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百一十旺
贺漪看着她的国王牌, 脸都白了。
她再次深信,贺欢眠跟她不对付。
就像这游戏一样,哪怕她之前再顺风顺水, 只要遇上她。
所有的一切,都会不复存在。
贺漪抿着唇,一言不发。
其他人也目光灼灼地看着两人。
贺漪灌了窦姝这么多酒, 贺欢眠肯定不高兴, 再加上两人又是情敌,换菜的事还在眼跟前。
新仇旧恨。
场面怎么也好看不起来吧,包厢一时安静得吓人。
谁料贺欢眠只是往窦姝肩上一歪,看向贺漪,颊边浮现个很浅的酒窝。
“那……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呢?任意哦。”
冷调的橘香撞满颈窝, 窦姝心里默念她是直的, 她是直的……
她或许是, 她应该是。
窦姝深反复念十几遍, 才略微平静下来,听到贺欢眠的话,以为是她刚刚没有讲清楚转盘上任意的意思,解释。
“这个任意指的是国王可以指定真心话, 或者是大冒险, 不是让人任选。”
“没关系呀, 任选就好了。”
贺欢眠无所谓,惊掉了本以为她会刁难贺漪的众人下巴。
毕竟谁都知道, 如果可以选的话, 真心话当然会比大冒险好。
问浅了, 跟挠痒痒似的难不住人, 问深了, 又难辨真假。
贺漪同样明白这个道理。
她看向贺欢眠微微上翘的唇角,嘴动了动:“大冒险。”
“什么?”
有人怀疑自己听错了。
贺欢眠就是个定时炸/弹,她有太多的秘密掌握在她手上了,她永远猜不到她会问出什么让她难堪的话。
可如果是大冒险,如果贺欢眠要求太过分,她还能卖波可怜,再拒绝。
甚至趁此机会还能让时阔帮她。
短短一瞬,贺漪就想清楚了一切,格外清晰地重复了遍。
“我选大冒险,你想我干什么?”
说出口,她又觉得有些太草率了。
添补了一句:“可以不涉及联系我手机上的人吗?都是圈里的,我怕他们在录节目或者拍摄,打扰到他们。”
拍卖会的时候,贺欢眠知道她和郁楚宴跟她的关系。
她必须把这条路堵死了。
贺欢眠毫不在意:“可以。”
其他人虽然是第一次遇到还有条件的大冒险,但也理解她的顾虑。
都没说什么。
贺漪见贺欢眠答应得这么快,就怕自己哪条没想到,绞尽脑汁。
“还有……”
贺欢眠打了个哈欠:“行了,你放心好了,我对炸鱼没兴趣。”
“什么炸鱼?”
窦姝没明白,贺漪脸色青青白白,显然是听懂的,终于没再说话。
眼见磨叽半天,总算可以开始了。
大家都好奇贺欢眠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跟谁搭讪要电话号码?还是她跟哪个异形做亲密动作?
也不怪大家有这个惯性思维,因为贺漪已经这么玩了好几轮。
贺漪提着心,脸绷得笑都挂不住。
“那就……”
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中,贺欢眠终于悠悠开口:“二十个俯卧撑吧。”
二十个……俯卧撑?
贺漪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其他人反应雷同。
有一瞬间他们的灵魂似乎从浮华纸醉金迷的酒吧,回到了明亮的训练室。
游戏也瞬间变得朴实无华啊!
倒是球队的人重温了训练时的悲伤回忆,忍不住哄笑起来。
“俯卧撑,离谱中又十分合理。”
“绝了,不愧是贺助教。”
“助教也太敬业了,我们今天能拿下青野,助教功不可没!”
“就是!功不可没!”
球队里的人没觉得贺欢眠在为难贺漪,今天在场的如果只有球队的人,大家估计能想得惩罚手段也差不离。
倒是窦姝看了眼穿着努力往优雅仙气靠的贺漪,诡异地沉默了下。
这……是故意的吗?
贺欢眠察觉到她的视线,朝她眨了眨眼,很轻地翘了下唇。
窦姝迅速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故意的,这就是眠眠没想到。
她要不要提醒眠眠呢?
窦姝只琢磨了一下就丢开,算了吧,她也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好人。
窦姝想明白了,也默不吭声地盯着贺漪,她刚刚可就这么看着她,让她亲一个有女朋友的男生来着。
因为今天一道吃饭的都是时阔的同学,所以贺漪选礼服的时候,特意选的保守又清纯的校园女神款。
做俯卧撑也不至于会遇到走光的问题,可最主要的是,丑啊!
她精心打扮一番,就是让这些没见识的男大学生痴迷惊艳,拜倒在她长裙下,成为她的拥泵,让她能指哪打哪。
可这俯卧撑一做,她之前的形象再让人惊绝,滤镜都要碎一地了。
这是她绝对不能接受的。
贺漪迟迟没有动作。
贺欢眠轻笑:“玩玩而已嘛,磨磨唧唧的玩不起,就有点没意思了哦。”
这是刚才贺漪催窦姝的原话,却说出了在场不少人的心声。
刚开始口口声声地说,玩不起就没意思了,怎么轮到自己身上就又变了。
到底是谁玩不起啊?
之前虽然贺漪小动作多,但球队的人都觉得是信息不对称,产生的误会。
对看着柔弱,处事大气的贺漪印象也还挺好。
直到这会儿,几次三番。
他们也看穿了贺漪嘴上说玩得起,实则处处玩不起的事实。
玩不起没关系,每个人性格不同,不能强求,可拿这话口口声声地要求别人,自己却是丁点做不到。
也太双标了吧。
众人交换了个难以言喻的视线,贺漪也尝到了被目光挟持的难堪感。
贺欢眠就是算计好,让她丢脸的。
贺漪一清二楚,但却做不出抉择。
她不知道贺欢眠的目的到底是灌酒让她失态,还是想让她出丑。
亦或者两者都是……
贺漪越想越觉得烦躁。
时阔伸手挡住众人视线,从桌上交叠成塔的酒杯里,取了一杯,仰头。
他喝得急,唇边溢出了些醇香的酒液,用指腹随意地一抹:“下一把。”
贺漪又惊又喜:“时阔……”
这……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时阔有胃病滴酒不沾的事,队里的人都知道。
他又再一次为贺漪破例了。
所以是真的很喜欢吧。
贺欢眠半阖着眼,突然手心一暖,低头,多了一颗水果糖。
再看向悄悄塞给她糖的李全,眼睛亮晶晶的。
李全不自在地撇开视线:“刚刚忘记让他们在牛奶里加糖了。”
贺欢眠抿唇一笑,小小声地道谢。
“啪嗒——”
时阔手里正洗着的牌,从中间垮塌掉,散落在地上。
他面无表情地低头捡起来,继续洗牌。
好运依旧是站在贺欢眠这头,她再次抽到了国王牌。
时阔一言不发地仰头喝了杯。
断断续续又接连几次,金字塔都缺了快两排,终于贺漪抽到了次国王牌。
拿到国王牌的那一刻,贺漪几乎是要跳起来了——
“我拿到了!是我!”
贺欢眠看得好笑,伸出手啪啪鼓了两下,问:“要给你颁个奖吗?”
贺漪被嘲讽了也不气,扬起下巴。
“转吧。”
窦姝忍不住有些紧张,贺欢眠却只是低头看了下盘面,随意一拨。
指针转啊转,停在任意栏摇摆……
贺漪面上刚带出喜色,那指针忽地就摆了过去,死死停在真心话的格上。
贺漪一口气差点没憋上来。
“哦呼~”
贺欢眠轻挑了下眉。
贺漪沉下气,忽地展颜一笑:“真心话就真心话。”
她直勾勾地盯着贺欢眠,问:“在场人里,有你最喜欢的人吗?最哦。”
贺漪话音刚落,本就安静的包厢,此刻静到呼吸可闻。
时阔被醉意熏染,本就紧蹙的眉头陷得更深,他眯眼看向对面的人。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酒杯,金棕色的液体在透明的玻璃里缓缓流转。
酒液覆起又平静,平静又覆起。
好似永远没个休止。
张全站起身:“我喝。”
这本来就是个早想好的陷阱题,贺漪早有预料,状似惊讶地捂唇:“这个问题原来很难回答吗?我都不知……”
“不难。”
“眠眠——”
贺欢眠停下动作,将酒杯往桌上一顿,酒液洒出来些许。
窦姝有些紧张地唤了她一声。
贺欢眠冲她安抚性地笑笑,轻松随意道:“有,在场有我最喜欢的人。”
“眠眠。”
窦姝再唤她,声音里满是心疼。
众人皆沉默无言。
没人注意到昏暗灯光下,时阔愈发紧绷的下颚线和僵直的肩背。
贺漪穷追不舍:“那我能知……”
贺欢眠一口道:“不能,你的问题已经问完了。”
贺漪闪过意味深长的笑:“ok,我懂,少女情怀总是秘密嘛。”
“来,这轮你洗牌,下一把。”
贺欢眠接过,边洗牌,边听系统吱哇哇地跳脚:“骗子!你哪里有喜欢的人了?你都不遵守游戏规则。”
对于一个AI系统,规则高于一切,它不希望它好不容易找到的同盟,对它看中的规则蔑视。
“我是真的有。”
贺欢眠边洗牌,边一本正经地回。
怎么可能?它刚刚才查了宿主好感值,难道是一见钟情。
将信将疑系统再度查看了眼数据。
“你骗人!你除了对郁承泽的好感度高一点,现场的人里,好感度最高的就只有你旁边的女人,难道你是……”
“噗——咳咳咳!”
贺欢眠没想到逗一下系统,竟然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窦姝递水,眼里隐含忧虑:“眠眠你没事吧,不舒服我们可以走。”
“我没事。”贺欢眠摇摇头。
她只是不知道是要先震惊于她对郁承泽不低的好感度。
还是要向系统先解释,目前为止,她还没有这个取向。
系统纠结规则,一直追问:“你还没说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收好情绪的贺欢眠理直气壮。
贺欢眠:“我最喜欢的当然是我自己了,我难道不在场吗?”
系统千想万想都没想到是这回答。
沉默良久,吐了个6。
虽然被耍了,但知道贺欢眠没有违背规则,心情莫名其妙很好怎么回事?
系统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跟贺欢眠一道同仇敌忾。
“哼,跟我们比运气,就算是女主又怎么样?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贺欢眠无声地笑了下。
不过这话说得确实没错,在拿到牌的那一瞬,她就心有所感。
国王在她手上。
她看向贺漪,微微挑了挑眉。
贺漪被笑得心慌,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卡,果然是平民卡。
她再次想到了那道声音,定了定神在心里默念:“让我当国王。”
听到她找它是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世界意志对她的无能很是不满。
但贺漪却不管这些。
对她来说,这道百求百应的声音是她作为女主的金手指,自然无所顾忌。
就如她期望的一般,那道声音回应了她的心愿。
她死死摁住了自己面前的牌。
贺欢眠则是像无信号的电视一样,眼前花了一瞬,接着面前的彩色国王卡逐渐褪色成了一张平平无奇的平民卡。
贺欢眠用指腹抹去她刚放酒杯时,溅在卡牌左上角的酒渍。
她不用问系统,都知道原因。
只是她奇怪一点:“世界意志这么弱吗?竟然只能用心理暗示。”
是的,心理暗示。
她手上这张卡依旧是国王卡,不是她眼花,卡也没有换过。
它只是采用粗暴的心理暗示,让人觉得这张国王卡就是平民卡的样子。
系统沉默了会儿,抛出了一句高深莫测的话:“世界意志终归只是意志,有思想就会有弱点。”
贺欢眠没来得及细思这句话,转盘就被推到了她的跟前。
毫无悬念地又是真心话。
贺漪迫不及待地抛出早就准备好的第二个问题:“既然你喜欢的人在场,那你会跟他告白吗?”
“咕咚——”
安静的环境里,不知道谁咽了下口水,声音大得惊人。
李全一言不发地拿下杯酒,只是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贺欢眠轻巧摁住。
感受到手背上温润细腻的触感,李全猛地一震,酒洒出了大半。
“我我我……”
李全话都不会说了。
贺欢眠递给他纸:“擦擦。”
小麦色的肤色都掩不住李全脸上的潮红,他低声道了谢。
也没擦,而是把纸悄悄藏进兜里。
心思细腻些的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有人忍不住去看时阔。
他也在看他们,只是神色却比他们这些看客更为的平淡、冷漠。
原本还觉得时阔对贺欢眠也有些特殊的人,这一刻,也彻底打消了想法。
别说喜欢的人了,哪怕家里养的小猫跟旁人亲近,都会忍不住吃醋。
怎么可能什么反应都没有呢?
他们转开视线,却没发现昏暗的灯光下,他手背暴起的青筋。
贺漪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不喝那就说呗,到底会不会告白?”
贺欢眠放回酒杯,丢出两个字。
贺漪状似不解地呢喃:“既然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不告白呢?”
“没必要。”
贺欢眠抬眼,一字一句。
她虽然爱自己,但也没有自恋到这种程度。
时阔猛地抬起头,他想看清她说这话时的表情,却发现四周稀薄的空气,让他连看人都是重影。
他快速眨动了下眼,眼底却传来一种陌生的涩意。
窦姝很惊喜:“眠眠!你……真是太好了,你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
她说得语言不详,但众人都懂了她的言外之音。
虽然没人特别介绍,但以贺欢眠的聪慧不可能没看出两人的关系。
本来他们以为以贺欢眠对时阔的执念,即便知道了,也不可能轻易放弃。
没想到她却没有自欺欺人,而是很坦诚地说没必要,选择放手。
虽然吃惊,但这好像也是贺欢眠会做的选择。
即便对贺欢眠追求行径再看不上的人,这会儿都有些佩服她的敢爱敢恨。
系统:“……”
它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感。
不想告白吗?
她偏要让她当众告白。
贺漪有世界意志这个作弊方法,自然不出所料地第三次拿到国王牌。
她幽幽地盯着转盘:“要是真心话的话,也太无聊了。”
贺欢眠用小拇指想都知道贺漪想的什么,将转盘往外一推。
“那行,就不转了,最后一把,大冒险就大冒险呗。”
她把最后一把四个字咬得格外重。
贺漪略一想就答应了:“好,大冒险的挑战就是……”
她对上贺欢眠了然的目光,已经等不及看她的笑话——
“向在场你喜欢的人告白。”
窦姝因为之前的灌酒,对贺漪的此举隐隐有所预料。
但其他人不是啊!
不知道就算了,可明明贺欢眠才刚说,不会和喜欢的人告白了。
只要不是想结仇,一般都不会往人最不痛快点戳吧,这也太那啥了……
“这……玩这么大吗?”
率先尬笑打破僵局的是张大嘴。
“对呀,在这里告白,什么都没准备,也太草率了,我第一个不同意。”
“要不换个吧……或者喝酒,我喝酒行,我馋这酒好久了,等一晚上,愣是没喝上一杯。”
“我也是,尽闻着酒香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打着圆场,贺漪脸都青了,又不能真什么都不顾。
只道:“怎么这么说,我也是好心嘛,万一眠眠告白成功了呢?那不是又多了对甜蜜的小情侣?”
他们要成了甜蜜小情侣,那恐怕你就略显多余了……
虽然想是这么想,但也没人说穿。
看出贺漪心意已决,又一时半会儿没找到更好的说辞。
众人一时间都有些词穷。
李全站起身,脸色黑如锅底:“好了,我帮她喝,今天这局就散了吧。”
他难得展现强势不容置疑的一面。
贺漪眼睛一转,改口道:“或者二选一,你不愿意告白,就亲一下这位站出来帮你的gentleman,怎么样?”
我靠——
这不就是让贺欢眠在时阔和李全里面二选一吗?
这也玩得太他妈刺激了。
李全脸都憋红了:“不用,我、我没这意思……”
“你是说你不喜欢她吗?”
贺漪步步紧逼。
李全握住酒杯的手,猛地一紧。
“不是。”
怎么可能不喜欢?
他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甚至都不顾她喜欢的是他最好的兄弟。
贺漪露出笑容:“那就对了,你又不知道她喜欢的人是谁,万一她要告白的对象是你呢?那你岂不是错过了?”
这话说得极具魅惑力,即便知道不可能,但只是想到那个场景。
都忍不住心跳加速。
他忍不住低头看向贺欢眠。
她细白的手臂支在桌上,头微微轻晃,几缕黑发洒落至颊边。
泛红的眼尾带上了钩子似的醉意。
看得出来,最开始喝那杯威士忌的酒力起来了。
这样的贺欢眠他从来没看到过,也让他忍不住起了一丝贪念。
会不会,或者有没有一丝的可能,贺欢眠会选他呢?
时阔已经有了贺漪。
如果在场的人非要选一个,比起其他人,他的可能性也很大吧。
李全知道自己想法有多低劣龌龊,哪怕今晚的告白,只是一时应急呢?
他也会和贺欢眠多层联系,连时阔没有的联系。
这样的诱惑,他无法拒绝。
“哐当——”
小口径的酒杯碎裂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时阔起身,迷离的灯光给他年轻英俊的脸庞增上了琢磨不透的艳绝。
再定神一看,依旧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了?”
贺漪目带询问地看向他,眼底藏着的紧张悬悬欲坠。
时阔一顿,踢开地上的玻璃碎片,牵起了贺漪:“不小心,走吧。”
贺漪只觉得一块数九寒天的冷冰贴在了手上,冻得她一哆嗦。
“你……”
她想问他的手怎么这么冰,话还未出口,又变了:“最后一局了,有始有终,玩完再走嘛。”
时阔一撩眼皮,冷冷吐出三个字。
“没意思。”
贺漪不动声色地放开手,抱住他胳膊:“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可是我喜欢呀,你就当陪陪我嘛。”
时阔直直地看向她,即便什么都没说,也带给她很深重的心理压力。
这是警告,她知道。
可那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