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发觉,竟有这么难揣摩的事情。
近几日,他总有奇怪的预感,想过去找她?。
反正同在侯府,他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住在倚月阁的表小姐。
趁着夜黑风高,避开耳目,倒不?是难事。
可是,他硬生生把这个念头?掐灭,心底压着一团气。
明明是她?先来招惹,如今莫名消失,谁知是否存心?
这笔账,他记下了。
等她?下次来,定要加在一起,好好惩罚。
“公子,我去打探一下吧。”
嘉树惴惴不?安,比他更为沉不?住气,生怕情势有变,阴差阳错。
自从四皇子施压,侯爷与?公子面上和和气气,实则暗流涌动,剑拔弩张。
公子虽然能?出?门,但都是做给人看的。
在府中,仍要囚于废院,安插眼线。
他每过几日,可以出?去拿些?日常补给,不?会太过惹眼。
嘉树眼巴巴望着公子,等着他点头?。
其实,他早就放心不?下,恨不?得闯进倚月阁,拉着那?姑娘去竹风院。
但是公子警告过,不?能?轻举妄动,这才作罢。
这一回,裴言渊抿着薄唇,喉结滚动一下,沉声道?:
“早去早回。”
“公子放心!”
嘉树决然应声,一溜烟推门跑开。
*
竹风院偏僻,他不?能?被人看见,饶了半天才走上主径。
嘉树凭着记忆,快步行至倚月阁,眼看着四下无人,抬手叩响了大?门。
最?初的时?候,他就是在这儿听见争吵,揣测“莺莺”便?是殷惠儿。
如今院内静悄悄的,许久才传来脚步声,一位陌生侍女开门。
“你是何人?有什么事儿?”
檀香防备地看着他,只打开一条门缝,质问道?。
“你去告诉殷姑娘,就说二?公子想见她?。”
嘉树压低了声音,暧昧地笑了笑,催促道?:
“快去呀,她?保准答应!”
那?姑娘爱慕公子,一心想嫁给公子,难免思念牵挂。
兴许是姑娘家害羞,碍于情面,找不?到缘由来竹风院。
无妨,这次公子主动,她?肯定一口答应。
檀香不?明所以地皱眉,推三阻四,但耐不?住嘉树软磨硬泡,没好气地让他候着。
她?转身?进屋,把原话告诉殷惠儿,等着她?回应。
“你说谁?二?公子?”
殷惠儿郁闷地修剪花枝,一时?间不?知是谁,愣了一下才想起来。
裴家二?公子是罪奴所出?,囚于废院,为人不?齿。
她?本就心情不?好,更懒得搭理这种?人,不?耐烦道?:
“他见我作甚?我不?认识他。”
檀香眨眨眼,回想起嘉树的神色,嘟哝道?:
“那?侍从挤眉弄眼的,还说您一定乐意,说不?定是......”
她?话头?一顿,没有说下去,但殷惠儿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想当?初,侯爷与?她?眉目传情,还派人送信,趁着林知雀不?在时?见面。
那?斩钉截铁的口吻,与?眼下如出?一辙。
殷惠儿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呸”一句,冷笑道?:
“就凭他?呵,侯府没一个好东西!”
她?愤愤不?平地掐断花枝,恼怒地指着院门,扬声道?:
“我再下贱,也不?是猫狗,召之即来!让他趁早滚远点!”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
檀香唯唯诺诺应声,好生宽慰几句,三两?步走到门口,啐道?:
“大?胆!咱家姑娘云英未嫁,岂是他想见就能?见的?别做梦了!快点滚开!”
嘉树正乐呵呵搓手,等着迎接那?姑娘,却冷不?丁被臭骂一顿,懵在了原地。
这是什么意思?翻脸不?认人了?
他迷茫地挠头?,还想再追问,却被檀香使劲推出?去,“砰”的一下锁在门外。
动静有点大?,惹得附近之人探头?观望,窃窃私语。
嘉树怕被人发现,只好低头?掩面,狂奔回竹风院。
他耳畔回荡侍女的谩骂,思绪不?禁发散,心头?猛地一紧,越想越是糟糕。
那?姑娘的意思是,再也不?想见公子,让公子别打她?的主意?
那?还得了!
她?一脚踹开,他家公子可怎么办呀?
毕竟这么好的姑娘,还能?与?公子情投意合,世上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不?行不?行,简直是塌天大?事,他要飞回去告诉公子。
*
竹风院内,裴言渊气定神闲地掰着玉米粒,一颗颗喂给大?聪明。
看见嘉树气喘吁吁地进来,他淡淡瞥了一眼,冷静道?:
“教过多少回了,遇事不?要慌。”
“公子,该慌的人不?是我!”
嘉树恨铁不?成钢地扑过去,绘声绘色描述方才的一切,讲得十分生动,比话本子还精彩。
说罢,他猛灌一口茶,焦急道?:
“您说这......这怎么回事儿?”
裴言渊听了来龙去脉,眸光一点点冷下来,心底忽的一沉,停下手上的动作。
大?聪明刚吃完上一口,享受地张嘴,却只啄到空气,不?满地踹笼子抗议。
裴言渊无暇理它?,脚步微微错乱,闷声在石凳上坐下,凝眉道?:
“你确定,这话是她?说的?”
嘉树躁动不?安,扶额道?:
“侍女替她?传话,这能?有假?”
闻言,裴言渊不?置可否,紧紧抿着薄唇,暗中攥着掌心。
明明上回还好好地,为何会突然变了态度?
况且,这姑娘虽有些?笨拙,但教养极好。
她?哪怕真的变心,心情不?佳,也不?会亲口说出?这种?话。
他隐约感到一丝不?对劲,尽管说不?出?缘由,却愈发强烈。
好似机扩的齿轮卡错位置,将一切彻底打乱,以至于无从下手。
抑或是说,难道?.......从一开始,就已经错了?
裴言渊骤然心慌起来,并非是这些?话,而是难以言喻的直觉。
他脸色凝重,阖上双眸,极力在脑海中搜寻,想抓住这种?微妙的感觉,一探究竟,却总是以失败告终,喃喃道?:
“不?对......”
“哎呀,人家姑娘说的气话。”
嘉树急得直跺脚,思绪飞转,绕着他家公子打转,委婉道?:
“公子,不?是我说您,她?的真心毋庸置疑,可毕竟是姑娘家。
您对她?忽远忽近,未曾给过承诺,白白耽误人家,哪个姑娘乐意呀?”
裴言渊沉下脸色,欲言又止,但终究无言以对。
兴许这话不?中听,却是事实。
他早已发觉她?的爱意,若是无意于此,就不?该借着“教导”与?“惩罚”,步步诱她?深入。
不?给承诺,不?是因为不?在乎,而是局势变化莫测。
他没有万全的把握,不?想辜负诺言,也不?想连累她?。
没想到,她?会有所误会,毫不?留情说出?气话。
兴许嘉树说得对,她?只是在赌气。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缘故了。
毕竟这姑娘的爱慕昭然若揭,还说嫁给心上人,却不?知如何讨他欢心,求他亲自教导。
他亦是早已看破,她?的心上人正是自己。
无妨,既然她?为此忧心,他就让她?安心。
待到她?来,他会轻声告诉她?——
其实,莺莺学得很好。
或许你的心上人,已然把你放在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