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结局(中)(1 / 1)

将军,有妖气[重生] 秋白鸽 7247 汉字|7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105章 结局(中)

  话音落地瞬间激起千层浪, 众人哗然,一时间竟然不知是将焦点聚集在太子谋逆之心上,还是智力如同三岁幼稚孩童的三皇子继承大统, 还是他们的陛下当真是时日无多了吗?

  念及此, 群臣中那些忠心老臣不由地痛哭流涕, 而那些心思活络之人, 眼珠儿转转心思几个回旋间,就自以为看清了局势, 当即站出来跪倒在地行大礼山呼着:

  “陛下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

  一人临头,其他人便跟着附和了起来。

  有些人是因为忌惮自家亲眷在聂贵妃手中,他们不敢造次只能顺应;有些本就曾与聂家有过往来,即便在大清洗下得以逃脱, 今后也再难升迁,不若顺势而为巴结好这位聂家新的领头人, 况且……他们余光瞥向摊在龙椅上的“新皇”,新帝年幼又是痴儿岂非更容易控制,聂贵妃又是一介女流,到时候把控朝堂或许他们也能成为一代权臣。

  如是想着, 他们心中更多几分窃喜, 山呼也更卖力了起来。

  那个坐在席位末尾近日刚进京的地方官,他早就吓得两股战战如今头脑昏蒙蒙一片,正要随大流跟着众人一起俯身跪拜,却刚弯腰就被身旁的人拉住了。

  “且再等等。”

  那人神情淡然, 他看向着大殿中央被绑缚的几人眼神动了动, 随即又隐没在阴影中。

  小官张了张嘴眼神在那人腰间的葫芦上转了圈,适才宴会之时小官便想问及他在哪儿任职, 可触及到这人淡定冷漠的眼神时他却又闭了嘴。

  此人周身气度不凡,非是他们这些一直在地方蝇营狗苟之人能比的,可他却又身处席位末尾,此刻即便身后不远处站着数十个凶神恶煞的突厥兵这人仍淡定从容,这让心慌意乱的小官像有了主心骨,忙不迭地点头同他一起隐没在众人队尾角落里。

  月上中天,夜风阵阵。

  永安城中却并不安静,这晚离着主街近些的人家都听到了或近或远的马蹄声,急促而整齐,无数的火把跳动的火光闪过百姓的窗口。

  有好奇的小儿女想要出门观望,却都被爹娘拉住,他们奇怪地看着自家阿爷阿娘面上害怕的表情,不知道今夜整个永安城或者说全大殷都正在面临着易主的危机。

  紫宸宫,灵德殿。

  这本是举办最高规格皇家宴会的地方,雍容华贵的大殿西临太液池,宫殿巍峨错落壮丽开阔。而如今笙歌宴饮之地却遍是刀戟兵刃,欢歌笑语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冷酷肃杀,若是仔细瞧去还能看见混迹其中的突厥人,他们凶神恶煞弯刀沾血,包围在这座宫殿四周,而殿内人亦是人人自危惶惶不安。

  他们看着那个站出来指着贵妃诏书作假的人,有人同仇敌忾,有人眼神闪躲,有人谄媚逢迎。

  “福老王爷,”聂贵妃居高临下地看着殿内的人,哼笑声道:“唯一的女儿都出嫁了,您老这是来凑的什么热闹啊,先帝在时您就是个闲散富贵的王爷,如今倒是想管起本宫来了。”

  “你假造陛下诏书,通敌叛国!”福王是陛下的远方堂兄年长陛下几岁,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还嫁去了突厥,本就不管事只挂了王爷的名头,自那之后众人都快忘了此人的存在。

  此刻年岁已高的福王固执地站在大殿中央,指着那些突厥人大声呵斥道:“你们这些突厥的叛军,不,你们不配称为军人,你们就是流寇,流寇!”

  福王的话戳中了大殿里突厥人的痛点,他们其中会汉文的人翻译着,一传十十传百,愤怒的叫喊声叠声而起如海浪般翻卷而起。

  他们是被阿史那部族驱逐的失败者,但重返草原的野心却不允许他们就此流浪,因此,他们发誓即便同曾经的敌人合作也要夺回突厥王座,夺回草原!

  福王年岁已高,女儿走后跟是大病了一场耳朵也有些背,他听不清那些突厥人如野兽般叫嚷着的是什么,只站在大殿固执同他们瞪着眼争辩着:“我女儿嘉颜是突厥的王后!”

  争吵声叫嚷声嘈杂不已,聂贵妃嫌恶地瞥眼身边行径野蛮的突厥人,心里颇有些不耐烦,她摆摆手示意将人拖下去。

  突厥兵得令,立刻将人蛮横地拖行出去,期间免不得对福王拳打脚踢一番。

  而已是白发苍苍的福王忍痛不呼,却仍高声喊着:“痴儿登基,奸妃当道,通敌叛国,谋害忠良啊!”

  原本因为聂贵妃暴力镇压而沉默的大臣们渐渐有了动摇,终于有人出声呵斥聂贵妃,慢慢的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而那些急于抱大腿的人则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的老鼠,上蹿下跳着边对聂贵妃谄媚奉承,边梗着脖子同忠臣义士对骂,许多曾经自诩文人雅士的文官清流破口大骂起来,竟丝毫不逊于市井泼妇。

  聂贵妃看着殿中闹哄哄的局面,心中烦躁不堪,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即便登基也不能将这些朝臣全部打杀,正在焦灼之时,去而复返的清凉殿太监总管马公公悄悄同聂贵妃耳语几句,贵妃心头一喜烦躁登时去了大半,她微微扬起下巴抬手击掌。

  掌声落地的瞬间,呼啦啦冲进来许多玄甲执刀士兵,他们训练有素迅速将众人团团包围住,铠甲冰冷的寒光印亮了众人错愕惊恐的眼神。

  随着场面被控制住,士兵中央才走出一人,那人身着副将铠甲大步流星而来,朝着朝着聂贵妃抱拳拜道:“京畿营副将拜见贵妃娘娘!”

  聂贵妃的目光从眼前副将年轻而陌生的面容上停留片刻,皱着眉头道:“卢靖远呢?”

  “大人身体不适,特命属下代劳!”

  聂贵妃狐疑的眼神从那人面上转了两圈才收回,她心中焦急见眼下局势控制住了,便转身长袖甩动,眼神示意身侧清凉殿的太监总管马公公。

  马公公得令,随即一甩拂尘,高声唱和道:“新帝登基,众臣山呼!”

  大臣中聂相有瓜葛之人,左右摇摆之人,见此情状心中大石落地立刻殷勤地出列俯身跪拜。

  “新皇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眼见着殿中局势不可逆转,忠臣元老们恸哭不已,更有心灰意冷之人欲寻死明志,皆是不肯下跪叩拜所谓的“新皇”。见人不从命,叛军便暴力锤击那些不肯下跪之人。一时间大殿之内山呼声和悲痛哭泣声不绝于耳。

  高位之上,聂贵妃满意地看着自己一手造成的局面,这些老臣仗着自己资历老抨击与她,不满她皇儿登基,如今不还是得跪地求饶吗,聂贵妃越想心中越是快慰,她长袖摆动,坐在了龙椅之上睥睨天下负她之人。

  “贵妃娘娘,”霍长婴忽然出声,他轻轻笑了声看向贵妃轻蔑而嘲讽,“莫要太开心了。”

  陡然听到这话聂贵妃心里燃起的烈火如同泼洒了冷水,她怨毒地看向他,仿佛终于忍无可忍:“来人,把这无耻贱人拖下去给本宫仗一百!”

  霍长婴被叛军侍卫推搡着,在聂贵妃狠毒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才慢悠悠道:“小心这把龙椅,它可是会杀人的。”他盯着聂贵妃的眼睛轻轻笑了下:“这可是陛下说过的。”

  聂贵妃脸色瞬变,猛地拍在扶手上大声呵斥:“无耻小儿竟敢冒先帝之名!”

  “将他就地杖责!”

  旁侧的萧铎焦急不已,奋力挣脱绳索手腕已是留血破皮都不顾,而王皇后也瞬间白了脸色,扶着听言的手不由揪心地收紧。

  “——谁说他不能代替朕?”

  就在萧铎和王皇后焦急之时,一道沉稳而熟悉的声音从殿外传来,瞬间让还再悲痛大哭的忠臣停止了哭声,也让那些临时倒戈之人不可置信地煞白了脸。

  而随着那人的出现,原本为支援叛军而来的京畿大营士兵瞬间倒戈,他们手中长剑出鞘反手劈砍向叛军,若仔细看去,亦能瞧出其中还有些不同于其他京畿营士兵的之人,殿内烛火窜动照亮了其上镌刻的是属于禁军侍卫的飞鱼纹,正是混迹其中同京畿营士兵一同平叛的大殷禁军。

  “当——当——当——”

  “杀啊——!”

  紫宸宫角楼钟声骤然震响,浑厚迤逦,从皇城排闼而去,回荡在永安城夜空中久久不绝,随着钟声的响起大殷士兵们冲杀之声再次从四面八方向着灵德殿而来,局势瞬息万变,原本兴高采烈焦摇着弯刀叫喊着胜利的叛军,顷刻间被大殷禁军以压制性的数量制服!

  霍长婴也趁着押解他的人松懈,背在身后的手飞快捏诀,刹那间角落里、桌案上、纱帘后,无数气息纯净的小精怪应召而出,他们隐没身形迈着小短腿儿努力地解着捆绑众人的麻绳。

  有几个瞧见他们长婴哥哥被打而愤愤不平的小精怪,路过聂贵妃时还用力在她脚上踩了几脚。

  他们长婴哥哥这么好看这么好,没事的时候教他们修炼,还给他们带好吃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因长婴哥哥的关系成了御花园里那个大佬罩着的崽崽。

  妖生简直不要太美好!

  所以,长婴哥哥那么可爱,怎么能欺负长婴哥哥!

  精怪宝宝们不仅听话懂事还很团结,他们七手八脚地拉着因殴打聂贵妃屁股而掉队的小精怪,那小精怪是乌龟化形的宝宝,他慢手慢脚地踢着聂贵妃的屁股,口里还奶凶奶凶地吼道:“打你屁股!坏女人!”

  聂贵妃不知怎么回事,忽然腿疼脚疼连不可说之处也疼,她额头上冒出涔涔冷汗面色煞白,心思转动间以为自己早就被眼前的人下了毒。

  她捂着疼痛难忍的肚子,惊愕地指着那人一步步走来,嘴唇颤抖道:“你,你不是已经驾崩了?!”她得到消息派去刺杀皇帝的人已得手,可如今怎么?

  电光火石间,聂贵妃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猛地转头看向马公公的位置,却发现早已没了马公公的身影,她脑海中有瞬间的空白,身边最信任之人都开始骗她了吗?

  来人正是在聂贵妃口中已经驾崩了的先帝。

  皇帝眼中疲色褪去,他看向聂贵妃沉声道:“朕料到聂家会造反,却从未想过是你。”

  聂贵妃不可置信地不停摇头,仿佛已经听不见皇帝说了什么,她朝着殿内大喊道:“卢靖远,卢靖远呢?!他答应本宫,永安城外京畿营任由本宫差遣!”

  聂贵妃看着无动于衷的禁军们,几乎歇斯底里地喊叫着:“他人呢?!”

  “早就说过卢大人身体不适,”那面生青年的声音从旁侧响起,带着几分轻快和不羁,“所以由我代劳了。”

  “你,你,怎么是你?”聂贵妃皱眉看着眼前人眼睛慢慢瞪大,手指颤抖,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自称京畿营副将之人撕去面上伪装,冲着聂贵妃弯了下嘴角,眼角眉梢间还能瞧出几分玩世不恭的痞气,“家父有疾便有儿子替代,只不过贵妃娘娘,我可不听您的话。

  “在下效忠的只有陛下一人。”

  他说着冲陛下遥遥抱拳,语气狗腿又真诚。

  众人亦是惊讶,连喜极而泣的老臣们都忘了哭,从没想过带领京畿营入宫平叛的竟会是卢庭彦,那个卢家有名的纨绔浪荡子。

  大殷禁军副将赵程路过,见卢庭彦如此谄媚不由地白了他一眼。

  卢庭彦随即收了面上笑意,他遥遥地冲着萧铎霍长婴等人微微点头,无视众人面上精彩的表情,他稳步走至皇帝身前单膝下跪肃容拜道:“京畿营众将士,听从陛下差遣!”

  赵程见他抢了先,忙加紧几步走到皇帝面前跟着拜道:“禁军众将士,悉听陛下差遣!”

  捏决驱散完成任务的众小妖,霍长婴站在萧铎身边同他一起保护着王皇后和太子。

  他看向殿中盔甲戎装的两人,脑海中似乎浮现了那日大雨中,卢庭彦叫住他们的场景,那时候,卢家这位曾经厌恶官场的纨绔便做出了他人生中至关重要的决定。

  而他们也是在那时知道了聂贵妃同卢靖远联系的事,只是并未确定贵妃谋反的时间,直到……

  霍长婴看向一败涂地的聂贵妃,心中有些感慨。

  仿佛心有灵犀,王皇后注意到了霍长婴的异样,她瞧着他面上残留的血迹心疼不已,长婴离自己这么近,好像一伸手就能碰到他,可她却不能认回自己的儿子,心中情绪翻涌让她欲言又止,可眼中却满是担忧。

  听言见状,忙扶住王皇后,在王皇后看过来时轻轻摇了摇头,又看向殿中示意她大局为重。

  堂下,皇帝微颔首,赵程、卢庭彦称是起身,卢庭彦刻意忽视了赵程略带敌视的目光,稳稳站在皇帝左侧护卫,赵程白他一眼心说此人神气什么,从前不还是个企图调戏他们将军夫人的纨绔,不过他还是知晓轻重的,随后便也默默站在皇帝右侧护卫。

  “通敌叛国,假传圣旨,以聂家之势威逼利诱朝臣,”皇帝睥睨着表情狰狞的聂贵妃,冷漠道:“聂氏,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聂贵妃怨毒地瞪视他一眼,喃喃念叨着:“我还没输,本宫不可能输,不可能输!”

  忽的,她环视着大殿歇斯底里地大喊道:“贺鲁努儿,你带的突厥人,城外的突厥兵呢?!”

  “哈哈哈哈——你们不要高兴的太早,若得不到本宫的消息,酉时三刻,数万突厥铁蹄顷刻就会踏碎永安城!”

  她哈哈笑着近乎疯魔,脚步踉跄指着王皇后等人:“你,你,还有你,全都要对我俯首称臣!”

  “聂贵妃娘娘,”赵程忽然出声,“你说的贺鲁努儿是这个人吗?”

  他命令手下禁军将人带了上来,捆得像只待宰的野猪似得人被扔在了聂贵妃面前,那人用力闭着眼睛似乎在装死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干瘪的眼睛露出条缝儿贼溜溜地偷瞟着众人,他身上还穿着乐师的衣服,也不知何时混进舞乐班子的。

  聂贵妃的笑声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好似突然被什么卡住喉咙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她愤怒而不可置信地看着躺倒在地上的人,那个自称突厥大祭司的贺鲁努儿。

  殊不知那些鬼祟盘踞在永安城外的突厥叛军,也在不察间被不知从哪儿冲出来的突厥士兵制服。

  “本王就说,嘉颜是突厥的王后你这泼妇还不信!”

  先前被强行拖拽下去的福王爷此事被小厮扶着,他揉着腰气哼哼的语气中又带着几分老人家得意的炫耀,“王后说的话,可比你这劳什子的贵妃有用多了!”

  “皇兄,”皇帝朝着福王道:“有劳阿史那可汗襄助,朕才会如此轻松平叛,他日定当厚赏。”

  福王受宠若惊连连道不敢,当日皇帝将他唯一的女儿嘉颜嫁去漠北和亲时,他也曾有怨怼痛恨,可如今女儿竟因祸得福,有了个疼爱她的夫君,又能为大殷和突厥带来和平,他心里的恨意便也放下了。

  如今,他唯一的愿望便是见见女儿女婿,可是相隔万里却也不知何时能见。

  “父亲!”

  这般想着,正惆怅的福老王爷的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他眼中茫然,心说莫非自己真老得不中用竟幻听了。

  “父亲!”

  有是比之前更清晰的一声,福王面上呆滞地回头看去,却瞬间湿了眼眶。

  只见大殿门口出现数十胡服装扮的胡人,他们保护着簇拥着一男一女,为首的女人见到皇帝在殿中,忙收敛了情绪,她拉着男人快步走在皇帝面前。

  卢庭彦刚想阻拦就被赵程拦了下来,因为他认出那身着胡人华服的女人,正是曾经纠缠过他们萧将军的嘉颜县主,而男人便是如今草原之主,阿史那叶度可汗。

  “尊贵的天可汗陛下,”年轻的突厥可汗五官深刻而俊朗,有着不同于中原人的潇洒和磊落,他带着嘉颜一同向皇帝行突厥礼,汉话亦是十分标准:“城外叛贼已被我拿下,他们是草原的叛徒需得到真神最残酷的惩罚,阿史那定会给贵国一个满意的交代!”

  皇帝微微颔首,同阿史那可汗含蓄几句后,看向嘉颜眼中露出些长辈的慈爱,“快去看看你父亲吧,他年纪大了又十分想你们。”

  闻言,嘉颜眼中涌出泪光,向皇帝道谢后便领着叶度去见福王。第一次见丈人的叶度紧张地扯了扯衣服,他自小熟读汉家典籍,自然知晓岳丈在一个汉人家庭中的地位,即便是草原上长大的汉子,叶度也颇有些局促惶然。

  而众人都没有注意到就在嘉颜转身的时候,一道毛绒绒的火红色影子从她怀里跳下来。嘉颜察觉,回头看向那小东西跑去的方向,不经意间同萧铎和霍长婴对视了一眼,她微微愣了下。

  这数月的草原生活让她再次见到故人时,有种恍然隔世之感,她如今有了疼爱她的爱人,心里也早就没了对萧铎的悸动和对霍长婴的嫉妒。

  她看着两人展颜一笑,而后头也不回地拉着阿史那奔向等着她的老父亲。

  那道红色的影子隐没身形,灵活地在众人脚下穿梭,片刻便窜到了霍长婴的脚下,她抬着前爪轻轻扒着霍长婴的衣角,尾巴摇得无比欢快,正是千里迢迢跟来的幻幻。

  霍长婴看见幻幻眼前一亮,他不方便立刻撸狐狸便传音问道:“幻幻你怎么来了?”

  幻幻欢快地摇着尾巴,“公主不放心可汗和王后,就让我跟着保护他们。”

  “幻幻真厉害!”霍长婴眼角弯了弯:“真是个懂事的大狐狸了!”

  得到夸奖,幻幻骄傲地挺起毛绒绒的小胸脯。

  萧铎原本满脸严肃地看着殿内局势,余光却瞥见霍长婴垂眸笑得见牙不见眼,他心中警铃微动心说又是哪个小妖精仗着长得毛绒可爱勾搭他的夫人,这般想着,萧铎面不变色地悄悄扯了扯霍长婴的袖子。

  霍长婴正和幻幻欢乐叙旧着,忽的袖子被扯,他顺势看去正撞上男人酸得快冒泡却强自装严肃的眼神,他瞬间了然,仗着衣袖宽大,偷偷勾了勾男人的手指。

  萧铎:“……”萧铎瞬间红了耳尖,却又别扭地别开脸。

  霍长婴不由好笑,正欲再逗一逗萧铎,就看到了王皇后端庄面上隐隐透出的欣慰的笑意,仿佛是瞧见自家傻闺女得嫁良人的老母亲。

  霍长婴:“……”脸红地悄悄收回手。

  “啊——!”

  正当他们一片其乐融融时,聂贵妃的声声嘶喊将大团圆的气氛打破。

  聂贵妃发了疯般控诉着所有人,如同困兽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夺来的长刀,挥舞着不让任何人近身,疯魔之态让人胆寒。

  “聂欣兰,”皇帝面色似铁,看着包围圈中发疯的聂贵妃,眼中似有痛色:“你今日之败局其实早就注定,聂然囚禁大理寺心存悔意,便早已将你之谋划和盘托出。”

  听到皇帝所言,霍长婴的思绪不由地回到了当日大理寺地牢中。

  ——阴湿幽暗的地牢里,聂相捧着木头的心脏,抬头看向石阶上的霍长婴,眼中是放下的释然,一字一句将聂家谋反的谋算说出,而后便了无挂牵地捧着木头心。

  皇帝说着眼神不经意地看了刻意隐没在人群中的霍长婴,那日萧铎进宫密奏,将事情始末原委条理分明地说来,而后他便联合心腹之人略微更改了原本制定的计划,顺势而为,一举肃清朝中聂家余党,还大殷朝政以清明。

  但是他的病……皇帝想着压下翻涌上喉头的腥甜,他正欲收回目光,却又瞥见王皇后看向霍长婴担忧关切的眼神,皇帝不由地皱眉压下心里早就存在的疑惑。

  “不,不,”聂贵妃不可置信的不停摇头,眼泪却涌了出来:“怎么会是他?!怎么可能是他,不可能是他啊……”

  可她并不笨,联系前后便能想到自己的计划早就暴露了,眼前这个帝国掌舵者无非就是猫捉耗子般地同她游戏,但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出卖她的人会是聂染。

  聂贵妃痛苦地捂住脸,颓然跪倒在地,仿佛最忠诚的信徒被抽走了信仰,了无生气。

  “哥哥你怎么能背叛我,”她看着自己染满鲜血的手,眼中满是绝望和不甘,好似魔怔般不停念叨着:“然哥哥,你怎么可以背叛我!”

  人人都知聂贵妃为聂家嫡女,权臣聂相的嫡亲妹妹,殊不知她只是聂家众养女中的一个,聂家从人牙子手里买下年幼的她,而她也在聂家被培养成为最优秀的贵族娇女。

  她吃尽苦头从一众少女中脱颖而出,这也让她成为了在聂然掌权后唯一活下来的一个。

  是啊,聂然,她的然哥哥是多么心狠手辣的人,他毒杀亲父兄长,更何况是那些聂家为了笼络朝臣而豢养的养女们。

  可是她就爱他,也爱他的心狠手辣,因此她甚至会觉得自己在然哥哥心中是不同的。

  她永远忘不了那日她被嬷嬷打骂地难以忍受,独自躲在假山后哭泣时聂然温柔的安慰。

  明明那般狠辣阴鸷之人,却像唯一照进她灰暗人生的光亮,温暖地如同冬日的阳光。

  “我像件货物一样被人商量着,到底是送到这家,还是送去那家,”她眼神空洞,指着皇帝自嘲笑笑:“后来,他们押错了宝,没想到登基的会是你,”

  “所以他们决定把我送进宫,当做是他们讨好新皇帝的礼物。”

  “一入宫门深似海,临走前,我去找然哥哥,问他愿不愿我入宫,他说,”想着聂贵妃自嘲笑笑,眼泪却毫无征兆地从脸颊滑落,哭花了妆容,也哭碎了心:“他说这般对聂家有益,是啊他心里从来都只是聂家,聂家还是聂家!”

  她颓然地跪倒在地,发髻凌乱玉簪钗环散落了一地:“我不是他妹妹,甚至不是聂家的人,他心里……他心里哪怕一丝一毫都没有过我!”

  “这个紫宸宫,”她环视着富贵华丽的大殿,笑得涕泪横流,嘶喊道:“就是个吃人的监牢!你还有你们!都是地狱的魔鬼!”

  聂贵妃指着王皇后和皇帝眼神怨毒而愤恨:“你,知道我是聂家放在宫中的物件儿,不能摔了,就像个花瓶摆在架子上,不闻不问,你又何曾对我有过一丝的怜惜和疼爱?!”

  “不,兰儿你错了。”

  皇帝因压制病痛而面色苍白,此时却忽然出声,他看向堂下的女人眼神冷漠而怜悯:“朕子女不多,三儿出生的时候,我是真的欢喜,你初入宫时那些赏赐也并非全然因为聂家。”

  “但朕是皇帝,心里必须装着天下人。”

  他唤她的闺名,也未自称朕。

  这让聂贵妃眼中有了一瞬间的怔忡,“陛下……”她抬头看向御阶之上的皇帝,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她初入宫时的日子。

  那时,她心系然哥哥却要是侍奉他人,心灰意冷之下便得了场重病,本就想这般去了,可陛下虽贵为九五之尊让她害怕,但竟也体贴入微对她多加关照,就这般她自己也没想到病弱的身体竟慢慢好了起来。

  她生宣儿时差点儿难产,那日她虚弱躺在床上,可她却还记得陛下抱着宣儿的时候的温柔和小心,还有那惯常严肃面容上挂着的浅淡笑意。

  是啊,他们也曾度过些好日子。

  她木若死灰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瞬的希冀,她抬头望向陛下,可眼神却在触及到皇帝腰间玉带之时停住。

  绣金龙纹玉带,玉质普通锦带边缘还因为陈旧而磨损,这件同大殷帝王身份有些格格不入的物件本也没多少人注意,可它却像尖锐而锋利的刚针瞬间刺痛了聂贵妃。

  她眸子里的温情顷刻散去,双眸血红歇斯底里吼道:“你骗我!”

  “说什么心里装着天下人,陛下你的心里只有皇后!她送你的玉带,即便是旧了坏了,你何曾换过?!”

  聂贵妃情绪濒临崩溃,她眼中露出鱼死网破的狰狞,“是你们,是你们逼我!”

  “贺鲁努儿!”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m预估错了_(:3」∠)_,应该还有一章才能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