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烛阴十二支（六）
“咚、咚！咚！”
亥猪身子甚重，每前踏一下，都恍若地动山摇，它当先冲了过来，一蹄子，向玄羽脑袋碾去。
“蹭——”
蓦然间，浩荡的剑光飞掠而至，带着一丝幽然的黑，狠冲在了猪蹄上。
亥猪滞住，暗色冰晶缓缓弥漫，但见烛玉凌然立于长空，眉目间仿佛透着坚定与决心。
玄羽偏过脸，随之就见狗头人像捕食的狼般掠来，嘴里狂吠着，疯得吓人。
凤凰般的鸡也不知何时飞到了他背后，汹涌的光气，朝他毫不留情地旋转杀来，欲要将他的骨肉都燃成虚无。
面对两方的迅猛攻势，玄羽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诚然，以他现在的实力，要对付这些，很轻松。
“嗡——”
一道异样而延绵的声响，突兀无比地传来，随即，竟是仿若一缕波纹荡涤过整个空间与物体，那两只飞扑向玄羽的家伙，便猝然定在了空中。
玄羽眸中掠过一抹震惊，抬起头，就瞧见一点一点的黑色，慢慢自狗和鸡的身上一处生现。
然后，它逐渐扩大，最终竟在这般的逐渐里，将两兽，完全包裹。
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玄羽觉到一丝震悚，这两具栩栩如生的黑色冰雕，旋即猛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响，进而拉回了他的思绪。
好强。
玄羽发出如斯感叹，随即就见造就了这强大秒杀的烛玉，自空中坠落。
透支了自己，觉醒了血脉？
他皱了皱眉，她为何要这么干？
然不容他思考，那巨大的猪，已直拱至天，张口对她咬去。
眼睁睁看着如花似玉的美人被撕咬成渣，别说是极正的他了，就是普通人，怕也做不到。
玄羽于是呼炮弹般跃上，运力至绝，狠狠一巴掌，将那只猪拍飞了百米。
离猪脸近了一瞬，玄羽面容抽动下，受不了，真丑。
金白火焰随即爆涌，他再度欺身，拳头雨点般对着猪鼻子锤去，弄得粗重凄惨的猪嚎，在此地回荡，经久不息。
打完，玄羽甩了甩手，一副嫌弃的样子，他望向遥远处的光柱，进去了，也能回到柱顶吧。
侧过头瞥向苍白昏倒的烛玉，玄羽一面再度叹于烛阴血脉天赋的强大，一面又无奈于这丫头的莫名拼命。
他眉头越皱越紧，把她一个人丢在此地，自己委实会过意不去。
挥袖，打出一股劲风，绕到她身边时，便化为温和，将她拖起，而后腾进了那上行的光柱。
烛玉消失，玄羽就也迈步，走向那巨柱之顶，烛阴之殿，爱护他和他深爱之人的所在。
乾坤万象旋转，玄羽只觉眸前迷乱，从苍芒到清明，随后自己便身在大殿中。
脚下，一点也没有破碎的迹象，玄羽恍惚，若不是身旁平静躺着的烛玉，他都要以为方才与十二只兽，在六个地方的战事，是一场大梦。
抬眼，就见饮天道人与烛阴上坐，地鼠老头变作金鼠趴在桌上，随即雪从位子上一下子站起，两颗清澈的眼眸中，就是两个只有玄羽一人的世界。
被这种目光震动了心弦，一时间，玄羽连呼吸都凝住了。
“哈哈，您看，他们这不是来了吗，一共也没过几盏茶时间。”
烛阴笑笑，对饮天道人和善道。
听得，玄羽瞳孔一缩，他在下头，真的只呆了几盏茶时间？
饮天嗤笑一声，目中具是不屑：“烛阴阁下莫非当我是傻子？烛之魇境，他真正在里头耗费的多少时日，还不得而知吧。”
此话一出，烛阴面上有些挂不住，他眉目间透出点点虚弱，然后不再言说，将眼光转向自己女儿。
她的血脉，居然觉醒到了这种程度吗。
烛阴吐出一口气，那气带着点点暗沉色，卷到烛玉周遭，然后缓慢，没入了她的身体。
饮天道人望向玄羽，即刻眸中划过浅浅的错愕，“你到天境了？！”
他开口惊问，声音有些大。
玄羽嘴角轻勾，含笑点头。
桌子一拍，饮天险些就要哈哈大笑了。
本来他还对玄羽成丹，是心怀无比担忧的，如今这小子由地登天，算是将他心中的石头，放下了。
玄羽也笑，随之心念一动，踏步而上，直接走到雪面前，不由纷说地，便将她紧紧抱进了怀里。
少女挣扎了几下，便安然了，两只手渐渐环上了玄羽坚硬的脊背。
烛玉睁开眼，于朦胧中，一下子找到了玄羽的身影，而看到相拥的两人，她本就如金纸的脸，更是苍然地像要化入空气里。
目中的光刹那间寂灭，她忽然明白，自己的爱情，在一开始就死了。
每个少女的心中都有一个英雄梦，虽然她有心理准备，但眼前这幕，生生将她的梦打得稀碎，又把这碎片按进了泥里，来回碾压。
烛阴看到女儿的神色，心中也明了了七七八八，一时间也有些心痛，他没料到自己一向为骄傲的女儿，没让玄羽的心有松动，反而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
他长叹，大概这种东西，委实强求不来。
有缘无分，何况缘已尽，烛阴本来想开口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再观玄羽这里，已将雪放开，便见她面上虽绯红，眼神却分外复杂。
“你之前，是不是一直和她在一块？”
玄羽嘴角一僵，眼神闪烁了下，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雪清楚地望见了那闪烁，凝了脸，心有些下沉。
“之前，他救了我好几次，我也帮过他很多次。”
烛玉突然出声，声音平静，也不知是心里的哪种情绪，诱导她说出了这种话。
玄羽身子一滞，连烛阴都惊异无比，都明显没料到她会如此。
雪见玄羽缄默，然后垂下眼睛，从玄羽怀里钻出，“对不起，你让我静一下。”
她径直飞起，掠到了殿外，片刻后，人影消失。
玄羽呆住一瞬，然后飞快踏身而去，追向遥遥消失的雪。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他连半个余光，都没给烛玉。
饮天向烛阴告别的声音打断了烛玉的思绪，她看着他和金鼠身影的散，目光已然空洞。
烛阴立到了女儿身旁，嘴唇颤了两下，依旧什么话也没能讲出。
“父亲。”他听她道。
“我要闭关。”
作者：
烛玉小朋友下场了，不过，到很久之后会再出来的。
命中注定
雪向天宇飞动，并无具体的目的地，她也知道自己这样显得小气了些，但一看到玄羽，就会不自觉地想到一些难受刺心的画面，以至于令得身体都是失了控制。
她飞快地越出了巨柱，不断朝上空奔行，也感觉到玄羽像个尾巴似的跟着，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雪！”
玄羽喊了一声，微有些嘶哑，语气急切而带着钝痛，深深刺进了她的内里。
脚步微顿，雪银牙微咬，随之并未回头，继续上飞。
手紧成拳，玄羽体中真气运转，一步，霎时迈到了雪的面前。
前路被拦住，她登时停下，没有一股脑撞进她怀里，也没有抬眼望他。
定了须臾，雪便扭身向斜侧掠去，玄羽见得无奈，再跨一步，伸手就想抓住她的袖袍
哪料得这妮子闪电一样，他猛抓也抓了个空，而后就见雪掏出一块空间石，径自捏碎，也不顾会开辟到何方，毫不犹豫地就钻进了裂痕中。
玄羽心惊异常，同时也有些恼，他不明白素来懂事的她，何以莫名地闹起来。
幸好晋到了天境，有了足够的速度，他得以挤进那快要收拢的空间开口。
追随眼前的人影，他持续跟着，终头晕眼花地被抛出虚空，也不知是好运气还是坏运气，猝然砸到了雪的身上。
她不由惊呼一声，玄羽反应奇快，感知到那柔软的娇躯，便立时伸手，动作带着丝霸道，将她按进了胸膛。
两人飞快下落，半晌后，地面呈现，玄羽强行旋转，让自己的身体，成为了怀中人的肉垫。
“砰”的一声，他们摔落，令得玄羽低低闷哼。
雪趴在他身上，顿时仓惶，旋即一下子滚到旁边，有些混乱地站起，低着脑袋。
以手撑地，玄羽苦着脸直了身子，咧了咧嘴，向她露出一个笑容。
“小雪，乖一点，别闹。”他声音温而软到了极处。
闻言，她粉唇上弯，弧度中夹杂缕泫然，瞬间像让人把世界都捧给她。
玄羽的心露跳了一拍，即刻继续安抚道：“我话都没给那女的说几句，也没给她帮什么大忙，你何必吃醋呢。”
“你还想帮什么大忙。”抬头，雪眸若清水星辰，整张脸映过来，似把宇宙的颜色都夺了去。
“没有没有。”玄羽匆匆摆手，“你要知道，我只喜欢、只爱你一人，心之昭昭，天地可鉴。”
雪闻言，别过脸，低声喃喃：“只会甜言蜜语的男人”
然还不待对方有反应，她突然捉住玄羽的衣领，两眼直直望过去，当下令他一愣，随即有些不知所措。
刚刚还一个劲地跑一个劲地躲，怎么忽地就改了状态变了脸色，女人心，海底针啊！
“如果你遇到一个比我还好看的女子，她又对你一片痴心，又和你经历过患难，你会不会接纳她，喜欢上她。”
玄羽呆住，什么？这几个假设完全怎么会成立？光是第一条，就已经是个不可能事件啊！
但他还是郑重地进行了快速地思索，而后坚定地，异常坚定地，摇头。
“我已经有你了啊。”他说。
雪确凿被触动了，纤细的手稍稍加力，又道：“如果你那时遇到的不是我，而是那个烛阴的女儿，或是其他人，你会不会爱上她们。”
玄羽指尖微颤，定神，然后沉声说：“遇见你之前也并非没有女孩喜欢我，我并不会因为别人而动摇自己的心，你是第一个让我动情的，不是因为你长得美，这一点你之前早已问过我，我也早已说过。”
“我对你动情，只因为，你是我今生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他举起手，“这是我心的感受，你也要相信，我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之语。”
听罢，雪不再言说，只眸中闪过粼粼水光。
玄羽轻轻拉过她的柔荑，随后笑道：“你看看这一个空间石，也不晓得咱们到什么鸡不生、鸟不拉的地方来了。”
打量起周遭环境，竟发现他们站在一处悬浮于宇宙星空的石台上，台间纹路玄奥，风霜摩擦的痕迹甚重，古老非凡。
环顾四周，但见三面有星辰，一面昏暗之极，恍若可怖的深渊，一不留神，就要将人吞噬。
面色凝重，玄羽将目光放在那昏暗之地，只觉像有咆哮声扑面而来，将他压得喘息不畅。
幽然之黑，如在一点点诱惑着他，想将他拉进其中，万劫不复。
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我们走吧，离开这。”雪拉了玄羽一下，轻轻出声。
“嗯。”
他霎时回了神，当下点头，就要带着她，飞离这颇为惊悚之处。
耳后传来少许异样的声响，玄羽顿时头皮发麻，一种想看又不敢看的念头，在脑海里横冲直撞。
别回头别回头
笑话，看一眼又怎么了？他玄羽这辈子怕过什么了？
在这两种交织的声音下，玄羽，终究还是，回头了。
一回头，他并没看到什么，而是听到了那刺痛了耳膜的泣血般的尖叫。
他瞬间用真气封住了自己和雪的两耳，随后顺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他看到了那于无穷黑暗中的，无数根参天巨柱。
此刻显露了冰山一脚，也能让人想到是一个大得恐怖的，牢笼。
而这牢笼里关的会是什么东西。
玄羽的瞳孔收缩成针眼般，一颗、两颗、三颗他看到一颗又一颗的红点，在那黑暗中浮现。
随之，大团的猛烈的黑，诡异地舞动起来，似缓缓舞成了个有无数手指的手掌，而每一根散着泅泅黑意的手指上，都坠着两颗猩红。
玄羽陡然看清了，这足有数十根的连结在一起的手指，其实都是头。
而那一颗颗的红点，则是头上的眼睛。
尖叫声继续涌来，隔着层真气，也深深桶入了他的脑海，那就像猫受到强烈惊吓后发出的喊叫，更像是婴孩的哭泣，令得玄羽后背，转眼就为冷汗所浸透。
天，这里到底关着个什么样的怪物。
果真泱泱宇宙，有太多莫测可怕之地，人，与之相比，便俨然是渺小的蝼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