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太监(1 / 1)

督公养妻手册 月悸 5783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67章 太监

  皇子满月, 久不露面的段贵妃终于在宫宴中出现了。

  后位空悬,贵妃便是后宫最大的主子,她又是大皇子生母, 座位便理所当然挨得文帝最近。

  文帝原本对这旧爱便感到复杂, 罔提现如今对方最大的靠山顾玄礼也已经离京,不论过程如何,但结果终归顺遂了他的意, 再看段贵妃, 心中也不由地多了抹单纯的怜惜, 以及大风大浪席卷后显露得淡淡情意。

  贵妃今日装扮得清雅温和, 略施粉黛,文帝看了不禁也觉得心思柔软了许多。

  连带着, 当陆远带着陆盼盼前来, 那年轻的姑娘要他承天子一诺,答应她同父亲一道参军之时, 他的心情也没有多少悸动。

  他淡笑道, 此事倒是少闻, 叫你父亲稍后去书房同朕再好好说说吧。

  宴上众人各自私下目光对视,心思各异。

  宁王的身子近来好了些,今日也趁着这等喜事进宫,给皇长子来道喜,闻言轻哂, 心中觉得,甚好,

  陆家明摆着不愿上这条船, 就看他这好侄儿是否要勉强了。

  如今那狗阉贼已经兵败如山倒, 那么帝王的品德越差, 声望越弱,他们宗室的势力才得以越大。

  晚宴之上,文帝给大皇子赐名为麟,李麟,彰显他对长子的器重与宠爱。

  与殿中众人觥筹交错后,文帝终是率先给了贵妃一个台阶:

  “朕喜得龙子,贵妃辛苦了。”

  段贵妃从晚宴开始时便十分平顺安静,闻声,杏目微动,盈盈闪烁泪光地看向上首的帝王。

  文帝当时便在心中叹了口气,招了招手,叫贵妃坐过来些。

  他们是少年夫妻,当年两人一道靠着个宦官,在风雨飘摇中坐稳自己的位置,同甘共苦,感情较之旁人终归还是不同的。

  可惜贵妃家世薄弱,哪怕段尚书当年未出意外,如今也不过只能升上个三品文官尔尔,与陆家背后的镇国公府相比相差甚远,无法给与他提供太多助力,

  否则,后位给段贵妃又有何不可呢?

  可惜,可惜。

  文帝拍了拍段贵妃细腻柔滑的手,沉默许久,才轻轻道:“朕不会亏待你的。”

  段贵妃顿时泪如雨下。

  “好了,还在殿上,怎就哭起来了呢。”文帝毕竟年轻,哄贵妃哄得颇有些手忙脚乱。

  段贵妃眼中泪水更甚,深深吸了口气,又轻拿轻放,千回百转地盈盈笑着给他倒了杯酒:“因为陛下叫臣妾想起了当年我们初遇那时,您也是这般哄臣妾的。”

  文帝想想,当时他确实如同个毛头小子,又顾及贵妃身后有顾玄礼这煞神,自然对她小心翼翼百般迁就。

  如今回望,倒真有几分乐趣所在,便跟着一道笑起来。

  两人的关系也似乎渐渐升温,段贵妃甚至在宴会末尾,赐了那陆家姑娘些赏赐,借意化解中秋宫宴那次的误会干戈。

  文帝看到,越发觉得顾玄礼离开是对的,朝中不该有权势比自己这个皇帝更高的人在,只有这样,他的朝堂和后宫才能稳固。

  晚宴后,文帝召陆远去书房,段贵妃含笑告退,走到大殿外,微微侧目。

  前来接宁王回府的李长夙恰好也到了殿外,两人对视一眼便错开了视线。

  “娘娘,可要回宫?”身旁的小宫女兢兢业业地请示她。

  段贵妃看了眼被奶娘抱着的小皇子,眼中流露出一丝柔软温情,随即那抹柔软被寸寸包裹,坚硬又决绝。

  “不回宫,去万安殿。”

  小宫女闻言一惊,万安殿是雀音姐姐……也就是如今的顺嫔被册封后,圣上赏赐的住处,贵妃娘娘此前一次都没去过,怎得今日忽而要去了呢?

  不过想想也有原因,如今娘娘复得圣宠,麟殿下又深得陛下宠爱,娘娘便该去显摆显摆她贵妃的尊崇!

  眼见那小宫女脸上神色莫测,最后变得无比肯定,段贵妃沉默不言,扭头遥遥看向文帝带着陆远一道离去的身影。

  早春时节沉夜回暖,却在无形中,亦带着刺骨的春寒料峭。

  离京已有一日多的林皎月缩在顾玄礼的怀里,冷得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她迷迷糊糊还未醒,忽然觉得自己依偎的怀抱撤开了,她不太舒服地低哼两声,试图挽留。

  顾玄礼看了眼那柔嫩的手臂十分坚决,眸色微沉,脑海中天人交战许久,还是缓慢将她的手臂挪开。

  他这些日子体温时不时会有些变化,全因在戒断齐老头子的药,昨晚就不该听她撒娇,又叫她钻进自己怀里来的。

  顾玄礼看了眼外头天色,默默起身穿衣,回头看了眼还在酣眠的小夫人,想了想,将自己的枕头塞过去给她抱住。

  果不其然,她抱什么都是抱,当即就给搂得紧紧,甚至还蹭了几下睡得香甜,看得顾玄礼眯眼轻啧。

  小猪。

  他瞪了林皎月一眼,静默无声地推门走出屋门洗漱。

  太阳才刚升不久,这处小镇附近挨着不少乡村,早有农人和货郎进城忙活,

  客栈不大,老板是个年轻男人,连着账房的事儿一道兼任了,瞧见他下楼,笑吟吟问他可是要用早饭,店里早上做了粥,亦有咸菜,若是吃不惯,外头也有包子油饼卖。

  老板说着,外头挑着担子刚落地的摊贩笑着探过脑袋:“这位公子,我家的油饼和馄饨比他们家的白粥好喝多了,他媳妇儿都天天来我这儿买馄饨呢。”

  “去去去,就知道埋汰我手艺。”那老板没好气地笑骂。

  外头的太阳晒进这客栈,拂在顾玄礼脚面上,让他略显冰冷的身子察觉暖意。

  头一回起得这么早,却不是为了去抄家杀人,还能瞧见这么些大活人同自己有说有笑。

  顾玄礼新鲜着,便好心情地走过去买了两碗馄饨和一个油饼。

  近来虽说不似在牢里时戒药那般痛苦,但终归到了最后关头,须得安稳养着,胃口也不太好,倒是小夫人心情极好,越发能吃能睡,当真一日赛一日得像小猪,他还能说错么?

  他又出去买了些看起来生意不错,要排队才能买到的小点心,货郎说他卖的是江南那边人清明前后爱吃的特产,用浆麦草和面粉和在一块,里面夹着豆沙馅儿,妇人小孩都爱吃。

  顾玄礼闻言挑了挑眉,那他的皎皎肯定也爱吃。

  他这番不再穿着厂卫司制式的衣服,也不穿京中武官们常穿的曳撒,只一袭白衫,发束玉冠——

  玉冠是林皎皎亲手给他挑得,不算昂贵,但样式极其好看,有一道蜿蜒的白色月牙,笼着青丝风流俊秀,站在街边排队,不知惹了多少姑娘妇人的眼。

  这等小地方,知道京中九千岁的人不多,只知这公子看着年轻俊美,说话又低声轻语,定是个温柔和善之人,也不知谁家姑娘有幸能同他结亲。

  顾玄礼回到客栈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他的林皎皎已经洗漱穿戴整齐下楼了,客栈老板娘坐在她旁边与她低声私语着什么,说得两个小夫人一道红了脸,嬉嬉笑笑。

  林皎皎,就是和谁都能玩得很好,顾玄礼看了眼,慢吞吞将自己买回来的青团子拿过去。

  “这是什么?”林皎月瞧着新奇,很明显十分感兴趣地凑过去。

  北方少见这些精细的点心果子,从前清明时节,她尚在周氏的淫威下求生,一个庶女哪会肖想这些。

  “江南人喂小猪的点心果子。”

  林皎月悄咪咪瞪他一眼,赶忙朝柜台后面的老板娘看过去,见人夫妻没注意到这边,才仿若松了口气。

  顾玄礼微微眯眼。

  “您以后说话可要注意些,不能再这么口无遮拦了。”

  林皎月搓了搓手,高高兴兴拆开裹青团子的油纸包,见到那软糯还温热的点心,当即亮了亮眼。

  她手刚要伸过去捻一个,顾玄礼反先将她的手腕捻住:“不喜欢这张嘴?”

  也不知是不是今日沾染了诸多烟火气,竟叫他挑眉侧目看过来的模样,有几分街景中纨绔子弟的风采了。

  林皎月眨了眨眼,突然低下头有几分羞恼。

  顾玄礼没头没脑,更觉得她有事瞒着自己,捻着手腕的手轻轻松开,微妙往她掌心点了几点:“林皎皎,你昨晚还说喜欢这张嘴的……”

  “您别说话了!”

  林皎月匆匆忙忙探身捂住他的嘴,清楚察觉到他柔软的唇在她掌心微微勾动,一如昨晚。

  她什么时候喜欢了,那是被他压着腿逼着说的……

  顾玄礼慢吞吞将她的手抓下来,凤目直钩:“那你说,刚刚说我什么了?”

  林皎月觉得这人褪下九千岁那层皮之后,幼稚得和林阆几乎不相上下!

  她红着脸抽回手,又看了眼那边的老板和老板娘,才回头小声飞快地和他说:

  “她说我夫君长得好看又疼我,昨日我们路过镇子上,不知有多少小姑娘瞧你心动,说我有福气!”

  顾玄礼一顿,少有感到几分微妙。

  瞧他心动?

  是他驾车时绷着的那张脸叫人心动?

  那自己杀人时,她们可还敢动?

  林皎月见他不说话,略有几分不适地看过来,重新提点他:“可你不能瞧她们心动哦。”

  顾玄礼终于回神笑出来。

  他定定地看了会儿林皎月,觉得她可真是个宝贝,在她眼中,自己一个太监也值得这样珍重,怕被别人觊觎。

  啧,她大概真是爱死他了。

  他反过来揉了把她软软的手指,满含深意:“知道了,夫人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林皎月总以为顾玄礼信口拈来胡言乱语惯了,他说的什么以后的福气便没放在心上。

  两人吃过早饭,收拾好行装便欲再度出发。

  如今无人认得出顾玄礼,他亦品察得出后面无人追踪,若要在清明前到江边祭拜,时间绰绰有余,所以二人尚且算作悠闲。

  只是没曾想,临近要出镇,镇上突然开始戒严,连受林皎月之托,在镇上替她们购置物品的客栈老板都骂骂咧咧地被赶了回来。

  “出什么事儿了?”老板娘心有余悸地往外看了眼,赶忙替自家夫君拍了拍身上灰尘。

  “谁知道啊这些人,一惊一乍的不知道闹什么,在街上轰人回家,挨家挨户地搜查。”

  老板娘一惊:“难道是什么什么逃犯逃出来了?”

  正同顾玄礼一道走下来的林皎月闻言微顿。

  不怪她敏感,顾玄礼自愿蹲牢房那些日子,她精神紧绷,每日都恨不能天劈下来一道雷,直接将刑部大牢给劈塌了主动叫死太监出来,故而一听到逃犯之流,自然而然被吸引了注意。

  老板见他们二人下来,苦着脸走过去:“二位,惭愧了,东西没买齐,只买到些金银元宝之类的,纸扎还没扎完外头就乱起来了。”

  顾玄礼未置可否,走过去神色平静地拣起被线绳穿成一长串的纸叠得元宝。

  他每每祭拜,还真从来没带过这些,充其量带些好酒好菜,也是这趟林皎月做主叫老板去买,他才知晓,原来祭拜该准备这些。

  可怜老段大人,恐怕抠抠搜搜在泉下骂了他很久吧。

  林皎月自是没管顾玄礼自顾自玩上了那些祭拜之物,她按捺着情绪问:“外头来得是镇上的府衙官兵吗?我们在楼上也听见了,怪吓人的。”

  “不是府衙的人,我瞧着也面生,搞不好是京中来的。”

  林皎月一惊:“京中的人?”

  她下意识猜测是否发生了什么大事,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京中还能再出什么事。

  她去看顾玄礼,顾玄礼却仿若未闻,拨弄个纸元宝,看起来同街头的傻子无异。

  如此,她只好将情绪往里再收敛些,直等到搜查的守备军进了客栈,她同客栈里的其他客人一般,埋头安静站在顾玄礼身后等待一一问话。

  问到他们,盘查的人不由多看了两人一眼。

  无外,在这等小地方,能有他们夫妻二人这般长相的也是少见,故而便跟着多问了嘴他们从何处来从何处去。

  林皎月下意识紧张,攥着顾玄礼的衣袖攥紧些,便听顾玄礼气声轻笑了下:“官爷,你们吓着草民的夫人了。”

  林皎月一抖,总觉得他说这种话,下一秒就要动手杀人了。

  可顾玄礼今日倒是温和得出乎意料,甚至有几分善解人意地同这些人解释掰扯起来。

  也是老帮娘同林皎月处得好,托老板过来一道澄清,这二人当真是昨天下午就来了,夜里也没出去过。

  “您想想,咱们这镇子去往京城,一个夜里哪来得及来回,是不是?”老板掐着手指头算日子。

  几番有惊无险的盘问后,林皎月终于确定,昨夜京中果然出事了,且恐怕出得不小,所以,这些皇城守备们才一夜百里地盘查过来。

  而且这些来探查的,想必和阆哥儿一样是今年新充备进来的新人,对着换了装扮的顾玄礼一无所知,可见京中已经乱成了什么样。

  顾玄礼却毫不在意一般,面部红心不跳地接受完盘查,便带着林皎月重新回了楼上。

  关上门,林皎月心有余悸:“我们还走得掉吗?”

  “走不掉就再住几日,你夫君有钱。”

  林皎月心里翻了个小小的白眼,走到他身旁,拖了张凳子一道坐下,缠住他一侧的胳膊:“您能猜到京中出什么事了吗?”

  顾玄礼另一只手缓缓倒了杯茶,指背轻探温度适宜,送到林皎月口边,漫不经心道:“有人篡位谋反了吧。”

  林皎月心尖一抖,还未说话,便被顾玄礼递来的水杯扣住唇齿,不得不喝了口温热的茶水。

  “说正事儿,您叫我喝这么说茶干嘛。”林皎月小声埋怨。

  “这算什么正事,京中翻天了也与我们无关,你早上吃了那么些面点,待会儿出发定会口渴,到时候弄不好像上次出行找不到茅厕一样焦头烂额……”

  林皎月往昔的痛苦回忆涌上脑海,她哑口无言,将水杯扣到他嘴上:“您还是别说话了!”

  没一个字是她爱听的!

  顾玄礼轻啧一声接过水杯,小声咧咧她胆子越来越大,林皎月径直扑到屋子另一头收拾行囊,不听了!

  顾玄礼鼻子里轻飘出声呵音,目光却微沉向动静仍未休止的楼下。

  到日上三竿,搜查告一段落,动静终于渐渐小了些,似乎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些守备们要查得究竟是什么东西,什么人。

  但这不耽搁接到通知可以出镇子后,顾玄礼便带着林皎月离开了此处。

  等林皎月上了车,终于再度想起她早时没问完的问题,便从马车的车厢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身子,从顾玄礼的后背轻轻抱上他:“夫君,我们不必回去吗?”

  顾玄礼喜欢听她软绵绵地唤自己夫君。

  他坐在车沿,懒散地架着马,任她柔软的胳膊从背后缠绕,低声笑答:“夫人昏了头,也知道现在叫夫君不叫督公了,我们回去做什么?”

  没错,如今的顾玄礼已经不掌控厂卫司,京中哪怕闹翻了天,也与他无关。

  林皎月想是这个道理,可思忖之余,仍止不住担心:“可祖父母亲还有姐姐弟弟都还在京中,他们不会有事吗?还有盼盼呢?”

  顾玄礼轻轻叹了口气。

  他夫人心中所装得人着实有点多,不像他,只有她一个。

  他眼看着前方,平静道:“你那个大伯不是个东西,但一旦出事,是最有本事自保的,有他在,南坪伯府不会有事,至于你的好姐妹盼盼……”

  他一哂,“要是镇国公府都难自保,你我回去,更于事无补。”

  所以说,他们从京中出发,哪怕身后洪水滔天也别回头,这才是于人于己最好的选择。

  林皎月一时间哑住,额头轻轻抵着他的背,没有想出反驳的话。

  是了,顾玄礼能不杀人已是克制收敛,指望他去救人,哪里现实?

  况且京中情势诡谲,他们如今都只算白身,贸然回头,只会搭上自己……

  未想清楚,已经驶在了官道上的马车后方倏然射来利箭!

  顾玄礼原本松垮懒散的坐姿瞬息绷直,想也不想揽起林皎月的腰躲过这一箭。

  太过惊魂的一瞬叫林皎月来不及惊呼,等到第二箭第三箭再到,林皎月终于忍不住,低低颤叫:“夫君……”

  顾玄礼眼中闪过血色,从车厢的软垫下方抽出他此行并未打算使的刀。

  *

  宫中一片凌乱,太医颤抖跪地:“娘娘,陛下,陛下他……”

  段贵妃脚步一跄,险些栽倒在地。

  一旁的雀音顿时惊哭出声,叫寂静的帝王寝殿里更多出几分凄厉阴寒。

  段贵妃艰难维持清醒,明白过来太医那一言难尽的目光,用极大的气性忍耐住心中怒火,咬牙吩咐,将顺嫔带回万安殿。

  太医们各个伏地不敢多言,不多时,内宦颤颤巍巍举来托盘,叫太医们逐一查验其中摆盘的茶水酒饮,其过程无一人敢言语,唯有乒乒乓乓的清脆瓷响回荡殿宇。

  最终,几位老太医私下议论完毕,点着头一致同段贵妃颤抖道:“回贵妃娘娘,问题皆,皆出在这杯茶水中。”

  帝王所饮用得茶水里被添加了烈性的助兴药,随后宠幸贵妃,便引得年轻的圣上……

  段贵妃满目荒凉,宫中她是位阶最高的宫妃,此番时宜该是由她率先引代皇后之职。

  她点头,哑着嗓子十分疲倦道:“本宫知晓了,待稍后太常寺卿前来,还有诸位宗亲到了,你们便如实告知……”

  她顿了顿,问内宦,“这杯水,是陛下何时饮的?”

  内宦颤颤巍巍回:“是陛下昨夜宫宴后,与镇国大将军陆远,一道饮的!”

  太医们纷纷恨不能未听见这消息!

  陆远!

  段贵妃亦惨白了脸色,可不等她说什么,另有内宦满面惊恐地扑进殿中:“娘娘,太常寺卿,太常寺卿……”

  太常寺卿便是如今的宁王,他是宗亲中的宗亲,统辖太常寺,掌宗庙礼仪最是应当。

  “督……顾玄礼昨夜夜闯宁王府,刺杀了太常寺卿!”

  这一瞬,段贵妃脸上露出了比刚刚得知皇帝死了,更震惊惶恐的神色。

  *

  太阳落山,村中又静又冷。

  林皎月小脸冻得发白,颤抖着手将顾玄礼刚刚吐出来的血用帕子擦净了,囫囵塞到她带过来的行囊里,不敢叫人看见。

  亦是因为晚上的村子太静了,叫她隐约听得到屋外头有人突然有议论声渐近,

  说不能留啊,现在到处都是官府通告,要捉拿那阉人和他夫人,这会儿来的这对小夫妇嫌疑太大了。

  又有人说,别瞎说,这对小夫妇去年就在他们村子外面碰见过,那会儿俩人是私奔的,他们瞧得清楚,这遭小夫人也说了,是回程想祭祖,却不慎遇到了劫道的。

  里外争论不休,屋门终于被敲响。

  林皎月赶忙擦干泪,再检查了遍周围没留血迹,佯装镇定地过去开门。

  开门后,收留他们的妇人和她男人面色尴尬地站在外头,后面还站了好几个神色不定的男人。

  “妹子,不是婶儿怀疑你,你来的时候也看到听到了,现在到处都在抓那个太、太监和他夫人……”

  妇人哆嗦了一下,下意识朝屋里看了眼。

  顾玄礼从床上撑起身,俊美面庞却苍白如纸,一双眼尾染着红,直勾勾朝外头看过去,恰好撞见她的那声“太监”。

  “我不是太监。”他的语气凉飕飕,却有微妙的笃定。

  林皎月眼眶发热满含热泪地想,听啊,死太监顾玄礼又开始信口拈来胡言乱语了。

  作者有话说:

  顾玄礼:我说了,她不信

  明晚,明晚一定(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