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重逢(1 / 1)

第96章 重逢

  ◎“你躲我做什么,我很凶么?”他低头看着她。◎

  沈家女眷到家后, 小辈们回了自己的院子,秦氏头一件事就是来找周氏告状。

  人家徐家人已经当众说了,就是沈家四房挑的事儿, 这么粗的一根小辫子攥在手里, 她正好新仇旧账一起算!

  她状还没告完,小周氏就来了。秦氏指着小周氏的鼻子,说她伙同外人败坏沈家女孩儿的名声。小周氏却咬死了说她就是好心帮岚姐儿寻一门亲事,那些难听的都是徐家说的,接着又泣涕涟涟地哭她的樱姐儿被车轧了脚,虽已请了大夫来看,但樱姐儿还是痛得死去活来。

  秦氏说不过小周氏, 气得一口一口喘粗气,小周氏则伏在周氏脚边哭个不停, 周氏眼瞅着两个媳妇闹腾,脑后有根筋一跳一跳地疼。

  她本就觉得这一天天过得无甚意思,此时更是如此。自打她最疼爱的儿子走后, 她的日子便停在了那一日。别人还有以后, 她却留在过去,再也走不出来了。如今只不过是干熬着一口气, 得过且过而已。

  两个儿媳走后, 苏嬷嬷去向常忻打听了实情,转告给她。她心凉了大半, 气都已经气不起来。

  自家人拆自家人的台, 半点不顾亲情, 她即便罚得再狠, 又能教得好一个人么?想来也是她往日常常偏向四房, 才让她们忘乎所以, 以为什么事她都能容忍。

  她还没想好怎么处置四房,丫鬟贞儿却送了一叠纸进来:“四太太说,她身为儿媳给您添了烦,实在不该,便写了悔过书。”

  周氏冷笑了两声。这媳妇实在乖觉,听到风声不对,即刻来认错。她看也不看,便拉开炕桌的抽屉,将那一叠纸塞进去,却发现里面已经塞满了纸。她抓出来随意翻了翻,才见是孙女们挨罚抄过的女诫。

  她先前只收不看,此时稍一翻,竟发现其中几页的字迹实为夺目。

  这笔字她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过了,上回见还是在前年的生辰。蓟州来的烫金礼单上,写着端正劲秀的台阁体,比旁人的字都要潇洒几分——

  “愿母亲大人福寿绵绵,松柏齐肩……”

  眼前这字迹实在是太像了,一划一送,一提一收都像极了他,若不是知道他已经不在了,她都要以为他替自己的闺女作弊抄书了。

  他当年学写字的时候总是写不好,她便坐到他身旁看着他写,给他扇扇子,帮他打蚊子。这笔字就如同刻在她脑子里一样,想忘都忘不了。

  岚丫头是他的闺女,他想必也是悉心教导过的吧。不然那丫头如何写得出这样的字。他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的,想必也是如她当年一般含辛茹苦……

  “岚丫头的婚事可有什么进展?”周氏边问苏嬷嬷,边掏出帕子沾了沾眼睛,“经今日这一遭,日后找人家应当容易些吧。”

  苏嬷嬷猜到她动了情,却装作没看到她流泪:“大夫人那好像还没找到合适的,不过奴婢也觉得今日之后,应该会有人来给四小姐提亲......其实,您觉得世子爷如何?”

  周氏被她这么一问,即刻明白她为何这样说。

  苏嬷嬷又道:“世子爷今日冒着得罪人的风险,专门让人跑过去为四小姐澄清。那话虽是冠冕堂皇,说是感念咱们沈家的恩情,但说句僭越的话,奴婢和您一样,也是过来人,这少爷小姐的事,一看就明白。奴婢觉得这事可不一般。”

  周氏点头:“他的确是有心了,但是大房可是一直盯着他呢,早把他当姑爷了。要是他真能娶了岚丫头也就罢了,若是娶不了,我怕大房记恨她,等我哪天不在了,谁能护着她们姐弟?”

  苏嬷嬷赶紧往地上啐了几口:“这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您可别说这话!”

  周氏苦笑着摆了摆手。她思忖了片刻道:“下个月我生辰,他母亲想必会来贺寿,到时我让老大家的问问她的意思。不管看中谁,都及早定下来,别夹在我两个孙女中间。”

  苏嬷嬷笑笑:“您这是心疼四小姐了?”

  周氏哼了声:“她用得着我心疼,我看她能耐得很!”

  口气里虽像是有几分责备,眼里却满是欣赏......

  青岚回到自己的小院,即刻取了纸笔,想将那乞丐的模样画下来。

  然而,能认出人是一回事,能将此人的脸准确地画下来却是另一回事。

  此时她才觉得她早年是真的应当好好学一学画画。

  纤竹边给她打扇边问:“要不咱们请个画师来?咱们衙门以前不就常按画师画的图抓人么,报案的人就说说那人长得是个什么感觉,那有本事的画师就能给画个八九不离十。”

  青岚即刻摇头:“不行,好端端地用什么理由往家里叫个画师?再说,那样厉害的画师也根本不好找。”

  她修修改改画了十几张图,挑出一张给纤竹,让她转交刘管事。

  “让他每日中午去玉石桥一带找人,凡是能施粥舍饭的地方,像什么饭馆之类的都看一看,那人头脸干净、穿着利落,应该还算好分辨。”.

  按着她的描述,刘管事找人找了两三日,始终没有找到符合条件的乞丐。

  青岚想着有些乞丐也许连固定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也只好耐着性子等。

  纤竹看她忧心,便给她提醒:“您看见那乞丐的地方不就在许先生铺子附近么,他那里人手足,地面上的人又熟,那咱们找他帮忙,肯定找得快!”

  青岚连忙摆手:“咱们还是先自己找吧,我实在不好意思去见他。”

  纤竹觉得奇怪,小姐找人帮忙,哪有过不好意思的时候。

  “他又不知道您说的‘姐姐’就是您自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奴婢怎么觉得您是跟他赌气似的?”

  青岚把嘴一撅:“......谁赌气了?......我赌气做什么?我跟他非亲非故的,我犯得着么?”

  纤竹没料到她那样随意的一句话,竟激起小姐这般反应,便连道了几声好,不敢再提此事。

  这一日,玉石桥西侧的鼎丰楼里,许绍元刚刚和李得琳用罢中饭。玉石桥到大兴隆寺一带甚是繁华,京里几家著名的酒楼集中在这一片,鼎丰楼便是其中一家。

  他告别了李得琳,正准备回内阁,结完账的卢成跑过来。

  “四爷,小人方才看到申公子铺子里的那个管事在这楼下转悠,他也不进酒楼,就往那酒楼的后身走,手里拿着张纸,对着那后面几个讨饭的挨个瞧。小人觉得像是在找人。”

  许绍元脚步一顿。

  小姑娘宁可自己费事,也不肯来找他帮忙。

  “你这几日接近中午的时候就去她那间南货铺瞧瞧,若是这管事出门,你便跟着他,看他是不是一直到各处去找人......尤其,本月十五,一定要盯紧他,看看他和什么人在一起,有什么事即刻来告诉我。”

  卢成即刻应下,这虽是个怪异的任务,但他近两年来竟已有些习惯了。

  ......

  到了本月十五,青岚还按原来的办法出了沈家。刘管事如约在大兴隆寺后门接上她,两人一起来到玉石桥以东的一处酒楼。

  刘管事怕那群等着舍饭的乞丐冲撞了小姐,便让青岚在街边等着,他到酒楼后面去,把他最近盯上的一个乞丐带出来给她看。

  青岚站在车外,抬头打量了一下这间酒楼。这是个两层的小楼,房檐、柱子都漆得油亮,前脸挂着绉纱红灯笼,瞧着挺气派,人流进出不绝。这种地方总有许多客人剩下的菜饭,扔掉不如分给乞丐,做做善事。

  她抬眼一扫二楼靠窗的位置,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肩膀宽阔,侧颜极是清朗,像是穿了身山岩色直裰。她下意识地小跑几步,躲到车的另一侧去,才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跑过来后,她又有些后悔,何必要躲他呢,倒显得做了什么亏心事。

  她站在这一侧,被挡了视线,等了刘管事一会却等不见人,便一点点往外挪,想挪到能看到酒楼一侧的通道便停下来。

  她便是这样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她吓了一跳,往后猛一退步,却没有站稳,被那人的大手扶住了肩膀。

  “......先,先生。”

  她抬头看见那人的脸,舌头有些打结。

  许先生还是那副温和的面孔,只是神色有些复杂。

  “你躲我做什么,我很凶么?”他低头看着她。

  青岚扯着嘴角干笑:“......哪儿的话,怎么会躲您呢!”

  许绍元苦笑,她方才明明是站在车的那一侧,若不躲他,何必绕到这里来。

  “若不是在此处遇到,你是不是打算再不来找我?”他柔声问道。

  “......自然不是。”

  青岚虽然努力仰脸看着他,但耳根子已经有些发烫。这倒不是因为说谎,而是因为他与她说话的口气和从前很不一样,有几分埋怨,还似乎有些绵绵缠缠的东西,让她听得心里痒痒的,忍不住想抓扯自己的袖子。

  许绍元微微叹了口气,他并非想要她尴尬,只是有些疑问在他脑袋里蓄积了一年,实在想要问一问。

  “你这是在忙什么?这酒楼里有你认识的人?”

  青岚摇了摇头:“我偶然发现这附近有个乞丐好像是我认识的人,所以特意来找。”

  “这一带我很熟悉,让我铺子里的伙计找人更容易些,你该来找我的。”

  青岚笑着摆手:“小事而已,先生要事缠身,不想麻烦先生。”

  她话音未落,刘管事便带着一个乞丐走近了。

  她往那乞丐脸上一扫,便知道他找错了人。

  “......不是他,那人打扮得极整洁。”

  刘管事连连点头:“恕小人无能,主要是一直没有找到既整洁又和那画像相像之人,此人虽不那么整洁,但样貌和那画像最相像。”

  青岚赧然笑了笑,的确是她画技不精了。

  作者有话说:

  我真不想停在这,实在是后面还没挤出来呢......说实话我开始以为今天交不出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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