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宣传宣传他也会驯蚂蚁,程傻子使劲摇头,光溜溜的脑袋像拨浪鼓一样。
我问他:“这本事哪儿学的,以前怎么不见表演?”
“我早就会,以前不想表演。”他不愿多说,想赶我们出门。
我诈唬他:“蚂蚁书生死了,你就开始演一模一样的,你把他害了吧?”
程傻子骂:“娘的!我怎么会害人?光他会我就不能会?”
“不说算了,我叫警察来查查。”
这下他软了,说驯蚂蚁的方法是至真和尚一个徒弟教的,花十个大头才换来。
“他怎么知道?”
“那我哪儿知道?”
我想了想,问他:“你卖大力丸吗?”
“卖啊,比卖艺挣得多,您要吗?我有红丸,吃一丸就彻底断鸦片,更好用。”
“我没说我抽鸦片啊!”
程傻子赶紧哈腰点头:“得罪您了,我看您是有钱的主儿,以为您也抽点儿。这年头,谁不有个瘾啊?”
十三扇了程傻子一巴掌,我们便离开了。小宝问我,是不是觉得蚂蚁书生没死。
我说:“很可能,但见着人了才知道。”
十三不信:“怎么会?亲眼见的送葬,那么多人瞅着埋的人。咱不也见墓都被盗了吗?”
“你见着尸体了吗?”我说,“明天去和尚家问问。”
晚上,王天方送来信儿,盗尸贼找着了,在天坛边的荒地里住。我和小宝去了天坛,拐了七八个弯,才到地方。这地方一片恶臭,掺杂着腐烂的气息,真叫人恶心。一个十来岁的小孩把我们带到一间房里,有两个人被链子锁住,趴在地上,见我们进来就尖叫,疯狗一样。
小宝说:“看起来他们是惊吓过度。”我问地上两人:“你们看见了什么?”一人大喊:“鬼啊,有鬼!”我问:“什么样的鬼?”
另一人也喊:“永定门,小鬼!死人!”
我问:“是活人穿着死人衣服?”两人使劲点头,缩成一团。小宝问我:“蚂蚁书生真没死?”
“没死,但他们这样子也问不出什么了。”
小宝让我别急,他有办法。一桶热水,几根针,半个时辰——小宝竟把俩人弄清醒了。中医还真有一套。
这俩人确实是盗墓贼,但并不盗尸。他们是拿了蛤蟆老头的钱,在下葬当晚去挖坟,要把陪葬的珠宝金银拿回去还给老头。这师徒俩,简直是敌人,报纸上的评论可能真没错,师父害了徒弟,又要拿回陪葬,徒弟又活了,去找师父。
我问俩人:“你们偷来的陪葬品呢?”
“哪还敢偷!一开棺材,里头死人就往外爬,我们就跑了。”
我在天桥已经待了一星期,浑身发臭。一早,我让十三回东四帮我拿套换洗衣服,就和小宝去了至真和尚家。至真和尚正要出门,一身新袈裟,扛着铁禅杖,活脱脱的一个鲁智深,后头还跟着俩抬行头的跟班儿。
我没寒暄,开门见山,问蚂蚁书生在哪儿。和尚一笑,问我是谁。
小宝张口就骂:“贩毒的秃驴,蚂蚁书生在你这儿吧,到底搞什么把戏?”
和尚从肩头放下禅杖,拎在手里:“小兄弟,别瞎说话。蚂蚁书生是我的小兄弟,他死了我正难过呢。”
我说:“程傻子从你徒弟那儿学了耍蚂蚁,书生要死了,难道是你也会耍蚂蚁?”
“那是我小兄弟的独门绝活儿,我可不会。不如你们屋里找找,找着尸体也算。”
我们进了屋。房子里很干净,堂屋一张方桌,四把太师椅,几上摆着茶具烟具,墙上还有字画。
里里外外找了几遍,不见书生。至真和尚说:“你们还不信,就去永定门义地看看,我昨天才给他烧过纸。”
小宝骂了一句“妈的!胡扯”,就要发作,我拦住他,跟和尚说了声抱歉。
出了门,小宝问我为什么不揭穿,我说,他比我们还自信,这事儿还有古怪。
我们去了义地,如果十三在,可能会当场跪下。蚂蚁书生的坟墓竟是完好的,坟前有一堆烧过的纸钱和上供的碗,供品已被人拿走。
小宝说:“妈的,见鬼了。怎么办?”
我说:“见什么鬼,很简单。我们亲眼见过坟是空的,只能是先挖坟再埋上。你不是会验尸吗?里头真有尸体,验验就知道了。”
“挖坟?我可不敢。”
我找来王天方,决定夜里挖坟验尸。做夜行者,本想只是调查探访,写写故事,从未想还会干挖坟的事儿,但也无妨,事情总是超出控制。几年前,我也从没想过自己会从记者变成夜行者。
晚上,我叫上了汪亮,这让小宝很不开心,觉得我信不过他。我说,不是信不过,同一件事,用两个方法验证,总会更可靠,而且更有趣。
新坟土松,王天方只用半个时辰就挖出了棺材。他掏出一个布袋,在棺材顶上撒出一个驱邪符,然后就起开棺材四角的铜钉。棺材盖挪开,我们几人吓得直往后退,王天方说:“没事儿,这尸体没什么邪气,但棺材有问题,被钉过两回。”
我用手电照进去,棺材角果然有两次上钉的痕迹。尸体个头不大,穿着寿衣,面色惨白,脸上化了浓妆,没什么异常。
“十三,这是蚂蚁书生吗?”
十三捂着脸远远伸着头瞄了一眼,说是。
小宝把棺材盖全部推开,拿着仵作工具开始摸索尸体。忙了半晌,说:“身体没一点伤,银针验了,不像中毒,但我敢肯定是毒死的。”
汪亮说:“我来。”说着从工具包里掏出手术刀剪。
小宝哼了一声:“你们搞西医的,只会动刀放血,人都死了哪有血?”
汪亮嘟囔着“你懂个屁”,扒开书生衣服就准备下刀,王天方拉住不让。我说:“没关系,他不信这个。”
书生胃里有大量鸦片残留物,汪亮说:“过量固体鸦片,大概七八天前吞的。”
十三说:“真是蛤蟆老头害了他啊,报上说了。蚂蚁书生不可能自己吃下那么多鸦片啊!”
汪亮又仔细查验了一会儿,出了坟坑,拿着一个试管给我看:“尸体很奇怪,残留的血不像死了很久。”
我说:“可能这孩子死了两回。”
十三大叫:“你可别吓人,人怎么可能死两回?”
我没解释,因为也只是猜测。汪亮把鸦片残留和血带上,回去化验。王天方合上棺材,重新封了坟墓。趁着夜深,我们离开义地回了城。路上,王天方收了我给的十个大头,跟我们告了辞。
回到客店,我和汪亮合了一会儿眼,就连夜去他家做化验。小宝闷了半天不说话,非要十三送他回趟家,说要找本书。
早上在客店碰面,汪亮和小宝的结论验证了我的猜测。蚂蚁书生先吞了鸦片死掉,下葬当晚,偷陪葬的盗墓贼开棺时,他又活了。之后,被人注射了大量吗啡死掉。
吞服鸦片没死,这事儿我也不信。小宝给了解释:“《洗冤录集证》里记载,吞服鸦片一般不会致死,更多情况是深度昏迷,也就是假死。假死的人被下葬,醒来后活活闷死。”这蚂蚁书生,不知道算运气好,还是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