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成心结(1 / 1)

高门庶女的生存指南 三百荔枝 6082 汉字|0 英文 字 28天前

第52章 成心结

  湢室内水声响起。

  褪去襦裙的宝因赤足站在云龙纹漆的浴盘中, 长发用玉搔头挽起,神思游走,任由侍儿舀起热水浇来。

  待浑身湿润,侍儿又用澡豆粉涂抹着女子身体, 仔仔细细的洗去那些汗垢, 触及女子腹部时, 提着神将手上力道放得一轻再轻。

  随后又舀水洗去那些澡豆粉所起的白沫。

  等浇洗好, 上下身也分别用不同的帕子擦干后,一个侍儿拿来木屐, 另一个侍儿拿来件藕荷色的寝衣,唤了声游神的女子:“大奶奶。”

  宝因侧目看去, 抬足由侍儿擦拭好后, 双足一一拢进木屐里, 而后自己低头系着腋下三寸的衣带。

  从眼前这道贯通正屋的门,径直回了里间。

  几个侍儿侍奉完后,夜里没了事再忙, 各自收拾好湢室的干净, 便也都回自己的屋里去了。

  ...

  进到里间, 宝因下意识往坐床看去,矮足几上放着鸟柱灯盏, 榻边空无一人...不知沐浴后又去了哪里。

  酉末归府后, 他们二人说的话屈指可数。

  她掩下心间逐渐蔓生出来的思绪,缓步走过去,手掌撑着榻几边沿, 木屐踩上脚踏, 坐了下去, 视线亦不受控的落在灯盏旁侧的那本书上, 被人翻开又卷起,应是正在瞧书,忽然有了急事才离开的。

  五公主忌日快到,为此心思烦乱,想要安静缅怀,似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如此放置,会伤了书。

  宝因轻叹口气,伸手过去,将书合上,抹平已有些翘起的书封,放回原处后,才起身走去高足香几那边,拿香箸拨开香灰,后从香罐里捻了颗驱蚊散热的松竹香。

  正要放进香灰埋好时,两指霎那松开,唇齿轻嘶一声,眉头拢成云雾中的山川,微微垂头瞧着手指。

  右手指尖被刚烧完尚还有余热的香灰给烫红了。

  她忍着疼,边恼自己竟忘了用香箸夹进去,边做完焚香剩下的事,才挑帘去外间用冷水泡了会儿。

  后又坐在榻上抹了点药膏后,便拾来前几日开始瞧的古书,身子轻倚着榻几,从上次断开的地方,重新瞧了起来。

  一页都还未瞧完,便有水珠落在了上头,晕开了“公主”二字。

  宝因抬手拭去眼角的泪,不理会这莫名的情绪,指尖轻翻书页,连同那泪珠也一同被翻了过去。

  只是紧着又有一滴落了下来。

  她再拭去。

  待第三滴落下时,她似再也受不住般,身子猛地一转,握着书的左手径直垂下,右手肘落在几上,极为困恼的扶额。

  男子提出要守孝三年时,范氏便已跟她说了,嫁来是元配,叫她不必为此介怀,即使他心头被皎皎白月所照,也要视若无睹。

  妻子越想要遮住,不让丈夫望月,男子便会越难忘怀。

  许是范氏年轻时,外祖母便也是这么劝过她的,做个让丈夫尊敬的正室,坐稳主母的地位,才是女子最好的归宿。

  不必去争那劳什子的爱。

  她也忽然记起外祖母病重时,在夜里说得一些胡话。

  那胡话的大概意思便是范氏虽与谢贤是少年夫妻,可谢贤心中也曾有过青梅竹马的女郎,只不过那名女郎志在山水,与家族断绝关系后,断然离去。

  谢贤心中亦也有责任要背负,自不会跟随,也不会强行挽留。

  这些事情,外人并不知道,范氏是婚后才从谢贤母亲口中知晓的,只是谢贤不说,她便也装作没有这回事。

  外祖母弥留之际时,神智应该也是回到了那时,所以断气前说得最后几句话,也仍还是嘱咐这个幺女不要跟谢贤吵闹,不要去提那个女子,要装作从来就不知。

  范氏后来也是学着自个儿母亲过的这一生,年少有过的爱恋恐也早已灰飞烟灭。

  宝因阖眼,指腹轻轻抹平眉头,曾经她能淡然一笑的与范氏说“怎会介怀”,如今怎么反为这个烦恼了呢。

  抚眉时,先前被烫红的指尖也隐隐疼了起来。

  惹得女子双手交叠微蜷着,抵在额前,似是那下疼极了。

  书也掉落在地。

  *

  长乐坊门外,有主仆二人站在不足肩高的坊墙前,对于要不要翻越过去,正犹豫不决。

  忽然坊内走出几个武侯。

  “你们在干什么!”

  “半夜在外,非奸即盗!”

  ...

  一辆蓝帘驴车也从坊内驶来,停在坊门三丈外。

  童官瞧见那群武侯围着主仆二人,不知在干什么,只见有人挥起了手,想起去年岁末这些人因在家中受了妻子或父母的气,便将夜里出来撒尿的人打至牙齿全部脱落,最后乱棍打死,后来反没被治罪,而是以执行公务立功,领了赏钱。

  武侯铺的人虽有官职,却大多都是各坊的地头蛇。

  他连忙跳下车,朝车内的人焦急说道:“大爷,我瞧见铆二爷了。”

  只是车内的人毫无反应。

  眼见着那几个武侯开始动起刀棍来,童官心里急得只打转:“大爷,铆二爷好像被人给打了,您要不帮他,这条命可能都得折在这儿了。”

  半刻后,车帷内递出金鱼袋。

  童官接过,赶紧从坊门边上的小门走了出去,拿出锦袋里的金鱼符震慑他们:“这是林廷尉的二弟,因公务在身,耽误回坊时辰。”

  武侯见到,他们不过是些负责坊内杂务的底层小吏,得罪不起朝中三品官员,立马便收起了拳脚和刀棍,让开道路,好声好气的请人进坊去了。

  林卫铆入坊后,赶紧走到车旁,低头拱手:“多谢兄长。”

  他在著作局官署编撰前朝碑文时,因过于投入而忘了时辰,怀着最后一丝侥幸赶回坊市,却还是迟了些。

  只能眼睁睁瞧着坊门落下。

  最后还需兄长夜里来接。

  “坊门戌时关闭,卯时方能开,入夜不得游荡在外,此乃国法。”男子清冽的声音徐徐传来,没有丝毫手足情,没有怒斥,淡然如水,“你犯国法便是污了林氏家风,该当如何?”

  林卫铆擦了擦嘴角的血,垂立在车驾旁,乖乖的聆听兄长的训诫。

  他心中也知此事是大错,半路本想回官署去歇一夜,可时辰已不够他赶回去,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长乐坊来。

  “日后我不敢再犯。”林卫铆虽已快弱冠,只比兄长小三岁,但长兄如父,此时像个犯错孩童做着保证,“若是再犯,定会断指自省,明日我也会去金吾卫自请罪罚。”

  林业绥听后,只淡淡道:“回府吧。”

  ...

  两辆驴车先后停在林府门外,后面那辆车内所坐的人率先踩着车凳下来,落在黄土夯实的巷路上,还不曾站稳,看见兄长出了车舆。

  马不停蹄地走到前面去。

  男子未束发冠,想必是刚沐浴完,知道自己的消息后,只在外面披了件黑色的大袖对襟服便赶来。

  想起踏春宴那次的伤,致使男子昏迷半月,林卫铆面露愧疚:“更深露重,兄长要注意身体。”

  林业绥下车,听见旁人的关怀,不置一言,只是侧头淡淡的乜了眼小厮。

  童官立即便明白过来,瞧见林卫铆裂开的嘴角,递出块帕子:“二爷,擦擦血吧。”

  林卫铆接过,摁在嘴角,力道太大,忍不住的倒吸口凉气。

  林业绥抬脚上阶,迈入府门,极为淡薄的开口:“随我来。”

  夜里站在府宅之外,仍还是有违国法。

  林卫铆连忙跟在后面进府去。

  想起女子白日里与自己说的事,林业绥问他:“你嫂嫂已在为你寻新妇,瞧中了袁符郎的次女,你意如何?”

  “嫂嫂和兄长若觉得好,那必定是不差的,我没有意见。”林卫铆说完,顿了顿,还是说出那句听来过于出格的话,“只是还得袁二娘愿意才好,婚姻之事,事关重大,若嫁了不喜的,痛苦半生岂不害人。”

  林业绥听后点头,林氏如今还不需拿婚姻来捆绑利益:“我会与你嫂嫂说的。”

  随后,兄弟二人再也无话可说。

  虫鸣声填补了这份寂静。

  走了没几步,林卫铆心下一狠,停下朝长兄拱手作揖:“王著作郎被人弹劾,不知兄长可有所听闻。”

  “是有此事。”林业绥望向眼前之人,这位二弟素来沉静寡言,能主动张嘴问一句朝堂之事,倒是令他意外,不禁笑着试探道:“既要娶妻了,却仍还是出仕之官,总归不好,你有何想法?”

  林卫铆沉默着。

  这几年,许多升迁机会皆是因博陵林氏没落而擦肩错失,如今兄长让林氏重新起势,他并非是完全没有升迁的念头。

  顿口无言的他只敢说道:“若是著作郎一职要从著作佐郎选任,只瞧能力,我有九成把握。”

  可另一位著作佐郎是昭国郑氏几月前入仕的一个子弟。

  “还有一成是为何?”

  “不得自满。”

  林业绥笑而不语,倒不愧是他弟弟。

  “你只管好好去做著作局里的事情。”他望向那些因风而起的枝条,左手负在身后,手中握着的是金鱼袋,“那时你立身天地,朗朗乾坤,清风自来。”

  立身天地,朗朗乾坤,清风自来。

  林卫铆有些诧异的看着兄长,这句话曾是他十岁时的妄言,认为只要立身端正,心中所求的道便自会实现,只是当时却遭受小学里那些人的耻笑,虽这几年仍还以这十二字为处世准则,但也逐渐开始忘怀。

  且自从他们大人去世,兄长待人便开始寡淡起来......那时兄长也刚出孝期,应当不会知道这句话。

  便是知道,竟能记十年。

  他眼眶一热,比平日也多说了几句话:“婚事要劳烦嫂嫂,现在仕途也要兄长来费心,兄嫂的这份恩德已不知要如何才能还清。”

  面对情绪激动的庶弟,林业绥平静的说道:“你既是林氏子弟,如今我接任大宗,仕途我自要费心,至于婚事也是因我耽误。”

  “回去睡吧。” 听见更声,男子转身离去,“明日记得去金吾卫。”

  林卫铆见夜色已晚,嫂嫂必在等着兄长,不敢再多做打扰,便也作揖准备回东府去,后半句话又使得他停在原地,恭而有礼的应了声:“是。”

  家风严苛,家族才能久盛。

  *

  玉藻端着铜盆从正屋出来,放在抄手游廊的凳板上后,弯腰拧干帕子,而后摊开晾在横杆上。

  泼完水,正准备回耳房歇息,瞧见绥大爷从外面走进来,她故意开口提醒里面的人:“大爷。”

  林业绥淡淡扫过一眼,未做理会,径直挑帘入内,走到里间,便见女子正在倚榻看书,纤纤柔荑支在下颔,长睫垂下,半遮明眸。

  他心间松下口气,没去打搅,在榻几另一侧坐下,默默陪着。

  当一刻半过去,女子的书也才只翻了两页时,便知她心中有事。

  林业绥合起书,先开了口:“幼福没话要与我说吗?

  前面虽喊了玉藻端来进来洗过面,可仍眼尾泛红,宝因不敢抬头,只是眨了下眼,莞尔一笑:“爷想让我说什么?”

  “在兰台宫,我与你说过的。”林业绥见女子装作埋头苦读的样子,站起身,立在榻几前,拿金挑子拨弄了几下灯芯,语调带着几分强硬,“事情不说清楚,便会成心结。”

  宝因以食指指腹抵在书页边沿,被烫伤的地方犹如利刃割过,虽疼,却也并非不能忍受,她轻松翻过这页纸,垂眸继续看书,做着贤惠体贴的妻子,浅浅笑意挂在唇角:“初八是五公主的忌日,贤淑妃想让我们前去怀安观祭拜,只是我如今难以爬上缈山,不能前往。爷若是要去,我明日便差人准备好需要的东西。”

  灯花忽然爆开,滚烫的油脂溅了滴在男子手背。

  林业绥冷下声:“你替我答应了?”

  被油爆吸引了视线的宝因全然没注意到男子的问话,匆匆放下书,着急去拿来药膏给男子抹。

  冰凉的触感,散及周围。

  林业绥凝起语气:“幼福。”

  男子的步步紧逼,使得宝因退无可退。

  她敛好心绪,将太液池边贤淑妃的那些言外之意,全给精炼成了简单的一句话:“贤淑妃认为五公主才是爷的元配妻子,因为爷守了三年孝。”

  清脆的一声,金挑子落在几上。

  林业绥腕上青筋渐显,眸里结起一层薄冰:“我与五公主连六礼都不曾行过,林氏家谱与皇室世谱亦毫无记录,贤淑妃认为又能算什么?”

  当年皇帝刚赐婚时,贤淑妃便哭闹不已,只觉将自己女儿嫁来没落世家,日后帮衬不上七大王,如今不过是瞧他逐渐起势,心中方才忿忿不平。

  宝因喉间发出一声笑来:“我也不曾往心里去。”

  “我与五公主不过是儿时见过一面,并无任何私情,婚约作废便各不牵扯,守孝只是因为你那时年纪尚小。”男子以手掌轻托着女子脑袋,指腹抚摩过女子鬓边,“而我大了你四岁。”

  听到这些话,宝因也只是情绪平淡的收好药膏:“那爷...要去吗?”

  “我拒绝了陛下。”林业绥手上使了些力,要女子抬头看自己,“幼福,你呢?”

  宝因被迫仰着头,婆娑泪眼就这么忽然曝露在男子目光之下,眼眶里的晶莹顺着眼角滑入鬓发:“我没答应贤淑妃。”

  “告诉我。”林业绥拭去女子蓄在眼尾的泪珠,转而抹在女子的唇上,“幼福是如何拒绝的?”

  “天下法师聚集怀安观说经,各方善信供奉香火,皆是五公主一人的,当初公主也因这桩婚事不能登仙,才有我来做公主的登仙石,如今淑妃再拿俗世之事烦乱,岂不是存了要使公主堕仙的心,我与夫君万万不敢做此孽事。”宝因乖顺的重复着当时与妇人所说的话,一字不差的叙述给男子听,“去年九月初二代嫁事成,我与公主便是各走人仙道,只是碍于君臣,初八那日自会遣人代林府去上一柱香。”

  林业绥听出最后那句话的弦外之音。

  这柱香是代东西两府的人上的。

  “不论是林业绥,或是林从安,都是你的丈夫。”男子轻轻抚着女子长颈,一字一句的在教她要学会占有,占有他这个人,“你不能把自己的丈夫推给别人,哪怕是已逝之人也不能。”

  从没人教她要占有丈夫,身边人、无数圣贤书都教她要学会分享丈夫。

  宝因不自觉的便想要垂头。

  林业绥不允,两指抚弄着她耳垂。

  宝因便用这双被泪水沁润过的杏眼,直勾勾的瞧着他,再说一句:“我困了。”

  如此委屈可怜。

  林业绥没法的吐口气,放过了她。

  ...

  帐幔一层层的落下。

  宝因半跪在卧床上,将最里面的薄纱幔塞进床褥下,又抬手拔了玉簪,放到枕头底下。

  躺下后,随口问了句:“爷前面出去干什么了?”

  “卫铆回坊迟了,我去接了下。”林业绥伸手拂开女子脑后的头发,使她头发堆在枕头上,夜里不用受那捂热,“袁家那桩婚事,他没什么意见,只要袁家娘子愿意便可。”

  “那我寻个日子邀她们过府再仔细议议。”宝因止不住的打了个哈欠,忽然想到什么,带着些歉疚,小声说道,“太太现今不在府中,三叔母又自个儿也在伤着神,故而今日去玄都观,是由我给舅氏办了场蘸斋科仪,不过那些子孙牌上写的都是太太、爷还有几个哥姐儿的名儿。”

  林勉便是于十三年的端阳节,追随昭德太子而去。

  林业绥问道:“你的名字呢?”

  宝因愣了会儿,恍若突然醒悟过来,吃惊地张嘴,很快又羞愧的轻笑一声:“今日事情实在太多,一不小心给忙忘了。”

  郗氏曾指摘是谢贤害死了林勉。

  既如此,还是不写她的名好。

  “无碍。”林业绥理顺女子的发后,摸了摸她发顶,“我今日也托寺观的法师做了道场,幼福的名字与我写在一块,大人也能瞧见。”

  宝因摩挲着冰凉的神锦衾,顺势问道:“若是舅氏不喜呢?”

  “去年九月初二便已祭家庙,告知林氏满门祖宗,你是我妻子。”林业绥稍一琢磨,知道病根所在,细声抚慰的同时,故作玩笑道,“你我的孩子,或许便是大人送来的。”

  他们二人都并非信鬼神之人,宝因听了,嘴角蔓延开笑意:“那岂不是得要好好谢谢舅氏?”

  “大人说...”林业绥默了半瞬,指腹停留在女子耳后,似是有了别的算计,笑道,“只要我们好好的。”

  宝因迷迷糊糊的嗯了声,翻了个身,进到一人怀里。

  *

  月色洒在长极巷的谢府之中。

  只见书斋门开,谢贤端着盏灯走到廊下,另一只手捏了几张黄藤纸,点燃后,直至快要烧手才松开。

  他在开口喊了声“林立庐”后,便再无任何话语。

  想来喊人回屋睡觉的范氏站在远处,瞧着被风卷起燃烧的灰烬,四处飘散着,随后默默转身离开,没去打扰。

  她知道这对好友年轻时经常互写唱酬诗,烧的恐就是谢贤写的诗,在她怀大姐时,两人还笑说要做亲家。

  可惜...只道是既殊途,也难同归。

  *

  参加完宫宴的郑戎并未直接回自己府上,反是去了堂兄郑彧那里。

  先一步回府的郑彧,听到小厮来禀告有人登府,刚解开的袍服又给穿了回去,然后去了书斋宴客。

  瞧见是自己叔父的儿子,那个年轻时最会胡来的堂弟,便知著作郎豢养外室一事,郑戎必有所参与。

  含光殿上,皇帝说了王散玉的事,对着臣工好一番训斥,让他们白白替那琅玡王氏的人挨了骂。

  “已是戌时,不回府去寻你的温柔乡,倒是来了我这儿。”郑彧冷哼一声,“说吧,王散玉的事情可是你隐瞒了?”

  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明日递上一份文书,言明有失职之处即可。

  郑戎看着堂兄一派无谓的模样,心中更慌,颤颤巍巍的开口:“王散玉那名外室乃我所赠。”

  “你所赠?”

  郑彧仔细想了会儿,妾有文书,不得随意赠予,便是赠予旁人,那也是妾的身份,不必如此偷摸。

  既赠了还是外室,那便是赠之前就是外室。

  想到今夜皇帝命三司彻查......他腾地站起身,上前狠狠踢了一脚郑戎的腿骨:“你这个蠢货!竟然敢去豢养外室!难道不知你出身昭国郑氏,你便是喝口凉水,郑氏其他人都能跟着你一块牙疼吗?”

  身为御史台长官的郑戎立马低头认错:“我也不知道那个王散玉竟会被直接弹劾到陛下那里去,下次定会注意。”

  “注意什么?注意不叫人弹劾?我叫你压下旁人的弹劾,是要你拿住那人的把柄,你倒好,自个成了把柄!”郑彧也懒得再训斥这人,直接说出最关键的一点,“这件事,我不管你要如何处理,都绝不能连累到贤淑妃和七大王的身上!”

  他斜眼瞥过去,咬牙说了句:“知不知道?”

  郑戎连连点头称知道,又小声出着主意:“到底是王散玉出事,可否让王侍中明日将这道旨意拦下?”

  下达的旨意,若无门下省的通过,便是废纸一张。

  “王散玉一事已是定局,王宣再去拦下旨意又有何用?按照王宣的性子,也断不会做这种事,反还会亲自检举。”这便是皇帝让琅玡王氏的人进入门下省的目的,若只能选郑王谢三族中的人,必会是王宣。

  郑彧眯起眼,十分头疼的叹出口气:“且陛下如今只不过是为了王散玉来彻查内外官员,与我们毫不相干,我们若先自乱阵脚,自作聪明的去阻挡政令下达,岂不直接撞到刀口上去了?”

  他是七大王的亲舅父,不能插手这件事,若是沾了手,必会累及七大王。

  “好好记住我的话。”郑彧道,“这件事若是牵扯到七大王,哪怕是要你死才能解决,你都得给我去死。”

  ...

  堂兄的最后那番话,吓得郑戎立马坐车回到自己府上,他本要先去与卢氏商量对策,只是进到院子,略显得萧条,没有丝毫的人气:“太太呢?”

  “太太与朱姨娘去完玄都观回来后,便说头疼,将剩下的事都交给管事婆子去打理了。”院里的侍女站起身,因卢氏割人耳鼻的事而未敢走近,远远答道,“朱姨娘现正在里头侍奉着。”

  郑戎想这事也不急在一时,建邺城朝官众多,还能立即便查到他头上不成。

  “去瞧瞧太太睡了没。”只听他呼和道,“若睡了,把她叫到我屋里。”

  侍女点头,明白这个“她”所指是谁,转身进屋去。

  朱姨娘四十不到,容貌仍还属上乘,公主逝去后,新主母入府,她能在府中安然度日,也全是能好好侍奉主母的功。

  ...

  屋内的妇人听到郑戎在找自己,手指慢慢收紧,再松开,起身出去。

  作者有话说:

  六千多也算是双更了~

  **

  [1]子孙牌什么都我胡诌的

  [2]嫡长子就是大宗,其余的都是小宗,小宗要围绕大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