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还是有些吃力:“昨夜我从你的小楼亭离开后,躲开这府中防守,在后院的矮墙处,用暗号招来了事先躲在那里的精督卫,命他帮我准备了一小壶新鲜的猪血和三张薄层牛皮。今日晨起,我迟迟才来,便是为了制作血袋。”
她捏着那张薄牛皮,纤纤玉指在上拂了一拂,便触到一层油腻的液体。这血袋以厚油封裹,再将猪血存入,能暂存两三个时辰。
宁南忧竟然在昨夜就察觉了邓情的异常,做好了这一番准备。她讶然,望着郎君,目光热烈。
榻上的青年见她看痴了的模样,便忍俊不禁道:“傻夫人,你又开始无理由的崇拜了?我算得没那么准。事先准备牛皮血袋,只是为了找机会故意在邓情面前受伤,以防我身上的伤势暴露。恰好,今日他设了局,我这才将计就计,用上了这血袋。”
江呈佳仍然觉得她的郎君聪明绝顶,一双水汪汪的眸中金光闪闪。她笑嘻嘻的,略微支起身子,凑到他面前,在他冰凉的脸颊上“吧唧”一声,送上香吻,咧开嘴笑了起来。
宁南忧唇间轻荡笑意,揉了揉她顺滑的发丝,双眸温柔似水。
“我万万没有料到,今日邓情会设如此一番大局,来对付你我。明明昨日他并没有疑心于我,今日却突然如此...也不知,是不是他得知了什么消息。”江呈佳提及方才之事,仍然心有余悸。若不是宁南忧早有预料与准备,恐怕现在他们也无法安然回到客府之中。
宁南忧神色略顿,萎靡沉寂,闪过一丝失落。
眼尖的女郎立即捕捉到了这丝情绪,她压了压眸中的疑问,等着郎君回答。
过了良久以后,宁南忧才淡淡吐露实情:“昨夜,我在探听邓情与董道夫的私话时,遇到了另一名黑衣客。”
江呈佳点点头,继续望着他。
这事她清楚。昨夜之事,她虽然没有亲耳听他讲述,但断断续续从侍卫口中听了个大概,知道这都护府上出现了两名黑衣客。
一名是宁南忧,另外一名则不知所踪。
宁南忧深吸一口气,深邃眼眸有些悲切的放在她身上,叹道:“你猜一猜,那人是谁?”
女郎见他神情哀伤,似无奈、似苦涩、似震惊,于是心里也不由颤抖起来。
“那人,难道是你认识的人?”江呈佳问。
宁南忧没有说话。
她便知道,他算是默认了。
那么到底是谁呢?谁会夜行都护府探听,在遇见宁南忧时,又毫不顾忌的下杀手?还是一个原本就与他相识的熟人...
忽然,她想到一种可能,心里惊寒未定,抬眼望他,想要征求他的肯定。
她试探的眼神投望过来。郎君便知,他聪明可爱的小妻子,已经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宁南忧敛起双眸,缓慢而低哑的说道:“正是周源末。”
江呈佳起先仍有些不敢相信,到后来心中燃起了熊熊怒意,忍不住冷道:“他...竟敢伤你?他居然...伤你?”
【一百五十八回】兄弟阋墙终难遇
宁南忧眸色清淡,越过床榻前的女郎身影,稀稀落落的停在了内室的屏风上,没有理会江呈佳此刻的怒意。
他咬着字眼缓慢而平常的说道:“你看,这客府一事一物,与我京城的府邸多像。”
江呈佳眸光微滞,抬眼朝厢房内壁环顾巡视了一遍,倏然发现,这里的屋内陈设、置放的屏风、香柜、摆放的物件,竟都和京城的睿王府有些相像。
熟悉感喷薄而发,她瞬间明白自己前一个月在这里住下时,对这里莫名生出的相识相似感是从何而来。难怪,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府邸的建造和陈设!
京城的睿王府邸,不论外形建筑、游廊抱山还是内屋陈设铺修,都是周源末当年带着人一手建成的,虽然是按照宁南忧的喜好修筑的,但或多或少都会留下周源末的个人习惯与特征。
如今邓情客府的摆设,虽与睿王府不一样,但从风格中能明显的感受到两者的相似之处。
江呈佳心口一跳,看向床榻上躺着的郎君,不知如何劝慰于他。
然而,她看他神色,仿佛也没有那么的伤感。
他在摇晃的烛光中,斜倚着身,如黑曜石般的双眼半阖着,藏起了自己的情绪,仿佛并不在意事实真相。
江呈佳忍不住问:“你难道...不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搭上邓情的吗?”
宁南忧又一次避开了她的提问,选择沉默,并始终用浓密的眼睫遮着眸色,让人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有片刻板滞,以为他不愿在这件事上和自己多说,眸中便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丝失落,掩下眸子不敢多看,更不敢再问。
然而,江呈佳过于敏感,完全会错了意,独自一个人难过,猜错了郎君的真实想法。
此时此刻宁南忧只是在思考,在整理着脑中杂乱的思绪,打算好好与她交待。
在她低头难过之际,郎君终于理清了思绪,并抬起了眸,望着江呈佳幽幽说道:“我想,昨夜周源末趁黑刺探清庐居,意外与我交手后,也认出了我,所以在董道夫于都护府内遍查无果、消停下来后,他便悄悄给邓情递了消息,让本就不信任我们的邓情起了疑心与杀心。”
女郎低沉黯淡的眼眸,在他说话的瞬间,亮了起来,心间也默默松了一口气。虽然宁南忧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但此刻只要他还愿意与她商讨,江呈佳就已无比的开心。
她抬起头,虔诚无比的望着自己的夫君,侧耳仔细聆听着,趴在他身边,蹙着细长的柳眉,质疑道:“周源末昨夜被人发现,为了躲避嫌疑,应该不会这么胆大包天的立即向邓情递消息吧?”
宁南忧冷笑一声:“他何止胆大包天?昨夜起,我才晓得他还有一个江湖术士的身份,名唤周祺。他与邓情相识多年,自然比我更了解邓情,可以不漏痕迹的让邓情疑心你我。他只要说,经他多日查探,发现你我二人行迹可疑,有待查实,混入都护府另有图谋,便能将我们置于死地。”
他将昨夜在清庐居屋顶上听到的一切以及他所有的猜测想法与推断,事无巨细的告诉了面前的女郎。
比如说,十年前,十九岁的周源末是如何设局,借匈奴人之手,引得邓情相救,与其相识相知的。再比如说,邓情之所以会在这个时节里突然打开了那卷尘封已久的画卷,完全是因为周源末的一手设计。他极有可能与匈奴王串通一伙,许下了什么利益,用此方式诓骗邓情。又比如,周源末这些年的算计与如今发生的事情之间的联系。诸如此类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