着这些虚的东西,”梁母又笑又训斥,复又不确信地再问了丈夫一嘴,“辰儿说的可是真的?”

  宁安侯点点头,揽过夫人耐心解释道:“真的真的,是真的。若是没有意外,半月后礼部便会送来诏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