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真相(上+中)(1 / 1)

错莺入怀 安如沐 631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39章 39 、真相(上+中)

  林知雀得了姑妈来京的消息, 登时抛下侯府一切,迫不及待坐上马车,一路疾驰。

  她惊喜地攥着帕子, 忍不住催促车夫,恨不得插上翅膀, 飞到客栈。

  见了姑妈,二人相拥而泣,既是久别重逢的感动,又是历经变故的艰辛。

  姑妈说起地租与田庄,谢她?从中斡旋,关切地拉着?她?的手?, 问起婚约与侯府的日子。

  林知雀心间?泛上苦涩,开口?便要倾诉,却瞥见姑妈鬓边白发。

  她?话?头一顿, 心疼地叹息一声, 绽开乐观的笑意, 宽慰道:

  “侯府高?门大户,哪能亏待了我?侯爷答应婚约, 日子都好起来了!倒是姑妈您,要多保重才是。”

  姑妈半信半疑, 再三盘问,总觉得婚约没那么容易。

  直到听说侯爷亲口?许诺,还粗略定了日子,才有几分相信, 不放心地叮嘱了半天。

  林知雀懂事地应下, 让桂枝先?回府,她?陪着?姑妈过夜, 第二天一早去了庄子。

  庄头提前?得了侯爷吩咐,不敢怠慢他们,一切都非常顺利。

  林知雀帮姑妈安顿收拾,与从前?般赖着?她?撒娇笑闹,耽搁了几日。

  侯府派人请她?回去,林知雀虽不情愿,但不好推脱,只能辞别姑妈,抹着?眼泪上马车。

  路上颠簸摇晃,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迷糊地做了一场梦。

  梦境杂乱无?章,虚实?变幻,唯独一道伫立竹林的颀长身影,愈发清晰深刻。

  就在这时,马车猛地一停,林知雀向前?倾倒,惊醒后揉着?眼睛,后知后觉想起那家伙。

  近日事情繁杂,她?已?经数不清,有多久没见过裴言渊了。

  自?从侯爷给出承诺,她?时常惴惴不安,不知如何?与他坦白,每次想起就头疼。

  于是,林知雀下意识找借口?,暂且逃避几天,缓了许久才慢慢接受。

  如今姑妈的事告一段落,她?闲在倚月阁,再也没理由拖下去。

  否则,心里像是背着?千斤重的巨石,成日喘不上气。

  此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她?怕他不高?兴,所以迟迟不说。

  可他是侯爷的亲弟弟,待到她?与侯爷成亲,要喝一杯喜酒。

  到了那时,他知道真相,一怒之下砸场子也未可知。

  林知雀犹豫再三,踌躇不决,理清思绪后咬紧牙关,吩咐桂枝道:

  “我去趟竹风院,天黑前?没回来,你就带人找我。”

  这段时日,她?与裴言渊时常见面,多少有几分了解。

  这家伙冷漠疏离,性子不定,行事狠厉果决,说一不二。

  心情好的时候,待人自?然和风细雨,可若是心有不悦,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可不想成为后者。

  毕竟活到现在已?是不易,婚约尚未履行,绝不能出什么意外,必须谨慎些才行。

  林知雀心不在焉地更衣梳妆,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出门。

  *

  她?熟门熟路地来到竹风院,刚要抬手?叩门,却发现门一推就开了。

  嘉树石像般守在门边,一看见她?就兴奋地跳起来,连招呼都来不及打,拽着?她?在石凳上坐下。

  此时,裴言渊脸色冷淡地斟茶,眸光布满阴云般暗沉,身侧只有大聪明相伴。

  “多日未见,二公子可好?”

  林知雀小心翼翼开口?,紧张地攥着?衣角,瞥见活泼可爱的白团子才放松些,一把捧在掌心,反复揉搓,笑道:

  “它?又胖了,想必是二公子悉心照料。”

  裴言渊一言不发,依然沉着?脸色,余光扫过她?一如既往的笑容,眼底闪过一丝光亮。

  不过,他的目光落在她?怀中的大聪明身上,不悦地压下唇角,淡淡转头。

  原来她?也知道,他们许久未见了。

  还以为她?被别的男人勾走了魂,把竹风院忘了呢。

  但是,既然她?心里有数,来了却只知道抱着?笨鸟。

  不知坐得离他近些,也不知主动解释几句。

  裴言渊越想越心烦,几不可查地冷哼一声,嘲讽道:

  “它?能吃能睡,自?然胖成这样。”

  倒是那回,嘉树去倚月阁求见,她?说出那么决绝的话?。

  尽管知道是气话?,他也想到了应对之策,可还是难免烦闷。

  长夜漫漫,他睡得还不如一只鸟。

  思及此,裴言渊面无?表情地起身,把大聪明从她?怀中提溜出来,果断丢回笼子里。

  其实?,那次他仍觉得有些异样,心底压抑至今,想亲口?质问她?。

  但是转念一想,是他不给承诺在先?,似乎没资格怪她?,终究没有说话?。

  气氛沉默下来,林知雀无?奈地看着?大聪明,轻咳一声挺起脊梁,暗中搓着?手?指,道:

  “那个......我有事同你说。”

  闻言,裴言渊蓦然抬眸,薄唇微张,墨色眸中翻涌风云。

  她?甚少如此郑重,定是有极其要紧的事儿。

  兴许是一项决定,抑或是纠结良久,下定决心才做得出来的事情。

  上回是赌气,想与他断绝关联,难不成今日真要如此吗?

  他呼吸不禁短促深沉,思绪有一瞬的错乱,剑眉紧紧拧起。

  这姑娘之所以这样,只是他没有许诺罢了,而他眼下正要让她?安心。

  若是她?先?开口?,他无?论?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她?还会以为,他的承诺太过草率,皆是拿来糊弄她?的。

  “是吗?正巧,我也有事要说。”

  裴言渊趁她?还未说出口?,立即接了话?,想打住她?的念头。

  他尾音上扬,似乎带着?轻佻,又好似为了掩盖什么,俊容郑重其事。

  “哦哦,那好。”

  林知雀怔了一下,乖顺地应声,暗自?为能够再拖一会儿庆幸,颔首道:

  “二公子,你先?说吧。”

  这话?正和他心意,裴言渊勾起唇角,满意地应了一声,张口?便要许诺婚约。

  可他忽而顾及到,这姑娘懵懂单纯,没什么心眼。

  当初她?隐瞒身份,隐藏爱慕,殊不知他早已?看破。

  如今直呼姓名?,戳破心思,恐怕她?会羞怯退缩,还觉得他在玩弄她?的感情。

  裴言渊欲言又止,硬生生压下提起来的心脏,敛起浮上期待的眸光,故意不看她?,若无?其事道:

  “你是哪家的姑娘?”

  话?音未落,林知雀心头一紧,诧异地扬起面容,局促地咬着?唇瓣。

  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他早已?发现端倪了吗?

  她?刚想坦白真相,被他这么一问,反倒不知该怎么说了。

  见她?面露难色,许久没有回答,裴言渊并不意外,浅笑着?把目光挪到她?的面容上。

  这姑娘最初就谎报名?字,现在他问得这么直白,定然不肯承认。

  他郑重地斟酌,想与她?好好解释,把复杂的局势、身世的仇怨,和他的考量说清楚。

  但是,成王败寇,何?等凶险,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赌上性命,至死不悔,可她?是无?辜的,不能被他拖累。

  裴言渊思来想去,到底没有多说,无?比严肃地挺直身躯,正视她?那双纯澈杏眸,目光灼灼道:

  “先?问清这些,待我成事,愿娶姑娘为侯府夫人。”

  说罢,他松了口?气,难得如此紧张不安,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连轻微的表情也不放过。

  他从未想过她?会拒绝,并非觉得她?不会,而是抗拒去想。

  大抵是生于阴暗可怖的深渊,长在人心叵测的侯府,他从不会付出真心,更不会相信会有人给予真心。

  与这姑娘接近的每一步,便是一点点放下防备,试着?去相信一个外人。

  看似无?甚困难,可于他而言,如同初生小兽,死里逃生后,还要去主动靠近人类。

  这段时日的相处,他能感受到她?的心意,愿意相信这是都是真的,且只属于他一人.

  如此,他亦愿意从深渊中爬出来,为了她?破例一回。

  林知雀还未回神,听了这话?,褐色眼珠转动几圈,蓦然睁大,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这家伙......在说什么?

  为何?他要娶她??该娶她?的,不是他的兄长么?

  婚嫁之事开不得玩笑,林知雀拿不准,究竟是她?听错了,还是他说错了,只能屏息凝神,缄口?不言。

  “怎么,不愿意?”

  裴言渊没等到她?的回答,狠狠抑制住心慌,故作镇定地挑眉询问,眼尾微微泛红。

  “额......啊哈哈......”

  林知雀凝视他较真的双眸,这下认定没听错,却更为尴尬窘迫,掩唇干笑几声,躲闪道:

  “二公子别打趣了,这、这不好笑。”

  裴言渊心口?闷得喘不上气,不知他都如此郑重,为何?她?竟然没当真。

  罢了,说不准她?太过羞怯,不愿直面这种人生大事。

  他长舒一口?气,耐住性子,正要再次许诺和解释一遍,却见她?按捺不住地站起身。

  林知雀心绪翻腾,无?法言喻的异样猛地上涌,几乎将她?淹没。

  她?在他的目光下,全然抬不起头,也不知怎么接话?,只能眼一闭心一横,快步拉开距离。

  “二公子,你听我说!”

  林知雀起码相距几步远,思绪凌乱如麻,咬牙先?不去想他的用意,兀自?道:

  “我......我姓林,从金陵来,与侯爷指腹为婚。

  小半年前?,家中生变,双亲亡故,投奔侯府,盼着?侯爷多加照拂。

  爹娘念我柔弱无?依,临终前?嘱咐我,争取履行婚约,此生有个着?落。”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近乎连她?自?己都听不见,心虚得一塌糊涂。

  可哪怕声音再低,裴言渊都听得一清二楚,心底忽的一沉,猛然间?走上前?去,拽着?她?道:

  “你说这些做什么?”

  他嗓音低沉,无?法抑制地颤抖,原先?的那一丝异样,迅速在心中生根发芽。

  这姑娘的身世,其实?并不重要。

  无?论?出身高?低,他都不在乎,只在乎她?的心意。

  待他夺得一切,能给她?想要的东西,自?然就能对等。

  只要她?愿意,他可以许她?十里红妆,亦可以与她?隐于人间?。

  可是......为什么她?是林知雀?

  裴言渊扣紧指节,“咯吱”作响,喃喃念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仿佛极力去相信这一切。

  他念得又快又急,有时是“林知雀”,有时是“莺莺”。

  忽而觉得荒谬可笑,眸中闪过寒光,嘲讽地笑出了声。

  她?是兄长的未婚妻,还是指腹为婚的情意,一直把兄长放在心上。

  果然,从最开始,他就想错了。

  但他不明白,为何?要在他许诺的时候,突然坦白身份。

  难道她?觉得,爱慕于他,便是背弃婚约吗?

  那她?当初为什么主动招惹他?

  况且,若是如此,倒也无?妨。

  兄长愚蠢虚伪,他终有一天会取而代之。

  只要她?愿意等,他们依然能修成正果。

  难道......她?变了主意,想嫁给兄长,所以全力把他推远吗?

  裴言渊笑得愈发讽刺,笑她?天真得犯傻,心中如同芒刺划过,似有似无?地疼。

  也是呢,她?不知他的谋划,只看到兄长的风光。

  她?家道中落,历经艰苦,自?然想背靠大树。

  哪怕爱的人是他,却觉得他的身份为人不齿,宁可选择兄长。

  只可惜,她?想得太简单了。

  “你以为,裴言昭会娶你?”

  裴言渊步步紧逼,话?中尽是轻蔑,眸中盈满鄙夷。

  不是看不起她?,而是太了解裴言昭。

  他那兄长,阴狠伪善,薄情寡恩,自?私利己。

  侯府后院成了温柔乡,所有女人都是玩物。

  用寥寥几两银子,光风霁月的外表,山盟海誓的承诺,哄得她?们死心塌地。

  这姑娘生于簪缨世家,林家清流风骨人尽皆知,不可能伏低做小。

  而裴言昭是花间?过客,恨不得娶个公主,为仕途添砖加瓦。

  他不信,裴言昭会沉溺花丛,脑子一热,娶一个罪臣之女。

  别说是姿容出众,哪怕是救过裴言昭的命,兄长也绝不会心软。

  “你、你住口?!”

  林知雀羞恼地叉腰,双颊骤然红了起来,无?所适从地错开目光。

  她?以为,裴言渊诋毁她?的身份,倔强地挺起胸膛,不肯承认事实?。

  侯爷出身高?贵,不是她?能高?攀的,用不着?旁人提醒,她?心里有数。

  但既然定下婚约,她?就不会去想,自?己是否配得上。

  侯府人人瞧不起她?,暗地里说得难听至极。

  若是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那又如何?指望获得别人的尊重呢?

  她?并非死缠烂打,逼着?侯爷娶她?,而是侯爷自?愿答应的。

  为了争取婚约,她?这段时日竭尽全力,忍气吞声。

  不仅顺从侯爷的心意,还偷偷找上裴言渊,求着?他教导。

  思及此,林知雀望着?他淡漠的面容,勉强原谅几分。

  毕竟,这其中,他功不可没。

  林知雀敛起不满,矜持地抚平衣袖褶皱,认真道:

  “侯爷待我与众不同,还亲口?承诺婚事,我答应了。”

  裴言渊仍是冷笑,不甘心地攥着?掌心,印下道道血痕。

  方才他也给了承诺,奈何?晚了一步。

  仅此一步,而已?。

  她?宁可相信裴言昭会娶她?,都不相信他的承诺。

  甚至,还故作不懂,把他的决心当作笑话?。

  他阖上双眸,艰难地平复气息,硬逼着?保持冷静,身形微微颤抖。

  其实?,这不要紧。

  没关系,都没有关系。

  反正兄长不守承诺,给她?的诺言,肯定一模一样给过别人。

  她?不过是受人蒙蔽,早晚会知道真相,放弃希望,迷途知返。

  要紧的是,她?爱的人是他,把真心倾注在他身上,始终有所牵挂。

  待到事成,兄长什么都不算,她?会后悔的。

  想到这儿,裴言渊像是找到了安慰,碎裂的眸光重新?拼凑,如寻常那般孤傲自?持,迟缓地笑出了声。

  是啊,他们来日方长......

  林知雀奇怪地看着?他,目睹他脸色苍白,凤眸断纹却沾染血红,还笑得格外骇人。

  这家伙今天是怎么了?莫非吃酒了?

  先?是莫名?奇妙开玩笑,说要娶她?做夫人;

  现在又沉浸梦境般恍惚,眸光笼罩雾气般朦胧迷离。

  她?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想找嘉树求助,却发现院子里空无?一人。

  只有二人一鸟,各怀心思。

  林知雀出神一瞬,忽而记起,还有一件要紧事没说。

  今日来,除了坦白身份之外,还要感谢裴言渊教导之恩。

  如果没有他,侯爷不会回心转意,她?也没机会履行婚约呢。

  忆起他教导的一幕幕,林知雀难免心虚。

  虽说他们清清白白,但早已?僭越男女大防,传出去万事俱休。

  更何?况,裴言渊是侯爷的亲弟弟,哪有她?这样向人讨教的?

  不过,这家伙似乎乐在其中,想必心胸豁达,不拘小节,能体会她?的苦衷。

  林知雀试探着?靠近几步,展颜一笑,道:

  “侯爷本不待见我,多亏二公子悉心教导,我学以致用,才能让侯爷回心转意。”

  听罢,裴言渊目光一凛,身形僵在原地,错愕的凝视着?她?。

  林知雀以为他没听明白,又往前?走了几步,耐心地继续描述,权当是对知己好友倾诉。

  她?说起侯府的委屈,侯爷对她?的冷淡,还有内宅中的明争暗斗;

  还说起受教后的变化,侯爷屡次受伤,日子却越来越好。

  “我确实?学得不好,做得更不好,但效用显而易见,这都是二公子的功劳!”

  裴言渊扯动干涩唇角,望着?她?星光熠熠的杏眸,黑沉的瞳仁震颤不已?。

  他艰难地滚动喉结,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间?如利刃割过,只能发出森冷荒谬的笑声。

  眼尾鲜红愈发夺目,染红了大半眼眶,眼睫纤长潮湿,如同沾上露水,浅浅遮住眸光。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难怪她?之前?时常伤心,躲在竹风院哭泣,却从不说是什么缘故;

  难怪每次教导,她?都胆怯退缩,好像在顾忌着?什么;

  难怪每次考她?,都觉得她?束手?束脚,不会学以致用......

  因为她?想对付的,从来不是他,而是他的兄长。

  自?始至终,都是他心甘情愿,一步错,步步错。

  甚至,本可以让她?与兄长此生无?望,却偏偏阴差阳错,促成了他们的婚事。

  他忽而想起那场戏——《金钗错》。

  那时她?看得津津有味,他暗笑故事胡编乱造,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现在看来,简直比话?本子还不可思议,分不清谁才是戏中人。

  见他没有反应,只有笑声突兀锐利,周身空气都冷下来,颀长身姿木头般凝固,林知雀不禁歪了脑袋。

  这家伙魔怔了吗?

  是听不明白,还是对她?的成果不满意呢?

  她?困惑地理了理思路,总觉得不应该啊。

  当初她?说得明明白白,求他亲自?教导,如何?讨得心上人欢心。

  他亦是再三考问,多次惩罚,很?是在意教导的结果。

  如今她?成功让侯爷喜欢自?己,还有什么比定下婚约,更成功的呢?

  但他为什么不开心,也不恭贺她?呢?

  就算生性不爱笑,也不至于眸光冷若寒霜,凌厉得像是要杀人吧。

  “哎呀,履行婚约是爹娘遗愿,我自?当尽力而为,把侯爷当做心上人。”

  林知雀进一步解释,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说得理直气壮。

  她?必须嫁给侯爷,却不知如何?讨他欢心,恰好他愿意教导,你情我愿。

  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他脸色怎么越来越差?

  裴言渊沉浸在思绪中,刚拼凑起来的目光再次碎裂,脊梁渗出一层冷汗。

  他骤然攥紧眼前?的手?,力道大得近乎把她?的腕骨捏碎,牙根咬得发疼。

  她?想嫁的人不是他,她?的心上人也不是他。

  方才那些自?我安慰的念头,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抑或是遥不可及的妄想。

  “既然如此,当初何?必接近我?”

  裴言渊嗓音暗哑,极力克制着?一触即溃的厉色,冷漠容色中,闪过一瞬期待。

  其实?,他还是有些不相信。

  他并非自?作多情之人,起初她?靠近,他还毅然决然拒绝。

  后来,她?隔三差五就来,嘘寒问暖,百般示好,赶都赶不走。

  教导之时,他们亲密无?间?,她?还会无?意间?触及禁忌。

  若这些全是假的,他不可能感觉不到,蒙蔽至今。

  兴许,在兄长之前?,她?就把他放在心上,只不过不愿承认。

  “嗯......二公子想听实?话??”

  林知雀想到一切的开始,猛地心虚一下,支支吾吾地看着?裴言渊,赔着?笑脸求饶。

  然而,这家伙视若无?睹,眸光容不下半点隐瞒。

  仅是一瞥,就仿佛有刀架在她?脖子上,逼着?她?吐露真相。

  “侯、侯爷说怜爱手?足,但碍于身份不便照拂,我那时想替他分忧。”

  还未说完,裴言渊蓦然看向她?,冷笑一声,迈着?步子迅疾逼近。

  林知雀连忙摆手?,生怕他误会她?的好心,问心无?愧道:

  “但是!这是次要的,我双亲亡故,对你的处境感同身受,所以......”

  “够了!”

  裴言渊低喝一声,如同狼犬怒吼,脸色却冷漠得可怕。

  至于那一丝期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荒谬可笑的愠色。

  好啊,实?在是好得很?。

  初遇时,她?失手?打翻下了毒的吃食,还红着?脸说,不是存心的。

  他认定无?人会信兄弟和睦,兄长也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挑个毛手?毛脚的人来下毒。

  所以,他以为她?动了恻隐之心,从此一切开始运转。

  如今再看,他太高?估兄长,也太高?估她?了。

  大抵心思缜密,有时候不是好事儿。

  如果兄长不对她?说谎,她?根本不会踏进竹风院半步,更不会如此费心吧。

  归根结底,竟还是为了裴言昭,与他毫无?关系。

  裴言渊笑容凝滞在唇角,眸光幽若深潭,不甘与酸苦翻涌而起,疯狂地与理智搏斗,慢慢地吞噬。

  他自?幼囚禁废院,看惯了人情冷暖,永远沉稳冷静,从未因此恼怒愤懑。

  这是蛰伏的代价,皆是为了积蓄势力,一举成功。

  莺莺不选择他,放在从前?,放在他步步深入、纠缠不清之前?,他不会有怨言。

  甚至,他会称叹她?清醒理智,劝她?另择良人。

  可是......为什么她?要嫁给兄长?为什么又是裴言昭?

  从小到大,世间?一切美好,都被兄长一人独占。

  兄长有高?贵的出生,有护短的父母,有诺大的权柄,前?呼后拥,可以拥有任何?想要的东西。

  而他囿于废院,眼睁睁看着?阿娘含冤而死,枯骨黄土。

  从前?他不在乎,就当让给兄长,只想好好活下去,为阿娘报仇雪恨。

  未曾想,难得有了想要的人,又要被兄长横刀夺去。

  这一次,他不想再让了。

  兄长那么脏,怎么配得上莺莺呢?

  若非兄长有着?侯爵之位,莺莺的心上人,必然是他呢。

  ......不,不对。

  哪怕兄长承袭侯爵之位,莺莺的心上人也是他,一定是他。

  他决不允许,莺莺的心上惦记别人。

  若是成真,不如让那人永远消失好了。

  裴言渊微微挑起眉峰,轻笑着?垂眸,唇角弧度变得温柔,逐渐亮起的眸光理智又疯狂。

  他死死抵着?林知雀,逼着?她?紧靠颓墙,修长手?指稍一用力,抬起她?的下颌,爱怜地抚摸与观赏。

  粗糙指腹划过细腻肌理,顺着?脸庞缓缓上移,如同抚过稀世珍宝般轻柔,最终在樱唇上流连。

  林知雀吓了一跳,推不动他坚硬身躯,急得气血上涌。

  刹那间?,双颊白里透红,唇瓣殷红似血,仿佛含苞待放的海棠,惹人心生觊觎。

  “你......你要做什么?”

  她?一颗心揪了起来,胆怯地抬眸望着?裴言渊,下颌一阵疼痛,不敢轻举妄动。

  裴言渊却好似没听到,依然摩挲她?的唇瓣,喃喃道:

  “他亲过你吗?”

  林知雀老实?巴交地摇头。

  她?极为抵触侯爷的靠近,连碰到手?都躲开了,怎可能让侯爷亲她??

  话?说,他干嘛问这个?

  “嗯——那很?好。”

  裴言渊沉吟一声,笑意在眉梢眼角扩散,拇指骤然紧紧按住樱唇。

  还记得上回,他想吻她?,却发觉她?不愿意。

  那时他想,待到名?正言顺,加倍索取也不急。

  事已?至此,名?正言顺之人,成了他的兄长。

  那他何?必守着?虚无?的戒律,再次错失良机呢?

  若是有一天,兄长知道身侧新?欢,早已?是他的人,会作何?感想?

  是否与他一样,恨得压根发痒,恨不得立刻夺回去?

  思及此,裴言渊享受地阖上双眸,指腹变得灼热,如同等着?好戏开场。

  到时候,该多有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