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大结局(下)(1 / 1)

将军,有妖气[重生] 秋白鸽 8208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106章 大结局(下)

  当聂贵妃提及玉带时, 皇帝便下意识摩挲着其上的玉石,这是当年他登基时皇后亲手做的,他们本就是患难夫妻, 在封地时也并未曾有多少积蓄, 所以即便贵为皇后, 能找到的玉石也较为普通, 而他却十分欢喜。

  一晃这许多年过去了,若让他更换新的玉带, 他反而不习惯。

  胸腹内再次传来一阵强过一阵的绞痛,皇帝额头渗出涔涔了冷汗,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他从几年前便开始布局,如今收网却激烈而仓促……

  是他的时间不多了啊。

  这般想着, 皇帝不由地无声叹息,他下意识看向皇后却不经意间对上皇后担忧望过来的眼神, 皇帝有一瞬间的怔愣,他甚至能想象到皇后眼角的皱纹,不再是青春年少时少女的模样,却也让他眷恋。

  他们都老了。

  大殷早晚要交到乾儿的手上, 就让他临走前再为他们母子二人做点什么罢, 也算是对当年那件事的弥补。

  而大殿中央,禁军京畿大营士兵层层包围的中央,聂贵妃本就濒临崩溃,此时皇帝细微的动作更是刺激了她, 她像疯了般嘶吼着:

  “——贺鲁努儿!”

  她形容狼狈双目赤红, 眼中是不管不顾的疯狂:“你曾说还有最后一步棋,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本宫都答应!”

  此话刚落, 那个被像杀猪般捆着的突厥人陡然睁开眼睛,一改先前的懦弱躲闪目光如鹰隼般紧紧盯向聂贵妃:“娘娘当真?”他的声音沙哑粗粝,仿佛钝刀刮在骨头上,“此事万无回旋之地。”

  “聂氏!”

  皇帝眼神一暗斥道:“莫要宁顽不灵!”又转身急声命令道:“将此突厥人拿下!”

  禁军侍卫领命后方要上前拿人,那人却猛然从人群中暴跳而起,口中喃喃念咒,身上的麻绳猝然爆裂开来。

  刹那间,密密麻麻地咒语铺天盖地而来,如同千万只蚊蝇在脑仁中嗡鸣作响,扰得靠近侍卫头疼欲裂人神志混乱,一时间竟无人能靠近他半步。

  御阶之上,霍长婴本奉命同萧铎一起保护王皇后和太子的安危,他本不欲掺和皇家之事,因此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眼下情状免不得让他心生警戒,视线越过纷乱的人群在看到那人干瘪面皮上的刀疤时,霍长婴心下一惊。

  “是那个逃走的突厥祭祀!”“是那个要杀公主的坏人!”

  大惊之下霍长婴和幻幻同时出声,环境嘈杂也没人注意到有女童说话,霍长婴低头对上幻幻圆溜溜的狐狸眼,一人一狐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警惕。

  闻言萧铎亦是惊讶片刻也了然,心道难怪聂贵妃这般有恃无恐,白城之外亡灵战场他可是领教过的,念及此他也不由忧心谨慎起来。

  “哈哈哈哈——!”

  大殿包围圈中央,聂贵妃疯狂地笑着眼泪却从眼角滑落,她怨毒地指着每一个人歇斯底里地喊着:“我要让你们一个一个全部下地狱,下地狱!贺鲁努儿,开始罢!”

  “好!”

  贺鲁努儿等的便是这句话,一个同大殷皇家人心甘情愿的献祭,他看向聂贵妃眼中迸射出狂热的金光,手中动作不停飞快地结印,诡异地调子在大殿内响起,随着贺鲁努儿的低喝声爆出,无数条血线从聂贵妃身上冲出,它们如同张牙舞爪的野兽猛然间窜入大地之下!

  “不好。”

  众大臣队尾处的一人从聂贵妃开始发疯便皱眉注视着殿内情景,见状他飞快掐算,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怎,怎么了?”

  那个外地调职而来的小官一直对身边此人的话深信不疑,他先下被殿内超乎他认识的事吓得几乎说不出话,牙齿不由地打架,余光瞥见这为老哥竟在掐算,哆哆嗦嗦瞪大眼睛问道,“您,您竟会算卦?”

  那人看都不看他一眼,眉眼如炬地紧紧盯着大殿之内,指尖掐算不停眉头却越皱越紧。

  大殿之内,贺鲁努儿的咒语越念越快,急促的调子仿佛在催促着什么沉睡的猛兽苏醒,想靠近抓捕他的侍卫皆头痛欲裂,无奈之下只能护着皇帝警惕地此人暴动。

  轰隆——!

  万里无云的夜空随着咒语的加强骤然降下一道劈雷,仿佛要将大殿兜头劈开。

  霍长婴心下骇然,虽看不懂此人的术法究竟为何,但直觉不能让他继续下去,他两手掐诀唤出干将剑交给萧铎,侧头同他飞快说了声:“保护好皇后娘娘。”便飞身而起冲向殿內的混乱之中。

  大殿中央,层层叠叠的血线从聂贵妃身上窜出,交织起来如同密闭的捕兽网,这是以精血启动的阵法,直至将甘愿献祭之人体内的血液抽干方止,但停止之后将会面临什么可怕之事,他们谁都不知晓。

  念及此霍长婴大骇,他手指翻动无数的黄符从袖内飞射而出,如同利剑般直冲向那血网,却在将要触及血网的瞬间化作齑粉。

  “大祭司,”霍长婴见攻击不成便想转移施咒人的注意力,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圆当初的谎言,他嘲讽道:“当日的手下败将,怎地又到我大殷的地界儿上来显眼了?”

  “哦,”霍长婴貌似漫步尽心,实则紧盯着那人的反应,手下悄悄聚起真气符篆,“莫非当日漠北之地您还没同马抢够食吗?”

  “——你!”

  贺鲁努儿终于忍无可忍,回头正欲破口大骂。

  霍长婴瞅准时机,手腕翻转汇集起真气的符篆如同利刃般向那人破绽处冲击而去。

  贺鲁努儿受伤,血网有一瞬的坍圮继而迅速修复,他怒气上涌却在看到霍长婴的一瞬,面上气急败坏的怒气散去转而露出病态的狂喜。

  他嗬嗬嗬笑着,也顾不上伤痛:“真神保佑,终于可让我的仇怨一并得报!”说着他眼神陡然一暗,阴狠的眸子如秃鹫捕猎般盯着霍长婴:“小皇子,你的血可比这女人的有用多了!”

  话音未落,贺鲁努儿夹杂着气流的巫咒冲来,如同猛兽锋利的爪牙瞬间在霍长婴的眸中放大!

  咒语卷起的音浪阵阵,直冲得人睁不开眼,离阵法中心近的人更是在音浪的冲击下七窍流血,倒地痛苦不已。

  禁军将士护着皇帝后退,而皇帝却耳尖地在离开前听见了贺鲁努儿的话,他心脏猛地一跳,惊愕地看向大殿中央同突厥人斗法的霍长婴,眼神下意识瞟向御阶之上的王皇后,见她正面露揪心担忧之色眼睛却一瞬不瞬地落在霍长婴身上,电光火石间,一个万万不可能的猜测从皇帝的脑海中破土而出。

  皇帝紧紧盯着霍长婴面上神情复杂,脚步便不由地向前迈去。

  护卫在皇帝身侧的卢庭彦见状大惊,猛地将人拉住艰难抵挡风暴边大声喊道:“陛下,危险!”

  赵程虽有些看不上卢庭彦,但在紧要关头他们却是配合默契,此时在他的指挥下,训练有素的禁军将士立刻将皇帝围护在盾牌之后,他却免不得担忧地看着大殿中央与贺鲁努儿斗法而渐渐不敌的夫人。

  只见阵法中央,贺鲁努儿同霍长婴斗法的动作不断,细长干瘪的眼睛中却露出诡异而贪婪的精光,他口中咒语调子陡然一转,阵法中央翻卷起层层巨浪,气流冲击之下众人皆无法近身,而一瞬间却又化作无数的爪牙,叫嚣着直冲应招不暇的霍长婴而去!

  “长婴!”“婴婴!”

  萧铎等人惊呼出声,就连正撑起结界抵御音浪的幻幻也有刹那的分神,以至于结界裂开个小口,幻幻刚要修补就感到身边人影一晃,萧铎便已不见了踪影。

  幻幻急得直跺脚,却再不敢分神忙专心修补结界,保护好王皇后太子等人,她侧头瞥眼同样焦急的美妇人,她闻得出来她的身上有和婴婴一样好闻的气息,这是只有血缘亲人才会有的相似,她一定会听婴婴的话保护好王皇后!

  而那厢,大殿中央的包围圈中,在气流冲击而来的瞬间霍长婴上身猛地向后翻折,手腕飞快转动折扇,顷刻间百便斩断抓向他的无形爪牙。

  还未等他喘息,余光却瞥见那一击不中的气流正冲向盾牌之后的皇帝,霍长婴心中一骇他手中忙不迭地飞快结印,袖间符篆随着咒语飞出,终于抢先在禁军盾牌前结成无形的结界。

  而就在结界形成的瞬间,那裹挟着巫术的强劲气流猛然撞上结界,仿若金属利刃交接,火光迸溅下发出刮擦耳膜的巨大声响。

  霍长婴面色发白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努力压下乱窜的真气,视线不及防间和皇帝在层层结界后有了一瞬的交接,他还不及顾及皇帝眼中隐隐的担忧,就在他不察间,一道气流裹挟着奇诡的咒力直向他心口抓来!

  “锵——!”

  “阿铎!”

  金属碰撞摩擦之声暴起,霍长婴瞳孔猛然放大却见萧铎正手握干将横挡于他身前,巫术催动而化作利刃的气流撞上干将,刹那间便应声四散冲去,瞬间掀翻了周遭包围着的大殷将士。

  贺鲁努儿眼神陡然一暗,口中咒语的调子也愈发急促起来,他暂且放弃捉霍长婴为祭祀的想法,转是将视线转回中央的聂贵妃身上。

  而只见聂贵妃木然地站在阵法中央,眼神空洞如死水,完全看不到任何情绪,她丰满的身躯也随着咒语迅速干枯下来。

  忽的,有细小微弱的震动从脚下传来,逐渐形成越演越烈的趋势。

  贺鲁努儿眼中一喜,手下飞快结印,咒语怪异的调子急转之上而后猛然落下,随着他爆喝一声,聂贵妃也仿佛被抽干了全部血液,形若干尸般颓然倒下,不知生死。

  剧烈的震动从大地传来,夜空中亦是轰鸣不止,巨大的裂口出现在大殿中央,仿佛有什么从地域而来正欲撕裂大地重见光明。

  大地的裂口越来越大,众人皆站立不稳,屋脊上不时有石砾坠落,更有胆小之人面色仓惶地大喊大叫着“地震,是地震!”

  “糟了!”

  众臣末尾那人面色一肃,眼神一改先前的散漫锐利地看向大殿中央:“凶兽出世,必定涂炭生灵。”

  “什,什什么兽?”小官结巴地快说不出话来,他拉住就要冲出去的男人还没说话,就听男人飞快道:“大殿要塌,快跑!”

  而后小官眼前一花,便不见了那人踪影。

  “捉妖簿子最后一页,”霍长婴皱眉紧盯着裂缝,“凶兽尺厉!曾霍乱中原大地而被压制千年的凶兽,要被唤醒了。”

  萧铎自是从未听过,可他听出长婴的语气中的严重,不由地握紧手中干将。

  “轰隆——!”

  “嗬!”

  天崩地裂,地动山摇,这晚熟睡的永安城百姓无不在从地震中惊醒,他们抱起家中孩童,纷纷向屋外的大街上冲去,却都在看见天空中异象的瞬间傻了眼。

  只见,紫宸宫上方夜空如同裂开了一道口子,雷鸣闪电如同白昼,野兽凶悍的嘶吼声从紫宸宫的方向传来,直吓得孩童哇哇大哭。

  紫宸宫,灵德殿。

  裂缝陡然间出现在晃动的大地之上,以飞快的速度向外蔓延而去,有人来不及躲闪便瞬间坠入深渊,呼救声响起片刻便被深渊吞噬。

  大殿之内混乱不堪,即便建筑牢固也顶不住这撼天动地的地震。

  霍长婴见状用内力量传音:“幻幻,快带皇后他们离开!”

  幻幻担忧霍长婴,可眼下她分身乏术急得跺脚,在霍长婴再三安慰催促下,她一跺脚奶凶地丢下句“婴婴你要是伤了根汗毛,我就挠花你的脸!”便用狐狸爪子飞快结印,将王皇后等人和自己飞快卷入了幻境小世界中。

  萧铎则大喊道:“赵程保护陛下出殿!”

  赵程领命和卢庭彦一同迅速组织疏散人群,撤退出临德殿,皇帝却不肯走,直说要带皇后一同离开,等他们瞧见王皇后等人平地消失,赵程飞快解释完后,皇帝深深看了眼还在大殿之內同贺鲁努儿对峙的霍长婴,便再不迟疑,同众人撤出大殿。

  “嗬——!”

  夜空中如巨累轰鸣,地下若万马奔腾,灵德殿内,野兽的嘶吼从沟壑中冲出,仿佛带着被压制千百年的怒气,复腐朽而腥臭的气息随着凶兽的怒吼扑面而来。

  霍长婴捂住口鼻,看了眼破败颓败的灵德殿,“阿铎,就剩你我了,怕不怕?”

  他的语气中甚至带了些笑意,可萧铎却能听出他的紧张,他握住长婴的手:“无论何时,与你同进退。”

  男人的掌心粗糙而温暖,却能抚平霍长婴心中的不安,他用力握了握萧铎的手,弯了弯眼睛:“收了这凶兽,咱们回家吃饺子,想吃阿姐包的白菜馅儿饺子了。”

  “好。”

  随着夜空中的一道巨雷劈砍而下,凶兽尺厉从深渊中爬出,它头若赤龙却更加狰狞丑陋,竖瞳冰冷若蟒蛇,躯干巨大仿佛能顶破屋脊,佝偻的背脊上长着坚硬若铁的长毛。

  “哈哈哈哈!”

  贺鲁努儿仰天大笑,他站在阵法中央看着自己的唤醒的凶兽:“我族内老小皆因大殷而亡,自我有记忆起便发下毒誓,”他说着干瘪的眼睛中射|出狂喜的金光,手下不停打着结印催动尺厉毁天灭地,“伟大的真神啊,请您降下天罚,来惩罚这些道貌岸然的中原人罢!”

  言罢,他催动巫咒,凶兽尺厉身形巨大而行动却不迟缓,它疯狂吼叫撕咬着殿内来不及逃脱的宫女内监,血腥气瞬间充斥在大殿内,尺厉扭动身形横冲直撞,它烦躁地拍打着阻挠它行动的朱红柱子,本就因地震而颓然欲塌的灵德殿此刻更是危如累卵,随时都可能坍塌。

  “不能让它跑出殿门!”霍长婴同萧铎并肩而站,有石砾不时坠落,他抬头看了眼灵德殿的屋顶,脑海中飞快产生了个想法。

  霍长婴同萧铎均听懂了对方话语中未尽之意,他看向萧铎叮嘱道:“等会儿一定跟紧我。”

  萧铎用力握了握长婴的手,“带你回家,吃阿姐包的饺子。”他说这话时面上无甚表情,语气中却是全然的暖意。

  尺厉庞大的身躯仿佛已经不能安于殿内的空间,它不停撞击着廊柱,朱漆楠木柱子上雕刻着金龙,在同那雕刻龙头对视的瞬间尺厉却愈发烦躁,它疯了般抓挠着柱子上的龙头,发出愤怒而刺耳的吼叫声。

  而贺鲁努儿已经疯了,他哈哈哈笑着,眼神狰狞而痴迷地看着御阶上的龙椅,即便不时有坠石落下将他砸伤,他也浑然不在意,只是踉踉跄跄地朝龙椅走去,口中还不停念叨着:“有了这龙椅我就能回草原,再回到草原!”

  霍长婴和萧铎对视一眼,再不管其他,他凝神运转体内的修为灵气将其全部汇集在一起,口中咒声不断,随着最后一音铿锵落地,无数的符篆夹杂着灵力的金光化作巨大的锁链瞬间缠上尺厉的四肢。

  符咒的金光一字字烫在尺厉四肢的鳞片上,尺厉吃痛仰头大吼,蛮狠地扯动链条,霍长婴脚下一个不稳便要被尺厉拖动,幸而被萧铎拉住才没有撞上廊柱。

  霍长婴催动咒语,手中飞快捏决将那几根粗壮链条钉入地下,他凝神用灵力催动符篆,却到底还是修为有限,不由地冒出冷汗来。

  锁链之上符咒若烧红的烙铁般落在尺厉的四肢,随着霍长婴符咒的催动蜿蜒的符文隐隐向着尺厉的心脏靠近。

  尺厉发怒,它巨大的竖瞳寒光森然怨毒地看向霍长婴,咆哮声若雷霆却带着令人战栗的寒意。

  突然,簇簇光束化作锋利的箭矢从尺厉血盆大口中射出,光簇若利箭却带着无形的煞气,其所到之处顷刻间便化为齑粉飞灰,无论肉身石块!

  霍长婴目光一凛,与萧铎一起飞快跳跃躲闪引诱着尺厉的攻击,殿内三四人合抱粗的朱漆柱子几乎瞬间折断,巍峨的灵德殿若悬在高出的危卵摇摇欲坠。

  “嗬——!”

  尺厉被激出了愤怒,它低头怒视向若蚂蚁般却怎么都按不死的人类,心中烦躁之情更甚。

  “阿铎!”

  霍长婴看向另一边的萧铎,“动手!”

  萧铎闻言纵身飞快几个跃起,尺厉喷射|出的光簇也随之落下,凿穿砖块,瞬间飞溅起来无数碎石,大殿欲塌。

  “走!”

  就在两人汇合的刹那,萧铎拦住霍长婴的腰便要施展轻功向殿外冲去,忽的,霍长婴的脚腕却被大力扯住,却是尺厉挣脱开了一处锁链,原本符篆所铸的锁妖链此刻反被煞气所污,竟反牢牢缠上了霍长婴。

  “轰隆隆——”

  灵德殿上的屋脊即将坍塌,萧铎来不及上多想,干将出鞘竟生生将那锁链绕其上,强行将霍长婴抽出,而那侵染尺厉凶煞之气的链条却仿佛长了眼睛,无赖般顺势而上将萧铎的右臂死死缠住!

  锁链为凶兽煞气所侵蚀,金石符咒难破。

  大殿內坠落的石块越来越多,越来越急,萧铎眼神一沉好似瞬间便做了决定也仿佛是可在骨子里的执念驱使,他猛地用尽全身力气将霍长婴甩出大殿。

  “阿铎——!”

  殿内房梁砸下响声震天动地,迅速砸下的碎石瓦砾在霍长婴的瞳孔中陡然放大,他眼前似乎还能浮现出男人浅淡微笑的模样,却又在下一刻被不断涌上眼眶的泪水所模糊。

  摔在地上霍长婴也顾不得疼,他连滚带爬不管不顾地就要冲进去,赵程等人却立刻呼啦啦围上将他架住。

  “放开!”霍长婴发了疯般用力挣脱,“阿铎,阿铎还在里面!放我去找阿铎!”说好了同去同归,你怎能食言不要我了?

  赵程在没看见自家将军出来时便心生狐疑,此时闻言更是大惊,“将军还在殿内?!”

  紫宸宫禁军忠心耿恩,皆是萧铎一手带出来的兵,他们骤然听闻全都不管不顾地向大殿内冲去,却又都被动荡不停的大殿困在殿外。

  不过瞬间,巍峨高耸的灵德殿轰然倒塌!

  “阿铎——!”

  而就在霍长婴濒临绝望的刹那,谁也没发现一道青光从他的手腕上直飞射|进正在坍塌的灵德殿。

  “吼——”

  突然,清亮的龙吟破空而来,刹那间有烈烈白光从沙尘暴起的灵德殿迸射而出,乌云压顶的夜空瞬间亮如白昼。

  等刺眼的光芒散去,众人方看清那盘旋在夜空中巨大究竟是什么。

  “青,青龙啊!”

  “青龙现世了!”

  “天佑我大殷啊!”

  此起彼伏的赞叹声从人群中响起,更有激动者热泪盈眶地跪地直叩首,口中不停念叨着“保佑大殷,保佑大殷。”皇帝在侍卫保护后凝视着夜空中引颈长啸的青龙,眼眸中似乎有不可捉摸的神色滑过。

  大悲之后便是大喜,霍长婴怔怔地看着从小青龙背脊上滑下来的男人,好像失去了言语的能力,直到萧铎三两步上前将他一把拥入怀中,听着男人心脏还在胸膛里强有力地跳动的声音,霍长婴才渐渐缓过神来,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你若再这般,我可就真不要你了。”

  闻言萧铎心脏抽痛,在方才那个时候他来不及多想,似乎下意识的决定便是如此,可此刻听了长婴的话,他又心疼长婴,是以他在心中发誓,目睹爱人在自己眼前丧命这般的痛苦绝对不会让长婴体会到。

  萧铎正想出声安慰,就听见已成废墟的灵德殿处发出“咔啦啦”的响动,随着一阵碎石落地的声响,凶兽破土而出!

  “嗬——!”

  小青龙刚才睡梦中惊醒就救下吓人将军,此刻正打着哈欠想再躲回美人天师的手腕上补个回笼觉睡觉,就被一阵恼人的吼叫吵醒,他愤怒地朝着噪音的方向大吼,定睛一看之下却是吓得他打了一喷嚏。

  像龙没有角,像牛没有蹄,这是个什么丑东西!

  小青龙惊吓厌恶之下,巨大的龙尾直接朝着凶兽脑袋上招呼而去,青色的大眼睛中还透露出嫌弃鄙夷之色。

  众人:“……”是他们眼神不好看错了吗,为什么他们会在青龙庄严肃穆的脸上看出嘲讽来?

  凶兽尺厉并非浪得虚名,即便被困住压在大殿之下也只是受了伤,它愤怒地喷着鼻息,俯视着玩弄它的人类正欲发怒,就被不知那来的大力拍回了废墟中。

  霍长婴:“……”

  他看着身形巨大的神兽凶兽斗法,面上有一瞬间的空白,而不过瞬息间,他便回过神来,口中念咒手上打着结印欲将凶兽封印压回幽冥深渊之中,腹内却传来一阵猛烈的绞痛,寒意如针扎般刹那间蔓延四肢百骸,冻结了他游走的修为。

  萧铎一把扶住面色惨白踉跄不稳的霍长婴,他只觉掌中握着的手寒冷如冰,“长婴你怎样?”

  霍长婴脊背直冒冷汗艰难地摇了摇头,他怎忘了这是他早年间烙下的病根,因萧铎把他照顾的很好已经许久没发作了,以至于他差点都忘了它的存在。

  正在他凝神运气之时,忽的感觉手上一空,霍长婴猛然睁开眼,就见他手里的捉妖簿子不见了踪影。

  “什么人?!”

  萧铎脚步微动立刻追了上去,长剑抵在那人颈项间,冷声斥道:“拿来。”言罢他目光扫过那人,眼睛狐疑地微微眯了起来,“你是何人?”

  只见那人腰间别了个酒壶,一身粗布短打,面容藏在斗笠下看不清楚,露出来的发丝隐约能瞧见些灰白的头发。

  “小子,反应够快啊,比霍小子厉害啊。”

  萧铎眸中狐疑更甚,还未等他问话,就听见背后霍长婴惊讶又欣喜的声音响起。

  “师父,师父是你吗?!”

  那人扬了扬斗笠,露出张面带笑意的俊朗面容来,那人约摸五十上下,头发灰白面上虽有皱纹但周身却并无老态,一派潇洒落拓仿若谪仙的做派,他狡黠地朝着萧铎身后不远处的霍长婴挤挤眼,戏谑道:“这个徒儿婿师父我很满意,”而后他又皱着眉用食指点点自己脖颈处的利剑,“哎哎这剑可以收了吧。”

  萧铎这才反应过来,忙收剑回鞘,却有些拘谨地抱拳拜道:“师父!”

  “小子挺上道儿啊,”霍长婴师父抱臂打量萧铎,笑道:“我才叫了你声徒儿婿,你这就叫上师父了?”

  萧铎:“……”脸爆红。

  霍长婴心下开心仿佛连周身疼痛也冲淡些许,闻言也有些赧然,不过他还有些问题想问师父。

  师父却像是看出来他的想法般,挥了挥手上的捉妖簿子,“徒儿,咱们且后再聊,”他转头看向那同青龙搏斗的凶兽,面上笑意被肃然所取代,“等我收了这孽畜!”言罢师父利落地飞身而去,直冲入乱战中。

  就在没人注意到的人群里,一躲在队尾的小官瞪大眼睛,他努力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才让自己不叫出声来。

  那,那那人不就是坐在他旁边一直自斟自饮,还让他逃走的老哥吗?!

  而那厢,有了霍长婴师父的加入,凶兽节节败退,不敌之下它拼尽全力挣脱束缚,却在青龙和长婴师父的夹击之下无路可逃,只得朝着无人看管的御花园跑去。

  “那里是……”霍长婴在看清凶兽逃跑的方向时,便似乎猜到了师父的用意。

  太液池畔,梅妃月夜游园。

  霍长婴抬起头看了眼乌云遮蔽的夜空,阴云浮动渐渐露出其后满月的一角,他心里便多了几分确定。

  果不出所料,不过弹指的功夫,便有一阵凶兽痛苦的悲鸣从太液池传来,而后便消弭了声响。

  紫宸宫重新归于安宁,乌云散去,满月高悬。

  永安城里,聚集在主街上提心吊胆了一夜的百姓终于松了口气,哄着自家哇哇大哭的孩子各自回家去了。重新归于空寂的大街上只有一人留下,那人一副说书先生打扮,惊魂不定地从口袋里摸出毛笔,颤抖着手放在嘴里润湿几下,也顾不得满嘴墨水,便就着青白的月光颤颤巍巍地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写着什么,口里喃喃道:“永安十五惊魂夜……”

  紫宸宫,灵德殿前广场。

  处处都是天灾人祸后的景象,幸而殿内大部分大臣都安然无恙,他们或唏嘘、或后怕、或眼神躲闪,众人没有忘记,在聂贵妃企图造反时,那些趁机投靠的油滑之人。那几位忠心耿耿的老臣更是对他们嗤之以鼻。更有大胆之人想趁乱逃跑,但没跑出几步便被禁军押了起来。

  而在没人注意的时候,一道细小的青光从太液池悄然飞缠上霍长婴的手腕,小青龙亲昵地蹭蹭霍长婴的手腕,打了个小哈欠而后睡了过去,一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样子。

  曾经巍峨华丽,如今已经残垣断壁的大殿,皇帝静默地站在灵德殿前,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而后他眸光转向萧铎搀扶之人,细长的眼中情绪复杂。

  萧铎见皇帝看过来,心中盘算好了为长婴开脱的说法,正欲开口,便被皇帝打断。

  “清河常氏女?”

  皇帝走近几步,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面色苍白的霍长婴,眼神在他眉眼间多停留了些许,不由地慢慢皱起眉来,“年方几何?又因何满身玄门之术?”

  “我……”近距离面对皇帝,他本应该称父皇的人,霍长婴却本能得感受到压迫,他胸腹内本就绞痛难忍此刻忍耐到了极致便不由地头晕目眩,以至于他目光乱飘几乎不能聚焦,忽的,他眸光陡然一紧,快速上前一步猛地推开皇帝!

  “小心!”“长婴!”

  萧铎立刻上前抱住脱力的霍长婴,手中长剑也在刹那间飞了出去,直接斩断御前行刺之人的脖颈。萧铎面色发白一个字也说不出,颤抖着手迅速封住长婴身上几处大穴道止住留血。

  “阿铎……”

  体内无数疼痛汹涌厮打,霍长婴只觉头脑昏沉,他木愣愣看了眼面色铁青的男人,忽觉他家阿铎这般模样有些滑稽,眉毛鼻子皱成一团,当真有些话本子里说的“冷面”的意思。霍长婴想笑却扯不动嘴角,张了张嘴巴,他却再也自己体内压制不住拼命乱窜的寒气,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那厢赵程在第一时间便带人冲了上去,他拔出萧铎的剑这才发现这刺客竟是贺鲁努儿,“竟在那般坍塌下逃过一命……”

  观其周围,赵程面色复杂的看了他的尸首一眼,想来贺鲁努儿躲在坍塌房梁意外形成的支撑下才只砸断了腿,不过此刻,也是已然身首异处,再翻不出浪花来了。

  王皇后等人才被幻幻从幻境小世界中放出来,方一出来便瞧见浑身是血倒在萧铎怀里的霍长婴,她再也顾不得什么芥蒂什么皇后威仪,只是一个母亲面对自己失而复得又好像再次失去的儿子的本能反应。

  她踉跄着扑了过去,眼泪好似都要忍不住,大喊着:“太医,太医!”

  太子边扶着王皇后怕她跌倒,亦是焦急地大声道:“王彭在哪里!快把他找来!”

  皇帝被卢庭彦扶着,他震惊地看向昏倒的霍长婴以及皇后的异常的反应,几乎笃定了心中猜测,可他眼中的戒备和警惕却少了大半。

  这个孩子他……

  接连变故又加之气血翻涌,皇帝的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此刻便再也支撑不住,力竭昏了过去。

  天空泛白,日头东升,紫宸宫却再次陷入一片手忙脚乱的混乱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估算再次失败,还有章尾巴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