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1)

八零绝色小娇妻 伍子橙 8104 汉字|7 英文 字 29天前

第45章

  就算柱子打不着她, 军用伞肯定能压垮,而杜云岚就坐下面, 弱不禁风的一小姑娘, 她能受得住一把两三个壮大汉才能撑起来的军用伞?

  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杜云岚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是一朵长在温室的小娇花,被家里人保护得严严实实, 哪有机会身陷险境,人生第一次, 整个人都傻住了,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 沈秀儿突然冲了过去,不管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 她良心未泯, 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一把将杜云岚扑到地上, 后背弓起, 想凭一己之力撑起军用伞。

  杜云岚觉得她太天真了!

  好在有人先她一步,赶在柱子倒地之前, 将它稳稳停了下来。

  杜云岚循着看过去, 男人身形挺拔, 就像一座苍天大树, 挡在她前面, 而她就是那朵长在树下的小花。

  叶朵朵看到程远方, 意外的同时,暗舒一口气, 如果不是他出手, 沈秀儿指定受伤。

  程远方将柱子撂到地上, 拍了拍手上的灰,跟叶朵朵点头打完招呼,抬脚走向沈秀儿和杜云岚。

  眼角余光瞥到程远方走过来,杜云岚赶紧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心里埋怨沈秀儿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不然她眼下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程远方伸出手。

  杜云岚心跳加快,扭捏刚要把手搭过去。

  程远方突然一转手,将沈秀儿拉了上去,关切地问道:“没伤着哪儿了吧?”

  沈秀儿活动了下手脚,“没事儿,谢谢程大哥。”

  两人旁若无人地寒暄起来,完全忘了杜云岚的存在,而杜云岚伸出去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很尴尬。

  果然都一路货色,上不了台面的山头野鸡,看到男人就迈不开腿。

  要不是沈秀儿半路杀出来,她就跟男同志牵手成功了。

  杜云岚在心里大骂沈秀儿不要脸,然后掐着嗓子娇滴滴哎呦一声,可怜巴巴地瞧着程远方,“同志,我有事。”

  这声音,太腻了,程远方受不了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且女同志看着面色红润,一点不像有事的样子。

  程远方不想理会。

  沈秀儿却热情,“伤着哪儿了?严不严重?对对对,王医生,俺刚看到她了,俺送你过去。”

  不等杜云岚拒绝,沈秀儿一把扛起她,脚底抹油,一溜烟儿跑没了影。

  不是第一次,动作流畅,一气呵成,老熟练了。

  那么大一人,说扛就扛,说跑就跑,程远方觉得沈秀儿太厉害了,贼猛,追在后面大喊:“老妹儿,等等老哥。”

  杜云岚看到追过来的程远方:“!!!”

  原来她这么喜欢自己,怕沈秀儿把她弄疼,快要紧张死了吧?你看,他跑得好快啊!

  “傻愣着干嘛?最后一小时,舞台搭不好,晚上都别吃了。”陈萍听到动静出来,声色俱厉地呵斥道。

  众人这才有所行动,彭小珂边干活边偷偷打量,看完叶朵朵看安南,看完安南看叶朵朵……刚刚发生意外的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沈秀儿和杜云岚身上,当然她也不例外。

  然而,就那么一瞬间,她还是看到了。

  在沈秀儿拉开叶朵朵之前,她在安南眼里捕捉到一丝一闪即逝的惊慌。

  她也担心叶朵朵,但她明显感觉得出来,安南跟她不一样。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藏省昼夜温差大,白天太阳顶头晒,晚上很有可能下雪,叶朵朵和沈秀儿夜里站岗,就算裹了军大衣,两条腿也直哆嗦,环境因素,咬咬牙尚且能忍。

  问题是,团里规定晚上不许点灯不许说话,放眼望去,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她俩像是被丢到了荒地。

  “朵……朵朵……”是规定不许说话,但沈秀儿实在忍不住,压着嗓子小声地叶朵朵,确认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有战友。

  “秀……秀儿……”叶朵朵回应她。

  沈秀儿深吁一口气,问:“朵……朵朵,你也怕吗?”

  小时候,沈秀儿听了不少有的没的飘飘故事,长辈们讲的是声情并茂,若有其事,久而久之,也就有点信了。

  长大后,一遇到像今天这样迷人的夜,月黑风高,沈秀儿就控制不住自己,满脑子都是飘飘。

  叶朵朵吸了吸鼻子,冻得快说不出话,“不……不怕……”

  “不怕,你……你为啥也哆嗦?”沈秀儿不解。

  生理反应,叶朵朵也没法,只道:“太……太冷了……”

  冷得她好想大快朵颐一大盘辣子鸡,冷得她好想自己的丈夫顾洗砚啊。

  “朵……朵朵,你看那边,有啥东西飘过来了?”沈秀儿咽口水,吓得打了个嗝。

  “秀……秀儿,你听我说,人心往往比鬼神更可怕。”这种事情叶朵朵上辈子经历太多了,而且,沈秀儿上辈子也是被肮脏的人心所害,还好这辈子命运的轨迹已经发生改变,只是这些她不方便多说,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她把这个秘密告诉了顾洗砚,也不知道他收没收她的信,看完后什么反应?觉得她疯了,还是选择相信她?

  “不是……不是,朵朵,你快看啊,那个飘飘往我们……我们这边过来了!”沈秀儿偷偷地往叶朵朵边上挪,抖着手去拉她的衣摆。

  “什么飘飘?”叶朵朵定睛一看,没绷住,扑哧笑出来,“那是美玲姐。”

  “美玲姐?”沈秀儿将信将疑,小声嘀咕道,“怎么那么大一坨?俺记得美玲姐身材可好了,那腰就俺胳膊那么细……”

  却忘了,这么冷的天,每人裹一件军大衣,又宽又松,就算仙女下凡,她身材能好到哪儿去?

  飘飘越来越近,沈秀儿终于看清,惊呼一声,“哎呀,真的美玲姐耶,活的!”

  活的,她就不怕,哪怕二百五十斤的壮大汉,她也能一个过肩摔撂倒。

  冯美玲看到精神抖擞的沈秀儿,笑着感叹道:“年轻就是好,天这么冷站岗,还能朝气蓬勃。”

  “美玲姐,外面多冷,你怎么出来了?”冯美玲身体一直不太好,过两天就要上台演出,关键时候要是受凉,后果不堪设想,叶朵朵担心地细眉微拧。

  “没事儿,穿得厚,不冷。”冯美玲宽慰叶朵朵,拧开带来的军用水壶,递过去,“陈队煮了姜茶,托我送过来。”

  陈萍为人处世向来如此,刀子嘴豆腐心,队员发牢骚说冷,她一边骂娇生惯养一边帮着煮姜茶驱寒。

  叶朵朵接过水壶,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温热的姜茶顺着喉咙,一路往下,直抵心窝,整个人跟着暖和起来。

  喝完,将水壶递给沈秀儿。

  冯美玲看了看沈秀儿,又看了看叶朵朵,突发感慨道:“感情真好。”

  叶朵朵没多想,以为冯美玲说的她和沈秀儿,却不知,她和沈秀儿站岗,有人暗自守护着,从头到尾,一站就是几个小时,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

  “兄弟,你不冷吗?”天寒地冻,程远方一说话,白雾袅绕,透过袅袅烟雾,瞥向身侧的安南。

  这人灵魂出窍了吧?这么冷的天,居然一点感觉没有?

  站如松,目如炬,就像他站岗一样。

  只有真正感同身受,才知道她多不容易,安南目不转睛地盯向不远处。

  程远方读军校,入部队,清一色都是男人,文工团跟他们不一样,有女兵也有男兵,程远方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原来男兵和女兵也能处这么好,跟兄弟姐妹似的。

  女兵站岗,男兵保护。

  不然怎么也解释不通,眼前这位,吃饱了撑得慌,没事儿跑出来吹冷风?

  他还好说,他跟顾洗砚认识这么多年,照顾他媳妇理所应当的事,而沈秀儿是他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多加照拂也人之常情。

  “兄弟,你不会对秀儿有啥其他小心思吧?”弟妹结婚了,不可能,一想到安南有可能喜欢沈秀儿,程远方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自家大白菜要给猪拱了,他舍不得。

  安南没说话。

  “同志,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彭小珂冷不丁地冒出来,吓程远方一大跳,扭头看了眼,天黑,瞧得不是很清楚,一脑袋问号:这姑娘还是小伙子?

  姑娘吧?个子高不说,头发比他还短。

  小伙子吧?声音怎么娘们唧唧的。

  “我们就是感情好,男兵帮女兵背行李,女兵帮男兵缝衣服,跟兄弟姐妹一样,”彭小珂帮安南解释道,“妹妹站岗,哥哥保护怎么了?不很正常的事儿吗?同志大惊小怪什么?”

  “哥哥保护妹妹,天经地义。”程远方对此最有发言权,就像他对沈秀儿,原来安南跟他一样,一想到这儿,程远方不由地放松下来。

  彭小珂:“……”

  这人也太好说服了吧?

  彭小珂绕到安南身后,没关系,你守护她,我守护你。

  安南同志,你要知道,你不是一个人,只有你回头,就能看到我。

  ***

  叶朵朵昨儿个站岗到半夜,第二天不用早起,睡到快十点的时候,听到外面闹得厉害,看热闹?睡懒觉?

  叶朵朵捞起被子捂住头,毫不犹豫地选了后者,直到沈秀儿推她,“朵朵,不好啦,快起来,俺听到她们好像在说美玲姐。”

  美玲姐?!因为给她俩送姜茶受凉了?

  叶朵朵顿时困意全无,一把掀开被子,三下五除二地穿好衣服,简单地洗漱了下,拉着沈秀儿往冯美玲的帐篷跑。

  半道上,经过王医生的帐篷,听到陈萍喊她。

  叶朵朵一个急刹回头。

  王医生帐篷外面围满了人,脸上表情各异,从中看不出有用信息,叶朵朵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三步并俩地走上去问:“陈队,美玲姐她怎么了?”

  “情况不太好。”陈萍摇头,叹气。

  叶朵朵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真的受凉了?高原感冒发烧不比内陆,很容易引发其他并发症,严重甚至危及生命,最行之有效的法子,就是立马返城医治。

  “明天就慰问演出了,王医生你让我这个时候走?”冯美玲不能接受,历经千辛万苦到这儿,还没上台就回去。

  王医生苦口婆心地劝道,“冯同志,你现在这种情况实在没法,慰问演出就交给小杜吧,她不是团里钦定的B角吗?你上不了台,由她替补。”

  冯美玲还想说什么,杜云岚强行插嘴道:“美玲姐,你放心好了,演出交给我,一定保证完成,还是说,美玲姐为一时风光,想弃团里荣誉不顾?更或者,是怕我一次演出就把你比下去?”

  真是天助我也,昨天还在想法子上台,今儿个冯美玲就生病了,呵呵,让你公报私仇,天天把A角挂嘴边,现在遭报应了吧,A角?就算天王老子,你也上不了台。

  杜云岚说话难听,冯美玲却也不恼,只是淡淡地回了句,“我担心你把演出搞砸。”

  杜云岚冷哼一声,表示不屑和嫌弃,“就算搞砸,也比你这鬼样子上台表演好看。”

  “杜云岚,好好说话!”陈萍厉声呵斥道。

  杜云岚不服气,嘟囔道:“话糙理不糙,我说得又没错,美玲姐得了红眼病上台表演,观众不被她活活吓死才怪。”

  叶朵朵这才注意到杜云岚一双眼睛通红布满血丝,眼泪控制不住地一个劲儿往下淌。

  还好不是受凉。

  夏秋两季红眼病发病率本来就高,再加上藏省不比北城,环境条件较差,风大尘多,致病不足为奇。

  好在红眼病属于急性结膜炎,看似严重,其实很好治疗,按时用药,注意个人卫生,最多一周就能痊愈。

  唯一让人担心的是,红眼病容易传染,杜云岚拿来说事。

  “王医生,我记得没错的话,红眼病传染性极强,如果不第一时间隔离患者,身边见过她的人都可能感染。”杜云岚有所夸张,红眼病是接触性感染,并不是看一眼就中招。

  围观群众一听这话,立马默默地往后退了退,就像冯美玲得的不是红眼病,而是瘟疫。

  “你少在这儿危言耸听,红眼病是要接触才传染。”叶朵朵替冯美玲解释道。

  “美玲姐要是坚持上台,大伙难道不跟她接触?”杜云岚翻白眼,一脸看不惯,“就为了上台出风头,拉大伙给她垫背?美玲姐,你是不是有点太自私了?”

  杜云岚一席话,众人明显动摇,而且红眼病看着实在太可怕了,冯美玲整个眼眶充血红肿,感觉眼珠子随时可能掉出来了,一想到自己可能感染变成那个鬼样子,谁不害怕?

  “美玲姐,你就先回去吧,身体最重要。”有人出声劝道。

  “云岚已经排练了好几回《红灯记》,慰问演出交给她,问题应该不大。”

  “王医生,我的眼睛好像也有点不舒服,你也帮我看看是不是红眼病?”

  ……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窝蜂都坐不住了,争着抢着找王医生。

  现场顿时乱成一锅粥,陈萍头疼,声色俱厉地挤进去维持秩序,杜云岚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事儿闹得越大越好,冯美玲一旦被遣送回去,李铁梅只能由她出演,随手拉个战友大惊小怪地喊道:“哎呀,你的眼睛好红,肯定被美玲姐传染了……”

  话没说完,战友尖叫着跑开了。

  杜云岚一脸懵,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叶朵朵探头瞧她一眼,夸张地捂住嘴,颤抖地指着她。

  杜云岚:“???”

  叶朵朵哎呀一声,“云岚,你的眼睛红了,红眼病!”

  杜云岚:“!!!”

  叶朵朵继续说道:“跟美玲姐一样,真的好红。”

  她不说还好,一说跟冯美玲一样,杜云岚整个人崩溃了,所以她现在也是不人不鬼?她不要!

  杜云岚一声尖叫,闷头冲进王医生的帐篷,一把抓过桌子上的镜子,看着里面的自己,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吓到了,还是生理性流泪。

  原本挤在帐篷里的众人,见状,立马撒丫子跑了出去,最后就剩下她和冯美玲,还有王医生、陈萍和叶朵朵。

  她想大伙排挤冯美玲,没想到自己陷入了跟对方一样的处境。

  “不是,我是红眼病,又不是猪瘟,你们跑那么快干嘛?”杜云岚生气质问。

  “看一眼就传染,你自个儿说的,这么快就忘了?”有人回她一句。

  这就很尴尬了,杜云岚没搭理那人,强行转移话题,“美玲姐,看吧,你做的好事,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感染。”

  叶朵朵无语至极,“这多人就感染你,美玲姐是多爱你?还是你跟大伙属性不一样,是二师兄转世?”

  “叶朵朵你骂我猪?”杜云岚恼羞成怒,“你才猪,你全家都是猪。”

  叶朵朵面不改色,冷冷回了两个字:“反弹!”

  杜云岚:“……”

  “好了,别吵了。”太幼稚,王医生听不下去了,站出来拉完架,跟在场所有人科普了红眼病发病病因,最后将杜云岚和冯美玲一并隔离,杜云岚气死了,以为天助她也,结果呢?把自己折进去了。

  A角B角没法上台,明天汇演怎么办?陈萍愁得一宿没睡,第二天睡醒,王医生跑来找她,“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冯美玲红眼病好了?”对陈萍而言,没有什么消息比这个更让她振奋。

  王医生摇头,“没有,至少还要四五天。”

  陈萍跟着摇头,叹气,已经在想要不要让叶朵朵上台跳《卡门》?

  见人愁得眉毛拧成一团,王医生卖官司没啥意思,“好了,不吓你了,冯美玲和杜云岚下午都能上台。”

  陈萍没听明白,“不是隔离吗?怎么还能演出?”

  “这就得说到坏消息了,团里一大半的同志都得了红眼病,总不能所有人都隔离吧?来都来了,也不能啥也不演就打道回府。”

  道理是这个道理,陈萍也不想无功而返,昌都驻守部队打了好几次申请,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把她们盼来,却因为红眼病罢演,他们肯定接受不了。

  如果照常汇演,问题又来了,万一传染给观众怎么办?

  就在陈萍纠结之际,叶朵朵送来了好消息,真正的好消息!

  驻守部队连夜向上级打了申请,只要文工团同志演出,天上下刀子他们也看。

  “太好了,快去通知全体同志,汇演务必好好表现!”陈萍激动,虽说文工团不能上阵杀敌,但是,人民子弟兵一旦有需要,她们必将全力以赴,为她们的英雄献出微薄之力。

  文艺兵求的不只是掌声和鲜花,这也是陈萍坚守岗位的意义所在。

  叶朵朵深受陈萍感染,干劲十足,除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跟着沈秀儿到处帮忙,用沈秀儿的话来说,她们就是一块砖,哪有需要哪里搬。

  节目紧凑,演员又少,一个顶好几个,大伙掐着时间换装,在后台跑来跑去,演出服很薄,上台一分钟,下来鼻涕长流,多少有些狼狈。

  不过所有人都一样,见惯不怪,得空了歇上一会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扑哧都笑了:你好丑啊!

  丑是丑,但我骄傲,就像打了一场胜战。

  最后一个节目《红灯记》,冯美玲换好衣服出来,在场好多同志不是第一次见她这身装扮,但不管多少次,还是被惊艳到,根本不用表演,往那一站,妥妥的“铁梅妹子”,无疑了。

  再看杜云岚,同样的演出服,同样的妆发造型,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到“铁梅妹子”的影子。

  气质这块很重要。

  杜云岚之所以提前穿戴整齐,才不是为了以备不患,而是做好了顶替冯美玲上场的准备,结果冯美玲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她前面。

  其他人看她像笑话。

  杜云岚眼睛一个劲儿地瞟着冯美玲,到底哪个环节错了?她明明往她舞鞋里放了玻璃渣,按理说,人早该送去医院才对。

  叶朵朵双手抱胸地坐在角落里,好整以暇地看着杜云岚,在心里冷笑两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杜云岚这个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叶朵朵太清楚了。

  她前脚放玻璃渣,她后脚拾掇出来。

  虽然这样做,很有可能让杜云岚逃脱惩戒,但上辈子经历告诉她,一双安然无恙的腿,对于一个舞者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她不想冯美玲跟她一样,望台兴叹,遗憾终生。

  天色渐晚,舞台灯点亮,《红灯记》三分之二的演员得了红眼病,眼睛受了刺激,根本控制不住,眼泪直流,台下观众跟着哭成一团,是《红灯记》演出以来反响最激烈的一场,谁也没想到。

  最后现场听取抽泣声一片,直到有人大喊一声,“铁梅妹子流血了!”

  在后台的叶朵朵心里咯噔一下,红眼病不都流泪吗?美玲姐怎么会流血?转瞬想到杜云岚放的玻璃渣。

  叶朵朵着急地冲出帐篷,看到站在台上谢幕的冯美玲,心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月白的舞台灯下,鲜红的血迹格外醒目,舞鞋已经浸透,即便如此,冯美玲仍是笑靥如花,像一枝倔强盛放在山涧的彼岸花。

  她热爱这个舞台,不管发生什么,只要站在台上,就必须呈现出自己最好的状态,不负组织,不负自己。

  一下台,冯美玲再也支撑不住,一张脸毫无血色,直挺挺地晕了过去,叶朵朵让沈秀儿把人抱去找王医生,王医生简单地帮冯美玲包扎了伤口,陈萍立马派车送去省城医院,舞者的命根子,要是耽误了治疗,她怎么跟组织交代怎么跟冯美玲本人交代?

  王医生一并跟过去,陈萍留下来处理后事,往战友鞋子里放玻璃渣,这种事儿居然发生在她带的队伍里,简直不可饶恕,不把罪魁祸首揪出来,她誓不罢休。

  全体集合,陈萍严阵以待,眼神犀利,扫过众人,“就刚发生的事,我真的太失望了,冯美玲同志到底是谁?文工团的A角?观众喜爱的“铁梅妹子”?都不是,她是我们的战友,并肩作战的战友,生死与共,荣誉与共,你们说,怎么忍心对自己战友做出这种事儿?她到底哪儿招你惹你了?多大的愁和怨,非要置她于死地?”

  空气就像凝固了一样,一点声音没有。

  陈萍站在队伍最前面,脸色越来越沉,顿了好一会儿,再度开口,“谁做的这事?自己站出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然找到证据请你出来,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歌舞队的队员偷偷地往杜云岚身上瞄,说到这儿谁跟冯美玲结怨最深,非她莫属。

  在大伙注视下,杜云岚缓缓地举起手。

  众人:“???”

  这么快就承认了?完全不像她行事作风!

  “出列,上前回话。”陈萍命令道。

  杜云岚正步走到队伍最前面,一副有恃无恐的表情,显然,她举手不是承认,而是为了举报,“我看到了,是沈秀儿!”

  陈萍太偏心叶朵朵了,栽赃嫁祸给她,多半成不了,沈秀儿不一样,没有顾家和陈萍撑腰,又是一个嘴巴跑前面脑子追后面的傻冒,挖个坑,都不用她动手,沈秀儿就能把自己埋了。

  而且,因为程远方,杜云岚现在还气沈秀儿。

  程远方对她一见钟情才出手相救,沈秀儿却自作多情以为程远方喜欢她,还当面跟程远方说她坏话,孰不可忍。

  程远方问她那么危险没一点犹豫吗?

  “别说是人,就是猪崽子,俺也得救!”沈秀儿回答。

  果然跟叶朵朵一样讨厌,在程远方面前骂她猪,俩人不是关系好,她先把沈秀儿收拾了,杀鸡儆猴!

  “陈队不信,可以搜她的行李包,她把剩下的玻璃渣都藏里面了。”杜云岚言之凿凿。

  没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这脑子还想栽赃嫁祸,陈萍觉得杜云岚把她的智商按地上摩擦,以为人人都跟她一样。

  “走吧,一块过去,不然等下你又说我偏心。”陈萍领着一行人,声势浩荡地去到沈秀儿她们住的帐篷外面。

  杜云岚不见棺材不掉泪,小声嘀咕道:“这还不偏心?搜都没搜,就相信不是沈秀儿,等会儿人赃并获,看你怎么下台?”

  “为表公平,歌舞队所有人行李包都在这儿,既然杜云岚同志实名举报,第一个检查沈秀儿的行李。”陈萍简单粗暴,直接把行李包的东西一股脑儿倒出来,就几件换洗衣物,根本没见着杜云岚口中所说的玻璃渣。

  “杜云岚同志,看清楚了吗?”陈萍甚至贴心地一件一件地翻开给她看。

  杜云岚一脸不可思议,眼睛越瞪越大,“不可能,我明明……亲眼看到,她把玻璃渣藏行李里了,一定是她临时换了个地方……”

  话没说完,后勤组的小同志打断杜云岚,“陈队,找到了,玻璃渣找到了!”

  所有人回头看去。

  小同志刚来文工团没多久,不认识杜云岚,也不知道杜家关系多厉害,但他认识冯美玲,他很喜欢她出演“铁梅妹子”,更加知道冯美玲为文工团争了多少光,是他们的英雄,小同志为自己找到证物很激动,将罪魁祸首的行李包高高举起,指着上面的名字,一字一字地念道:“杜——云——岚——”

  众人:“!!!”

  杜云岚懵逼过去,尖声地叫嚷道:“不是我,陈队,你相信我,我没有,是叶朵朵和沈秀儿,她们栽赃嫁祸。”

  陈萍将叶朵朵和沈秀儿招呼过来问:“杜云岚说你们栽赃嫁祸她?你们承不承认?”

  杜云岚:“……”

  这么直接吗?这么草率吗?

  叶朵朵跟沈秀儿同时摇头,异口同声回答:“不承认。”

  杜云岚不服气,“陈队,你偏心!”

  陈萍头疼,怎么就偏心?她举报沈秀儿,她亲自搜心里,她说叶朵朵和沈秀儿栽赃嫁祸,她二话不说立马调查审讯。

  “杜云岚同志,如果在秀儿行李里找到玻璃渣,你肯定说是人赃并获,”叶朵朵觉得好笑,嘴角带着弧度,眼底冰冷一片,继续道,“现在换成你,怎么就成了别人栽赃嫁祸?我还怀疑有人想要栽赃嫁祸秀儿。”

  “谁栽赃嫁祸她了?”杜云岚目光闪躲,不敢直视叶朵朵的眼睛,太冷了,像一条毒蛇,让人无处遁形。

  “事到如今,杜云岚你还想狡辩?”叶朵朵抬起手,指着杜云岚,吐字如火:“就是你,杜云岚,你往美玲家鞋子里放玻璃渣!”

  杜云岚下意识狡辩,“我没有,叶朵朵,无凭无据,你血口喷人!”

  “这就证据!”叶朵朵接过后勤组小同志手里的行李包,倾斜倒出,细碎的玻璃渣哗哗落一地,“而且,没人说美玲姐受伤是因为玻璃渣,你本事就这么大?未卜先知?”

  杜云岚故作镇定,打死不承认,“我……我就猜的啊,舞鞋那种地方,除了刀片就是玻璃渣,傻子都知道。”

  那可不是嘛,你就是傻子。

  应该反驳说自己先看到沈秀儿藏玻璃渣,紧接着美玲姐上台演出受伤,两件事很自然连在一块,肯定跟沈秀儿脱不了干系。

  “反正证据找到了,到底怎么回事,返程后,你自个儿跟纠察办交代,”陈萍面色冷厉,怒其不争,恨其不志,同生共死的战友,她居然背地放箭,品行如此不端,当初她瞎了眼才招人进歌舞队,悔恨不已,“杜云岚,身上的演出服,给我脱下来,你根本不配。”

  事已至此,杜云岚仍不知悔改,就凭杜家跟纠察办的关系,她回去不过走个流程,陈萍,一个歌舞队分队长,一根头发也动不了她。

  想到这儿,杜云岚愈发有恃无恐,冷哼一声,表示就不脱,你能拿我怎样?

  “我是组织钦定的B角,我不配谁配?叶朵朵吗?”杜云岚讥笑一声,一脸不屑和鄙夷,“乡下来的山头野鸡,一辈子也上不了台面,你就偏心她吧,有你哭的时候……”

  这么多废话!叶朵朵忍不住将其打断,义正言辞扬声道:“陈队,杜云岚同志不服从命令,且态度恶劣,我申请帮忙杜云岚改正。”

  这架势,要干仗?

  朵朵那么美,力气那么小,肯定不是杜云岚对手,沈秀儿思及于此,立马站出来,“陈队,俺申请帮忙。”

  朵朵申请帮忙杜云岚改正,俺申请帮忙叶朵朵干仗。

  没毛病。

  陈萍思索片刻,点头同意申请。

  “杜云岚同志,得罪了。”叶朵朵架势拿捏得刚好,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最要命的是,神情带了一点猥琐。

  沈秀儿有样学样,撸起袖子,猥琐地呵呵笑,“杜云岚同志,得罪了。”

  杜云岚这才知道怕,双手交叉地捂在胸前,“你们……你们想干嘛?别过来!我警告你们!”

  叶朵朵疯了!陈萍跟沈秀儿也跟着发疯?竟然当这么多人的面扒她衣服?全体都在,不仅有女同志还有男同志,以后叫她怎么做人?

  “全体男同志都有,向后转!”陈萍贴心地发出指令。

  杜云岚欲哭无泪,这跟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他们不看,叶朵朵和沈秀儿难道就不扒她的衣服吗?

  根本不可能。

  杜云岚撒丫子想跑,沈秀儿一把给她捉回去,就像逮一只小鸡仔,从后面紧紧地抱住她,杜云岚就一个感觉,她被两块生铁箍住了,不能动弹半分。

  有沈秀儿帮忙,如有神助,叶朵朵轻而易举地将杜云岚身上的演出服扒了下来,折叠整齐,交还陈萍。

  杜云岚的麻花辫散开,头发凌乱地裹着脸蛋,嘴唇毫无血色地抖动,狼狈至极。

  藏省的晚上气温低,风拂过脸庞,刀剐的刺痛,杜云岚只着贴身衣物,肯定很冷吧。

  冷!不仅叶朵朵,在场其他同志,看着杜云岚,都觉得凉飕飕,不约而同地裹了裹身上的军大衣。

  杜云岚仗着自己出身,在团里跟只螃蟹似的,横着走,耀武扬威惯了,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不堪。

  不得不承认,真是大快人心啊。

  陈萍对自己队员向来视如己出,杜云岚也不例外,就算是逆子,看她冻成狗,也于心不忍,递给叶朵朵一个眼神。

  叶朵朵心领神会,扔给杜云岚一件军大衣。

  杜云岚裹上军大衣,终于没再抖得那么厉害,脸上那股子活跃劲儿烧得更旺了,恶狠狠地瞪着叶朵朵,“叶朵朵,你这样羞辱我,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交代!”

  叶朵朵上前两步,在她脸上拍了两下,笑眯眯道:“好啊,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