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嫁妆(1 / 1)

娇养王妹 藤鹿山 5906 汉字|0 英文 字 27天前

第28章 嫁妆

  这夜, 常府正院中烛火通明彻夜。

  也不知常祯与常尚书二人谈了何事,等天光大亮时,二人一同出了府。

  春鸳赶不及时, 匆忙跑来常令婉院中报信道:“奴婢方才从西边打听回来,说是昨日大公子深夜回的府, 如今一早便随着府君又走了。”

  常令婉听罢面上泛起了失望, 语气略有几分重:“又走了?兄长近来到底有什么事?重要到连我这个亲妹妹都没时间见一面不成!”

  事到如今,常令婉开始慌神, 她的婚事本想着靠兄长来与父亲转圜,兄长自来疼爱她, 若是知晓自己满心的不愿必然会应允自己在父亲那边转圜的。

  可如今连兄长的面她都见不着, 这该如何是好?

  丫鬟春鸳忍不住替她出主意道:“姑娘您别忘了还有老夫人,她最疼爱您, 您若是不愿意嫁她自然会替您转圜, 那什么严家大公子, 也就令容姑娘觉得是个好的!她一个二房的庶出自然觉得是个好的!咱们姑娘可不同,您可是长房嫡长女,如何是她一个二房能比得起的?!”

  常令婉思绪被打乱,她一双美目凝视着窗外的风景,许久眸光落在那窗上垂着的花灯之上。

  她透着花灯去念起那人来, 常令婉有些悲哀和泄气, 她到底只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又能有多大的心性承受多少呢?

  她忽的有些泄气, 甚至想着干脆就这般嫁给严家算了, 日后好好做父母的女儿, 常府的姑娘, 严家的少夫人, 她的人生父母亲人自然会替她安排妥当,给她丰厚的嫁妆。

  “也许在令容心中我总归与她是一样的,以前我不懂,总以为自己凭着努力读书当了公主伴读就有所改变,所有人就能高看我几分,可是出身这种东西呐总有人看重的很,纵然如今我是记在族谱上的长房嫡长女,那些夫人们明面上待我极好,可私底下究竟如何谁又知晓......严家、或许于我来说,已经是一个好去处了......”

  这般看来,自己与元熙又何尝不是同病相怜?

  他学问出众,却多年在宫廷中默默无闻,自己纵然外表光鲜,学识文采皆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却又因出身总比旁的士族嫡女矮了几分,甚至连一些庶出都起了与她比较的心......

  她话虽是这般说,心中却又泛起了一丝不甘心。

  若真的嫁去严家,她这些年一日不敢懈怠的努力上进,为成为公主伴读日日挑灯苦读,吃了比郎君更多的苦又是为了什么?

  她可不是为了只做一个严家的少夫人,一辈子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蹉跎人生的。

  春鸳总归是了解一些内情的,她知晓大姑娘心中的委屈不甘,也是心疼不已,“姑娘可别妄自菲薄,那严家公子好是好,只是以您的文采容貌明明值得更好的。若是您嫁给了五皇子,无论如何那也是五皇子妃,日后的王妃,谁知日后会不会更进一步,到时候别说是府君,便是满府上下还不得供着您?叫外头那些夫人们哪个再敢拿出身说事?”

  常令婉一听,眼睫颤了颤,连忙呵斥她,“真是我往日里纵容的你,连这编排父亲的话都敢说得出口!若是叫父亲知晓了此事,他能饶过我不成!父亲最忌讳与皇家扯上关系——”

  父亲往日纵然多有宠爱她这个独女,奈何父亲先是常氏族长,心中永远也是将家族荣誉放与第一位,而她们这些小儿女的婚事都要给家族让步。

  常令婉从来都知晓,是以她的心事从不敢表露出半分,否则她面对的将是父亲的苛责与失望。

  常令婉她素来不敢忤逆父亲分毫。

  若是其他皇子她倒是还有几分把握劝动父亲,奈何......元熙是最无缘大位的一个。这些年皇族本就衰弱威望远不及当年,只怕父亲觉得自己嫁给元熙,会将家族陷入水深火热争夺皇位之中,更没几分胜算。

  如此常令婉只能瞒着,她如今只盼着能将自己拖得长久一些,等元熙做出些功绩来,封了亲王,想必那时她的父亲便愿意了吧。

  可......

  若他真能当了如二皇子三皇子一般的五珠亲王,届时自有无数权阀贵胄企图嫁女予他。

  自己又拿什么同那群人争?

  常令婉一想到此处,面色更加苍白,明明是六月的天,她甚至觉得胸腔被一股冰寒堵上,冰凉冷冽,叫她四肢都跟着颤抖。

  她本是温婉的美人,如今美人蹙眉,容颜憔悴,更叫人心中不忍。

  常令婉的憔悴却也仅一息间的事,转瞬她便收拾好情绪,说:“将我炖煮的那盏血鸽汤取来,我去给母亲院里送去,顺便问问父亲何时回来。”

  “知晓大姑娘孝顺,昨日一听闻夫人身子不适,便亲自炖煮了这血鸽汤,您啊是金尊玉贵的大姑娘,却总围着这厨房......”春鸳恭维着,连忙跑去小厨房将那盏温着的炖盅放入食盒中。

  常令婉站在廊下日光葳蕤中,提过丫鬟递过来的食盒面露温婉浅笑,她道:“阿兄是男丁,顾不得这些琐碎杂事,便由着我这个做女儿的在母亲身边多些尽孝罢了,算不得什么。”

  她自小都是喜欢自己那位温柔的母亲的,奈何她不是母亲所出,想要得到母亲毫无保留的所有爱意,她需要比旁人付出更多。

  谁又不想恣意妄为的人生?

  有人天生就拥有,比如那位昌宁郡主。

  不过,昌宁郡主如今不也为自己恣意妄为付出了代价么。

  说起来,若非昌宁将她推入水里,她又怎么在那个冰天雪地里,认识他呢——

  “昌宁县主呐......”常令婉望着那轮金灿灿的日光,笑着呢喃。

  ......

  苍穹升起了一轮璀璨金日,夏日时节,总是阴一阵晴一阵。

  燕王府书房中,正商谈着月前的武陵动乱一事。

  武陵动乱,天子号令荆州总兵率兵前往镇压,奈何荆州总兵一连吃了几场败仗,更是遭埋伏死伤一万余众。

  荆州总兵乃皇帝心腹,荆州的兵马由着皇城发军饷,每年吃了朝廷不知多少银两,如今拿着吃着最多的银钱拿着最好的兵去镇压一群手无寸铁的流民,竟然一连败仗。

  可真是太过耻辱,狠狠丢了中州皇帝的颜面。以至于素来处理朝政都漫不经心的皇帝,如今也是等不及发了大火,便要将荆州总兵撤了换人。

  这荆州总兵与定国侯有着姻亲关系,而世人皆知,如今的定国侯家又出了一位二皇子妃,是以如今党派之争荆州总兵自然而然偏向二皇子一派。

  比不得拥有陆相全力支持在文臣中拥有说一不二地位的三皇子,荆州总兵便是二皇子最为得力的左膀右臂,如今要是撤了换人,二皇子犹如被砍下一条手臂,势必实力大损,伤筋动骨。

  寂静氛围中,幕僚朝郗珣建议道:“这两年三皇子风头正大,连二皇子也略差了几分,如今这二皇子又失荆州总兵这左膀右臂,若再叫三皇子的人马抢占先机,只怕这未来皇位也该定下来了。”

  自郗珣入京,便有益州兵统朝他递上投名状。

  郗珣比中州知晓这个消息都来的早上许多。

  郗珣的脸上堪称温和,他道:“新的荆州总兵,圣上心中已有人选,我们人马都暂缓行动。”

  谁都没有他清楚那位皇帝舅父,虽这些年荒废朝政,奈何一手制衡之术玩的最透彻。

  真正的平衡,自然是三足鼎立。

  这回,如今也该推那迫不及待的五皇子一把,这把火既是烧了这么些年,就该更大一些,快些燃烧殆尽罢。

  奉清追问道:“主上打算何时就藩?二公子信上说,藩地许多人不服他管教,只怕还需要主上回去坐镇。”

  郗珣指尖沿着桌案滑动,他半眯着眼,声线霜雪一般冷:“让他自己处理干净。”

  这句话一出,幕僚们便也瞬间明白了。主上只怕这回不会轻易回藩了。

  朔州兵强马壮,主上功高盖主,若主上拒不入京,只怕叫皇帝难以安睡。而朝廷皆知,燕王此次入京可堪称是单枪匹马入京,只率两千王卫,且半数留于京外。

  如今这般,藩王留京,且连晋陵长公主与安乐郡主都一同在上京,只怕没有此时更叫皇帝安心的了——

  燕王府的幕僚之一,徐芳摸了把胡子,道:“自从主上入京,京城各方面人马都动荡不安,据臣所知,二皇子三皇子其派系已经不止一次试探过主上的意思,倒是那位五皇子默默无闻......”

  徐芳眼眸微深,苦口婆心的朝着郗珣劝道:“此次主上远在朔北征战,天子命长公主入京,长公主非但有任何推辞,更是携带安乐郡主一同南下,长公主乃是天家贵主,只怕心中更是向着朝廷,主上......只怕不宜与长公主殿下母子走的过近。”

  这话可谓是大逆不道之言,郗珣听了却也不置可否,不见有丝毫恼怒。

  郗珣实则早已对晋陵长公主带珑月入京生了恼怒,只是如今珑月那如此调皮的孩子已经跟来了,他也不忍心送走她。

  那小孩儿,只怕也送不走。

  送不走就算了,左思右想也确实是待在自己身边叫自己最安心。

  郗珣对此事微微颔首便再没有提。

  倒是徐芳不达目的依旧不依不饶,他不敢议论郗珣的婚事,虽说这些年郗珣到了适婚年纪,总有老臣话里话外催促过,希望主上能将自己婚事提上日程。

  但如今在上京,皇帝老儿心中打算以及时局变化莫测,燕王暂时将王妃之位悬空,于公于私都更为稳妥。

  “安乐郡主、琰二公子都已到适婚年纪。严家、宋家,还有月前投诚的平宁侯家中都有子弟逢适婚年岁。依臣之意,主上未曾有子嗣,二公子婚事倒是不急,以免朔北有人狼子野心,主上在京中鞭长莫及......至于安乐郡主,臣这段时日与几家往来,他们都透露出想做燕王府仪宾的意思,主上,您看——”

  郗珣没有言语,徐芳便也笑着继续,他似乎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聪颖,摸着胡子说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主上在北地权势登极,唯一弊端则是与南地世家交情浅薄,若能借郡主之婚配,将部署安插入南地,再不济也安插入朝廷.....与南地世家结盟,想必主上更无后顾之忧。”

  平宁侯掌管京畿外城兵马,门客无数,严家则在其封地平宁驻扎万计府兵,府私巨万,兵强马壮。

  这些人,无论哪一派系,若能联姻,皆可称为郗氏一大利器,为郗氏如虎添翼,解他们后顾之忧。

  “臣谏言,该早日将安乐郡主下嫁!”

  徐芳这话还没说完,倒是后知后觉两位王卫统领,赤松奉清二人眼光快要将他凌迟几遍。

  就连上首坐着的一直神情清和温煦的燕王如今也眉峰蹙起,面上仿佛覆上冰雪。

  郗珣听着自己冰凉的嗓音:“此事容后再议。”

  “主上!”徐芳连胡子都翘了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什么叫容后再议?他今日说了这么多,竟然只引来一句容后再议?

  如今正是紧要关头,如此通过联姻便能蹙成的两姓之好,还有什么好法子不费一兵一卒能得到的?

  郗珣却不理他的话,漫漫夏光中,他瞧着身侧冰鉴上缥缈的寒烟,许久才压下愠怒,垂眸问一旁的赤松:“你有何事要禀奏?”

  赤松方才几次欲上前禀报,皆被徐芳激动的话语打断,且这老头还想将珑月婚事作为筹码,看着珑月长大的一群王卫自然面上十分不好。

  奉清与赤松二人名为燕王护卫队首领,实则一明一暗,奉清职责掌管、调令王卫千人护卫郗珣安全,赤松则是暗营首领,替燕王处理一些不该摆上明面之事。

  自古以来,总有些活于暗地里见不得人的存在,郗氏的暗营乃是早些年先王郗崇创立,最先不过几十余人,负责从京中窃取情报,与各地往来。

  后经由郗珣手中,从最初的几十人如今扩充到上千余人,暗影、暗卫,莫说是大梁朝廷,便是西羌,羯人......或多或少都有他们渗入。

  说是一句天罗地网也不为过。

  而如今,黑着脸的赤松得到一个消息。

  “属下听说,河间上党,有自京城而去的人马私下打听一男子行踪......听着描述,似是打听起主上来,目前属下已派人暗中跟随彻查。”

  内室中众多幕僚闻言,皆是十分震惊,连方才劝主上嫁妹之事也忘得一干二净。

  “哦?往河间上党打听起主上?”

  “这群人究竟是何方人马?”

  纵然燕王如今烈火烹油,功高盖主,想要至他于死地之人、势力不知凡几,奈何,该打听也该是往天水、朔北去打听。

  再不济也偷偷混入势力来这京城的燕王府,那岂非消息来得更确切?

  为何千里迢迢前往河间?

  虽郗珣这些年有兵力私下部署去了河间,可不过是些摆在明面上的罢了,如何能打听出来?

  是以众人听了这话,皆是扯唇轻笑。

  心中将怀疑的人在心中过了几遭也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

  他们又怎么猜想的到,那群自京中而去的人马,并非奔燕王而去,而是奔着那位主上的幼妹,安乐郡主而去的。

  ——

  而珑月清闲日子也没过几日,宫中的太后便想起珑月来。

  天蒙蒙亮便有小黄门来宣太后口谕,叫珑月入宫作陪。

  天色透着一股沉闷的鸭壳青色。

  清淡香甜的沉水香中,珑月被锦思扶起梳妆打扮。

  宫廷素来规矩多,珑月连头上梳的发髻都比往日要规整许多,一丝不苟的宝髻,再往上簪上宝靥步摇。

  上京女子的装扮繁杂而庄重,喜外罩纱衣,未婚女子多梳高而繁丽的云鬓高绾,步摇相衬,笑不露齿,步履从容。

  如今她来了这处京都,总要入乡随俗。

  珑月被套着繁杂间色的绫罗袿衣,穿上缀满珍珠玉石的丝履,铜镜中那张小脸不过巴掌大小,光洁额头琼鼻小巧,唇瓣不点而红,上扬的眼角顾盼流飞,潋滟神光。

  一副明明没什么表情,却明艳的叫旁人看起来姿态骄矜活泼的模样。

  这般出色的相貌,纵然是日日与她贴身相待的侍女都不由的惊叹几句。

  待打扮好,珑月收回眸光,她衣裳繁琐,腰间更是坠着禁步,这等禁步步摇便是专门针对珑月这等走路跳脱的,戴上了便不能迈的步伐太大。

  稍微动作大一些,鬓边的步摇腰间禁步便摇晃个没完没了。

  珑月浓黑的睫羽郁闷低垂着,亦步亦趋随婢女往府外走,她想着一会儿去宫中太后必然要问起那日猎场的事,她该如何回答呢?

  天幕还没亮全,珑月走在日与月交界处的光影下,她仿佛格外喜欢这种氛围,走的有些缓慢,磨蹭。

  等越过长廊,穿过月洞门,没了竹帘遮挡,日头这才亮了几分,也叫她瞧见影壁前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层云后的微光投入他的背影,是那般的挺拔颀长。

  郗珣身姿如松立在廊内,风吹动他宽大的袖袍,吹出了几分飘然之感,身后是已经早早备好的车马以及整装待发的侍从。

  郗珣对上她的目光,朝珑月忽而轻笑道。

  嗓音如玉石般温润悦耳,“过来。”

  郗珣少年时面容精致身子清瘦,如今随着年岁增长,他的面容骨骼较之年幼时多了冷冽的轮廓,身姿更是挺拔若松柏。

  该是天潢贵胄的冷冽肃穆,却又因为那双漆黑温和的眉眼,淡化了那丝冷冽的壁垒。

  珑月定了定神,拖着逶迤长裙摆开侍女,一路小跑过去。

  若是小时候,她这会儿该真个挂在了他身上,与他仔细撒娇,哭闹着不肯入宫。

  可如今大了,她不能了,便是心里有千万种委屈,她也强忍住了。

  她到了他身边才停住脚步,珑月身量仅仅只到郗珣的肩头。

  她要仰头才能看着阿兄。

  “阿兄今日不上朝?”

  “总得先得几日清闲日子,今日阿兄陪你一同去仁寿宫可好。”

  珑月长长“哦”了一声,她心中已经是乐开了花,“我今日起的太早,都没睡好,我要上车去睡觉去——”

  郗珣低笑了声儿,自小这小姑娘就格外的能睡。以往只以为是小孩儿长身体,过两年就不再嗜睡了去,怎知这一过就是十多年,她还是如以往一般模样,日日都能睡到三竿起,醒了晌午还能回去睡回笼觉。

  他自然的替她提着那落地一尺繁杂耀眼的裙摆,将小姑娘送去车厢里,自己随后也掀了车帘欲踏步入内。

  岂料小姑娘忽的从马车里探头来。

  她将车帘往下拉的死死的,只留一道容纳自己小脑袋的缝。

  少女抹了脂粉的面容,微光中盈白如玉,她扬起下巴,叫那双往日圆润清澈的眸成了细长的模样,面上学着好几日前郗珣骂她时的凶狠模样。

  压着嗓子拿眼睛瞪他。

  “阿兄出去!”

  在同一处天光下,更衬的郗珣眉眼深邃面容皙白,他怎不知她是何意?

  兄长闷笑了声,伸手去扯被妹妹牵在手下的金丝帘。

  “珑月别闹,松手。”

  珑月摇晃脑袋,抿着下唇,“不,兄长你忘了么,我如今可是听话,我怕你等会儿你上来不知为何又猫不是狗不是,又要来凶我,叫我滚下马车——”

  小姑娘委屈巴巴的说着,郗珣那一双漆黑的眼眸露出几分罕见的迷茫。

  他沉默了会儿。

  想着这般也好,规矩总是要立起来的,她长大了,同乘一个马车到底是不方便。

  两辆马车自燕王府而出,在车轮滚动中缓缓入了宫。

  等到了,天光也大亮了。

  珑月靠着凭几小睡了一觉,等马车一停便抢先下了马车,她如今已经知晓‘男女大妨’,便也不能等异性兄长。

  迎着初升旭日的晨光,她提着裙摆小跑在冗长宫道中,顽劣的想将阿兄落在身后,将他丢下。

  郗珣不紧不慢走在她身后,控制着二人间的距离,约莫就一丈之内。

  在这一丈之内,兄妹二人间隐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争执与反抗。

  克制与妥协。

  最终,到了仁寿宫殿门前,珑月才慢慢停住脚步。

  她浑然忘了刚刚的动作与话语,转头又跑去了郗珣身后。

  她清亮皎洁的眸光看着兄长,“阿兄先走。”

  这个角度珑月能看到郗珣精致下颌,与那一片睫羽在深邃眼窝中投下的光影。

  他唇角泛着浅笑,问她:“怎么不继续跑了?”

  珑月平复着自己略有几分气急的心跳,她仰头,嵌着华丽玉石玛瑙的云头履器宇轩昂的踩进郗珣身后,踩去他那片日光的投影里。

  再次转过脸,晶莹剔透的玉珠步摇轻轻撞着她的洁白脸颊,往其上折射去点点日光光晕。

  “珑月不跑,珑月就跟在阿兄身后。”

  郗珣笑她,仍如小时候一般窝里横的模样。

  他时常看着她现在的模样出神。

  仿佛是不能接受,那般小的小团子,什么时候不知不觉长成这般大姑娘的?

  幕僚们都盼将她早日嫁出去以拉拢人马,可他从没作此打算。

  他只想要这个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一辈子平安顺遂的。

  早许多年前,她还是一个小团子的时候,他就开始为她置办嫁妆。她该嫁一个真心喜欢她的郎子,一个能叫她不改本性,不移性情的郎子。

  而不是那些为了利益来迎娶她的人。

  郗珣想到此处胸中皆是涩然,干巴巴道:“总改不掉的性子,一见人胆小。”

  素日里,只敢对着他一人大胆,对着他胆大包天肆意妄为。

  肆意妄为的小姑娘捂着脸笑,“珑月胆子才不小哩,珑月只是喜欢躲在阿兄的影子里——”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