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差点
贺承洲把黎迩带回了主卧, 从柜子里翻出医药箱小心给她处理了额头上的伤。
整个过程中,黎迩水滟滟的眸都盯着他,酒精的作用让她眼尾泛着一抹迷离的光泽。
处理完伤口,贺承洲才问她:“乖宝, 你现在能听懂我说话吗?”
黎迩点点头。
“你…愿不愿意?”
贺承洲向她发出邀请的暗号。
他整个人像是被架在火炉上烤, 连声音都暗含着哑意, 光洁的额头上泛起一层晶莹的细汗。
他又不是忍者。
她清醒并且愿意,他想要更进一步。
漂亮的眼睛盯着他, 不说话。
贺承洲不知道她的态度, 于是说:“不说话就等于默认了啊,我可要为所欲为了。”
黎迩缓缓点了点头,软声说了句:“那好吧。”
刚说完这句话,她就揉了揉有点酸涩的眼睛, 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眼角渗出点点泪花。
困倦渐渐席卷了她的意识, 眼睛就开始不受控制地闭合。
贺承洲拧眉,看着这熟悉的睡前动作, 有种不祥的预感, 结果下一秒心里的猜测就应验。
黎迩就这么坐着…睡着了。
前后不过几秒。
在他眼皮子底下上演了一出秒睡。
贺承洲怔了几秒, 然后长吁了口气,略带无奈地给她扯着盖好被子, 边边角角都掖好, 一个人去浴室冲冷水澡。
……
怕控制不住自己,也不想找罪受,贺承洲把大床留给了黎迩, 他独自睡在了床边地上的榻榻米上。
江清彦和顾靳云在另一间次卧, 他哥就让他在沙发上睡着, 身上盖了个厚毯子,江以柠占了一间,他倒是想睡得再远点,但没地方去。
静寂的空间里,连清浅的呼吸声都是凌迟,他戴着耳塞辗转反侧到后半夜才有了困意。
—
第二天早上,黎迩睁开眼,入目就看到贺承洲像个幽灵一般坐在床边。
他红着眼眶,湿漉漉的眼睫根根分明,脸上带着脆弱的神情。
现在才六点不到,室内光线昏暗,只有幽若的微光洒进来,他又是冷白皮,画面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残留的困意消散得一干二净,黎迩额头涔涔冒出冷汗。
伸手摸到手边的灯,炽白的光洒落下来,看得才更清晰些。
她触上贺承洲放在床边的手,小声喊他名字:“贺承洲?”
直到温热的手覆在他冰冷的手背上,贺承洲意识才渐渐回笼。
视线缓缓从她胳膊上半露的纹身挪到她脸上,眼底盈满的泪也随着他这一动作顺着脸颊滑落,脆弱得仿佛不堪一击。
黎迩不知所措看着他,轻声问:“你怎么了啊?”
贺承洲没说话,只紧紧抱住她,动作间满是偏执浓厚的占有欲,力度重得仿佛想把她揉碎进骨子里。
黎迩抚上他的背,轻轻摩挲着。
贺承洲越拥越紧,黎迩渐渐有种闷得呼吸不上来,快要窒息的感觉。
“贺承洲,我…我有点难受。”
闻言,贺承洲立马才松开力度,歉疚道:“对…对不起。”
贺承洲现在很害怕,昨晚他做了个噩梦。
梦里他和黎迩原本在海边举行结婚典礼,高朋满座,画面一转就到了一片向日葵花海。
黎迩站在尽头处,穿着一身纯白漂亮的婚纱,笑得比头顶正午明媚的阳光还要灿烂。
他穿过花海跑着朝黎迩走过去,快要碰到她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捏住他手腕,男人声音低冽,说他才是新郎。
他抬眸一看,那是一个长得和他相似度极高的男人,但又不是他。
下一秒,画面再一转,他就出现在了黎迩和那个男人的婚礼现场。
他愤怒,可在场的人好像都看不到他,他就像个隐形的透明人,身体动也动不了,嗓子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被迫参观着他们的婚礼,看他们在教堂念誓词。
不仅如此,梦里黎迩那些原本只和他做过的事情,都换成了那个男人。
他从梦中惊醒,湿汗淋漓,大口喘着气,胸口处闷闷的疼。
起身绕到床边,他伸手摸了摸黎迩,确认床上的人是能真实触碰到的,是在他身边的,悬着的心才落下来些许。
他太患得患失了,感觉自己都快要失心疯了。
明知道是梦,是不真实的,但莫名有种即将要失去的惶恐感笼罩着他。
他低眸看着黎迩手臂上的向日葵纹身,眼神逐渐幽暗下来。
他要得到她,进度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
跨年前一天,他们约好了一起出去玩,晚上到游乐场看烟花。
贺承洲忙完琴行的事,九点到楼下来接她。
说好的是九点整,但其实他八点半就到了,在楼下悄悄练习台词和动作。
黎茹华正抱着泽叶站在窗边晒太阳,忽然,泽叶瞪大圆溜溜的眼睛,肉嘟嘟的小手指着楼下的人影,兴奋地喊了声:“帅帅。”
黎茹华循声看下去,结果还真是贺承洲。
“迩迩,承洲可到楼下了啊。”
“啊?这么快啊。”
黎迩从洗漱间出来,她刘海上正滚着卷发筒,才刚打了个底妆。
泽叶从黎茹华怀里挣脱开,跑过来拽她衣服下摆,十分亢奋:“姐姐,是帅帅。”
黎迩一听到这个称呼就想笑,她去支教前,泽叶说话还不是很利索,只会说些单音节,现在已经能和人简单沟通了。
贺承洲得空就会过来看看他们,不是没偷摸摸教着让泽叶叫姐夫。
但泽叶就是不叫,非坚持喊他“帅帅”,这是他给贺承洲的专属称谓。
贺承洲溺爱他,经常给他花大价钱买各种礼物,现在泽叶简直把他当神崇拜,比和黎迩关系都要好上一层。
看着楼下的一幕,黎茹华发笑,默念一句:“哎呦,这孩子。”
看出贺承洲可能是想给黎迩惊喜,她过去半路抱走泽叶,怕泽叶太吵,让贺承洲察觉到。
黎迩走到窗户边。
楼下,贺承洲刚演练完一遍,复盘了一会儿,又重新把手上的花束放回了车上。
他关上车门,坐回驾驶位,重新推门下车,帅气利落地从后座拿出花,对着空气动唇说着什么,完了还轻轻摸一摸无名指上的戒指。
可能觉得自己表现还不错,他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又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开始整理自己的发型。
黎迩失神地看了很久。
直到泽叶跑着把手机给她送过来,奶声奶气:“姐姐,有电话。”
看清屏幕上跳跃的名字,黎迩离开窗户边,接起,那边传来温柔的声音:“迩迩,我到楼下了,一会就上去了啊,先告诉你一声。”
“嗯,好。”
黎迩点点头:“你先上来吧,我尽量快点收拾。”
“好。”
阳光隔着窗玻璃照在地板上,今天是个暖冬的好天气。
“妈妈。”
黎茹华正在整理沙发上散落的玩具,闻言,抬眸看过来:“怎么了?”
“我突然想结婚了,就现在。”
黎迩说:“和贺承洲。”
黎茹华先是愣了两秒,而后笑笑:“承洲这孩子,我一直都挺满意的,对你也挑不出一点毛病,所以迩迩,既然决定了,你就一定要对人家好,知道吗?”
“嗯。”
黎迩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黎迩背了个粉色小羊皮包,把户口本和身份证装了进去,里面穿了件温柔的白色棉布裙,化了个淡妆。
小孩现在正是模仿的年纪,耳朵也灵着,可会翻大人的话。
黎迩还没来得及说,泽叶就先一步把话一字不落尽数翻给贺承洲听。
“帅帅,姐姐说,她想和你结hong。”
他拽着脸色怔然的贺承洲,过去指了指黎迩的包包:“本本,妈妈给的。”
……
沉默。
“走吧走吧,先走吧。”
黎迩拽着贺承洲下楼,她不想当着第三者的面聊这个,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羞耻。
贺承洲原本的计划是在黎迩上车前,从后座拿出花送给她,结果上车了才想起来。
提前的惊喜完全打乱了他的思绪。
他动了动唇,刚要说什么时,黎迩先出声,眼眸弯弯:“元旦是法定节假日。”
换句话说。
我们今天去结婚吧。
贺承洲骤然湿了眼眶,踩下离合,朝溪山别墅的方向走:“你等着,我立马回家偷户口本去,本来准备今晚再动手,我现在就去。”
贺承洲明着暗着已经和她提过很多次,她也在山上答应好他了,原本就打算今天晚上认真地和他说一次。
但贺老爷子对她还不满意,她不能让贺承洲和家里反目,这几天就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黎迩说:“贺承洲,不用偷了,我去见爷爷。”
“不用。”
贺承洲摇头:“你不用见他,他同不同意也不重要,我不和他过,我从他那把户口本偷出来,我们直接去民政局吧。”
——贺老爷子也防着这招,心里还是一万个不愿意让她进门,所以户口本从那之后就一直被他掌管着。
“这样不好诶,你不想得到所有人的祝福吗?”
黎迩笑说:“没关系,我们去吧,我有办法说服爷爷,你相信我。”
贺承洲半信半疑带着她回了别墅。
老爷子在后花园倒腾花花草草,预料之中不见她,黎迩对贺承洲说:“我直接过去找爷爷,你等我一下,我一个人去就好。”
“别,我陪你。”
贺承洲虽然心里也很迫切,但还没失了理智,怕爷爷为难黎迩。
“不用,你陪我那今天就不结了。”
“结结结。”
贺承洲立马惶然说:“我不去了还不行,一定要结,你不能反悔。”
他坐立难安在客厅绕圈,死死盯着连接后院的那扇门。
过了没几分钟,出乎意料的场景出现了,黎迩搀扶着红光满面的老爷子推门进来了。
老爷子吩咐保姆去书房保险箱里拿户口本,看得出来心情很愉悦。
上一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爽朗,还是在他哥的婚礼上。
手里拿到户口本的时候,贺承洲都觉得这场面有点不太真实。
上车,他好奇地问黎迩:“爷爷就是个老顽固,你用了什么妙招搞定了他啊?”
黎迩本来想保密,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我说以后不管生几个小孩,第一个小孩都给他养。”
贺承洲立马就炸毛了:“这不行,我不同意!”
老顽固养出来的肯定是小顽固,女孩子肯定还好,如果是男孩,参照他爸和他哥,变成那种性格,他想想就会疯。
黎迩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你爷爷没有养过女孩子的,对女孩子,他一定会捧到天上宠爱的,相信我。”
“我知道,但是生男生女又不是我决定的。”
黎迩一本正经:“就是你决定的啊,我上过学的,学过生物。”
“不是。”
贺承洲差点被噎得没话说:“对,基因学上确实是我决定的,但概率学上,我决定不了啊我。”
“你可以的,加油。”
贺承洲:“……”
怎会如此。
他原以为只要能和黎迩结婚他能不惜任何代价,但这个还真是戳到他痛点了。
算了。
以后再说吧。
大不了备孕的时候去庙里求一求,再不行请个法师算了。
正气着呢,忽然想到一件事。
咦?
怎么聊到生孩子了?
过年了,这次是真的要过年了。
贺承洲外套是一件卡其色风衣,里面也是一件V领的白色针织毛衣,刚好不用换衣服。
结婚证拿到手里的时候,贺承洲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抱着她在耳畔低声一遍又一遍重复:“你真的是我老婆了。”
这一天,他等了好久。
—
今年的春节是1月24号,比较早,过完新年后,在贺承洲多次苦苦哀求下,黎迩决定和他搬到一起住。
不回之前那套婚房了,就搬到贺承洲现在住的这套公寓里。
贺承洲是想回之前的婚房的,毕竟那里有很多美好的回忆,而且地段环境都好。
但黎迩不想回去,他也就尊重她的意愿,大不了过阵子再买一套大平层。
兄弟俩个在公司相互帮衬肯定会更好,但贺承洲思来想去还是果断退出了。
他想把精力更多投入到琴行,今年年底准备出新专辑,如果顺利,还有一场婚礼待办。
搬家那天,贺承洲租了一辆大货车陪着她来来回回走了四五趟才把东西全运过来。
黎迩东西不太多,但比较杂,小物件很多,易碎品也多,交给搬家公司不太放心。
又请了专门工人费劲儿把东西都运进屋子,原本空荡的客厅瞬间变得拥挤起来。
看着充盈的屋子,黎迩在原地站了几秒,决定摆烂。
她最讨厌收拾东西。
黎迩叹了声气,愁眉苦脸道:“我要不请一个专门的收纳师吧?头疼。”
“没必要,东西要自己放才有人情味,我歇一会给你收拾吧。”
黎迩摇头:“我目前一点都不想动,但是让你一个人帮我收拾,又不好意思。”
贺承洲笑了一声:“这个简单,我们等价交个换怎么样?”
“这要怎么等价交换啊?”黎迩拧眉。
“白天收拾家务,晚上收拾你,答应吗?”
他顶着一张纯情泛滥的脸说着最荤的话。
黎迩思考了一会,点头:“答应。”
她觉得这个交换也还算等价,相当于把雇佣费兑换成了体力支付。
反正晚上讨不到好处,她索性真就撒手不管了,到客卧睡觉去了。
想着晚上的福利,贺承洲干活儿都有了力气。
他叉腰环视了一圈,决定先收拾主卧。
他记得之前婚房时的格局,先把床头墙布和串灯装了上去,又把一些摆件放到卧室各个角落。
他慢悠悠收拾着,很快到了最后一个纸箱。
打开一看全是书、本子还有厚厚的一叠画纸和相册一类的东西。
最上面是一个日记本,上面缀着刺绣小花。
他记得这个本子,这是黎迩秘密基地里的东西。
心里莫名紧紧揪起来,右眼皮子突突跳个不停,脑袋也像是被接上了高压电,开始阵痛,像是有什么即将要冲破牢笼束缚奔涌而出。
零散的记忆碎片忽然开始剧烈地冲击他的脑海,半响,他痛苦地抱着脑袋蹲到了地上。
捱过这阵,贺承洲起身,朝着卧室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顿了几秒,他伸手捞过那个日记本。
作者有话说:
来喽来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