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宋青青脸色阴沉：“不好意思, 今天要关门了。”
但凡换个人，她都不至于如此，可她也是真不想将蛋糕卖给叶李城。
“这不是还没关吗？我就买两块小蛋糕。”叶李城尽量的压抑脾气。
“……”宋青青抿唇半响：“你要买什么蛋糕？”
“给我两块这个方块蛋糕。”叶李城指了指玻璃柜台。
宋青青态度极差, 单手抱小竹叶，单手拖过来餐盘，夹出方块蛋糕，转身抽了条蛋糕袋。
“我来。”叶李城看出宋青青抱着孩子不方便，主动拿过塑料袋装蛋糕。
宋青青也没和他客气的收了钱。
“城南那边也有一家蛋糕店, 麻烦你以后去那家蛋糕买, 谢谢。”宋青青主动给自己的对家介绍客源。
“……”叶李城才装好蛋糕的手紧紧捏住塑料袋。
“你讨厌我？”
“谈不上讨厌，只是不想和你有任何一点牵扯和交集。”宋青青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也不希望有任何误会。
叶李城对她有什么目的她不清楚, 也不想清楚。
“哦。”叶李城淡淡哦了声，提着蛋糕转身走了。
宋青青却卖了两块蛋糕，自己也憋出一肚子的火，转身抱着小竹叶开始关门。
两扇玻璃门倒是好关, 但卷帘门却很重。
宋青青抱着小竹叶, 想要拉下卷帘门是有些困难的。
就在宋青青单手抱小竹叶，单手拿着拉棍往下拖卷帘门时, 叶李城不知道从哪又冒了出来。
“我帮你。”
叶李城伸手握住拉棍, 径自将笨重的卷帘门拉了下来。
宋青青松了手抱着小竹叶看着他，牙齿都差点咬碎了。
这人特么是个狗皮膏药吗？
“钥匙？”叶李城踩着卷帘门的边缘, 抬头看宋青青。
他知道她烦他，走出蛋糕店后又忍不住回头，他就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准备关店门。
宋青青忍着气将钥匙递过去。
叶李城接过钥匙, 低头将门锁上站起来。
“给你。”
宋青青伸手去接钥匙，钥匙却被叶李城抓着挪开。
“你有病？”宋青青抓空后瞪他。
叶李城就挺受伤的, 莫名其妙感受宋青青散发出的强烈恶意。
他其实也没想做什么，今天一到县城，脚步便不由自主的往这边走了而已。
“我走了。”叶李城叹口气，将钥匙还给她，提着蛋糕转身走。
这回是真的走了，走的是和宋青青相反的方向。
宋青青站了会儿才郁闷的抱着小竹叶前往供销社。
到了供销社大楼，宋青青不仅买了一床被子，还花了两百多的巨款，买了个铁制的木轮婴儿手推车。
之前周建安在，小竹叶被换着来回抱，好像都用不到手推车。
但最近宋青青却发现，手推车还是很有必要的。
她大包小包的买了不少东西，又是被子，又是衣服，还抱着孩子，没有手推车，她今天都别想回家。
有手推车，将小竹叶放进小车里，里头垫着新买的小包被，她再提着棉被和衣服就轻松许多。
从供销社辛苦的将买的东西送回家，宋青青歇口气喝了点水，便推着小竹叶去蛋糕店。
……
周建安连续忙碌了一两个月，就忙得特别离谱，早出晚归的忙，偶尔没喝酒时回来，还满身的泥泞。
而宋青青给他买了床被子，让他独自睡一间后，他仿佛得到了自由似的，宿醉次数也更多了。
这天晚上，周建安再次宿醉，回来时，就高兴的抱着她撒娇。
老婆，媳妇儿的叫个不停，宋青青不愿意搭理他，他还不乐意。
宋青青废了些功夫才将人安抚睡着，自己回房间却几乎没怎么睡，翻来覆去的烙一夜大饼。
“你这会儿酒醒了吗？”忍了一晚上，外头天刚亮时，她就来了隔壁房间。
“醒了。”周建安头疼欲裂的从床上坐起来。
“那我们谈谈！”宋青青语气格外严肃。
这段时间，她每天在蛋糕店忙碌，回家想和以前一样同周建安分享，可偏偏周建安忙得不见人影，问他什么都不说，还喝得不成人样。
要不是对他还有些许薄弱的信任，她估计都怀疑周建安天天说忙，其实是在外头花天酒地。
“好。”周建安也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太忙，看宋青青的脸色就知道，她得爆发。
周建安掀开被子起床，将站着的宋青青哄着塞到床上，用被子将她裹紧：“天冷，你坐床上说。”
宋青青被裹得像个小熊，一肚子的气也被蹲着的周建安折腾掉一大半：“你先穿件衣服。”
周建安不怕冷，夜里外面气温都降至零下，他睡觉还光着膀子。
“好。”周建安随便套了件周母打的灰色毛线衣。
“你老实告诉我，你一天天都在干什么，忙什么？别敷衍我。”
今天周建安要是依旧什么都不说，她和他的关系怕是也得好好考虑考虑了。
她不是个没长嘴，愿意稀里糊涂过日子的人，隐忍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了。
周建安沉默：“真想知道？”
“不是想，而是必须。”宋青青纠正措辞：“周建安，若是你今天还是什么都不告诉我，那我们就分开吧！”
她自问脾气算好，忍了他天天忙得跟陀螺似的，天天烂醉如泥，都两个月了，马上要过年，他还在忙。
周建安有些无奈，他坐到床边，伸手拉着宋青青的手。
“不告诉你，是怕你高兴完回头又失望，青青，其实我自己也没有太大把握。”
“……”宋青青只是用眼神看着他。
“我之前在木材厂工作，在山里发现了块石头。”周建安说着站起来：“我去拿给你看。”
男人走出房间，去了隔壁的主卧室，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塞给宋青青一小块石头。
宋青青缩在被子里，小手拿着冰凉凉的石头，一脸你在逗我的神情。
别告诉她，他为了块小破石头，天天出去喝大酒，喝蒙圈！
“你仔细看看。”周建安拿着手电筒对着石头照，指着一些黄色的区域给宋青青看。
宋青青纳闷不已，拳头暗暗握住，许久后，她眨眨眼睛：“这石头上的金色好像挺奇怪？”
“嗯，这金色是黄金。”
“黄金？”宋青青侧头看向周建安。
这块石头上的金色是黄金，周建安说，这石头是从木材厂那边的山上捡来的？
那……
宋青青不太敢继续往下想，隐约猜到周建安在忙什么了。
“我喜欢收集石头，老家角房的墙壁上，我以前的课本旁边就放着有石头，你知道的吧。”
“嗯，我知道。”宋青青楞楞点头。
“我当时看木材厂周围的山很多，不忙时，就想着去捡几块石头带回家，这块石头是我从一座山的悬崖峭壁上挖下来的。”
“！”
“我这两个月请客喝酒，就是为了办各种开矿的许可证，采矿证，安全生产许可证，黄金矿产开采批准书，营业许可证，爆破等等各种的证……”
这也是他为什么天天出去喝酒的原因，他要办那些证就得请他们吃饭。
“你想开矿？你确定那山上有金子？”宋青青艰难发问。
周建安胆子也太大了。
“我觉得有，所以我要开矿。”周建安语气很认真。
他承认有赌博的成分，赌赢了，他就是传奇，一夜暴富成为人上人。赌输了，跌入泥潭负债累累万劫不复。
“你疯了？”宋青青抬手拍了周建安脸颊一下，不重，却带着试探。
她真的有些迷糊了，听周建安的意思，他这几个月再忙，忙着开金矿？
金矿！金矿呐！！
“你哪来的钱开金矿？”她开个小蛋糕店，他都得跑江城闯虎穴，那开金矿的钱从哪儿来？
再说了，开金矿那是什么概念，哪怕现在是九一年的年底，那开金矿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开的。
“我和江城一个老板借的。”周建安坦言，同时说起了去江城的事情。
“江城大老板多，货车进进出出的也多，那些大老板为了做生意，早就把过路费给得足足的。当初我带着刘阳他们几个花钱收买了几辆车的司机，想混到他们的车队里跟着出江城。”
“但那天他们运货是幌子，实际上倒腾了一批黄金，为了避人耳目，特意也安排了一些运货车。”
“一路有惊无险，眼看着就要顺利出江城，却又被吃黑村拦下。”
周建安回想起时，心里也打怵。
“好像是得到了关于黄金的消息，知道有很多的黄金后，眼红的想全部吃下。”
那边的村寨说好听点是要收过路费打点，说难听点，与古时候落草为寇的匪是一个性质。
“整个车队都被拦住，双方交涉期间动起了手。”
“高老板和他的手下差点交代在那，可能是长久以来，从过路的人身上刮下太多肉，被喂得太饱了，渐渐地胃口也大了。再加上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手中都沾过血。”
不得已，堵在江城出不来，所以他在救了高老板后，与他商量好，要了一辆大货车，车里堆放着好几个大铁皮油桶冲进他们的大本营，抱着两败俱伤的想法。
人都怕死，面对载着大油桶的大货车，那些人都慌了，乱了，也给了他们逃跑的时机。
他当时也就是豪赌，赌这帮横的人也怕死，爱财的人也惜命，他赌对了，也结识了高老板。
高老板欣赏他，想让他跟着他干，他拒绝了。
周建安当时就想，他为了赚点小钱，可以冒身死的风险去闯江城，敢去开那辆油桶车赌命，那为什么他不敢开金矿。
那山上能挖出一块带金子的石头，就能挖出更多，那里一定有金矿。
所以离开江城时，他向高老板借了钱，高老板看在他救了他命和护着那批黄金的份上，答应借给他钱。
但只借一年，一年后得翻倍还，要是还不上，他这辈子就都得去给高老板当牛做马。
“周建安，你个疯子。”宋青青窝在被子里，红着眼骂他。
她其实一直逃避周建安去江城的事情，假装若无其事，周建安平安归来，她就告诉自己事情过了。
她把自己这辈子赔给他，他既然豁出命的为她去闯，她自然还他同等的回报。
甚至她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假如周建安没能平安回来，她就帮他孝顺父母，抚养孩子，她给他守一辈子寡，替他做他该做的事。
她上辈子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甜品师，虽然是孤儿，却从小就活得中规中矩，最阴暗的不过就是在孤儿院里与大家争抢捐赠者们送来的礼物罢了。
她活得平凡，也只会做些普普通通的事情。
她都无法想象，周建安怎么能这么疯，这么敢。
“别怕。”周建安隔着棉被抱住她安抚。
宋青青则捶打着他哭，直到哭够，哭累。
和周建安聊过，知道他确实在忙正经事，宋青青也就放心多了。
至于金矿，她是希望周建安能开成的，周建安这个人注定不凡，她不该要求他和她一样。
他有自己的抱负，他亦不会甘心，让周家在白云乡一辈子受穷受苦。
而她现在能做的，便是带好孩子，开好蛋糕店，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去博一场泼天富贵。
……
下午，宋青青在蛋糕店里如往常一样，把小竹叶哄睡着后，就开始算帐，盘货。
叶李城站在店门口就看到宋青青穿着浅色的毛衣，身前戴着淡黄色的围裙在清点柜台里的蛋糕。
“宋青青。”叶李城盯着宋青青那白嫩得能看得清楚脉络的天鹅颈许久才出声叫人。
宋青青没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猛的听到有人叫她名字，吓了一大跳。
回头看到吓她的人是叶李城时，宋青青想破口大骂，慰问他祖宗。
“我吓到你了？”叶李城眼眸里涌出关心，甚至伸手想给宋青青拍拍后背。
宋青青迅速退了好几步，拉开距离后，嘲讽出声。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宋青青都服了。
她每次见他都没给一丝好脸色，左怼一句难听话，右戳一句肺管子，就这样，他还总来。
“我知道你烦我，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件事，我怕你不知道被蒙骗在鼓里。”叶李城语气认真。
“呵。”宋青青翻白眼冷笑。
她完全不想听叶李城说什么鸟话。
“我昨天在云和大饭店吃饭碰到了个人。”叶李城看着宋青青，眼神里都是试探的意味。
他想看看宋青青到底知不知道。
宋青青冷笑，抬头嘲弄的看着叶李城：“叶先生，我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请你立刻从我店里出去。”
“我碰到了周建安，他喝得酩酊大醉，旁边还有个搀扶着他的年轻女人。”叶李城毫不介意宋青青的冷漠态度，她不想知道，他偏偏想要告诉她。
宋青青叹息，同时在内心不断地告诉自己别生气。
也多亏她早上爆发质问了周建安，否则在她自己都怀疑的情况下，还真可能被姓叶的挑拨成功。
她不傻，叶李城最近经常跑来蛋糕店买小蛋糕，东西买的也不重样，有时候店里还有其他客人，宋青青也不好直接赶人。
可她的态度也从头到尾都摆得很清楚，但不知道是不是她越是冷漠，他反而越是贱嗖嗖上赶着来找骂，到店里的次数更勤快了。
也可能是他一直没在店里看到过周建安，自己联想脑补了很多。
啪，宋青青将手中的记录本子往柜台上一丢。
“真心奉劝一句，请你少盯着别人的事情，过好自己的人生。”
话落从旁边拿来鸡毛掸子，准备给蛋糕模型弹弹灰，顺便将姓叶的打出去。
言语赶不走骂不走，那她就只好动武器了。
“嫂子。”宋青青捏着鸡毛掸子回头时，吴世良恰好带着一个瘦弱娇小的女孩走进了蛋糕店。
“叶李城，你来我嫂子店里干什么？”吴世良冲着叶李城劈头盖脸的质问。
他的个子不矮，至少比叶李城要高十几公分，用着俯视的藐视态度盯着叶李城。
叶李城心里犹如吞了苍蝇，看着吴世良无赖的笑笑：“我来买蛋糕！”
他不过是客人，怎么周建安的这几个跟屁虫小弟，看到他个个都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但他们对他态度越加的恶劣，他反而更爽是怎么回事？
“嫂子，别卖给他，卖不完丢了就是。”吴世良和宋青青开口。
他其实想说，卖不完丢了喂狗也别卖给叶李城。
“嗯，不卖给他。”
叶李城闻言腮帮咬紧，眼神紧锁着宋青青，随即才苦笑着转身离开。
“嫂子，他最近是不是经常来店里？”吴世良担心的问。
“嗯。”
“……”吴世良忍不住皱眉发愁。
哥啊！姓叶的这狗东西天天来嫂子店里挖你墙角呢！
“你来是有什么事吗？”宋青青也没和吴世良多说。
吴世良这才连忙将他身后的小姑娘拉出来。
“嫂子，这是我妹妹，吴世英。”
宋青青视线停在女孩身上，女孩十几岁出头，很瘦小，但长得挺可爱的，苹果脸，此刻单纯又胆怯的看着她。
“你好。”宋青青对她笑笑。
“嫂子，小英她现在满十六岁了，你可以收她当小学徒吗？”吴世良说完让吴世英将户口本拿出来。
“小英她不爱读书，成绩也不好。”吴世良便开始说吴世英的情况：“我爸妈想让她年后跟我一个远房堂妹去外地打工，她年龄太小，我不放心，就想把她送到你这里来。”
“嫂子，我让家里去派出所把她年龄改了，现在算十六岁了，不信你看看。”吴世良又连忙把户口本递给宋青青看。
他这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本来想让小英去台球厅上班的，刘阳他们几个也没什么意见。
但去台球厅的大都是男人，鱼龙混杂的什么人都有，小混混也特别多，不适合小姑娘。
而他那个远房堂妹，说是外出去粤城打工，混得似乎挺好，回老家过年都是穿金戴银的，可一看就不正经。
他又怎么可能让小英跟着她去粤城，谁知道她在粤城做什么勾当，所以想来想去后，他还是觉得嫂子这蛋糕店最合适小姑娘。
“这也行？”宋青青看到了吴世良拿出来的户口本，翻开了吴世英户口登记的那一页。
“改年纪不算麻烦，我让家里人给派出所那办事员送了两瓶酒就成了。”吴世良解释。
虽然户口本是手写的，但一般人也不会瞎改户口本。
所在地的派出所都是有登记的，要是在户口本上乱改，到时候对不上户口，就直接成黑户了。
“当学徒的话其实选择有很多，为什么一定要到我店里？”宋青青叹息看完户口本还给吴世良后询问。
吴世良只好将自己的担忧全盘说出来。
“你说她一个小学都没读两年的人，说在粤城那大地方做生意，我怎么信？”
他那堂妹自己估计都不知道自己打扮得多妖气，村里背后不少人在指指点点。
谁都不是傻子，外头大城市也没有钱捡，年轻女孩去大城市回来，还打扮成那样，还说要带村里其他年轻的小姑娘一起去赚大钱。
这摆明了忽悠人去做那不正经的勾当。
宋青青将眼神看向吴世英，小姑娘看她在看她，就露出腼腆的笑来。
“行，那我就收下她，包吃不包住，一个月工资一百五，签五年，会做蛋糕了也不能走，你觉得怎么样？”小姑娘年龄都改了，她也没必要再拒绝。
关于童工的规定才刚颁布，冒险是有些冒险，可吴世英也算是熟人，真要出问题，也能说是自家妹子来帮忙，可以不算雇佣关系。
“住，她可以住在我们那边，就是嫂子你给的工资太多了点。”包吃了，住也算不花钱，小学徒什么的，不都没什么钱的嘛！
“一码归一码，这工资是该给的。”宋青青笑：“当然你也可以放心，学做蛋糕不难，两三个月她应该就能上手了。”
“那行，嫂子麻烦你好好教她，她要不听话不认真学就尽管告诉我。”吴世良语气诚恳的拜托。
“好，我会好好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