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干事业第一百一十三天(1 / 1)

长风万里 尔屿 9031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114章 干事业第一百一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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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呸!”

  姜国公破口大骂, “你个狼子野心的竖子!顺应天意?老夫可很久没听人将弑君谋反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老夫看你是早就有所部署,提前将山路封住,又将陛下引出行宫, 在这荒野之地妄图弑君!老夫手腕虽伤, 但眼睛没伤,先帝顾念手足之情,留你这竖子一命, 只是将你贬去南疆封地, 你非但不知悔改, 反而在祭天之□□宫弑君!你妄想!老夫就算拼了这命也要与你血战到底!”

  此话一出, 宁王恼羞成怒,将手中的剑狠狠朝姜国公掷去,好在季扬眼疾手快, 挽剑一旋。

  “哐当”一声,那飞来利剑被挡落在地。

  霍澹从地上拾起佩剑, 沉下眉眼, 厉声道:“朕既早让胡奎从越州赶来京城, 便就不怕你不造反!”

  霍澹将赵婳往后推, 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语速极快,道:“行宫周围, 有一千精锐羽林军,宁王与傅钧谋反,兵将还在山脚, 宁王以为将胡奎的先行军拖住便能打个时间差, 将朕困杀在此处,朕的计策你是知道的, 昭仁便交给你了,去行宫乖乖等朕回来。”

  像是交代后事一样,霍澹手掌用力,将赵婳往推。

  “季扬,带二十名羽林军护送赵贵妃及诸位大臣回行宫,其余羽林军听令!朕与你们同在!将这逆贼拿下!”

  多数羽林军还在行宫驻守,此时跟随霍澹行至溪边的羽林军不过百人,但是混在羽林军中的宁王与傅钧安插的人约莫二十来人。

  此时,霍澹还是有胜算的。

  羽林军听诏后纷纷拔剑,与混入羽林军中的二十来名叛贼厮杀,拖住追杀的叛贼。

  一时间,刀剑声咻咻,在寂静的山涧萦绕不断。

  山路蜿蜒,泥泞不堪。

  赵婳拉着霍岚,在二十名羽林军的护送下拼命往行宫赶,只要她们快些赶回行宫,季扬就能快些带着一千精锐赶去增援霍澹。

  她不敢回头,怕看见刀剑伤了他。

  “季扬,速将众人安置在行宫殿中。”

  祭天大典的行宫距离那溪边不算太远,赵婳第一个抵达,匆匆留下一句安置的话语,她速速去霍澹的御驾中寻到信号弹。

  “咻——”

  信号弹蹿入空中,伴着尖锐的声音炸开橙红颜色。

  紧接着,赵婳点燃天灯,看着它升入空中平稳以后,她靠在车辙上长舒一气,那悬着的心总算是安定下来,如今只能是等了。

  霍澹提前部署,山腰处那废弃山洞附近,羽林郎副将昨日早率三千精兵在山腰等候,倘若听见信号弹声音,便立刻到行宫驰援。

  而京城中,霍澹出发前已将虎符交给位卫元祁,十万羽林军已在他们踏出京城的时候召集完毕。

  卫元祁一旦看见行宫方向升起的天灯便会迅速带十万羽林军赶来。

  也不知援军何时能到?

  赵婳临危不乱,召来季扬,部署道:“留一百羽林军在此守候,速带剩下的羽林军去溪边支援陛下,山洞附近听候号令的援军很快便到。”

  季扬虽知道留一百人在此处太少了,但他们毕竟只有一千精兵,而宁王和傅钧驻守在山下的叛军数量定是比这一千人还要多。

  万事以陛下的安危为先。

  “末将领命,即刻便去。”季扬不敢马虎,急急去外面清点人数。

  山路泥泞,许明嫣逃命时慌乱不堪,此时正在殿中清理裙摆上的泥土,即便是落魄,她也应该是体体面面的。

  许明嫣本以为此次必死无疑,但听赵婳有条不紊地部署,顿时又看见了希望。

  暂且抛下往日种种,许明嫣关切问道:“援军?山洞?如此说来大家有救了?”

  赵婳并非小肚鸡肠之人,虽与许明嫣不对付,但眼下毕竟是生死关头,有些恩怨等这次风波平息之后再算也不迟。

  不单单是回答许明嫣,赵婳安抚殿中众人说道:“诸位放心,行宫殿中是安全的。陛下早已料到宁王这乱臣贼会在冬至祭天这日造反,已经拟好对策,三千精兵正朝行宫赶来,而十万羽林军也很快便到。怕带过多羽林军出城引起宁王注意,先锋援军的三千人皆是精锐,强过比宁王的五千叛贼。祭天时发生的种种,皆是宁王为了弑君篡位的借口,请诸位相信陛下,我们此次会赢的!”

  霍澹在部署时,几名心腹皆知晓,但一名妇人的话又如何使众人信服。

  清远侯站出来,道:“陛下早在祭天大典前便召集本侯及姜国公等人商议对策,一切都在陛下的掌握中,我等只要好好待在殿中,援军很快便到。”

  清远侯的话,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众人只盼着援军快些赶来。

  霍岚起初是害怕的,但是赵婳一路护着她跑回行宫,此时又知晓了皇兄的计策,那惶恐的心绪刹那间被安心取代。

  如今皇兄不在,殿中众臣七嘴八舌,一旦外面稍有风吹草动,怕是会乱成一锅粥,若是许太后再趁机给皇兄摸黑,这便不妙了。

  此时需要有一人能出来住持局面,稳住众人。

  霍岚严肃道:“陛下既然将此等重要的计划告知赵贵妃,便是信任赵贵妃。陛下如今还在外面与反贼厮杀,我等便听从赵贵妃的话,静待陛下安全回来。”

  许明嫣听后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囔了几句,让冬儿用帕子清理干净她裙上溅起的泥渍。

  赵婳满心都在行宫外的霍澹身上,并未思考霍岚此话的用意,话音刚落便急急道:“姜国公,清远侯,本宫听陛下提过,二位曾经也是叱咤战场的风云人物,现下留守行宫的羽林军只有百人,本宫恳请二位部署这百人,以防叛军突袭。”

  众人心知肚明,宁王山下的叛军有五千人,虽说有三千羽林军赶来支援,但终究是以少博多,这一仗打得艰难。

  姜国公和清远侯随赵婳出了殿中。

  许湛立在台阶下的柱子边,神色异样,倒是另一番心境。

  小皇帝与心腹密谋,不仅猜准宁王会在祭天大典这日起事,还能周密部署这一系列的救援,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就连赵婳这一妇人都毫无惧色,可见小皇帝对这部署成竹于胸。

  许湛这才知道他错得离谱。

  他本以为霍澹不过二十出头,年岁尚小,这些年对他与许太后言听计从,霍澹即便是想要彻底摆脱他们许家的控制,也需要一两年光景。

  可许湛才知道自己错了,大错特错,他小瞧了霍澹。

  曾经他总觉得霍澹是小打小闹,掀不起风浪,可是在这半年中,霍澹先是换了工部尚书的人选,再是将渝州铸钱的地儿给一锅端,断了他的财路;紧接着又不费吹灰之力,肃清宦官;如今竟还料到了宁王的行动,应对自如。

  一股危机感随之而来,许湛有预感,带将宁王这逆贼处置后,霍澹下一个对付的便是他许家。

  殿里众人惊魂未定,许湛不动声色来到许太后身旁,压低声音道:“太后娘娘,看到了么?咱们养的一直都是一匹狼,是咱们轻看了他。”

  许湛话里有话,许太后岂会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扫了眼家角落里还在清理衣裳上泥渍的许明嫣,许太后恨铁不成钢,“如此紧要关头,她竟还有心思整理衣裳,当着是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倘若没有哀家和兄长,那丫头怎有如此舒坦的日子?让她讨皇帝欢心,她丝毫没放在心上,总是哀家提醒一次,她才知要去皇帝身边露露面,如此下去,等到咱们的计划有影子,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许湛道:“待这次平安出去,需抓紧物色新人选了。”

  许太后点头,她正有此意。

  但是如今皇帝一心只有赵婳,想塞姑娘到他身边,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办。

  许太后目光悠悠,忽地瞥见在角落中的傅莺。

  最不起眼的角落中,傅莺抱膝缩坐在地上,她低着头,双目无神,像个活死人般,似乎周围的纷扰都与她无关。

  谁说不好找?如今不是有现成的?

  赵婳未出现时,皇帝去长信宫见傅莺的次数比去瑶光殿见许明嫣的次数多,当初皇帝执意要纳傅莺为妃,想来他年轻气盛时对傅莺是有几分真心,只是现下那股冲劲和新鲜劲过去了,又瞧中了那性格不桀的赵婳,这才移情别恋。

  许太后红艳的唇瓣上挑,心里暗暗开始筹划,如何让皇帝对傅莺旧情复燃。

  不过,如今有个棘手的问题。

  傅钧叛变,如何才能让傅莺保全性命,不被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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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外,清远侯和姜国公正在部署留守在行宫的一百人,赵婳只要一闲下来了,便坐立不安,忍不住地想霍澹是否平安,她索性找些事做,于是在一旁与清远侯两人打下手,同时也能学些排兵布阵之法,虽说她连皮毛都不懂,但慢慢来,留着疑问待此事过去好生向霍澹讨教讨教。

  不知是太过挂念,还是老天知晓了她的心思,站在高出的赵婳看见霍澹正策马朝行宫赶回!

  高墙下,乌泱泱的一片人马,这个时辰,恐是季扬刚率领九百羽林军前去增援,便遇到了正往回赶的霍澹。

  “陛下!”赵婳提着裙摆,急急从行宫宫墙下来,开门迎人。

  龙袍被刀剑划破,寒风呼呼,卷起霍澹残损的衣摆,他清俊的脸上沾了血渍,一片城池在他锐利的眸子里越发深沉

  “有没有伤到?”赵婳掰着他脸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又摸摸他手臂,发现并没有受伤后,这才长舒一口气,“还好陛下提前备着,穿了金丝软甲。”

  “陛下放心,两个信号,臣妾已经用放了。”

  赵婳话音刚落,便被拉近进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霍澹衣袍上染的血腥味随着冷风直往她鼻腔中蹿。

  女子发间的馨香,让霍澹终是心安,仅是一瞬间,便松开了赵婳。

  霍澹牵着她手,往行宫内走去,面露几分忧色,道:“朕和几名羽林军在溪边拖住宁王等人,宁王安插在羽林军中的叛军不敌,拼死护宁王下山去了。宁王山下的兵马数目不明,适才听宁王所言,胡奎驰援的先锋军,似乎被山下的叛军给缠住了,如今的情况不是很乐观。”

  急急踏上台阶,霍澹这才发现赵婳那原本干净的手因他一直牵着,被染上了叛军的血。

  霍澹松手,道:“抱歉,嘉嘉,害你担惊受怕。朕以为计划万无一失,没承想傅钧与宁王联手,而胡奎也被拖住了,不能及时救驾。”

  赵婳摇头,重新牵上霍澹的手,纤白的手指紧贴他温暖的掌心,安慰道:“陛下莫要这样说,臣妾若是害怕,便不是陛下认识的女子了。宁王本就不是善茬,岂是轻易便被除去了?”

  两人行至偏殿,赵婳早就从马车中将准备好的战甲拿了出来,“战甲臣妾放这间屋子了,需要臣妾伺候殿下穿么?”

  霍澹心头微动,喉结上下滑动,道:“好。”

  这是她第一次伺候他穿战甲,也应是最后一次。

  清洗干净脸上的血渍,褪下龙袍,霍澹换了件干净的中衣,展臂立在衣架旁,心中想的最多的,便是待会儿要如何保全行宫里的每一位,倘若卫元祁的援军未能及时赶到,他要如何击退宁王一众叛军。

  这厢,赵婳取下胸甲给霍澹穿上,却红了脸。

  虽然夜里两人亲密无间时,霍澹身上每一处她都见过,可这青天白日,当她手指隔着中衣无意间触碰到他手臂紧实的肌肉时,这触感,她再熟悉不过。

  夜里两人胡闹的场景便浮现在她眼前,那时她难捱,指甲便紧紧扣住他臂膀,或是握住他撑在两侧的手腕失衡失声低吟。

  察觉到面前的女子情绪有些不对劲,霍澹以为她是对这场硬仗担忧,他接过护腰,道:“山脚下,宁王有五千叛军,这五千叛军定是已经整装待发,便等着宁王一声令下攻上行宫,宁王根据祭典流程,算准时间制造‘天降滚石’的假象,想必山下的五千叛军也估摸着时辰上山来了,而朕目前的援军只有三千,胡奎被叛军拖住,十万羽林军还未赶到,此战朕站劣势。”

  系好护腰,霍澹垂眸,握住赵婳细腻的手,给她吃了颗定心丸,“但是嘉嘉,朕对这仗有把握,以少胜多的战役并非没有,你要对你丈夫有信心。”

  “臣妾哪次对陛下没有信心?”

  话虽如此,但没有一丝担心,是不可能的。

  赵婳心绪从交战那刻便一直心绪不宁,宁王倘若像个疯子一样不对霍澹穷逼不舍,局面只会更糟糕。

  待霍澹穿戴完毕,赵婳轻声道:“陛下,你过来一点。”

  霍澹不明所以,往两人之间的空隙走了一步。

  “陛下,头低一些。”

  霍澹乖乖照做。

  下一刻,赵婳踮起脚尖,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提前奖励陛下的,这次陛下一定要平安回来,凯旋而归。”赵婳道。

  霍澹笑了笑,摸摸适才额头被她吻过的地方。

  “这哪里算是奖励,嘉嘉真要奖励朕,便等着今晚……”霍澹低头,在她耳畔说了几字,便见她红着脸瞪他。

  霍澹眸子沉了几分,落到她樱唇上。

  他故作一番轻松,赵婳便不会担心他此次出征。

  “想也别想,这地方不可以!”赵婳急忙将嘴捂住。

  “嘉嘉想哪去了。”霍澹意味深长一笑,揶揄道:“朕只是觉得嘉嘉今日的口脂颜色好看,便多看一看罢了。”

  赵婳嗔他一眼,面前的男子人前人后两个模样,夜里说起那令人面红耳赤的话更是孟浪。

  霍澹揉揉她发顶,正经道:“不逗你了,朕出去了。”

  正殿里的诸臣听说霍澹回来了,急急出来,却见皇帝已然换上了战甲,大有御驾亲征的意味。

  霍澹说了几句,劝抚诸位大臣安心,此时行宫外面一阵骚动,隐隐传来马蹄声。

  “陛下,白副将率三千援军赶来了!”季扬在宫墙高处看得一清二楚,兴奋道。

  话音刚落,宫墙大门敞开,白副将下马,急急踏进行宫,在霍澹面前抱拳跪道:“陛下,末将救驾来迟,请陛下恕。末将按照陛下的指示,一听到信号弹的声音,便即刻从山洞率军出来,但是末将未在沿路见到叛军的一丝踪影。斥候来报,宁王叛军已在山下安营扎寨,估测人数有一万,而胡奎将军被那群叛军拖住,上不来。末将亦不敢贸然下山,便到行宫与陛下汇合。”

  霍澹扶白副将起身。

  一万。

  胡奎的先锋军也才五千。

  情况不容乐观。

  但倘若叛军攻上行宫,他们人数太少,将会陷进被动的局面。

  霍澹打算画被动为主动,厉声道:“即刻整兵!”

  卫元祁很快就会来,他不能坐以待毙。

  临行前,霍澹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赵婳和霍岚,前者还好,能临危不乱住持大局,他那闹腾的胞妹就难说了。

  看了眼站在姜子真身边情绪低落的霍岚,霍澹嘱托赵婳道:“昭仁便拜托你了,战场上刀剑无眼,受些小伤在所难免,别让她听到些消息便开始担忧。”

  “好。”赵婳笑着答应了霍澹,随后将唇凑到他耳畔,低语道:“陛下凯旋,臣妾夜里便处处都依你。陛下定要平安回来。”

  霍澹微愣,适才在屋中他承认,因为她的主动亲吻,心中有了悸动,他那番话也只是逗她而已。

  赵婳说完连自己都有几分不好意思了,忙正了身子,拉开连两人之间的距离,催促霍澹赶紧出去,“众将都在等着陛下,陛下快些去罢,莫让众人等久。”

  宫墙外面,乌泱泱一片。

  霍澹翻身上马,一声号令,众羽林军跟在后面浩浩荡荡渐渐离行宫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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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分两头,且说胡奎从越州接到霍澹的密诏后,便整装待发,距离冬至还有两日时便着急手中的五万将士前往京城。

  胡奎率领五千轻骑先锋部队赶往行宫,却不想在上山的必经之路上遇到了叛军阻难。

  五千对五千,双方势均力敌。

  胡奎所带了先锋军夜以继日赶往京城,本就疲倦,刚到便与叛军在山□□战,疲态作战,死伤无数。

  傅钧与宁王还在祭天大典上时,便听隐藏在羽林军的探子来报,胡奎领着五千人马前来勤王救驾。

  两人从溪边全身而退后赶回山下,驻守在山脚的副将死守上山的主道,将胡奎的援军击退在一里开外。

  秦介道:“殿下,只要皇帝的援军不上山,我们就能率军之上,将孤立无援的皇帝屠杀在行宫。”

  他等这一日等许久了,他自然是要亲手结果了赵婳。

  傅钧赞成,“此话在理,行宫只有一千羽林军,而我们有十万京畿军,只要将殿下的心腹都带至行宫,一万对一千,此仗必胜!余下的京畿军便留在山下,拖住去增援的军队,届时再给羽林军和胡奎扣上一个谋逆的罪名,届时就算是胡奎命大突出重围去到行宫增援,皇帝的尸首也已经凉透了。”

  此行,宁王的心腹有一万,这一万人皆是当年宁王在与庄帝夺位失败后留在傅钧身边的,他们等的便是今日,故而宁王就算是当着这些人的面亲手杀掉霍澹,也没有一个人有异言。

  至于那些一心效忠皇帝的羽林军,自然是不能让他们去到行宫。

  “我去阵前,将胡奎与羽林军作乱给坐实了,望殿下尽快带人去行宫。”傅钧道。

  宁王即刻在着急心腹及一万人马,速速上山赶往行宫。

  这厢,傅钧出了营帐。

  烟尘滚滚,兵荒马乱,战场上一男子手持方天画戟,雄姿英发,被一圈人马围着仍旧面不改色,方天画戟一挥,血溅三步。

  “副将以胡奎私自调兵出越州为由头,在此截住了他,未让胡奎多说便打了起来,末将担心等下胡奎拿出陛下召他入京的证据,若是如此,怕是那些唯皇命是从的京畿军会倒戈。”

  路上,一将领对傅钧道。

  “本将军便是来坐实胡奎私自调动兵马一罪的。”

  傅钧勒马于阵前,比了一个停战的手势,高声道:“胡将军,许久不见啊!”

  闻言,被叛军围住的胡奎将还滴这血水的方天画戟重重杵在地上,厉声诘问道:“傅钧,你是要造反么!”

  傅钧面不改色,稳坐马背上,冲胡奎喊道:“这话是本将军问你才是!胡奎你未得陛下旨意便私自调动兵马,该当何罪!”

  “你那副将,我话还未说完,便将这罪名搁到了我头上,现在你亦是如此,怎的你们都要随宁王叛变不成?!”胡奎气急,从怀中拿出一道密诏,扬手举在空中,高朗道:“陛下密诏在此!”

  看见那明黄的折子,适才一直围攻胡奎的京畿军有几分犯怵。

  傅钧驾马过去,单手从胡奎手中接过那折子,草草扫了一眼,便骑马往回走了几步。

  胡奎凛冽的眸光扫了在场一圈,像是要讨回公道一般,道:“如何,我骗你们否?本将军念在你们不知实情,不予你们计较,快随我一起上山救驾!”

  霍澹秘密召他赶来,及时密诏,这些京畿军只是不知情,正是如此想着,胡奎才手下留情,将那咄咄逼人,有叛变心思的人痛打一顿。

  “胡将军,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假传圣旨!这密诏根本就不是出自陛下之手!”傅钧当着众人的面,将那密诏撕个粉碎。

  纸片飘扬,被马蹄踏入土中。

  “你竟敢!”胡奎恼怒。

  竟敢造反!

  傅钧断然是不会让胡奎将话说完,打断他,声音拔高,盖过他道:“陛下在行宫祭天,哪知一直护卫陛下的羽林军生了叛变之心,将陛下围困在行宫,我奉陛下召令,下山搬救兵。”

  傅钧反咬胡奎一口,坐实了他的罪名,“胡将军此时拿着一道假密诏,率军出现在行宫山下,对京畿军一顿乱杀,究竟居心何在!”

  在场的京畿军跟随傅钧多年,加之众人皆知傅钧的女儿傅莺乃是贵妃,自然是选择相信傅钧的话,倒是这从越州来的胡奎胡将军,众人鲜少听说。

  “胡将军,陛下待你不薄,你却想着勾结羽林军干出这谋逆的勾当!你愧对省心!”傅钧抽出腰间刀剑,怒道:“众京畿军听令!先将这私自调遣军队的不轨之臣击退拿下,再上山营救陛下!”

  胡奎气得直抖手,“你!我是万万没想到,你竟反了!”

  在京城时,胡奎与傅钧有过些小过节,但这么些年胡奎没回京城,那对傅钧的敌意日益减淡,对他这人也不是很了解,但是没想到女儿贵为贵妃的傅钧竟有一天成了逆臣!

  傅钧一口咬定,道:“胡奎,事情败露,你还想狡辩什么!”

  空旷的山脚,马蹄铮铮,厮打声一阵接着一阵。

  ===

  行宫。

  常年驻守行宫的侍卫告知赵婳,有十台荒废的投石车一直在库房,是先帝有次祭天准备在行宫的,以备不时之需。

  赵婳速速让人将投石车搬出来。

  倘若叛贼强攻,这十台投石车还能顶上一阵。

  赵婳还未踏进殿中,便听见里面传来的争执。

  丹红着急忙慌从殿中出来,跑到赵婳身边,“娘娘,快进去看看吧,许贵妃一直刁难傅贵妃,傅贵妃情绪很不好。”

  赵婳暗道不好,她光顾着跟姜国公清远侯一起在外面布置投石车了,竟忘记傅莺此时恐是被傅钧那句断绝关系弄得心绪不宁,甚至情绪落到谷底。

  赵婳迅速去了殿中,在角落里寻见傅莺。

  傅莺落寞地坐在角落里,她的贴身侍女彩霞环臂将傅莺耳朵捂住,而许明嫣对着失意的傅莺正颐指气使,嘴上傲慢不休。

  “此次祭天大典全权交由你跟赵婳筹备,所有流程你统统知晓的,今年较上次,在祭典正式开始前增加了一环,便耽误了约莫一刻钟,那刻字的石头好巧不巧,正在陛下准备登上祭坛时便落了下来,若非你透露行程给傅钧,宁王那贼子又岂会将时机算得如此恰当?”

  许明嫣立在傅莺跟前,当着殿中群臣的面一个劲说道。

  面对一顿又一顿的指责,傅莺眼眶不知红了多久,泪水在打转,身子忍不住发抖,嘴里喃喃道:“不是的,我没有,我不知道。”

  “许明嫣,你有完没完!”霍岚看不下去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傅贵妃是被骗了。”

  霍岚平里在宫中就对这无理取闹的许明嫣很是厌恶,现如今又当着众人的面指责傅莺。傅莺素来不争不抢,性子温和,比许明嫣好得不止一星半点,霍岚猜便是因为傅莺太过温和,才会被傅钧骗去了祭天大典的流程。

  “什么贵妃,长公主难道还认为傅钧谋逆,待陛下平息此次叛乱后傅家还有活路么?”许明嫣染了丹蔻的长指理了理耳边细碎的发丝,略带轻蔑的目光先是扫过霍岚,最后落到低垂着头的傅莺身上,勾唇得意一笑。

  许明嫣将一切罪过归于傅莺,眼中滑过一丝狠辣,将所有脏水往傅莺身上泼,狠道:“陛下今日被叛军算计,我等被困于行宫中毫无招架之力,全是拜她所赐!”

  “我没有!”

  傅莺本就还沉浸在傅钧与她断绝父女关系的悲怆中,此时许明嫣一次又一次的指责让她喘不过气来。

  脑袋像是要炸了,胀得生疼。

  傅莺忽地瘫坐在地上,将那贵妃的端庄统统抛开。

  捂住耳朵,傅莺悔意横生,将头埋在膝间,嘴里絮絮念叨着,“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给阿娘看的,倘若我不给阿娘看,阿爹就不会对祭天大典的流程了如指掌,陛下便也不会中计出行宫去,那石块也不会恰好就在那时砸下来。”

  彩霞抱住傅莺,轻抚她脊背,无声安抚她的情绪。

  她们主仆二人,在宫中时便被许明嫣处处打压,如今又被她当众指着鼻子骂,彩霞虽为一介宫女,但现下也容不得主子被人这样欺负。

  彩霞不管不顾,起身将许明嫣推开,随后蹲在傅莺身旁,抱住她身子,哄道:“娘娘,没有,不是你的错。”

  许明嫣怒气冲冲,“你这奴婢,以下犯上,冬儿,给本宫……”掌嘴。

  后面的两个字还未说出口,背后便传来赵婳凉悠悠的声音。

  “如此紧要关头,本宫倒要看看何人敢在此挑拨离间,何人敢动傅莺。”

  许明嫣扭头过去,在众位朝臣面前,赵婳越是跋扈,越能看清大家此女子的真实面目,日后一旦发生什么事情,便不会站在赵婳这一边。

  赵婳越过许明嫣,将傅莺从地上扶起来。

  感觉到傅莺身子在颤抖,赵婳轻拍她手背,安慰道:“莫要将话往心里去。”

  因许明嫣适才一闹,殿中诸位朝臣的目光都望向此处,这正合许明嫣的意。

  许明嫣红艳的唇角向上一扬,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柔声道:“赵贵妃如此维护这叛贼后人,难道忘了咱们大家为何会被困在此处?陛下如今还在行宫外面与叛贼厮杀,本宫为何不能说这逆贼后人半句?倘若不是她将此次祭天大典的流程……”

  “陛下留你在此,不是让你无事生非!”赵婳呵斥许明嫣,硬生生将许明嫣还要说的话赌了回去,“傅家如何处置,待陛下回来自由安排,许贵妃趁着陛下不在,想甚便是甚,可有将陛下放在眼中?况且如今许太后亦在此处,许太后都未曾发话,你却在此叽叽喳喳,还是说,许贵妃你将这宫中所有人都未曾放在眼中?偌大皇城,你一宫独大。”

  察觉到许太后飘过来的眼光,许明嫣背脊冰寒,她忙将目光挪开。

  “你休得胡说!”许明嫣呵斥道。

  许明嫣气急,她口才不敌赵婳,便将目光投到在殿中的众位朝臣身上,“诸位大臣,你们评……”

  “住口!”许太后站在人群中间,厉声叱责,“如今是何局面你不清楚?因你是哀家侄女,哀家一再迁就你,如今早就你这任性胡为的性子,是哀家的过错。傅莺即便是有罪,那也是由陛下决断,此事尚且没有定论,你却在此非议,明嫣,认清你的位子。”

  赵婳和煦笑道:“还是太后娘娘圣明。”

  许明嫣吃瘪,不得不将这口气咽了下去。

  她狠狠瞪了赵婳和那一副无辜模样的傅莺,带着冬儿去了殿中另一边。

  一阵闹曲,便这样散了。

  许明嫣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闹了怎么一场,许明嫣不敢再造次了,别怕。”霍岚同傅莺一道坐在地上,牵着她略微颤抖的手。

  傅莺受了刺激,经过许明嫣这么一说,打心底里认为此次叛乱,是她在暗中帮助宁王,是她将祭天大典事宜告知母亲,是她愧对众人。

  她是莫大的罪人。

  无法原谅。

  赵婳不忍心看着傅莺陷入自责,蹲在她身旁,道:“别怕,陛下早有准备,叛贼不会得逞的。此事不能怪你,只是巧合罢了,莫要将给所有过错往自己身上揽。你入宫前不是同陛下有过约定么?且先放宽心,莫要太担忧了。”

  傅莺一怔。

  对啊,她入宫,不就是想求傅家众人平安么。

  可是,阿爹,不要她了。

  傅莺想到此处,眼眶红了,鼻尖一酸,两行泪便砸了下来。

  她将头埋得更低,愧于见人。

  赵婳与霍岚手足无措,她们本意是要安慰傅莺的,可没曾想竟让傅莺更悲伤了。

  赵婳沉眸,忽地手背往傅莺后颈一劈,及时揽住晕倒的傅莺。

  “娘娘!”彩霞惊呼一声。

  赵婳解释道:“你家娘娘再这般钻牛角,会越陷越深,怕就怕想不通,轻生,便先让她睡一睡,缓上一阵。”

  “昭仁,这里就交给你了,本宫出去看看姜国公和清远侯那边有没有要帮忙的地方。”赵婳嘱托霍岚道。

  霍岚点头,保证道:“皇嫂放心,你且安心出去忙,昭仁会照顾好傅贵妃的。”

  她可以为阿婳和皇兄分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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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随胡奎前来的前锋军数量不敌叛军,倘若贸然前进,还未等到他的后续人马增援,便被叛军给擒住了。

  胡奎保守作战,带着前锋军往后撤了几里,并让后续增援人马加紧赶来。

  傅钧望着败退的胡奎兵马,对手下的护卫军道:“羽林军造反,陛下被困在行宫,眼下胡奎假传圣旨,私自调兵,其心可诛!皇城中的羽林军听从逆臣卫元祁调遣,如今陛下与诸位文臣困在山中,我等便就坚守在山下,绝不可让羽林军与胡奎所带叛军攻上去!”

  众护卫军在傅钧手下多年,从未见过傅钧有一丝谋反的心思,况且胡奎这号人物,他们都没怎听过,便听从傅钧吩咐,在山脚坚守,不得让叛贼上山。

  这厢,傅钧在山下成功骗住护卫军,让他们认定羽林军造反,但倘若再细细一想,他们便会察觉到不对劲,再仔细斟酌一番,深究下来,便知道恐是会想明白,造反的究竟是何谁!

  是他傅钧,和宁王!

  趁着这档子时间,傅钧带了一队心腹匆匆去了山上,希望能速速将皇帝解决。

  且说这边,宁王本以为霍澹只有行宫里的一千羽林军,带着五千心腹攻上山是,未曾想到霍澹主动率三千精锐迎战,两人在半山腰相遇。

  山林间,刀光血影,马蹄嘶吼。

  霍澹一眼便认出了那叛贼中的男子,秦介。

  想起赵婳被秦介折磨好几次,霍澹满腔的恨意。

  霍澹御马,手中的长缨枪挑开叛军刀剑,直往秦介刺去。

  秦介到底是江湖人,将那往心房刺来的长缨枪灵活闪避开了。

  宁王趁着霍澹分心,从背后偷袭,哪知霍澹长缨一旋,他那战马受惊,险些将他扔出马背。

  以少抵多,霍澹这方明显处于劣势,到最后折损将士近两千人。

  霍澹一行被叛军逼入一处逼仄小径。

  倘若此时叛军攻来,他们必败无疑。

  “陛下,这小径通往山下。”白副将对山道熟悉,道:“趁着叛军在后面被拖住,陛下赶紧从这小径下山,臣等护送陛下平安下山!”

  霍澹脸上染了叛军的血,深邃的眸子越发锐利,“宁王既谋反,便已有完全准备,山下定已被他团团围住。”

  扯了扯缰绳,他高朗一声,道:“援军很快便到,诸位不弃,朕亦与你们同叛贼厮杀到底!”

  霍澹下马,打算借着这逼仄小径将叛军逼到不远的山涧中。

  正排兵布阵,斥候急急来报,“陛下不好了,叛军只留了一小队人守在林子出口,大队人马往行宫方向去了。”

  霍澹瞳仁一缩,暗道不妙。

  他翻身上马,召集众将士撤离此处,速速返回行宫。

  阿婳,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