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烛阴(1 / 1)

我将不败 谑海丰年 1 万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139章 烛阴

那神女被他噎得哑口无言,玄羽抱着雪,脚一跺地,整个人袭天飞起。

众望之,都是且惊然且感慨,而那些金甲人,则面目都要扭到一起去了。

玄羽欲要掠走离开,身形化作道流光,谁料得,刚行了数丈,他就硬生生,静止下来。

他静止的同时,天色骤然一暗,像将这巨柱从顶至尾包裹,原本亮堂的白日,刹那间入夜。

气温,在不绝下降,寒风刮吹,玄羽眉头稍锁,下望,就见大地屋宇,业已结了层薄冰。

神女面露恭敬,在下方清然出语,声音传进了玄羽耳朵:“父亲已至,往后,不再是我纠缠你。”

冰结得越发厚,城中居者不知发生了什么,都躲进了房子里。

“竟然是烛阴。”

饮天道人突然出现在玄羽边上,目中闪着惊叹之色。

金鼠老头从玄羽背后跳出来,“烛阴?!”他显然不可置信。

瞧得玄羽也惑然,雪也抬起小脑袋将大眼睛对着他,饮天轻咳一声,道:“烛阴是兽中神之一,地位实力仅次于兽尊帝龙,我还以为他在上宇宙,却不料竟在北地。”

说完,他又补充了句:“把这大柱子当家。”

“烛阴者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息为风。”金鼠在一旁喃喃,“传说中的存在,没想到真能见到。”

“什么见到,脸都没露,哪里是见到。”饮天满目鄙夷,嫌弃地对着地鼠老头,一副“你真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玄羽望向漆黑的夜空,面无波动,目光平淡。

雄浑苍芒的声音,随即若从四面八方传来,每个字,都带着重量,灌进人的耳朵。

“小友,还请留步。”

玄羽抱着雪,唇角轻勾,锋劲油然而生,“我若不留,你待怎样。”面对这传说中的存在,他毫不客气。

烛阴那边陷入了沉默,随之似轻轻叹息一声,道:“无意对你们不利,何必如此排斥我们。”

“还请小友给本尊三分薄面,虽然你们人多,还有一位上品尊圣,但在我的地盘,想走,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玄羽听了这话,从鼻子里发出声嗤笑,“这是威胁?仗势欺人?”

饮天把玩着手中的佛尘,语气听不出起伏:“烛阴,你难道要动手?”

天际人被这两人堵得半天没说话,随后,他再言时,声音中已含着非凡的唏嘘与无奈。

“本尊是真的,无意对你们不利小友,你就当作客人,到这柱顶坐一坐,如何?”

玄羽打了个哈欠,用手拍了拍嘴,“好啊,其实我也没准备和你闹翻,有好吃好喝地款待,作甚要走?”

听得,几人都嘴角抽搐,饮天几乎能想象到云后烛阴扭曲的脸皮。

“好,既然这样,那再好不过”

烛阴此句俨然挤出来般,他复而对下方的女儿道:“不必再游玩了,同我回去。”

“什么?我才刚出来啊。”神女目露愕然,一副万分不愿的样子。

“回去,莫要再说了。”烛阴音调严肃,随即天地一亮,玄羽只觉一阵浩荡狂风自大地冲起,周遭景色浮光掠影般变化,他与旁边的人,仿佛在飞速抬升。

转眼间,几人就到了一处空旷广大之原。

玄羽猜想,这约莫是那巨柱之顶。

头顶,为始终深邃的无尽星空,各色光泽交织旋转,华美而神秘,面前,则矗立着座横纵百米的高然巨殿,因灯火幽幽,显出股沉寂的庄重,与压抑人心脏的雄厚气势。

步入殿中,玄羽方觉从黑夜走到了白昼,上下左右,所有地方,都像镶嵌了轮耀日,普照得殿内无匹辉煌。

而在这大片的辉煌中,一人身着红袍,看上去年纪甚轻,然坐于高位之上,面目端正,尽显滂沱神只之威。

神女不情不愿地上前一步,盈盈弯腰,礼节恰到好处:“父亲。”

“你先下去。”烛阴挥了挥手,道。

待这神女离开,他眉头不自主地就皱了起来,然后迟疑了几下,说:“不知我能否与小友私下聊几句。”

“还请放心,我自有好吃好喝款待客人。”他紧接着补充。

烛阴见饮天道人不断地捋胡须,玄羽还未答,他便再度开口:“我不会带小友去多远的,只是欲说几句话罢了。”

玄羽默然,随之望见烛阴的目光不时朝雪瞥来,还有些复杂,于是不动声色地将她挡在背后。

他点了点头,随之拍了拍雪的手,示意她自己会无事。

烛阴松了口气般,袖袍一挥,人已坐在漫天星斗间,玄羽同刻闪到他面前,一桌清酒,静静在空中悬浮。

“小友,此乃天火星辰凝酿,与龙凤香泪勾兑而成,乃世间绝品,此方大陆,必找不出第二味来。”

玄羽亦坐于桌前,甚大方取杯满酒,而后一饮而进。

绝品沁润着唇舌喉,留下洗刷般的能量和清爽的香意,落腹,灼热之余回味无穷。

“说吧,什么事情。”酒虽极佳,玄羽未言赞语,神态平常,唇边挂了风轻云淡的微笑。

烛阴也喝了一杯,然后缓缓开口:

“你应是知道,有成为神主资质的家伙们,大多居于上方宇宙,而我本该随帝龙在那,之所以离开,隐在这高柱之上,便是因为厌倦了那里的力量争夺。”

玄羽听此,有惊奇有解悟,而最后一句,则让他心中复杂,其实什么地方,都有力量争夺。

“而不在上宇宙,这东西南北中的青年才俊,就十分难以寻到,我本着因果大道,坚持一切随缘,结果,始终未尝碰上我满意的人才。”

“我广开巨柱,实际也为招揽能人,见他们个个对我崇拜非凡,我反倒日益心慌,因为越是对某个存在敬仰,越不能成为让他人敬仰的人。”

“我听闻近期巨柱与外界的交流增多,正好小女在柱顶憋久了,想下去游玩,我便许了她,顺便提了个条件。”

“本来这条件也是我无心之为,但没想到,她当真碰上了一位年轻强者。”

“而我亲自来观,发觉你天赋非凡,完全达到了我期冀的标准。”

烛阴目中含着笑意,“她在蛋中孕育之时,我就开始寻人了,据今天,已过了数百年,数百年消磨了我的念头,结果终究,由她亲自找到了你,这,便是因果缘分啊。”

成就什么样的果

“你,什么意思?”玄羽凝身坐着,双眸中闪着跳动的光。

闻言,烛阴垂目,明明是年轻人的身姿,却从神髓里透出了老态。

“早在我的孩子出生前,我就知自己将面临一劫,到时活不活得下来,是个问题,这也是我寻找青年才俊的原因之一,我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么一个女儿。”

“而原因之二,就是只有天赋异禀者,才能将烛阴的血脉,传承下去。”

玄羽面上出了一道裂痕,听到这里再听不出对方的意思,他可就是呆子了。

“烛阴前辈,您老难道没看到,我有道侣吗?”

“而且你女儿,能接受你的安排吗?”

玄羽这般说,烛阴的脸也裂了,“所以,我希望你们,能相处相处”

他复又低言:“至于你的道侣,我确乎觉得有些对不起她,但是你有能力,再多一个,也未尝,咳咳,不可”

玄羽乍然起身,“不用考虑,也不用多说了,晚辈告辞。”

他转面便朝下飞掠,没有半分回头的意思。

烛阴也蹭一下站起来,伸出手,却虚抓一空:“小友且慢”

玄羽终归是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他定定地杵着,未几,眼中划过抹前所未有的坚定来。

世间永远逃不过的,便是因果,让他女儿遇到玄羽,终归是有冥冥中的因,他一生求缘信缘,自不愿缘分终结,他要,尽力看看,这因与缘,能成就怎样的果。

烛阴张开双臂,身上赤红的袍子在黑夜星空里飞荡,显得艳极,甚至有些妖异。

一圈庞然的玄奥波动,缓缓向下漫去,若将此片乾坤的一切,都遮蔽住了。

他的脸色逐渐苍白,嘴唇也在微微颤抖,如果,如果这之后,他仍然不接受,那他,还是放下执念吧。

毕竟,他的女儿烛玉,小小年纪,已实力不凡。

玄羽落下时,宫殿依旧安然匍匐着,只是比起方才,莫名给他种异样的感觉。

他走进其中,更觉得怪,四面八方居然一个守卫一个侍从都没有,而且,按理说雪还有饮天地鼠被招待着,应当有些声音,此际,却过分的寂静。

玄羽的眉头紧锁,体内真气流淌加速,他心里,出了股不详的预感。

放缓了脚步,玄羽望着这辉煌亮极的巨殿,这样以烈光为灯的地方,偏偏给他一种寒冷之感,细思极恐。

“师父?”他开口喊道,回声顿时缭绕,久久不歇。

玄羽的脸色变了,若是饮天道人那都出了问题,那么事情,怕有些大。

“师父!”

“地鼠老头!”

他有些慌张,两手紧紧握住,扯开嗓子吼道:“雪!”

“雪……”

“雪!!”

他奔跑起来,前方突兀闪出道女子纤细的影,他以为是心尖上的那个人,匆忙冲过去。

然而瞧清了,他猝然停住,身子踉跄了一下。

玄羽的眼神带着出离的怒火,盯着这烛阴的女儿。

“你们对他们做了什么?!”他忍着上前掐住她脖子的冲动,猛压着声音质问。

烛玉听得,面色难看,道:“我哪里知道,你一个人在这大呼小叫,我父亲呢,他去哪了?”

玄羽怒极反笑,“他那么强的实力,能去哪?难道你还怀疑我把他弄丢了?”他语中的讽刺与针对意,让她咬紧了银牙。

玄羽此刻的心情,用如焚来说也是不够,他“嘭”一拳砸在地上,道:“若是烛阴老儿捣的鬼,有朝一日,我定让他尝到后果。”

拳风击地,没起任何痕迹,烛玉欲说什么,但望见玄羽有些红的眼眶,终究没再出声。

“轰隆隆——”

剧烈而连续的响声,突兀暴起,若无休止滚动的闷雷,地面继而狂猛得摇晃起来,玄羽和烛阴,都未能站稳,伏下了身。

“咔嚓。”

细微的开裂声,没能逃过两人的耳朵,玄羽脸色一变,刚欲踏起,脚下的地板便陡然塌陷下去。

而后,极端汹涌的,全然不可抵抗的吸力,霎时包裹全身,将他们霍然拉进了滂沱的黑暗中。

就像深渊,将两个鲜活年轻的生命,吞噬。

玄羽在飞舞于幽色里的光怪陆离中,因着数不清汹涌能量的冲击,七荤八素,最终失去了意识。

他在醒来时,只觉自己躺在万分坚硬的地上,浑身上下并不疼痛,只是无力。

入目处是漆黑的,像画了厚厚的墨般,他一点也辨不出自己在哪。

缓了半天,他才将入界运行,这地儿的能量稀薄得惊人,一炷香时间,他才勉强恢复了少许力气。

坐起身,玄羽旋即一惊,他摸了摸右眼,小世界依旧实打实地存在在那,只是……他一点都感觉不到里面的空间。

心在微微下沉,因为这里的空间禁制吗?如此,他可谓少了张底牌,还少了把龙血剑,武器,仅剩白箭了。

蓦地,前方刺起道凌然无比的光柱,一刹那就照亮了这方世界,玄羽不由捂住双目,再观,便知这是处宽广得不见边际的空地,只有那光柱,蓬勃有力得向上方冲升。

不,不是只有那光柱。

玄羽还看到了自己身旁,悠悠转醒的“神女”。

孤男寡女,共处一地,玄羽不得不怀疑,这一切,都是烛阴故意为之。

而他一想到自己身边的人,尤其他承诺了一生的她,顿时怒火中烧,心神动荡,近乎不受控制。

好不容易稳定下情愫,玄羽看烛玉一副甚为迷茫的样子,也是有些无语,烛阴难不成,连自己女儿都坑?

玄羽想那巨殿位在柱顶,他们又是掉进地里的,便道:“这里应该是柱子内部。”

“我们应该在最底下。”他指了指前方的光柱,“我想普通飞是上不去的,要靠那个。”

他有些冷漠地说完,而后径自走上前去。

接近了那仿佛神光万丈之处,玄羽恍惚间,像瞧到一个字,风般卷过。

什么字?

他愣神间,遥远高空,忽然之间,降下道电般的劲风。

玄羽反应极快得倒飞而出,因为躲得仓促,身子在地上滚了两圈。

他翻着爬起来,看到一尊金芒闪闪的影,立在了他方才站的地方。

他想起来,刚刚那个字,是“子”。

烛阴十二支(一)

玄羽定睛,前方人身形瘦长,从头至脚,甲胄锋利,像有一柄柄刀刃,倒插于上。

他细手细脚,偏生了张灰色鼠面,在一身耀眼金光下,甚为突兀。

“这是……”

烛玉有所惊异,呢喃出声,目光盯向对手,带上了些凝重。

她话音刚落,“人影”就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冲而上,数把锋锐之刃,直直将玄羽包围,朝他身上穴道封刺过去。

此等攻势,不可小觑,当下玄羽踏力于地,欲趁着刀刃没将退路封死,躲避而开,然而这鼠面人显然速度极快,没给他机会,攻击就落在了皮肤上。

土色防护被轻松扎破,玄羽凌空一滚,令得利刃擦着皮肤过去,纵衣他身入界的身体强度,还是被挑出了道道伤痕。

白箭腾在手中,玄羽咬牙,振臂猛挥,金白火焰熊熊蔓延,逼得对方一退,白箭进而从火色中冲出,夹杂惊人劲力,狠狠划向对方面门。

这一划,竟是划作了一空,玄羽瞳孔一缩,眼前的影消散不见,他急忙偏身,肩膀刚觉到锐风临近,便是吃痛。

顾不得查探伤处,玄羽挥掌,金白火焰铺天盖地涌上,将鼠面人止住一瞬,他即刻倒退,心中骇然,这东西的速度,比他料想的还可怖。

烛玉看到未与那人影过几招便就挂了不少彩的玄羽,也震动非常,她深知他的实力,如今他却眨眼落入下风,可见局面,有些凶险。

“还看戏?帮忙啊!你以为它只打我?”玄羽瞧着这女的,气不打一处来,怒声道。

闻言,烛玉面色一僵,而后就感到一双毫无感情的鼠眼对向自己,其中的锋刃感,鲜明至极。

她当下举剑,谁料那鼠面人却比他更快,两手一抬,身上倒插的数不胜数的剑刃刀芒,登时绽出大片的磅礴金光,然后就如下了刀剑之雨般,对着他两人所在之地。

玄羽眉头紧皱,在电光火石间思索后,喝道:“你别管这些,去缠住它!”

他同时双手朝上空去冲,金白之火旋即化为燎原之势,喷薄怒起,将刀刃之雨,不断焚烧。

烛玉也没再墨迹,手中剑光刁钻,巨剑也时不时飞跃砍斩,琪脉剑法,没有保留地逼杀,鼠面人速度虽快,也不免束手束脚。

玄羽见烛玉虽渐落下风,但将对手缠得很紧,心里也略略松气。

他边抵御着闪耀的刃之风暴,边接近两人的战局,如此行动有些吃力,但其实好处颇多,包括能更让他亏见天的境界。

“登——”

金铁交击的长鸣,烛玉两手有些发麻,随即玉剑成软,蛇一般卷上去,逼得鼠面人不由后退。

“抓住你了。”玄羽声音突现,他从斜侧丽掠来,手掌瞬间印在了它的背后。

“碎阳手崩!”

几字吐出,鼠面人身上的金光像被生生撕扯开,那一道道插着的刃,震荡摇晃。

这一掌打得对手倒滑出去,玄羽坚持乘胜追击的原则,凝眸,抬掌。

“通昼神罚!”

“轰——”

恢宏的金色闪电劈开空间,炸落在鼠面人身上,伴着迤逦的轰鸣声,无尽光芒便以它为中心,扩散开来,将那通上遥遥高处的光柱,都衬得黯淡了。

玄羽喘息,收掌,入界运转,且以木行气滋润身上的伤口,他微微,松了口气。

这通昼神罚,应该能把那子鼠,砸得连渣都不剩。

他把白箭收起,率先走进了升腾的光柱中。

玄羽只觉得眼前一花,而后正打量周围的环境,便听旁侧烛玉喃喃:“我们怎么回到原地了。”

前方,赫然还有一条上通的光柱。

他朝前走了几步,一个字,再度闪过。

“没有回到原地。”因为,这个字是“丑”。

果然,是十二支么。

青阳墓的机关也是十二支,看来这鼠牛虎兔龙的,挺招人喜欢。

“咚。”

沉闷的巨响,伴着大地的轻颤,令人感觉像是有个苍然大钟,在心里撞响。

“咚—咚—咚——”

响声持续,玄羽看到一尊硕大的影走近自己,轮廓,也是慢慢清晰。

这是个下身粗短,上身极大的家伙,生着个弯角的凶猛牛头,手里抱的参天大树般粗的柱子压在地上,方才的咚咚声,应由这玩意发出。

玄羽看着它壮到了极致的手臂,小山丘般的肌肉,大概蕴含着爆炸的力量。

“什么意思,我们这是进入闯关模式了?”

烛玉瞧着牛头人,脸色微白,问道。

“差不多,至少我认为如果要上去,就得把对手一个个打败。”玄羽冷眼瞥着她,“还不是你那父亲,干得好事。”

扭了扭脖子,玄羽握住拳头,发出了阵阵脆响。

金白烈火“噌”一下附着拳上,玄羽弯腿直腿,刹那间,身化离弦之箭,冲将过去。

“嘭!!”

牛头人举起柱子,携粉碎世界的蛮力,撞在玄羽的拳头上。

结果毫无悬念,烛玉只看到远远的金白之色一收一缩,一道人影便倒飞而来。

玄羽重重坠地,闷哼一声,拳头上已是青紫伴着血红,他在地上躺了片刻,方才翻坐起身。

“你明知它力大无穷,为何还要”烛玉刚出声,就被玄羽扬手打断。

“我只是试一试它的力量,来确定战术。”

玄羽冷眼看着牛头人,对方并无主动进攻的意思,他一字一句地道:“它虽力强,但速度很慢,你离远些,以剑刺他全身上下,我也会力寻他的破绽,只要攻击足够分散足够快,打得多了,它迟早会倒下。”

说罢,他一跃上前,那牛头人似从鼻子里发出了道粗重的气息,然后将大柱抗上肩头,飞身而起,向玄羽砸来。

“轰!”巨响惊心动魄,它的柱子径直拍裂了地面,甚至深陷其中,玄羽虽轻松躲开了去,但瞥到那非凡的破坏力,还是略略心有余悸。

烛玉瞧见,眼神近乎打了个颤,此番态势,比起刚才,更让她有股威胁到生命之感,若这些真是她父亲做的,那确乎,有些过分了。

“你发什么愣!”玄羽的喊声让她一个激灵,烛玉连忙飞快打出套招式,操纵起几把巨大的剑锋,并令之前后左右地散开,对牛头人,狠然袭杀。

面对八方扭曲了空间的剑意,牛头人的动作有些笨拙,咆哮着掀起大柱,裹挟汹涌气浪,将巨剑勉强挡住。

玄羽望向它袒露的腹部,和扎成马步的双腿,目中,浮起抹凌厉来。

烛阴十二支(二)

“啊。”

玄羽大吐一息,直接躺倒在地,现在,他觉得自己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方才一股脑打出大量攻击在牛头人身上,哪料它那么坚硬,反过来还能用柱子敲他,最后配上琪脉剑,他又使了一记通昼神罚,才将这牛击倒。

玄羽体内真气沸腾,丹田却传递出一种空虚感,他闭目,边运入界动木行,边沉淀自己的灵魂力,一点点地对身体进行恢复。

烛玉见他一直躺着,犹豫片刻,未上前,也未先行至光柱,只自顾自地调息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玄羽真气充盈了,即刻爬起,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想现在的自己,足以试着凝内丹。

也不管烛玉,他直走入了光柱。

眼花之间,到了下一层,便觉周遭气温略低,前方的光柱比下头先前两个都粗壮了许多,偏偏光线没那么刺眼。

玄羽走上前,这片天地寂静着,压得他心头有些沉甸甸。

白箭已然飞出,缭绕身边,玄羽随时防备,以免有突如其来的攻击,让他措手不及。

所视之地,光彩忽地一亮,这回,饶是有些惊异,玄羽还是看得清清楚楚,眼前闪过的,是两个字!

“吼!”

强横的啸声让人的思绪不自主紧绷,玄羽下意识向后一退,一把赤红炽烈的庞然之刀杀下,狠狠砍进地里。

持刀者,全身斑纹闪着霸道的光芒,一颗虎头,凶猛咆哮,灼热的王者之势,扑面而来。

玄羽面对寅虎,全神贯注,然背后发毛,不安之感汹汹。

一声尖叫,倏然传来,玄羽白箭霍然朝后射去,他就知道!

转脸一扫,就瞧见只巨大的血色兔子,张着两只锋利异常的爪,向他拍来。

白箭带着金白之火,烧在大爪上,却阻不了其太久,玄羽刚欲打出些攻势,身后虎头人的赤刀,已携罡风,凌然劈至。

“砰——”

重响现,那光芒四射的赤刀,竟滚烫地击在了数把从天而降的巨剑上。

侧目看着剑意的摇晃,刀与剑摩擦,发出滋滋的声音,又时不时化作一阵尖锐之鸣,欲要冲破耳膜。

玄羽抬头,就见烛玉指掌叠舞,光洁白皙的额头上带着薄薄层汗,巨剑一把又一把,看上去有些费力地与虎头人周旋。

尖叫声再起,他顾不得别人,迎向前方的巨血兔。

兔子本就两眼如血,这只体积那么大,毛发又皆红,再配上阵阵锐得吓人的鸣喊,令玄羽有些毛骨悚然。

他想,这只兔子成功让他对所有兔子的好感度降为零,都要留下心理阴影了。

玄羽全力以赴,全无保留(小世界和小世界里的龙血剑用不上),通昼神罚直接打出,惊天地泣鬼神的金色闪电一个劲地朝下劈,那大血兔跑地飞快,神罚罚黑了它的几撮毛,却没伤到致命处。

脸色变幻,玄羽恼恨自己有些心急了,如果先诱巨血兔露出破绽,再来金电,效果怕得好上许多。

“吼吼!”

赤色光刀夹杂万仞飓风,朝他奔雷般冲来,玄羽心头一震,转面,竟看到烛玉倒在远处,不省人事。

怎么回事,是他高估了她,还是因为这虎实在太强?

金白火焰燃起,玄羽拿着白箭,以箭为剑,一划而上,裹挟涛涛真气,外加五行之威能,与那大刀,挤压到了一起。

“轰——”

火舌发了疯一样喷洒开去,玄羽喉头一甜,险些以为白箭要断在手里,对面寅虎又是一吼,力量碾压过来,他直接倒飞出去。

好家伙,怎么强,怪不得都说虎为百兽之王。

玄羽脚跺于地,身形还未稳住,巨血兔的爪即刻拍下,浓郁的阴影,将他整个人笼罩住。

他从力扫过脸皮的风中,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玄羽的眸子化作了金白色,紧紧盯着盖下来那只爪,胸中有什么,仿佛在沸腾。

“咔。”一声轻响,那爪骤然凝住,空气,也是一静。

不知何时,烛玉摇摇晃晃地站了过来,一手压在了兔子血色的毛发上,团团幽暗的晶甲,若漆黑的冰,将巨兔全身,都冻结了似的。

做完这些,她就地倒下,身子软成了滩泥。

玄羽有些讶异,他猜到此为烛阴血脉里的力量,观之是强大乃至可怕的,许是她年纪小,没法完全发挥出来。

不晓得这兔子怎么样了,玄羽挥袖打出阵风,将烛玉刮了老远。

寅虎的刀已自侧面斩来,还是那样双手劈世界的态势,每一寸,都含着无匹的破碎之威。

玄羽一跃而起,刀锋自身下险险掠过,他在半空翻转一周,脚上运劲,精准地踏在了寅虎手上,借力高高腾起,白箭在手,毫不留情地插下。

虎嘴大开,汹涌的音波从中席卷,玄羽以真气灌耳抵御,赤色刀光同时间自旁压来,他不管不顾,以肉身冲开音浪,白箭从掌中电射出去。

“嘭”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如同疯狂的虎叫,若剧烈的雷霆,滚滚不歇。

玄羽以金白之火,土木金护,水意缠绕抵住了刀锋,然而那力道还是生生撞到身上,逼得他口吐鲜血,飞砸下地。

虽被重伤,白箭已凶厉插进了虎头上的一只眼睛,它之所以狂叫,也是因为这个。

张手,不待那寅虎来拔,白箭自然飞出,火舌则残存,渐渐铺展,欲要吞没它的一张脸。

“通昼”玄羽睡在地上,手有些抖动地抬起,抑制喉中冒出的血,他低声念道。

“神罚。”

“轰!!”

金色闪电正正降在虎的头顶,霎时乾坤为神光所撑满,八方化为粲然的一片,直叫人睁不开眼来。

赤色光刀落地,玄羽嘴上挂起一抹虚弱的笑,伤下使出通昼神罚,堪称透支,令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应当解决了吧。

玄羽想松口气,在昏迷前,却乍然望见巨兔身上的黑晶裂了一丝,当即狠一咬舌头,让疼痛逼得头脑恢复清醒。

血色的毛发,自黑色后一点点漫出,玄羽险些再吐一大口血,他望向远远躺着的烛玉,心里只想:大姐,您能否快些醒来啊!

然后,巨血兔就从冰冻里冲出,刺耳的尖叫声凌迟般过来,一爪子,拍向玄羽。

烛阴十二支(三)

玄羽脑子就像绷着根将断不断的弦,感受着爪风,牙关紧咬,然后拼了命地一滚,堪堪躲开了去。

尖锐的声音回荡耳边,他额头上汗直冒,只觉得自己这回若活下来,怕要得“厌兔症”了。

“吼……”

身后一声极低的吼,令玄羽头皮顿时发麻,他瞪目转过脸,看见那百兽之王一头的血肉模糊,然而它却艰难地爬动,手紧紧抓起了赤色大刀,离玄羽越来越近。

“嘭!”

来不及也没有力气躲闪,血红的兔爪一下子盖在玄羽身上,他感觉自己的半个身子都要碎了,没想到,这兔子的力量也有些出乎预料。

……不过,还好,他皮糙肉厚,拍几下要不了命。

正想着,“哇”地喷出口血来,那兔爪竟然准备再重打下来。

玄羽只盯着寅虎,它显然是想一刀了结他,只是被金电劈得快玩完了,大概只剩下执念支撑的。

他能勉强抗住兔爪,但若加上那刀,怕就完全没了活命的机会。

如今,他虽连手指头都再难动一下,但绝不能,前功尽弃。

玄羽的眸子有些黯淡,然黯淡之下,仿佛绽放着极度璀璨的光。

其实……还是有一个办法的。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灵魂沉入身体,丹田内的真气喷薄沸腾,汹涌澎湃,随之,像渐渐化成了一道道的利刃,蓄势待发。

“砰砰砰——”

肆虐之威陡生,真气膨胀般爆炸开去,刹那间,将丹田之壁扭曲。

玄羽只觉经脉里被填充又抽空,小腹处痉挛般的疼,他怕巨血兔又一抓下来,引起更重的伤,但又无可奈何,因为他,可以说是别无选择。

心神沉凝,真气变得破坏力更强,玄羽以灵魂调动精神力,在丹田外挤压,内里又有数不胜数的力道冲击,他就不信,没法将这东西搞破!

“嘭”一声沉闷之响,又一爪撞到身上,兔似是看虎要过来杀玄羽,便没太用力,它大概不想让寅虎鞭尸。

血从玄羽嘴里不受控制地溢出,劲力灌进身体,玄羽却拼着残存的理智,将这些劲引向了丹田。

俨然一声轰响升腾在体内,玄羽的鼻孔耳朵嘴,凡是脸上让体内外相通的地方,都霎时喷出一串血雾来。

简直,连触目惊心都不足以形容。

烛玉醒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当下两眼一翻,又昏了过去。

丹田整个成了海洋般浩瀚的真力与能量,玄羽发疯一样要把这能量聚在一起,压缩成丹。

纵然丹田已无,入界却并无停止之态,玄羽专注于聚力的同时,也有些怪异,寻常功法的运行,全都要依附丹田,这也是到了地黄境才能学的原因,而入界……嗯,这不愧是宇宙神功。

其实,入界的运行,依附的是他的灵魂。

并非像其他功法那样,只将一个“法”映在人的灵魂里,入界,是将它的全部,或者说将自己的“生命”,刻进了它认可的灵魂,因为,它明白,央央宇宙中,它只属于,这一个人。

有入界在,玄羽的修为彻地毁灭的风险就小得多,而且它多少可以帮他抵御些外界的伤害,比如大血兔子的拍打。

玄羽狠着压缩,挤得自己几乎要脑缺氧了,没办法,寅虎越来越近,现在可谓是千钧一发,不急也得急,他要,与时间赛跑!

他心焦若焚,真气收拢的速度实在太慢,脑子里还嗡嗡作响,玄羽一时间真觉得,若继续,他要么走火入魔,要么,疯魔!

兔子又一掌拍下,眼睛紧闭着,也开始泅泅朝外冒血,幸好烛玉没醒,不然怕又得吓晕。

也幸好……雪不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玄羽忽视那撕裂般的痛楚,依旧投入全部的精神,努力地要去结出一颗内丹来,他身子脑子都是颤抖,却是忽然,有什么东西在神思里闪过。

什么……是什么,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得抓住……

“小子,修行须静心,最忌浮躁。”

蓦地,饮天道人的身影仿佛幻化在眼前,苍老而安定的声音,涌进了他的脑海。

“因果大道,万事万物有因有果,一切,还要看一个缘字。”

这话……声音有点像烛阴。

玄羽只觉得眼前的黑暗里,有一束光直直照过来,渐渐扩大,让他看见了无尽的明亮。

“玄羽哥哥……”

“屠千秋,我要杀了你……”

“我一点也不想有那样的家乡……”

“他走了吗……”

“百年,最多百年……”

“你会娶我吗?”

一声一声刻骨铭心的话语,同一张一张深入骨髓的画面,浮光掠影般在面前画过,玄羽心神一荡,决然之意,便在胸腔里疯涨。

他紧闭的眼眸松懈下来,渐渐地,他若飘到了大自在的宇宙尽头,没有力没有能的虚空里,他将自己放空,不去想其他的任何。

只除了

——凝出内丹!

烛玉在醒来时,就见玄羽躺在一团血泊里,她这次做足了心理准备,没有再像林妹妹一样晕倒。

随后,她就瞧见脑袋看不出形状的寅虎,举起那依旧灼烫的赤色光刀,向玄羽残破的身子碾下去。

她脸上的血色登时褪得干干净净,立刻就白得快透明了。

想冲上去使些招式,但烛玉的身子就像灌了铅,重重地贴在地上。

经不住地,又是一阵头昏,她强忍着没让自己再昏过去,只闭上了眼。

她脸上的每一寸都在颤抖,双目一丝丝也不敢睁开,她怕看到连全尸都没有的玄羽的血肉。

他若真的死了……说到底,还是要怪自己的父亲……便也可以说是怪自己……

她的身子都在战栗,她怕他的同行人质问她,怕那个极其漂亮纯粹的姑娘来杀她,怕他变成恐怖的面目全非身上鲜红的样子,睁着一双带恨的眼睛望着她。

烛玉觉得,娇生惯养活了十几年,这绝对是她最大的阴影。

也许会让她做一辈子的噩梦。

她的耳朵什么也听不见,或者说不敢去听,她想把所有的感官都断了,她果真卑鄙,只会逃避。

(汗,这么写烛玉的戏份是不是多了点。)

然后,也不知过了多漫长的时间,一道带着真气的声音,冲入了烛玉的脑子。

没错,真真正正地冲进来,她再听不到也得听到了。

“还没醒?”

烛阴十二支(四)

烛玉睁开眸子,就见对面立着个浑身笼罩在金白火焰下的人影。

他一张脸倒是露出来的,然半分血迹都看不到,干净通透得惊人,又俊朗得如天边朝阳,扫却一切阴霾。

那兔和虎不知哪去了,她呆愣在了原地。

玄羽面色平淡,他之所以撑着金白火焰,只是因为衣衫破损得严重,外加有些血色斑斑,此刻,他心里万分怨愤进不了小世界,没衣服换。

感知体内,只见原本为丹田之处,现在凝着个浑然一体的厚实球体,滂沱真气,在其中翻卷旋转,浩荡无比。

方才,他仅仅一拳,便挥开了寅虎的光刀,顺便将它和巨血兔,都打得飞升至天。

许是因为刚晋升时的能量波动都连着那拳一起放出来了,才有这么大的威力吧。

不再看烛玉,玄羽转身,踏进了光柱中。

场景变幻后,他不看周围,径直向前,随之“辰、巳”两字,一闪而过。

“吼!”

“嘶——”

龙蛇交叠的啸声,灌入耳朵,玄羽定神,便见两条巨兽,凌然于空。

其一浑身金色鳞甲,四爪劲意惊人,头似牛、角似鹿、眼似虾、耳似象;另一身细如鞭,眼眸如毒,身披黑气,若腐若蚀,阴森恐怖。

一亮一暗,一威武一诡谲,辰龙巳蛇,气场上比起先前的虎和兔,不知强了多少倍。

然而,现下业已登天的玄羽,并不惧它们分毫。

“嘭!”玄羽脚步一动,整个人眨眼间就到了金龙前方,一拳挥出,猝不及防,轰到了龙面之上。

入界的强悍肉身,整个空间的能量之劲,本体天黄境的汹涌真气,皆聚于一点,从拳中喷出,那龙身当即像麻花一样扭曲,被径直从空中,狠狠砸下了地。

烛玉上来时,便望到玄羽高然伫立,身侧是熊熊金白,龙为重击而抽搐,蛇瑟缩于下方,他一时间,宛然天地主宰。

想来,很少有人能不在这种情景下折服,何况是个未经历多少岁月世面的少女。

“嘶!”

蛇周身黑息滚滚,一个翻动,刹那间飞掠至空,伴着汹涌洒来的毒气,它张着猩红的嘴,咬向玄羽。

辰龙亦缓过劲来,咆哮一声,庞大的尾,夹杂袭杀世界之金光,怒然奔扫到玄羽面前。

“轰隆隆——”

金白火焰犹如爆炸,刹那间,便将蛇的黑气和喷出的毒雾,燃烧殆尽。

那吐着信子大张的口触到烈炎,即刻发出嘶鸣,一退数十丈,玄羽眼神若锋,双指朝下一点,白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进了蛇嘴。

不再理会这蛇带了几分凄惨意味的叫嚣,玄羽两臂大张,生生接住飞驰过来的龙尾,而后咬牙一抱,硬是将龙尾抓在了怀里。

“喝啊!”

玄羽狂然低喝,调动起全身的力量,随即竟把辰龙当作物件挥在空中,然后蛮横地摔了出去。

“咚”的一声,剧烈无比,龙重重砸倒,直令得那异常坚硬的地面,都碎裂而开。

巳蛇在下方疯癫般的摆动,白箭携灼热利意,不断冲击,刺虐得蛇的口腔,一片狼藉,甚是骇人。

“好强”

烛玉怔怔望着这幕,几个回合间,两个不可一世的异兽,居然在玄羽手下败到了这般地步。

“轰——”

巨响突兀,远远地,但见那金龙若鲤鱼打挺,冲开大团碎石,雷霆一般,往烛玉的方向凶暴腾来。

它明显是发现了看似不强的她,因而转变了攻杀对象,欲纵然消亡,也要拉一个下水。

浩瀚的澎湃世间的金色,与足以掀去她皮肉的劲风,冲面直至,烛玉想动,却发现有些赶不及了。

“嘭!”

一抹律动的金与白,像横空按入凡尘的神之手掌,玄羽全身就若化为了这掌,手,霸道至绝地砸在龙的脸上。

烛玉红唇微张,陷入呆滞般望着这幕,一切都像静止了,只有美轮美奂的金白星火,弥散在上下左右。

玄羽此时就像是她的神,手里拿着一把法天相地的剑,把她从头到脚劈成了两半,却又让她心甘情愿。

辰龙像流星一样飞出去,在地面摩擦出了一大条长痕,弄得烟尘狂散,整个脑袋都撞进了地底。

它的身子倒下来,刚好砸在一直痛苦万分的蛇身上,两条玩意交叠地躺下去,发出“砰”一声轰响。

“通昼神罚。”

玄羽举手下挥,上空一暗,金色闪电似长啸着劈来,乾坤一荡,随之成为无穷无尽的亮白,那上升的光柱,近乎散在了这大团大片的昼中。

烛玉眼睛有轻微刺痛,不由伸手捂住,玄羽扫了她一眼,黑眸被光芒映染出了点点流彩,而其中情绪,实仍无波无澜。

此地逐渐,恢复了本来的亮度,玄羽身上依旧是跳动的金白之火,几个腾身,就踏进了光柱里。

烛玉看玄羽消失,下意识地就冲了上去,她一头扎进了光柱,待望到他立在前面时,却又兀自放慢了脚步。

玄羽余光瞥见她欲冲又止,也不说什么,只步履稳然在地,慢慢朝前。

他的身形霍然定住,内心也略略惊然,环顾四周,他眉宇间,沉凝着。

午、未、申。

没有看错,是三个字。

这烛阴柱子里的一套,倒越来越有意思了。

难道他感知到自己进入了天境?一下来三个,也不怕把自己的亲生女儿,给玩嗝屁了。

须臾,三道影子,自三个方向浮出,随后一点点清晰。

午马,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马,手持一长戟,跺在地上,锐意汹汹,似可扎穿苍穹。

未羊,双角弯曲,羊面羊体却有人手,其中握两团雷光,如握神通,玄奇不凡。

申猴,确乎是个货真价实的猴,然两脚扒在根斜插在地的棒上,那棒斑纹道道,宝光满生,玄羽都要怀疑,它是不是有一万三千五百斤,可以定东海,可以塞进耳朵里了。

拍了拍脑袋,唉,看多了,就会这样瞎想。

他回过神,将两臂抱起,脑袋高抬,直接拿鼻孔对着三个对手,也不管他们是否看懂这是挑衅,反正十足嚣张就是了。

来,不就是一挑三么,搞得好像他怕似的!

烛阴十二支(五)

鸡“嗖——”

破风声。

一个眨眼,猴子的“如意金箍棒”,便按到了玄羽头顶。

抬手,拳棍相触,层层风浪呼啸着飞荡开去,当下,似连空间都在晃动。

玄羽目中闪过抹金白,臂膀一振,一下子,就将猴挑飞了去。

“踏—踏—踏——”

马蹄声。

“蹭——”

戟如一道横行的光,穿着玄羽的身侧射过去,若不是闪得快,怕此时,他胸口已出了个大洞。

白箭忽然掠起,从下方上升,直扎人马的肚皮。

“咚咚咚”的蹄声混乱,午马的速度有点出入预料,居然躲开了白箭的攻势,只不过它的身侧,被锋利与炽烫,划出条血痕。

人马嘶鸣,长戟登时被舞得眼花缭乱,劲力翻涌肆虐,玄羽感之,并不硬抗,连续踩步,向后退去。

“滋滋——”

这是什么声……

“轰!!”

一大团狂暴的雷电,陨石般砸下来,玄羽瞳孔骤缩,手掌向旁边一拍,推出飓风般的力,整个人,也因之侧掠出去。

这一掠,并没能全然躲开那硕大雷团,一丝电光绳子般绕到身上,即刻令玄羽身子一麻,栽倒在地。

糟糕,失策了。

流泻到脸上的空气,陡然分化而开,玄羽的脸色不由更为难看。

猴子的棒若一座压碎生机的山,凌然敲来,那态势,若要将一切碎成漫天残块。

玄羽眸光肃然,眼睛紧紧地盯着放大的棍,嘴唇抿成一条线。

他的身子短时间还麻痹着,有些难躲啊……

这若是被敲中,受了伤,恐怕再想赢,就要难多了。

“当——”

响动突兀,所视之处俨然花了霎时,玄羽愕然,便是观得十数把巨大的剑顶在棒子上,那剑身近乎在颤抖,却硬是没让它,落下来。

这是……

玄羽翻滚起身,瞧见烛玉飞在天空,倾城的面上带着淋漓的汗,那紧咬着牙的嘴角弧度,让他恍惚了一下。

仿若透过她,看见了另一个人。

眉头微皱,此种思绪,令得他的心意,有些微少的混乱。

而后,只见午马的长戟,自斜侧里凌空刺至,对准了烛玉的脑袋,仿佛下一刻,就要把那美丽的玩意捅成破烂。

眉头锁一样皱起,玄羽欲上前,却见那只生着人手的羊顶过来,手里握着雷光,传到两根弯着的大角上,旋即瞬时,遍布了他周身。

真烦。

烦得他只想毁灭。

玄羽的手似镜花水月,不知何时已抬到了头上。

“通昼神罚!!”

怒喝,恍如沧海咆哮,金色闪电从天而降,若要将宇宙碎开般,绽出一团锋利的虚影,在天之尽头大幅度扭曲,包罗了万象。

浩然金电,随之狠狠劈在了那专心攻刺的人马身上。

“嘶——”

一声长鸣,伴着世间暴涨的强光,玄羽在这强光中动身,闪出了四方雷舌,眼神如灼,手里捏起了一簇金白烈火。

“嘭”的一声,他将这涛涛火焰,拍上了未羊的一只目。

木行注入,火势即刻燎原。

万火之祖,其威不可当,当即,如泣如诉如发疯的羊吼,从那嘴里冲了出来。

玄羽一不做二不休,一脚带起强大的力,席卷过去,将未羊的整个身体,踢得倒飞。

通昼之光有些散了,然还为尽,另一方又有起势。

只见猴子的棒子竟冲开了那强横的巨剑,依旧凶然非常地,向玄羽扫过来。

感受着身后的猛烈劲风,玄羽眸光如刃,刃中似反射了点点怒焰。

一个两个的,都要找死。

他蓦然转面,两手扣出,眉根手指的每一节每一寸,弯曲成的每一弧度,都像蕴含了捏断天堑的大力。

“咔——”

猴子猛攻的动作乍然止住,玄羽,竟然死死地,抓住了那足以断地的棍棒。

十根手指蔓出了烈红的血,玄羽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将气力从腹传至腰,从腰传至肩,然后,两手一曲,他将猴子连人带棒,扔飞了去。

这一幕,与方才抱着龙尾摔的场景,倒是颇为相似。

烛玉看到也未再走神,她多少也积累了些战斗经验,直接操起数把巨剑,杀向猴子。

也许她自己也没发现,每把剑的尖端,都闪着缕幽黑又晶莹的色彩,若能将万物凝结。

玄羽不再看猴子,偏眼对向马和羊,一个中了神罚,浑身焦黑地躺倒在地,嘴大开着还冒烟,零一个头上冒着金白的火,手中雷色阵阵,挣扎着要起身却做不到。

似乎,没有补刀的必要了。

心思渐渐平静下来,玄羽扭了扭脖子,活了一番骨,天黄境果然不一样,他的实力,可以说比在地玄境巅峰时,翻了好几倍。

而且,耐力也强的惊人,连续着把一只残血的兔加上龙蛇马羊猴都打翻了,他也并不疲累,果真内丹与丹田,是一个天,一个地。

玄羽立在原地,烛玉一言不发地走过来,站到了他旁边。

若未察觉,金白火腾跃着,自然形成了一番距离。

玄羽静静盘坐下地,他得调息一番,鸡狗猪,看似三个都是家禽,实则不应轻视。

因为,由于没有坚持到最后而失败的人,太多了。

未过多久,他睁眼,只觉心气精力皆充沛无比,浑身上下,都弥漫着磅礴的力势与能量。

侧目,就见烛玉一直站在原处盯着他,待他望过去时,她便别开了脸。

心中对刚刚将她想成雪有些不舒服,玄羽张了张嘴,却也什么都没说,终是迈开腿,大步流星走向那应当是倒数第二根的光柱。

烛玉跟上他,因着身高不及玄羽,便一路小跑,一点都不想和他远离。

玄羽的步子顿了顿,进而恢复寻常,迈进了光中。

酉、戌、亥。

三字由远及近,由近及远,玄羽依旧若对马羊猴一样,平静地站在原地。

“嘶——”

“呜——”

“呼——”

一尖三沉的啸声,浪涛般卷至,玄羽身上之火微微荡漾着,双目微眯,望向一点点浮现出的,三道影。

鸡是雏凤,狗是苍狼,猪是凶豚。

怎么说呢,眼前三位,实为鸡面鸡爪凤翼人,狗头一爪一掌人,猪耳猪嘴猪尾人。

一神丽,一疯诡,一凶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