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媚生卿尘谷(1 / 1)

仙君他总绑着我![重生] 乘蝉 8584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39章 媚生卿尘谷

  翌日。

  叶云尧从秦意之含情脉脉的眼神中醒来。

  他一个利落的翻身, 转手就是一扇劈下,秦意之连忙抱着被子躲到一旁, “轰——”的一声,床就成了两半。

  “叶九, 你真狠!”秦意之睁大了眼睛, 自己的一条腿已经耷拉在了截断的床沿上,好险,差点腿都没了。

  叶云尧冷着脸,怒道:“你怎么会在我房中。”

  秦意之举手发誓:“天地良心,这是我的房间!”

  叶云尧一愣,扫视一圈, 尴尬的神色一闪而过, 耳边又沾着粉。偏生硬着脸,寒着眉,怒瞪秦意之。

  见他那模样,秦意之想笑又不敢笑, 嘴角直抽抽。

  “喂, 叶九, 你怕什么呢?昨晚你偷偷摸摸跟了我一晚上,还抢我的酒喝, 两口就醉, 你不是很能喝的嘛?”秦意之笑嘻嘻的凑过去, 用肩膀耸耸他,穿的睡衣松松垮垮, 一个肩膀还露着。

  叶云尧瞥了一眼,耳朵更红了。

  秦意之鼻息扫过自己,叶云尧忽而觉得凉飕飕的。

  一低头,叶云尧瞪直了眼。

  “秦意之!我的衣服呢?!”

  “哈哈哈哈哈!”

  秦意之狂笑的声音从房内传出,他眼泪都要笑出来了,若叶云尧没发现他到不觉得好玩,可是叶云尧发现之后惊吓羞赧又无奈憋屈的表情实在看的他无比畅快!

  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看他窘迫自己就那么开心。

  叶云尧方才醒来看见自己与秦意之同床就吓到一次,也没太注意自己的衣服,此时才发现上衣早就不翼而飞,赤裸着身子与秦意之四目相对。

  “你昨晚喝多了,硬抱着我的脖子不撒手,我又知道你不喜别人进你屋子,就只能拖着你在我房内睡一晚,可是你也不能穿着外衣睡不是,嘿嘿,所以我就索性将你衣服全脱了。怎么样,脱完衣服睡觉是不是很爽?”

  叶云尧脸已通红,一贯清冷的脸烧的厉害,四下找自己的衣服,几下就穿上身,只是因为穿的太急,与秦意之一样,松垮在身上。

  这模样实在不是叶云尧的风格,秦意之好整以暇的欣赏着叶公子的穿衣秀,津津有味的看的兴起。

  “左边,左边没穿好,右边,右边肩露出来了,腰带,腰带松了。”

  几番点评之后,秦意之抬头看着他:“叶公子,你这是穿衣还是在脱衣?你故意的吧?”

  叶云尧终忍不住,怒斥!

  “秦意之!”

  一道熟悉的光芒出现在秦意之眼前,细细长长,状似绳索。秦意之瞳孔增大,连忙要逃!

  “叶小公子,饶命啊!”

  二人弄的动静大了,蓝怀玉他们都出来看发生了什么。

  几人刚出各自房门,就见叶云尧衣衫不整,怒气冲冲的推开门,回了自己的房间。互相对视一眼,心生奇妙。

  叶公子香肩微露,着实诱人。

  几人不约而同的走入秦意之的房间,看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退出,带上门。

  恩,二位公子好雅兴……

  晌午时分,店家上了上好的菜肴,为这几位气宇不凡的公子献上自家的招牌菜。

  秋易连咋咋呼呼,连忙坐在凳子上吆喝着大家来吃。

  身旁坐的俏姑娘总引得别人时常朝这边看,颜如月受秋易连照顾了,面颊噙着粉,害羞的低着头,乖巧的坐在一边,替其他人分发着碗筷。

  “嘿,新鲜的爆肚儿,尝尝嘞~!”小二哥的嗓门儿穿过几排桌椅,端着菜肴,七扭八扭的扭到了他们桌前,放下菜后,机灵的眼角一扫,瞧门帘掀起,又陆续从院中走进了不少人。

  那些个人各个器宇轩昂,着家族服饰,大步踏入。面目英挺,身形高大。这一看就不是当地人,秦意之只看一眼,就知是昨夜那些个人。

  漠北唐家。

  这头小二哥刚满脸堆笑的凑过去,那头又一群人说笑着走进屋子里。

  当先之人白衣粼粼,面容呈笑,身背一把七玄古琴,身后跟着一众子弟。看上去年岁都不大,但一丝不苟,儒雅有礼的模样却叫人心生好感。

  这是钟家。

  秦淮钟家。

  钟家的人与唐家的人一对上眼就开始寒暄客套。不大的店面被这两拨人占了绝大多空间,小二忙的东窜西窜,安排着这些样貌不凡的人上座。

  离叶云尧他们最近的,刚巧是那钟家为首的男子。

  叶云尧一直背对他们,只一心吃着自己的吃食,那人坐下时,身后的琴忽而掉了下来,没有丝毫征兆的。秦意之看见了,但他没动,叶云尧离那人近,只得伸手扶住琴身。

  钟家那人连忙回头道谢,抬首之间,惊呼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谢谢兄台,啊,你是,无尽阁的叶公子?”

  秦意之咬了一口鸡腿,大口的嚼着。

  叶云尧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钟家那人连忙作揖,笑着道:“久仰大名,钟询竟然在此处遇见无尽梦回的叶公子,实乃鄙人之幸。”

  无尽梦回的叶公子?除了叶云尧还会有谁?唐家人一听,连忙要过来。

  秦意之瞧叶云尧的眉头蹙了蹙,没说话,没拒绝,只是面色稍冷了些。秦意之心中暗自好笑。

  唐玉没在,秦意之扫了眼,心中有了结论。钟家家主也没在,这钟询看来是后辈中有些本事的人。

  估计是沚兮的原因,钟家的人一向有礼客气,各个生的也是眉清目秀,逢人总在三步外就笑脸迎人,照理说,该是容易亲近的家族,但秦意之于他们却是三分疏离。

  两家竟然会在这普通的小楼中相遇,还偏如此巧的在他们吃饭的时候。

  财大气粗的雾沉国不可能不给他们好好招待,几大家族来此,怎可吃这粗陋食物。来这儿,恐怕是他们早就打听清楚叶九的行踪,故意在此巧遇的吧。

  叶云尧已经被围堵住了,七嘴八舌的两家人对叶云尧是嘘寒问暖了一番。见叶九那凉到骨子里的模样,秦意之的心情真是好,他喝着酒,吃着肉,欣赏着某人被围堵的场面。

  叶云尧看向他时,他还故意咬了一大口肉。

  早先名扬四海的四大修仙家族已来的齐了。

  如果是曾经,那么秦家……

  秦意之,是秦家的人。

  钟家唐家人丁兴旺,这些年发展的是如火如荼,只有消失的秦家,只余秦意之一人。

  看着秦意之独自一人吃饭的模样,那一瞬间,叶云尧的心紧了一下。

  秦家,只剩他了。

  叶云尧被围在中间,他并没听清身边的人都说了些什么。眼光总是若有若无的扫过秦意之,看见他好似不在意般的喝着酒吃着肉。

  他身上穿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要给他买他都拒绝了,说这衣服能穿,无所谓买不买。

  见他伸手的时候,衣袖脱了线,叶云尧皱了眉,脸色不太好看。

  衣服破成这样,还不换新的?

  钟家与唐家人目的如何,叶云尧心中也清楚,那些个要与他盘近乎的人见他脸色不妙,连忙又要退。

  刚刚还有些吵嚷,此刻都在安静的吃饭。

  秦意之见叶云尧的脸色怪怪的,眨了眨眼睛,问道:“怎么啦?不高兴了?”

  叶云尧不作声,喝了口茶,眼角扫了眼秦意之的袖口。

  秦意之也跟着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不解道:“哪儿不对吗?”

  缥缈着茶香的瓷盏被磕在桌上,叶云尧寒着脸,对秦意之说:“你穿的如此破烂,回头给你买件新的,不许不要。”

  秦意之被这莫名其妙的火气给怔愣住了,他又眨了眨眼睛,“哦”了一声。

  实则心中在想,叶九怎么了?不太对劲啊。

  叶云尧说完那话,耳根有些泛红。

  秦意之非常不耻下问的问了句:“叶九,你也没喝酒啊,耳朵怎么红了?”

  叶云尧怒瞪回去,秦意之一脸茫然。

  *

  雾沉国国主至今无妃。

  这是雾沉国上下百姓大臣最为忧心的一件事。

  无妃?不像话!还是男人吗!还是一国之主吗!

  传闻雾沉国国主修九澜嗜血好杀,冷酷无情,对敌人从不手软,例如百年前将那罗刹鬼鞭笞极刑,挂在国都城门楼子上,晒了足足三天。

  闻罗刹鬼恶名昭著,但往来行人都不忍心抬头瞧那日头晒的焦干的躯体,可见修九澜有多狠心。

  只是又有传言,说这修九澜只对敌人如此,虽生的可怖,脾性不好,但对本国子民却是爱戴极佳,对朝臣有用的谏言也是多有采纳。

  他常在朝堂之上听大臣侃侃而谈,也没见将那吵闹的朝臣推出去斩了。

  他是一代明君,雾沉国繁荣昌兴,少不了修九澜的明智才举。

  可文可武,可凶可善,入得凡世,上得仙山,说的就是修九澜。

  即使修九澜长年面具不离,可那一身不凡的气度,让见过他的人都深为感叹。久而久之,他那一张隐藏在面具之下的脸,反倒更觉着神秘,平添一份不羁。

  但是——

  朝臣正是被修九澜惯坏了性子,近日来,祭祀之礼已被放入第二重要的位置,第一要事,则是为他选妃。

  修九澜年轻有为,英俊潇洒,身为一国之主,却没有常伴身侧的妃子。这可怎么像话?

  虽然他已有儿子,可是只一位儿子的话,对一国之主而言是否太少了点?

  大臣们是操碎了心。

  此时此刻,书房中的修九澜阴沉着脸,胳膊撑在左膝盖上,手掌扶额,盯着眼前跪于地上的宰相大人。

  宰相大人胡子翘了又翘,老头儿心里直打鼓。

  “好小子,这气压真要将老夫冻成冰棍儿了。”

  宰相张弛张大人明明身子已经开始哆嗦,就是硬着脑袋跪在那,明明都不敢正眼看修九澜了,可就是坚决不认输!

  老夫可是带着万千子民的期盼来的这里!怎可被轻易击退!

  修九澜将盯着他的眼光收了回来,移到双手展开的谏书上。

  “臣等恳请国主纳妃!以旺我国国运昌盛!”

  纳妃?呵。

  修九澜将谏书狠狠的甩了出去,扔在张大人的身前。

  “平日里,本君是否太好说话了点?叫你们猖狂如此,竟管到我的头上来了?”

  修九澜大半张脸都隐匿在冰冷的面具中,只那双刀锋般的眼睛,斜斜一睨,惊的张大人一个哆嗦。

  张大人颇有些想要退缩的欲望。

  “你们虽吵嚷,本君见你们大多为国所忧,即是睁只眼闭只眼,但如今,是否管的太宽了些?谁给你们的胆子!”

  声音虽不大,但修九澜一字一句不含感情的冰冷语调真吓到了张驰。

  他一时惊觉才发现,国主素来阴沉狠辣的名头不是白来的。

  可是,国主!我们是真的为了你好啊。

  “国主,老臣为官多年,您尚且年轻便要引退,欲立下任国主,我等知我国皇族修家非凡人所及,您要退,老臣也不说什么了。可是,老臣这么多年看您过来,您从不接近女子,国主,听老臣一句劝,这次选秀,您就去看一眼吧!看一眼可好?!就一眼!”

  张大人声声恳切,极力劝说。

  老人家为官多年,性子倔强,又有些古怪,但感情真切,从他眼中几欲能看见眼泪。老人家眼睛精明,却不再似年轻时意气风发。

  他身为雾沉国宰相,知道雾沉国太多事。

  修家乃雾沉国皇家,同时,修家的另一个身份——是修仙四大家族的其中之一。

  只有帝国内部之人才知道个大概。张大人明白,修九澜是修家多年不得的人才,也是修家长久的支柱。他要退,也没人拦得住。

  只是……

  修九澜一言不发的盯着张弛,张大人眼角含泪,一下子扑了过去抱住修九澜的腿。

  也不管自己有多老,跟个小孩子似的抱住他的腿就不撒手,耍着赖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国主!你若不去看选秀,老臣就不起来!老臣就在这坐着!”

  修九澜下意识的就要抬腿踹去,紧蹙的眉隐含不满,周身都是零下五十度的气息。

  奈何张老儿太了解自家国主,抱一只腿还不够,双手一撒,直接环抱住两条腿。

  有力修长的双腿被张老儿紧紧抱住,动弹不得,修九澜凝眉怒道:“放手!”

  “不放!国主不答应,老臣死也不放!”

  张大人紧闭双眼,咬紧牙关,若赴死一般强行逼迫。

  修九澜沉声道:“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他往日纵容老臣,因那些老儿从不拂他逆鳞,但今日见他有些真怒了,外头等着自家主子的张家仆人听了修九澜的话吓出一身汗,急得团团转。

  一回身,见一人远远朝这边走来,瞬间犹如见着救命稻草一般连滚带爬扑了过去。

  声音吓得尖利了起来:“少主!少主!少主啊!——”

  远处修翎听有人唤他,朝这边忘来,就见一仆人急的煞白了脸。

  “少主!少主!还请救救我家相爷啊!”

  那人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奴家是张相爷府上的人,相爷和一群大臣要给国主选秀纳妃,国主不愿,相爷性子拗,眼下正在里头和国主硬上了,少主!我见国主面色不对,怕我家相爷出事儿,求求你去劝劝国主啊!”

  修翎伸手扶起张家仆人,笑了笑,声音温和,他道:“你不必担心,我去看看便好。”

  张家仆人连忙将事情的起因说给他听。

  原来是朝中忠臣忧心国主常年无妃,怕有害于“身心”,便要强行为他选秀纳妃。

  其实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几位重臣先斩后奏,与烟花秀坊里赫赫有名的青楼——花满楼达成协议,私下里早就召了各家面容姣好的姑娘们,送去花满楼培训了好些个月。

  朝堂重臣是这么想的。

  国主不近女色,为何?

  不娶妻,为何?

  定是因为女子技术不佳,讨好不了国主!

  这床上的本事哪家强?当属雾沉第一花满楼!她家的姑娘们生的各个水灵,那技术保证让男人醉生梦死下不来床。

  于是,由官家出马,一个顶俩。

  早些时候,国都里就开始着手准备这一事,有最好的妈妈,最精明的老鸨,最高技术的姑娘,一对一严格培训参加选秀的人。

  本是想要六月初十作为国主的生辰礼物送去,但又怕选出的姑娘国主不喜欢,马上选秀的最终决选就要执行,得众人之期盼,这出头鸟就由张相爷担当,跑来劝修九澜出席选秀的终极决选。

  原本修九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他从来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以为几位朝臣闹腾闹腾也就罢了,可没想到张大人直接就觐见到了书房,要他出席那决选。

  且还为那选秀的决选取了个极为文绉绉的名字。

  叫——花雅之争。

  花雅之争噱头之大,受欢迎之广,极大的出了诸位朝臣的预料。

  可是,他们高兴啊!

  参加选秀之人多如牛毛,他们也曾偷偷去参观过花满楼花妈妈的训练,颇为满意。那些个水灵灵的姑娘们,看起来简直就是朵朵娇花儿,怜惜都怕碰的疼了。

  眼下花雅之争的日子快到了,张大人早就做好了撒泼耍赖的准备来见修九澜,只是见他的脸色……

  修九澜的冷酷无情,言传四方,早将他塑造成天人一般的存在。

  一国之主,年少成名,容貌惊人,气度不凡,治国有方……

  总之,各种夸人的词都能用到他身上。

  但是吧,作为老不死中脸皮最厚,跟随雾沉国走过数载风雨的张相爷,最清楚修九澜到底有没有情。

  他知道修家的秘密,知道修九澜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他拎出去扔了。但是他翘翘胡子,不要命的抱着他的腿,胆大的哼唧哼唧,非要修九澜答应。

  走进书房的修翎,看见的,就是张相爷死皮赖脸抱着修九澜,而修九澜脸色阴沉到极点的一幕。

  修翎忽而有些想笑。

  爹爹恐怕只有拿这些老臣无力了。

  内心深处是否柔软,谁知道?

  修翎朝修九澜深鞠一躬,唤了声:“爹爹。”

  修九澜缓了缓脸色,问道:“何事?”

  看了眼朝他正挤眉弄眼的张相爷,修翎抿了抿唇,道:“前些日子,爹爹不是问有没有一人身穿红衣,或身背玄色伞吗。翎特地去查了翻,发现却有一人前些日子入了雾沉国,但一入国界,就不见了。

  翎又查探了翻,发现那人现正在国都中,与无尽梦回的叶云尧一同,前几日唐家与钟家之人遇到叶云尧,说起他时,刚好有人顺带提了下叶公子身边之人,翎才知有那一人的存在。特来向爹爹汇报。”

  听完,修九澜猛地站起身子,动静之大吓的张相爷连番哆嗦。

  “当真?”

  修翎低眉点了点头:“当真。”

  “人呢?在哪儿?”

  其实,修九澜声音一直被掩盖于面具之后,总让人觉得三分疏离,七分冷漠。只此时,虽有些迫不及待,但那声音却真的凉到了骨子里。

  修翎心中疑惑,大为好奇那人。叫爹爹如此反常的,那人还是第一位。

  此人,是何人?

  “那人,在去……”修翎顿了顿,望了眼张相爷,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他闭了眼,微微欠身道:“那人,去了卿尘谷。”

  卿尘谷?

  修九澜迅速看向张相爷,嘴里冷哼了声。

  卿尘谷,可不就是花雅之争的地方!

  张老头,你打的好算盘!

  “知道了。”

  修九澜复又坐了回去,腿动了动,踢了踢张相爷。

  “还不松开。”

  他冷冷注视着张相爷。

  相爷还想抱着,又害怕,老头儿缩了缩脖子,硬气的一扭头,哼了一声爬了起来。

  “卿尘谷,我会去。”

  过了半晌,修九澜于沉默中开口。

  张相爷大喜过望,“国主英明!”

  修翎在一旁很想笑,修九澜只觉烦躁。

  操心国主这种事的,也只有他们家相爷了。

  既然国主说了会去,那就肯定会去了!张相爷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但是国主怎么去,什么时候去,他们就管不着了。

  张相爷满意的摸着自己的小胡子走了。

  修翎还没走,他很想问那个人是谁,但看了眼爹爹的模样,还是住口不言,在一旁站着。

  “几大世家都到齐了?”修九澜问。

  “是的爹爹,不光世家都到了,昨日逆水华澜和无尽梦回的人也都到了,翎将他们安排住进了遥衣栈中。”

  “恩。”修九澜点了点头,“下月的祭祀之礼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翎一直在用心准备,定不负爹爹所望。”

  “好。”

  修翎走了之后,修九澜一直没动。

  黑到彻底的衣衫完全包裹住他,他斜支着一条腿,握着一杯茶,与袖口儒黑不同的苍白指尖细细摩挲着杯口。

  他嗤笑了一声,一口饮尽。

  *

  “慢点慢点!你看我这模样可还行?有没有暴露?!”

  秋易连贼头贼脑的将自己裹成了个粽子,还是个花枝招展的粽子。

  水红色,鹅黄色,草绿色,怎么艳俗怎么来的往自己身上尽情的裹着。

  乍一眼看去,秦意之错愕的以为哪家花大娘跑了出来。

  秋易连只露了两只大眼睛咕噜噜的转着,瞧见秦意之后,弯着眼睛朝他招手。

  “我的天,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秋易连这一身,极其艳俗,走近一闻,胭脂水粉味儿直面而来。

  秦意之见他这身打扮,恍然大悟:“原来你喜欢穿女装。”

  “屁,小爷我是怕别人认出来好吗!好歹我是函丹一枝花,被认出来,要怎么跟师傅师姐交代?要是被知道去那烟花柳巷之地,得被扒皮抽筋了。”

  “呸,还函丹一只花呢,一棵草还差不多,一颗绿油油的草。”

  秦意之很嫌弃,要说一枝花,叶云尧才是无尽梦回一枝花好吗,可惜是朵高岭之花,嘶,太冷。

  “放心,不是说在卿尘谷嘛,若被认出,就说去那谷中捉妖便是。”

  “还是小心为妙!本少爷太俊,被盯着不妙!”

  “……”

  -

  柳无眠和张丛行在屋内唉声叹气。

  “怎么办啊师弟,咱们要去告诉小师弟吗?”

  “我们不是答应了秦公子吗,若再告诉小师弟,岂非失信于人!那怎可行!”张丛行一身正气,柳无眠脑袋瓜子都疼了。

  他们二人也是点子背,也是闲得无聊,干嘛非多问那一句话?

  今日见秦公子偷摸着翻了院墙,从旁侧溜,刚巧遇到他二人。

  二人不过打趣问他去哪儿,怎如贼一般。

  那秦公子到真不藏着掖着,大方回应道:“还不是怕叶九嘛,听闻今日卿尘谷热闹着呢,有最好的姑娘,秋易连吵着要去,我与他瞅瞅,你二人一起?”

  卿尘谷要办什么事儿,早在国都里传的沸沸扬扬。

  给修九澜选妃,这是何等大事!

  二人早就知道了。

  可是……

  秦公子这是要瞒着小师弟的打算?

  柳无眠头皮一炸,嘿嘿笑道:“我们就不去了,我们还有事呢!有事,有事,呵呵呵……”

  “哦,如此我也就不邀你们了。不过……”

  果然……柳无眠恨自己速度慢,还没来得及溜。

  “要是叶九问起来,你们可别告诉他我去哪里了啊!”秦意之朝他们眨眨眼睛,那笑容晃的二人一阵晕乎。

  张丛行立即就点了头:“好!”

  柳无眠:“……”

  不是柳无眠不帮忙,实在是叶九太聪明,想瞒他?难!

  -

  花满楼几乎将整个青楼都搬去了卿尘谷。

  这是秦意之的第一感受。

  卿尘谷雾气缭绕,清风阵阵。

  风中夹杂着女儿香,腻的人快醉了去。

  估计是多日前就开始施工,这谷中每隔不远,就是一座让人休憩用的亭阁。

  花满楼独家招牌的百花香是决然不可少的,于是,整片谷中都种满了各色的花。

  姑娘们挥舞着手绢儿,娇俏的躲在花儿后,折下一只花儿来,羞赧的投入往来的公子怀里。

  秦意之仍旧背着绿油油的玄色伞,身边是一朵五颜六色的“花”。

  那“花”在这花满楼尽心装饰的卿尘谷里倒不觉得有多少突兀,只因那些姑娘家打扮的更为俏丽多姿,早将秦意之身旁的这朵花给遮隐了去。

  谷中红线交错,就为图那月老儿姻缘的好兆头。

  漫山遍野的红线,秦意之连连惊叹。这乍一眼看去,倒挺像无量海度的红枫林。

  有点意思。秦意之笑了笑。

  山谷底端,是连绵十里的红毯,红毯尽头,是谷中极为平坦的地段,搭好的台子就在那儿被百花簇拥,山谷两侧,是错落有致的亭子,贵人才子们,就会坐在那亭台楼阁之中,欣赏这花满楼花费数月打造而出的佳人们。

  雾沉国的朝臣之所以要让众人来见证国母的诞生,就是怕修九澜赖账!

  嘿,要举国之人来见证,还怕你不愿意?

  张相爷当时就想好了,我们就是塞,也要把女人塞到国主的床上去!

  所以,群臣大方呈现的花雅之争,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花雅之争,将花与雅相合,意味艳俗和风雅相合。这二者可不是那么好相融的。秦意之琢磨了一番,又看眼下那架势,只觉得好笑。

  他倒是挺佩服那些个人,真能折腾……

  他之所以敢带着秋易连来这儿看热闹,一是因修九澜为何人,秦意之再熟悉不过,这种场合,他断不会来。他那性子若是能来这才真是见了鬼了,一直以来都对这儿女情长的事从不上心。只年少时唯一一次送了副荷包还被秦意之棒打了鸳鸯……

  二是因,就算太阳从西边出来,修九澜来了。他如今彻彻底底换了副容貌,量他也没那本事一眼认出他。放了一百个心后,秦意之这才大摇大摆跟了来。

  他又想着,之前对叶云尧从未有防备,告诉他自己名讳也不怕他会将自己怎样。可是现在是在雾沉国,若是被雾沉国的人知道自己谁,未免会搅得血雨腥风。

  想至此,他看了眼身边那朵七彩花,扯住他包着脑袋的纱巾,秋易连“哎哟”一声,被拉了个措手不及,差点摔着。

  “你干嘛?”秋易连赶忙重新带好头纱,鬼鬼祟祟生怕被别人看到。

  “我想了下,你身为函丹派的独苗,实在不应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你说的没错,如果被别人发现你这名门正派的直系弟子来这莺巢燕垒之地,听那淫词艳曲,学那床笫之事,享那鱼水之欢……”

  “停停停!”秋易连连忙捂住他的嘴。

  秦意之的嘴被捂的发不出声响,眼睛笑弯了下去。

  秋易连一张脸羞得满面通红,支支吾吾半天:“我,我,我哪有!我什么也没干,只是来看看而已!”

  秋小公子好奇心重,胆子也大,但是估计是因从小在女人堆里长大,对一些面子头上的事在意的紧,就如他平日里总爱穿鲜亮的衣衫,依他自己而言,这才有名家修士的风采。

  这一听秦意之之言,秋易连脸都红到了脖子根。

  他只能找秦意之出主意:“那你说要怎么办。”

  “也没什么,你这模样也挺好,装作我的夫人,咱们换个身份姓名,就当路过此地,图个热闹,沾个他们国主的喜气。”

  “那怎么说?”

  秦意之想了下,道:“就说咱们从东边儿来,来此游玩,小地方人没见过大世面,凑凑热闹。咱们换个名儿,我叫……姚意,你叫秋葵。”

  “秋葵?”

  “恩!”

  秦意之身量高,秋易连有过男扮女装的经验,对此当真是手到擒来。

  亦步亦趋间,顾盼生姿,弱柳扶风般倚在秦意之身旁,活像个俏媳妇儿。

  秋易连当日被他们戏弄成新娘的事儿秦意之不知,他鸡皮疙瘩渗了一地的推开秋易连倒过来的身子,低声道:“请你做个正常的女人。”

  秋易连藏在花花绿绿头巾中,朝秦意之做了个鬼脸。

  最接近谷底的山间亭已陆续来满了贵客,三三两两落了座。

  可见这一趟选秀闹的果真是大,毕竟由朝廷官家牵头,相爷为首。百姓们又不知道修九澜其实是懒得理张老头儿,以为这选秀选出来的秀女真会成为未来的国母。

  也是难为这国的朝臣了。秦意之心里想笑,修九澜后宫空余多年,竟然要这些老人家替他操心终身大事。

  他娘亲和爹爹也不知如何……想……

  秦意之心头恍然,发了愣,目空无物,也不知在想什么。

  普通百姓是没地方坐的,会点儿功夫的早将这山上最好的观景点儿给占了去,其余人都挤挤挨挨的伸长了脖子往下头望去。

  一时间,这卿尘谷是络绎不绝,人满为患。

  虽心有所属,但秦意之绝对不会拒绝去欣赏一件貌好之物。

  卿尘谷底美女如云,正竭尽所能的展示着各自绝学。他与秋易连占了一大好地段,俩人爬到正对看台的一棵参天古树上,正津津有味的看着,二人时不时的还点评几句,秋小公子看的赞不绝口,简直打开了新领域的大门。

  花满楼教出的姑娘就一个字——媚。

  媚到了骨子里,酥到了骨子里。

  秋小公子看到后来缩成了一团,窝在那儿不动了。

  秦意之问他怎么了,秋小公子只拿眼瞪他,脸臊的比身上裹的红纱还艳,话却说不出来,将自己抱的更成团儿了。

  好像懂了什么事,秦意之丝毫不给面子的狂笑了出来。

  二人在树顶上,他这一笑,整片树叶都在梭梭颤着,那叶子摩擦的声音极好似配合秦意之一般,应和着沙沙作响。

  秋小公子苦不堪言,他长这么大,见过漂亮的姐姐,见过可爱的妹妹,清冷如莲也好,热情似火也罢,她们可都是名门正派的姑娘,哪里见过这样勾魂摄魄的女人。

  “正常,正常。你要是没个反应,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个正常的男人了。”

  秦意之还不忘取笑他,一边笑着一边安慰。

  秋易连气不过,道:“你也是正常男人,你怎么没反应?”

  秦意之一噎,他眨眨眼睛,愣了一下。

  这个嘛……

  脑中浮现出一人微愠的双眸,他笑道:“自然是因为见过了更好的,这些就通通看不上了啊。”

  “还有更好的?”秋易连眼睛雪亮。

  “自然。”

  *

  为国主所选的秀女,样貌必然是一等一的,但为了扩大范围,并不局限于官家富贾的女儿家。但凡有心参选的都可参加。这一时之间,在这台上比赛的姑娘们,风采绝出的,竟都是那些没有身份约束的姑娘们。

  台上花蝶翩飞,媚入骨髓。

  台下野花遍地,骚至极限。

  花满楼成为她们老师的那些姑娘们,这身价也随之水涨船高。想要一亲芳泽,难!但是嘛——

  今日来往多为贵客,选秀的秀女是碰不得的,那毕竟是国主未来的媳妇儿,可是作为老师的花满楼的姑娘们,谁说不能碰呢?

  那毕竟花满楼,花满楼呀!

  雾沉国最出名的青楼。姑娘们自然会使出浑身解数。

  秦意之眼瞅着从山间的亭中走出衣衫华贵的人来,大多装着迷途的模样,撞上姑娘,然后双双走入后台。

  然而,去做甚?呵呵。

  身入花满楼,何时能被这些有钱有权的人士看上眼带回去,何时就是这些姑娘们混出头的日子了。

  今时今日,不好好利用,傻呢?

  见又一位进了后台,秦意之勾了勾唇角。

  他凑过头,对秋易连说:“我带你去看些好玩的去?”

  “去哪儿?”

  “但看这些姑娘有什么意思,你也学不来什么,我带你去瞧些真刀真枪的,教你学些有用的。”

  秋易连云里雾里,复而脑袋一转,兴奋的差点从树上掉下去。

  “难道?!”

  “嘘!”

  作者有话要说:

  秦意之:阿修你看,这么多美女都是你的,你可以天天送荷包了,你再送,我绝对不抢了!保证~

  阿修: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