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看,我的鞋子
田耽第一反应就是拿着手里除草的锄头, 大步准备回家,他大爷的,欺负人到家门口了。
“都受伤没?”
向燃闷声嗯了下,他是最大的, 当时没反应过去, 没来得及救周源, 现在还是很自责。
田耽又骂了一声脏话。
周洪山看着她拿着锄头,伸手把人拦下来, 耐着性子劝两句, “你总不能真拿着这个,一下子能把那孩子给打死。”
他说着就把锄头给接了过来。
周家。
余虎在院子里躺着看没人也不哭不嚎,但他不起来。
向阳给周源换好衣服, 伤口上了药,谁家的孩子谁心疼, 她自然是看周源哪哪都好,带着俩孩子站在堂屋门口。
余虎看到他们出来,又开始嚎了起来。
向阳其实没见过这样的孩子,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但其实有个问题, 越是穷人家的男娃, 家里越是看的主贵, 总觉得要好好养着, 家里的姐妹都要让着,这往往就是个恶性循环, 虽然不是说宠着长大的孩子一定不行, 但一般来说都没啥出息。
余家这个唯一的孙子看起来更是这样, 在家里恐怕也是什么好吃的都紧着他一个人, 不行的话估计就是躺地上打滚,可到了外面,打滚可就没人再让着他了。
向阳冷眼看着心里分析一下,动手打了周源,她是恨不得上去也给他两脚,但肯定这么做不了,她要顾及大嫂的面子。
周源觉得他这么大的人,打架输了还往地上滚,可真丢人,他可没有这样的表哥。
田耽跟周洪山在回来的路上又跟向燃仔细问了一遍,俩人了解完对视一眼,顿时大概就把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俩人到院子里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小孩躺在地上,连哭带嚎的,身上全是泥,根本看不清楚这是谁。
田耽觉得但凡余庆刚能把自己的那些聪明小心思放在教育孩子身上,余家指不定还能从这一代开始翻身。
向阳看到公婆回来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她在处理这方面真的不太行,蹲在地里调整犁地的独轮车都没这个有难度。
田耽从余虎身边走过去,先是拉着周温的手上下左右看看,看完才看到周源脸上的伤,这会肿起来看的是比较吓人的。
周洪山在后面走进来,皱着眉头看着地上打滚的孩子,他发誓,以后周家要是出这样的玩意,他一定扔出去不要了。
“起来。”
余虎只是看他一眼,还是没听,又翻了几个滚。
周洪山本来也没多大耐心,这会虎着脸,皱着眉头,突然厉声呵斥,“起来。”
余虎直接吓的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还用袖子胡乱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周源都被这一声吓得抖了一下,他好像从来没见过爷爷发火。
田耽看着他那一身,又跟向阳开口,“你在家里看着几个孩子,你大嫂要是回来,就不用跟她说,安排一下也该做饭了,我去送他回家。”
向阳知道公婆肯定自有安排,只是点了点头。
田耽走过去,伸手紧紧拽紧他的手腕,“走,回去。”
余虎害怕周洪山,但他可不怕田耽,他不怕任何女的,爷爷跟他说过,女的想骂就骂想打就打,看她拽着自己的手腕,立刻准备上嘴就咬人。
田耽直接大力扯着他的耳朵。
余虎疼的龇牙咧嘴的叫,嘴里也不知道是从村里哪里学会的骂人的话,又脏又难听,很难相信是从一个小孩嘴里说出来的。
周洪山站在他身后,也没忍着,直接一脚踹了过去,人就趴在了地上。
田耽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你再不听话,我就悄悄的把你扔到河里淹死,到时候你可真的家都回不去。”
余虎不怕人,但怕鬼故事,也怕被淹死,他站起来也不敢再说话,倒是看起来正常了不少。
田耽路上都不用抓着,让他乖乖的跟在后面,一直到了草庙大队,她跟周洪山在回去的路上就商量过,把人送回去,然后闹上一场,这事最好她去做比较好闹开。
这会正巧是晌午,家家户户基本都冒起了烟。
余虎看到了自己家,撒腿就跑,比兔子还快。
田耽倒是不着急,慢慢的朝余家走过去。
余家今天就烧了汤,弄的腌咸菜,毕竟孙子不在家。
余庆刚为自己的小心思高兴,依照上次签断亲书的时候的表现,他们也是要面子的,不然也不能等了好几年才选择不忍着,现在一个小孩子去家里吃饭,要是不让吃,别人不得说他们家肚量小,周家多有钱啊,还弄的西瓜,乖乖,说不定他孙子去了还能吃上西瓜,那玩意只有城里干部家庭才能吃得起吧。
王爱华看着今天的饭还不如昨个,看自家男人还是埋头吃饭,忍不住伸出来胳膊肘狠狠的碰了他一下。
余大春皱起了眉头,“能吃就吃,不能吃滚,我们余家可供不起你这样的败家货。”
王爱华自然不敢真的滚,这要是真的回了娘家,嫂子大哥也容不下她,余大春也不可能过去接她。
余庆刚对他儿子这样的行为十分满意。
余虎一进院子就开始嚎了起来,他憋了一路不敢吭声,这会简直是有多大声就使多大声。
余庆刚本来是蹲靠在门边的,手里端着有豁口的瓷碗,听到孙子的声音,立刻就站了起来,把碗啪的一下放在桌子上。
余虎身上的泥有些都已经干了。
一家人呼啦啦的都出了堂屋,去看余虎。
余庆刚看他这样就知道是打架了,之前打架也没事,今个可是去吃好吃的。
“你是不是又跟人去打架了?不是说让你去你大姑家吃饭吗?怎么不听话呢?”
余虎听见大姑家,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声音更大。
王素心站在一边心疼儿子,一边扯过他儿子身上的泥,脸上还有伤口。
“你别哭,谁打你了,告诉娘,娘去找他们算账。”
只是余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外面有个声音,“我们家周源周温打的,你是想找谁去算账啊。”
余家的院墙跟村里的都一样,都是泥土堆起来了,非常矮,人站在外面能清楚地看到院子里的情况。
余庆刚没想到田耽会来,他心里觉得糟糕,周家还真是连个孩子都容不下,但他其实从来都没想过要跟周家撇清关系,谁会跟钱过去,想清楚之后,憨厚的脸上就堆满笑意。
“亲家,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田耽也没进去,只是从门口挪到了院墙里面,余家两边住的都有人。
“你说呢,他到了我家就开始撒泼卖滚的,还把我们周源跟周温打了,其他的我也不想多说,把医药费先赔了吧。”
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两边的邻居们也都能听见,晌午人都在家里待着等吃饭,这一嚷嚷不要紧,两边的邻居都站在墙头边上瞅过来。
余庆刚是个非常要面子的人,邻里之间有个啥事需要他帮忙,他一向都是热心肠的,就是想要别人对自己印象好。
“亲家,有啥事进屋坐着说吧,虽然咱们两家断亲,但也不至于闹的这么难看。”
田耽压根就没想要进去,“不用了,你也不用叫我亲家,咱们赶紧的,把他打我们家孩子的医药费赔了,我还得回家做饭。”
右边的邻居听着院子里的话,才知道这就是河山沟的周大队长家的媳妇,听说那两口子都是很好的人,估计这也是被惹急了,平时他因为是邻居,看到余虎做的不好也会去说两句,余庆刚也每次都答应的好好的,但最后还是那样,一点改进都没。
左边的邻居倒是跟余庆刚家的关系也好的没那么实在,当年这个墙头盖起来的时候,明明说好一家盖一半,等到自己家盖完应该盖的,余庆刚说家里穷没能力盖,自己再去找他说,大队长都叫来了,人家还是一口咬定自己没钱盖不了,村里还有好些人看他觉得厚道,觉得是自己家逼他了,这件事情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另外半个墙头到底还是自家盖的,结果事情完了之后,他跟没事人一样照旧跟自己打招呼说话,真是越想越憋气,这哪里是老实人,简直是憋着坏。
余庆刚知道田耽难缠,但还真是软硬不吃。
“亲家,余虎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打架都多正常啊,他们都是表兄弟的,这不至于吧。”他揣着手看起来再憨厚不过。
田耽今个来就是打定主意要闹一场,他们家很忙,没工夫管他们的事情,余庆刚这个人还是可以拿捏的 ,他要的无非一是钱,二是名声。
“我们不是亲家,而且这孩子不孩子的,也不是借口,余虎今天跑到我们家可是说,是你让他过去我们家吃饭的,还说我们家吃的好,最好赖在我们家。”
余庆刚听见这话脸色瞬间就变了。
两边的邻居也没说话,甚至门口还引来了别的乡亲们。
“这,这都是孩子胡说八道的。”他说着看人越来越多,这个田耽怎么就不依不饶的,她都不嫌丢人的吗?
田耽笑笑,转身看着在门口还有围墙旁边趴着看热闹的,“那就乡亲们来评个理吧,这余虎到家里去,按理说一个小孩我们让他吃一顿也就算了,谁知道人一到我家就把我家孙子孙女给打了,还说家里的东西以后也都是他的,这小孩子要是没大人教,能会这么说吗?”
乡亲们也都在下面议论纷纷,小声说话。
余庆刚这辈子没被这么多人盯着看过,看着站在一旁的王素心,直接揣上一脚,“你说,是不是你教唆的,到亲家去的。”
王素心没想到是自己被打,看着这么多人在也不敢反驳,只低着头,“我就是一时糊涂啊。”
余庆刚拿到人来给田耽交待,心下是松了口气。
田耽压根要的就不是这个,“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不管,我只要给我孙子孙女看病的钱。”她今天一定要从余庆刚身上拿到钱。
余庆刚是骑虎难下,他真的不知道田耽发起来疯什么面子里子都不讲了,他揣着手老实的低着头,结巴的开口,“这,这我们家也没钱。”
田耽就知道他不会这么容易给钱,铁公鸡只会一毛不拔,她看着余庆刚,“你有没有钱,我还能不知道?事情你也不想闹的太难看吧,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余庆刚站在一旁,死也不愿意要拿出来这个钱,他准备梗着脖子硬挺,也不再说话。
田耽看着他们这一家子,又看到门口的人越来越多,她转过身去,“大家伙想必还有人不知道来龙去脉,是这样的,余家的大孙子今个到我们家打开我们的大门,非要在我们家吃饭,然后说他爷爷讲的,他姑姑的就是他爹的,他爹的就是他,反正我们周家的东西也都是他的,真是稀罕了,我们周家有儿子闺女,有孙子孙女的,还想要我家的东西,真是路过的劫匪都要赞你们一句会盘算,还到我们家打我们的孩子,你也不瞧瞧你们这孩子吃的多壮,把我们家孩子打的现在在床上起不来,我来要点医药费,非要说你没钱,咋的,这年头没钱就有理了呗?”
余虎想说这些话他没说过,但他害怕被扔到河里淹死。
周围的乡亲们看热闹都交头接耳的。
左边的邻居觉得这情况不是跟他们家盖这个院墙是一样的吗?余家是死活都不出钱,他趴在院墙上大声喊了起来。
“余家就这样,我们做邻居这么多年,当年说院墙一家盖一半的,结果他就是说自家没钱,盖不起,我们这不能眼瞅着只有半拉院墙吧,现在他还是一个说辞,没钱,怎么可能没钱?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家大闺女嫁到周家之后,从周家拿回来多少东西,多少钱,现在还欺负到人家头上了,可惜周家不好惹,这会踢到钢板喽。”
他一口气说完,心里就痛快了,不就是这回事吗?做邻居虽然总是会有摩擦,但这憋屈啊,钱也花了,事也办了,但名声没落下。
王素心是个憋不住的,怒瞪着眼睛,“有你家啥事,在这里乱放屁。”
田耽看着我那余庆刚黢黑黢黑的脸上一阵阵的怒气,但都压了下去,走到余庆刚的身边,压低了声音。
“五块钱,这事就了了,以后也别再打我们家的主意,不然我让你吃下的全部都吐出来,你知道的,我说到做到。”
余庆刚不想让她再兜出更多的事情,只能转身进了屋里。
王素心看着她男人就这么进去,又看看田耽,张嘴就骂,“你个黑心的,你看看我们家虎子伤的多严重。”
田耽看着王素心,这个女人也是一如既往的糊涂,眼里只有这个家里的男人,把他们当成宝,既可怜又可恨,“他这不是活该吗?谁让他跑到人家家里去刷威风的,我要是个黑心的,我就要十块钱,二十块钱,你可知足吧。”
余庆刚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的是十张五毛钱,“这事是我这个婆娘糊涂,亲家别生气,给俩孩子多买点好吃的。”
田耽从他手里利落的接过来,“跟我再说这些场面话还真就怪没意思的。”她说完拿着钱挥挥手就走了。
要钱不是目的,目的是让余家以后不要再来,她没时间也没耐心跟他们折腾。
周家,周洪山在摘菜,刚刚向阳从菜园子里摘的梅豆,他把梅豆上面的丝得摘掉,不然炒出来的菜带丝,不好嚼。
周洪山坐在马扎上,看着周源身上的伤,叹了一声气,“你奶奶还让不跟你娘说,这伤能瞒的过去啊?”
周源仰着小脸有些不理解蹲在一边,“为啥不说啊?”
周洪山现在也没事,就跟他多说两句,“你看,那是你娘的娘,如果说了,你娘不会难过吗?你奶奶怕你娘伤心。”
周源似懂非懂的,他又低着头帮忙摘菜,“可是以后知道也总会伤心的,干嘛不早知道早好呢?”
周洪山听见这个问题,没想到周源居然这么问,耐心的跟他解释,“大概是你因为你奶奶很心疼你娘,明知道早断早好,但还是不忍心让她难过。”
周源想他也是不舍得娘难过的,“那好吧,我知道了。”
爷孙俩说了一会话。
余秀敏抱着周实从外面回来高兴的回来,这孩子是真的乖。
“爹,下工回来了。”说着看着地上的梅豆,“今个想吃炒的梅豆啊。”她话音刚落就看到周源脸上的伤。
向阳在厨房里收拾锅,听到声音就赶紧出来,但还是晚了一步,只是擦干净手,过去把周实接到怀里。
余秀敏蹲下来看着儿子脸上的伤,很是心疼,“怎么回事?跟人打架了?”
周源不会撒谎,求助的看了一眼他爷爷,但又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打架了,跟余虎,他来咱们家,非要吃饭,我觉得跟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所以就打起来了。”
余秀敏听着儿子的话,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想了好一会,“还有哪里受伤没?”她拉着儿子看了一圈。
周源老实的摇头,声音弱弱的,真的很对不起,要让娘伤心,“没了,他比我伤的重,妹妹也上手打他了。”他说完又赶紧摇头,“妹妹没受伤。”
余秀敏摸着他的脑袋,“那就好,他人呢?”
“奶奶把人送回去了。”周源仔细的看着他娘,好像也没伤心,还是他太小没看出来。
周洪山不太会安慰人,“秀敏,你别难过,你娘去他家要公道去了。”
余秀敏看着她爹,笑了起来,“我难过啥,早就跟他们没关系了,但这么上门欺负咱们家人,他要是在我面前,我多少要揍他。”
田耽也正巧回来,进到院子里就看儿媳妇应该是知道了。
“秀敏,我把人送回去了,还要了赔偿费。”她把十张五毛的递给余秀敏。
余秀敏想这事情肯定跟她那个爹脱不了干系,“娘,您收着吧,这事应该早点告诉我,我要是去闹,肯定比您的效果好。”她是个做闺女的,到那门口哭着闹着把事情一说,保证比这赔的多。
不过五块钱也让余家脱了一大层皮,而且肯定不会再起什么歪主意,这种人就要一下子把他打怕了才行,不然他总是要是不是的来恶心你一下的。
向阳看这大家也都没事,抱着周实笑着打马虎眼。
“得,你们都回来,我就不占着厨房了,毕竟我做饭太难吃。”
余秀敏编起来袖子,“行,我来做。”
中午炒的梅豆,热的窝窝头,还煎的土豆丝饼,把土豆切成丝,然后跟面糊搅合一下,调好味,再下锅一块块的煎出来,土豆上挂着的面糊都焦焦的,十分好吃。
周源的嘴角还肿着,都吃了五个。
汤还是红薯汤,里面放的冬天晒的红薯干,煮出来的汤甜丝丝的。
周洪山端着碗喝了一大口,看着周源吃的,“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你爹跟周场也这样,那会快把人愁死。”
田耽在旁边坐着,看他一眼,“怎么,关于不够吃这件事情,你也就这两年不愁,秀敏生周温那天晚上还跑着去换红薯的。”
周洪山想想还真是,那几年格外难熬。
九月份,河山沟的荒废的水沟重新续上水,里面还有从大河里弄来的小鱼苗,等到长成,到时候就要喂给鸡鸭吃。
果树长的很不错,估计着要是顺利,等到两三年就能见到果子。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地里也没啥活,去学校听向阳讲课的人倒是越来越多,大人小孩都有。
周洪山有时间去学校门口转了转,看着大家的积极性都很高,他是很高兴地。
转眼过深秋就到了冬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向阳在学校里给大家介绍新做的农具,可以帮助大家更好的播种。
周洪山在教室里还弄了一个炉子,让大家尽量能暖和一些,不过今天的课也是今年最后一节。
放学之后,向阳抱着课本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地回家,下了一夜加一上午的鹅毛大雪,地上早就厚厚的一层了。
王大锤也跟着上了一学期,他不仅仅会写自己的名字,还会简单的算数,他觉得上学是真的很有意思,回家他跟他爷和娘算数,他爷爷蹲在门口看着他都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高兴的呢。
田耽在家里照顾周实,周实已经有快七个月大,长的倒是结结实实的,就是不太爱动弹。
周源不用上学,他还怕冷,是一点都不想出门。
田耽把烤好的红薯剥好递给他,“你看看人家周温,一大早吃过饭,就去王奶奶家里了。”
周源摸摸自己的鼻子,“王太奶奶喜欢妹妹啊,我怕冷,等到暖和我再去。”然后趁着热咬了一口软甜的红薯,真是太好吃了。
向阳从学校回来路过王太奶奶家里,周温正好从里面出来,小人穿的特别厚,这就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回家呀?”
周温现在说话已经说的很不错了,起码口齿清晰。
“婶婶放学了?”
向阳伸手牵着她的小手,“嗯,我刚刚放学,以后就不去了,等到明年开春。”
周温点点小脑袋,脚踩在雪地上,低头看了一眼,费劲的伸出来小脚,“看,太奶奶给我做的鞋子。”
向阳刚刚还真没发现,这会看见确实不是早上穿的那双,“那你的另外一双呢?”
周温指了指王太奶奶的院子,认真的回答道,“留下了,我刚刚去的时候不小心踩湿了,太奶奶说她正好给我做的有一双,那一双在烤火。”
向阳点了点头,“真乖,太奶奶一个人在家太孤单,她喜欢你,你可以过去多陪陪她。”
周温嗯了下,她知道的。
向阳跟周温一起进来在堂屋门口先跺跺脚上的雪,然后才掀开门帘进去。
周源的红薯还剩下一口没吃完,被妹妹看到,他本着要分享的态度,先把红薯递过去,“妹妹吃吧。”
向阳正在给周温把外套脱掉,这屋里暖和,不用穿的那么厚。
周温看了看沾满口水的红薯,摇了摇头,“哥哥吃吧。”
周源立刻笑了起来,“那我吃了哦。”
田耽在旁边摇摇头,这孩子都没看出来人家嫌弃你。
“吃什么啊?”今个余秀敏进城了,周将这次要跟车队一起去北边,马上过年,干脆就提前去把货拉回来,田耽就让余秀敏去给送点东西。
向阳把衣服都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喝汤面吧,割点院子里的韭菜,跟面一起擀一块,我记得之前做过的,韭菜面片。”
田耽点点头,确实这么冷的天要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周洪山是个不闲着的人,又去了果园里看鸡鸭圈,这么冷的天。
刘叔跟周洪山站在果园里,上个月给鸡鸭搭的棚子,算是有个能晚上回窝的地方,鸡鸭也都长成,前段时间也开始下蛋,但很少,也就收了几十个,让人去供销社换成钱,不过没跟大家分,直接入账放在了大队里,等到时候卖的多,才一起分。
不过这到了冬天,鸡鸭又开始不下了。
“对了,洪山,大队里养的三头猪,今年可长的大,这怎么分啊?”
周洪山背着手,跺跺脚上的雪,“这还不好分啊,多就多分点。”
“我是说公社那边怎么分?”刘叔还能不知道咋分。
周洪山想了一下,“就交一头过去,吴主任说啥我来顶着就成。”
刘叔知道吴主任也拿他没办法,“行,听你的,那我就先跟杀猪的师傅确定一下时间,这等到小年先把猪给分了。”
俩人看鸡鸭都没啥事,又一道出去。
“刘叔,那猪蹄问问有没有人愿意要,没人要就分给我家,我们家到时候就不要猪肉了。”田耽爱吃猪蹄,猪肉也好买。
刘叔点头,这好办,大家伙其实都不爱要猪蹄,毕竟没肉,也熬不出来猪油,不划算。
余秀敏到城里给周将送的棉鞋,还有护膝的,围脖,手套,都是在家里做好的。
周将把东西接过来先随手放到了门卫大爷那,伸手拉着余秀敏,“走,我今个请假了,明个要出车,朱副厂长也准了,咱们去看电影,然后我再带你去国营饭店吃好吃的。”
余秀敏被他拉着的手热乎乎的,她脸上有些发烫,挺不好意思的,“周将,要不你还是松开吧,会被人看到。”
周将没松开,还拉的更紧,“看就看吧,我们是夫妻。”
余秀敏看他才嗯了声。
周将很久之前就想带她出去,可是家里很多事情,他厂子里也是,都走不开。
向阳在家里割了一把韭菜,这韭菜是种在了筐里,放在地窖,等天气好的时候才搬出来晒晒太阳,有时候也会放在厨房,反正保暖,但长的不是很好,不过也够吃的,几口子都坐在厨房里边说话边干活。
周实坐在小推车里,还是周温小时候的同一个。
周温也坐在马扎上一根根的拿着韭菜开始择,她会做的。
周源手里拿着一个木头飞机在逗周实玩,只是没玩一会他就有些无聊。
“奶奶,我娘咋还不回来?”
田耽正在洗盆,要和面擀韭菜面片,“可能你爹有事,所以没回来呗。”
周源拿着飞机放在周实的手里,“可是我想我娘了。”
田耽听见他说这话是向来不信的,不一定心里想的是啥。
“那也没办法,等着吧。”
周源又转身凑到田耽的身边,“奶奶,你说我娘会给我们带好吃的吗?”
向阳没忍住先笑了出来,也不知道周源是怎么养成的这个性格,大哥跟大嫂没一个这样的,这孩子啥也不在乎,心里眼里只有好吃的。
田耽想着果然,“会啊,我之前就让你爹多弄点猪肉回来,我准备做腊肉。”
周源虽然对吃肉很有兴趣,但他觉的比如上次那个奶糖,是不是更好,爹说话不算话,说好带回来给妹妹吃的,但也没再给过。
“妹妹想吃奶糖了,我都看见她馋的流口水,爹都不让捎回来吗?”
正在一根根择韭菜的周温听见这话下意识的叹了一声气,她也没反驳,跟一个小屁孩有啥可争辩的,不过她决定,即使拿回来奶糖也不会给他再吃一块,嗯,她发誓。
向阳明显看到周温叹气的,笑的更加止不住了,“你自己想吃就说自己想吃,干嘛还栽赃到妹妹身上。”
周源被戳破也不吭声,只是笑了起来,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去逗周实。
向燃在屋里写作业,他要把假期作业早早地都写完,然后就能好好的玩了。
向阳也没再逗他,“娘,周喜快放假了吧,上次我爹去给她送生活费,说了啥时候回来吗?我记得她爱吃绿豆面条,到时候回来给她做。”
田耽盛出来一瓢面,提起来周喜,她就很无奈,“她说要在学校待到最后一天。”
向阳就知道会这样,“周喜明年肯定会考上她想上的大学。”
田耽也是这么想的。
向阳把择好的韭菜又洗上几遍,放到筐里。
等到田耽做好饭,周洪山也回来了。
韭菜面片,里面也没放任何菜,就这样煮了一锅,特别的香。
周将带着余秀敏在县里玩了大半天,才一块回的国棉厂,他托刘姐弄了二十斤的猪肉。
刘姐给提到了厂宿舍里,看到周将跟他媳妇过来,笑了起来。
“这就是周将媳妇吧,长的真好看。”是真的,完全不像是生了俩孩子的,也不像是在家里下地干活的,还是白白的,人看起来也比实际年龄小。
余秀敏回来的时候已经听周将说过。
“叫我秀敏就好,真是麻烦刘姐帮忙。”
刘姐摆摆手,“客气了不是,周将帮我的可比这个多多了。”
周将把肉放进袋子里,提着送余秀敏到厂门口,把肉放到车子的后座上,绑的结结实实的,他又把另外一只手里提着的包放到车的前面的把上。
“这里面是给孩子们买的奶糖,还有我去城里的时候捎的围脖,那个大红色的是给你的,其他的你让娘跟向阳看着挑,还有里面有擦脸的,省城的百货大楼买的,说是都用这个,买了四瓶,你拿两瓶,剩下的给娘和向阳。”
他边说边嘱咐给余秀敏。
余秀敏看着周将的脸,心里觉得甜丝丝的,她咋这么喜欢周将呢。
“好,我都记得了。”
周将低声嗯了下,“我会尽快安全回来,不让你担心的。”去年得事情已经是一回教训了,“还有回去的路上慢点,路上没雪的骑着,有雪的推着。”
余秀敏想说她没在他身边的时候什么都会做,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但现在听着他这么嘱咐也挺高兴的。
“我都知道,放心吧,等你回来过年。”
周将伸手摸摸她的头,就看着她骑着车子走远。
一直到下午快五点,冬天本来就黑的早,再加上下雪,黑的就更早了。
周洪山去到村口接人,怕她有什么事情,路上也滑,远远的看见一个人影他就先挥挥手,然后叫了一声名字。
余秀敏也答应了一下。
周洪山把人接回家里。
田耽看着这二十斤的猪肉,全是好肉。
余秀敏又把东西都拿出来,除了围脖她把大红色的先拿走,其他的就让随便分的,东西她也不在乎,只在乎周将的对自己的心意。
周源从他娘回来就围着那个袋子,看到里面慢慢出来的奶糖,伸手就先拿过来了好几块。
田耽也没错过他的小动作,立刻叫住他,“周源,糖不能吃那么多,你马上就要换牙了,当心长虫牙。”
周源这会嘴里快速放进去一块。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