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三合一)
萌萌父亲这一辈排行从“安”, 他大名就叫李安春。
尘封几十年的记忆纷至沓来,他想起母亲怀着小妹时曾说过,不管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既然出生在冬月,小名就叫冬儿吧。
当时他还笑嘻嘻地对母亲说, 家里四个孩子,不如就按春夏秋冬来取名,正好凑个一年四季。
他是春天的大哥,小妹/小弟就是冬天的老幺。
只是命运作弄,从生到死, 他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小妹。
他决不允许她顶着“x金娣”这样的名字下葬, 她是老李家的孩子,是小妹李安冬。
两个村子之间离得很近,接到大哥的电话后,李家老二,老三,还有他们的妻儿很快都赶了过来。
“大哥, 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小妹回来了?”
李老二是做生意的, 性子急躁,好不容易找到这家院子, 一进来就急吼吼地问。
“二叔, 是这样的……”李安春还在生闷气,李萌上前解释,“大师说奶奶放心不下小姑,所以走得不安稳。我和我爸找过来, 结果他们连葬礼都没给小姑办!”
小妹被送走那年, 李老二才四岁, 早就不记得家里还有过妹妹这回事了,他看到李萌拿出的照片,也是一惊,“大哥,这真是咱们的小妹?”
李安春沉着脸点头,“大师都算出来了,不会有错。”
他转过身看向两个弟弟,“老二老三,我要把小妹接回家,就葬在咱妈身边,你们俩没意见吧?”
“我没意见!”李老二痛快应下,拍拍胸脯,“只要能让咱妈和小妹安心,在下面团聚,办葬礼的钱我全包了。”
李老三腿上还打着石膏,他是拄拐进来的,听到这话皱了皱眉,但知趣地没有吭声。
院子外面陆续来了不少乡亲,原来有村民也在追《降灵》直播,突然发现江芜直播间里“演”的正是他们村里的老董家,赶紧招呼上左邻右舍,大家都来现场看热闹了。
有个大妈揣着手倚在门槛上,忍不住开口:“我得替小辉妈说句话,那可真是个好女人啊,性子好又能干,这么多年都没跟乡亲们红过脸,唉,就是命不好……”
她瞪了董家父子一眼,那么好的女人,就是活活为这爷俩给累死的!
两个好手好脚的大老爷们不知道赚钱养家,家里家外全靠小辉妈一个人团团转,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就是,董家嫂子这辈子不容易啊。”
“她得了癌症不愿意拖累家人,村头张家大哥好心把人捞上来,按理说家属多少都得给个红包,帮人家去去晦气。他们家倒好,一声谢谢都没说,还埋怨人家没有早点发现,把人救上来……”
“连白事席面都不舍得办,你还指望他们给包红包?”
董家父子在村里的口碑并不好,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指责起来,让李家兄弟越听越是气恼,看他们俩的眼神像是在看仇人。
董辉本以为能沾了亲妈的光,攀上这两个有钱大舅,没想到结亲不成反而结仇,一时间叛逆上头,梗着脖子喊:“行了!你们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既然心疼我妈,那就把她写的欠条都烧了啊!”
村民们脸色大变,又转过来指责他,“你这混账小子,你妈借钱是为了给你娶媳妇,你还想赖账不成?”
同情归同情,他们也是看在“金娣”份上才答应借钱的,只是没想到她年纪轻轻就去了,以董家父子混不吝的德行,这笔账恐怕难要回来了。
有脑子活络的村民已经找上了看起来财大气粗的李老二,“兄弟,既然小辉妈是你亲妹妹,那她欠我们的钱……”
“哎哎哎,你们干什么呢?”李老三不乐意了,举起拐杖作势要打人,“我可都听见了,那是他们家娶媳妇借的钱,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
他见自家二哥神情松动,似乎有认下这笔债的意思,连忙一蹦一蹦地过去,抓着李老二的胳膊,“二哥你可想好了,小妹人都不在了,咱们还有必要认这门亲戚吗?”
这董家父子一看就不是正经过日子的人,要是被他们缠上了,那不是要趴在老李家身上吸血?
那个找李老二要债不成的村民,见状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们兄妹感情有多深呢,两个村子离得那么近,活着的时候不来找小辉妈,偏偏等人死了才找上门,还口口声声要替妹妹做主,怕不是拿了剧本在演戏吧?”
“就是……都不肯替妹妹还钱,算什么亲哥哥?”
其他借给过董家彩礼钱的村民,也不自觉地改变了立场。
谁家攒点钱都不容易,指望董家父子还钱,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李老三跟他们对骂:“谁借的钱你们找谁去,跟我们家没关系!我们就是来迁坟的,别的一概不管!”
“不行,我不同意!”一直沉默的董辉父亲突然开口了,“金娣是我们董家的媳妇,你们凭什么把她带走?”
他今天要是点了头,岂不是要被村里的乡亲戳脊梁骨?
再说他也存着小心思,指望李家兄弟几个能把董家的欠债给还了。
现在只有他知道金娣的骨灰埋在哪儿,正好能拿来要挟他们。就看这几个哥哥所谓的兄妹情,能值多少钱了……
董辉也反应过来,马上跟亲爹站在同一战线上,“没错,那是我妈,你们把她带走了,以后逢年过节我上哪儿祭拜去?”
李萌忍不住嘲讽了一句:“连葬礼都舍不得给她办,你还有钱买祭品吗?”
“大家都听到了吧,他们家就是看不起我们!嫌我们是穷亲戚,压根不想认呢!”
董辉大声嚷嚷着,又抄起院子里的大扫帚轰人,“滚滚滚,我妈没你们这样嫌贫爱富的亲戚,你们都滚出我家!”
他不敢对李家兄弟动手,就故意朝着李萌的方向挥去。
眼看李萌就要被扫帚刮到,小麻雀忽然啾啾地冲下来,嘭地一下变成了威风凛凛的金雕,利爪勾住董辉的脑袋,对着他的头顶一通猛啄。
“啊啊啊这什么东西!”董辉吓得鬼哭狼嚎,丢了扫帚满地打滚,生怕自己被啄瞎了眼睛。
“崽崽!”李萌又惊又喜,连忙举起手机,“是你让小麻雀救我的吗?”
【芜崽好帅!!!】
【小麻雀还能变金雕,太酷了啊啊啊】
【姓董的活该!不孝子就是欠收拾,听得我血压都上来了,他们不就是想坐地起价,要挟小姑的家人吗?】
【那些村民也是不讲理,别说是几十年没见过面的兄妹了,就算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也没有替人还债的道理啊,除非董家人都S绝了还差不多】
【唉只能说大家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吧,都看得出来,董家父子肯定很难还钱了……】
【惨还是小姑惨,活着的时候被人当商品卖来卖去,死了都要被老公儿子挟骨灰敲诈,想葬回自家祖坟都不行……】
“崽崽,你能帮忙找到我小姑的骨灰吗?”李萌充满期待地看着屏幕,“小麻雀可以引路的吧?”
她和爸爸跟着小麻雀找到了小姑的儿子,那应该也能找到小姑下葬的位置?
“可以啊。”江芜点头,“不过你们为什么不让她亲自带路呢?”
“什么?”李萌还没反应过来,江芜面前的生字簿已经自动翻到了“X金娣”那一页。
江芜皱着眉头,把这个难听的名字划掉,用判官笔歪歪扭扭地写上了“李安冬”。
指尖释出一丝幽冥之力,董家院子的空地上,渐渐浮现出两个女人的灰白色身影。
正是徘徊在人间不肯离开的陈秀兰,和她投河自尽的小女儿李安冬。
“奶奶!”李萌惊讶地喊出声,“还有……小姑?”
金雕终于停止了对董辉的攻击,翅膀一扇飞上了屋顶,像个眼神警惕的小守卫,来回踱着步子。
董辉狼狈地坐在地上,脸上和头皮都被啄出血了,一抬头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妈?”
他这是大白天见鬼了?!
“小辉……”李安冬突然发现自己不再是飘飘荡荡的一抹游魂,她竟然能被看到了,下意识地就想靠近儿子。
陈秀兰连忙拉住女儿,生气的道:“他心里压根就没你这个妈,你还管他做什么?”
李安冬无奈地看着死后才得以相认的母亲,“可他毕竟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您不是也这样惦记着我吗?”
陈秀兰神色一震。
被送人的小女儿,是她一辈子都解不开的遗憾和心结。
她性子软,又遇上个强势的婆婆,要不是嫁进来一连生了三个儿子,恐怕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后来她怀了第四胎,私下里跟丈夫说过,希望是个可爱的小闺女。
婆婆找了村里的接生婆子给她摸肚子,确定是个女儿后就开始不高兴,只有她在偷偷高兴,还给未出生的小女儿取了个冬儿的乳名。
可她没想到婆婆那么狠心,早就提前联系好了一户人家,冬儿刚出生就被她送人了。
从此这个小女儿成了家里不能说的禁忌,她和丈夫谁要是敢提半个字,婆婆就会撒泼打滚闹绝食,骂他们不孝顺,是不是想造她的反。
时间长了,她和丈夫也只能悄悄安慰彼此,希望冬儿在那家能平安长大。
一晃过了很多年,婆婆去世,几个儿子陆续长大成家,她也从当年逆来顺受的小媳妇升级成了奶奶辈。
人一岁数大了就爱回忆从前,夜里睡不着的时候,陈秀兰经常会想起小女儿。她应该结婚有孩子了吧?不知道丈夫对她怎么样,孩子听不听话?
她也想过要不要去找小女儿,可是一来没有准确信息,如同大海捞针,耗时耗力;二来她的儿子们都各有家庭事业,她也没法逼着他们去找一个素未谋面,毫无感情基础的小妹。
她只能把这件事默默藏在心底,逢年过节给祖宗上香的时候念叨几句,别忘了保佑她的冬儿。
这份淡淡的遗憾,本来不足以支撑她的魂魄滞留人间,只是命运无常,陈秀兰的魂魄头七返家,飘荡着路过隔壁村,竟然亲眼见到自己的亲生女儿要跳河。
她这辈子就是个普通普通的老太太,魂力根本不够支撑她显形,更别提出手救人了。
直到李安冬溺水身亡,魂魄离体,母女俩终于以另一种方式相认重逢。
陈秀兰不甘心,她舍不得看到女儿死后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火化后的骨灰更是被随随便便往野山头一埋,更别谈什么供奉香火了。
所以她才借着“过仙桥”的机会一再捣乱,想让儿孙们重视起来,最好再找个厉害的大师,让她有机会替女儿出口气。
“妈!”
李家三兄弟已经跪倒在地,对着母亲的魂魄连连磕头,“您放心,今天我们一定把小妹接回家!”
“妈!”董辉也喊了一嗓子,装出来的声音格外凄惨,“是我没本事,不能给您办场像样的葬礼,可家里什么条件您也不是不清楚,再过几个月婷婷就要生了,您孙子的奶粉尿不湿都还没着落呢,您就舍得丢下我和我爸吗?”
围观的村民看到这一幕都惊了,没想到那个《降灵》最小的大师这么有本事,居然能让鬼魂在大白天显形?!
“小辉妈!你当初可是给我写了欠条的,就算你人不在了,那也不能赖账……唔唔!”
最开始找李老二要债的村民,又开始管李安冬的鬼魂催债,气得江芜隔空使了个禁言咒,封住他的嘴巴。
“活人的债就找活人去要。”江芜冷冷开口,视线扫过其他面露惊色的村民,“你们还有意见吗?”
其他村民吓得不行,连忙捂住嘴巴,保证自己不再捣乱了。
江芜轻哼一声,又让李萌抓紧时间,“你们两家赶紧商量出个结果,一炷香之后,陈秀兰和李安冬必须要送入地府,不得延误。”
现在地府说不定还有多少鬼魂在看她直播呢,她可不能带头坏了依法投胎的风气。
李萌父亲和弟弟商量了一下,抬头跟飘在半空的李安冬商量,“小妹,我们知道你放心不下儿子,他结婚欠下的彩礼钱,我们做舅舅的可以出了,就当是对你这么多年委屈的补偿,你看行吗?”
李安冬神情松动,这时李老三又不干了,扯着嗓子喊:“凭什么啊?是奶奶把她送走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快闭嘴吧,又没让你掏钱。”李老二没好气地瞪了弟弟一眼,小声嘟囔,“妈真是把你惯坏了,狗屁不懂。”
李老三不服气,又瞪了李安冬一眼。
别人怕她,他可不怕!
李安冬眼神躲闪了一下,咬着嘴唇迟疑,似乎要对李萌父亲摇头拒绝。
董辉见状连忙大喊,“妈!你从小受了那么多苦,舅舅想补偿你也是应该的,如果你没有被送人,咱们家日子早就好起来了。”
“放屁,小妹要是没送人,我能让她嫁到你们家?”
李老二啐了一口,要不是看在小妹的面子上,他早就踹这个便宜外甥了,什么东西!
他不耐烦地一挥手,“就这么定了,我们出彩礼钱,你们把小妹骨灰还给李家,从此一拍两散,各不相干!”
能花钱解决的就不算麻烦,他这样也是为了让母亲和小妹走得安心。
至于以后董家要是再敢缠上来……那就别怪他翻脸不认人了。
李老二眼底闪过一抹冷光,董家父子也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于是两家达成一致,董辉带他们去迁坟。
“崽崽,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那我……”
李萌对江芜感激不已,正准备挂断连线,身后忽然传来三叔的惨叫。
“妈,妈我错了,你别打我啊!”
李萌惊讶地回头,就看到生前一直脾气很好的奶奶,居然追着三叔在打他?
她不是一向最疼三叔了吗?
“李安成,你还有脸拦着你哥?”
陈秀兰气得不行,又心痛又难过,“我本来可以早点见到冬儿的,说不定她就不会走得这么早……都是你这个自私的混蛋!”
李萌父亲和二叔闻言震惊,“妈,这是怎么回事?”
“啊,忘了说了。”江芜慢悠悠地补充,“我刚才看过你们三兄弟的面相,李老三大概在两年前就知道自己有个妹妹了。”
那年李安冬进城打工,在路边遇到了一个推小车卖红薯的老太婆,竟然就是当年买了她又卖掉她的养母。
几十年没见,养母已经身形佝偻,风烛残年,大冬天还要在外面推车叫卖,双手满是细小的伤口和冻疮。
李安冬一时心软,把身上攒的几百块钱都塞给了她。
她被第二次卖掉的时候也恨过养母,可她把自己养大了也是真的,而且董家对她来说,已经算是不错的归宿了,至少她现在过得比养母好多了。
年迈的养母大概也没想到,自己折腾了大半辈子,被丈夫抛弃,被情人欺骗,最后竟然是这个曾经的养女拉了她一把。
她没熬过那年冬天,在临终前终于说出了李安冬的身世。
她只知道大概是XX村的老李家,只是这么多年都没联系过,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搬走了。
但这对于李安冬来说已经很惊喜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能找到亲人,真正的亲人。
她没告诉丈夫和儿子,悄悄地去隔壁村打听,结果就找到了李老三家。
当时陈秀兰去了大儿子家里住,老家只有李老三一家。
李安冬忐忑地找上门,想问这家有没有过一个女儿,就被李老三无情地赶走,“没有没有,什么女儿,没听说过!”
他看出李安冬穿着简朴,家境肯定也一般,担心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是来打秋风的,言语间极为轻蔑,“我告诉你,以后离我家远点儿,我两个哥哥可不是吃素的!”
李安冬失望地离开了,她不想被人说是上门吸血的穷亲戚,也知道自己永远回不去那个家了。
那就算了吧。
“老三,你怎么能这样?”
李萌父亲又生气又失望,“你明知道小妹一出生就被送走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和老二说?”
那可是他们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就算家里条件不好,当哥哥的帮衬一把,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他李老三这么多年,不也是靠着两个哥哥才娶媳妇盖房子的?
如果小妹早点能被认回来,她就不用那么辛苦,不会早早累坏了身子,寻了短见……
【!!!啊我好生气】
【这个老三真的太坏了!我能不能说他间接害死了小姑啊?】
【自私自利,生怕妹妹抢了自己家的好处吧?哥哥的便宜只有他能占?】
【刚才就他推三阻四不愿意出钱,这是把哥哥兜里的钱也当成他的所有物了吧】
【怪不得“过仙桥”的时候只有他摔得最重,老太太干得漂亮!这就是纯纯不孝子啊!】
“妈,算了吧。”李安冬劝住陈秀兰,“事已至此,你再怪他也没用了。”
陈秀兰气得直抹泪,“当年你被送走的时候,老三也才两岁,他又喝了我一年多的奶,都是我把他惯坏了,是妈对不住你……”
她从女儿的鬼魂口中知道这件事后,气得不行,“过仙桥”的时候没忍住使了个绊子,把李老三从桥上拽了下来。
——有这样的混账儿子,她还怎么安心上路?
李萌父亲和李老二也对这个弟弟失望极了,李老二更是放话,今年不会再给他钱了。
他不是瞧不起小妹打零工,觉得她寒酸吗,那就让他也试试自己挣钱的滋味!
围观的村民知道李家会替董家还钱后,也松了口气。只是纷纷用谴责的目光看着李老三,从今以后,他在村里的名声算是完了。
挂断和李萌的连线后,江芜直接发了一道敕令,让离陈秀兰母女最近的阴差过去勾魂。
陈秀兰能和女儿重逢,又得到儿子的许诺,以后四时八节的祭祀都不会少了小妹那一份,终于放下执念,和李安冬一起进了鬼门。
刚踏上奈河桥,她们俩就被桥头密密麻麻的鬼魂吓了一跳。
——商珏为了不让地府挤占人间流量,又要安抚那些着急追直播的鬼魂,只好用法术在奈河桥上造了几块超大屏幕,统一转播。
陈秀兰新奇地打量着四周,握着女儿的手说,“原来下面也这么热闹啊。”
“哎呀,是当事鬼下来了!”有鬼发现了母女俩,吆喝了一嗓子,众鬼乌央乌央地围上来。
“大妹子,你这些年过得太苦了。”
一个中年女鬼大概和李安冬很有共同语言,拉着她好生安慰,“别怕,来了这边就能好好休息一阵子了。只要你这辈子没犯过什么大错,商判大人一定会给你批个好命的。”
又有号称百事通的老鬼告诉陈秀兰,“我们已经打听到你婆婆的下落啦。”
陈秀兰一惊,忙问:“她都死了三十多年了,还没投胎吗?”
百事通不屑地撇撇嘴,“听说她年轻时溺死了两个亲生女儿,这可是重罪,还得服刑一百多年呢。”
陈秀兰一阵后怕,原来婆婆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鬼群之中,一个头发花白,面容很沧桑的老妪,远远地看了李安冬一眼,就悄悄地退了出去。
“金娣……”她喃喃念着这个被遗忘了很多年的名字,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安冬更好听啊……”
*
解决完李萌一家的事件后,江芜直播间的人气又涨了一个小高峰——当然,这回都是活人了。
#老一辈重男轻女有多可怕#
#一个普通女人被家庭PUA的一生#
#她不叫金娣#
好几个话题上了热搜,直播间里也在激烈讨论。
【其实我不理解李小姑居然就这么认命了……她是被董家买来的啊,就算她那个婆婆对她还不错,那不也是变相的PUA吗?】
【还是吃了没读书的亏啊……女孩子真的要多读书,否则很容易被“贤妻良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些糟粕绑架的】
【同意,我每个月都会捐钱给山区女童助学基金会,她们真的很需要走出来看看世界】
【我觉得李小姑的养父母也是带恶人,只是这对贼公婆退场太早,他们都没有报应吗?】
【对啊,崽崽能不能看到他们的命运?】
弹幕呼声很高,江芜便“顺应民意”地翻了翻生死簿。
“养母已经去世两年了,目前还在排队投胎,她虽然不用服刑,但按照阴司律,今生造业来生还,下辈子大概要狠狠吃一些苦头了。”
江芜想了想,拿起判官笔在养母那页批注——让她也体验一下在重男轻女家庭长大的滋味。
“至于李安冬的养父嘛……”江芜对着镜头狡黠一笑,“其实当年不能生的是他哦。”
他和那个女同事的孩子,根本不是他的,他就是个被戴绿帽子的冤大头,他辛辛苦苦了大半辈子,给宝贝儿子买房买车,等被榨干最后一丝利用价值,就被儿子和亲妈联手扫地出门,现在只能靠捡垃圾为生。
【谢谢,有被爽到!】
【我真的相信世界上有因果报应存在了,一定要多做好事啊家人们】
【呜呜呜崽崽好宠粉,让她算谁就算谁,姨姨要亲秃你!!!】
江芜:?
休息了一会儿后,她搓搓小手,“好了,我要抽取今天最后一个名额了哦。”
她按下抽取互动按钮。
【即将与观众“地瓜瓜”连线……】
“我靠,老六你中了啊!”
“不愧是咱们男寝欧皇!”
“拜老六不挂科!”
直播接通后,那边很快传来一群年轻男生大呼小叫的声音。
嘻嘻哈哈了半天,才有一个戴黑框眼镜,长相斯文的男生拿起手机,对着镜头不好意思地打了个招呼,“大家好……叫我地瓜就行了。”
下一秒,他身后就挤进来五个圆滚滚的脑袋,争先恐后地冲江芜招手,“崽崽看我!”
【好家伙,不会这一寝室的人都是芜崽的粉丝吧?】
【笑死,第一次看到男大学生这么喜欢小孩儿的】
【咳,实不相瞒,我也是崽崽的爸粉一枚……】
【???我们只想当芜崽姨姨,你居然想当她爸爸】
【有一说一,芜崽妈咪真的超级大美女,我只希望姐姐性别不要卡得太死】
江芜飞快瞄了几眼弹幕,皱着眉头,语气严肃,“你们都想当我爸爸?”
她毫不留情地摇头,“不行,我妈妈是不会看上你们的。”
六个男生齐齐扎心了。
还是地瓜比较冷静,扶了扶眼镜开口:“崽崽你好,算命的话还需要提供什么信息吗?”
“随意,照片,八字,名字,想给我什么都可以。”江芜的视线在几人脸上扫过,“你们几个谁要算?”
“我我我!”大家争着抢着往前挤,“老六你都是欧皇了,你的完美人生还算什么算啊,就让给哥哥们吧!”
“欧皇?”江芜挑了下眉,这个词有点新鲜啊。
【欧皇就是运气爆棚的意思,手气好,想抽什么卡就抽什么卡,想抢什么限量款都能抢到呜呜呜】
【非酋落泪,愿世间再无欧皇(发疯)(满地打滚)】
【我身边也有这样运气超好的人哎,崽崽能不能教我们如何转运啊?】
“运气超好……”江芜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比较复杂,大部分人的运气都是恒定的,真正的大气运者其实很少见。除非是前几世积攒了功德,又或者是被有功德的长辈祖先庇护。如果强行用一些邪术催运,到头来只会反噬己身。”
就像一些人为了走捷径会养小鬼,供奉邪神,看似得到了一时的好处,但这种供奉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只不过短期内可能无法显现而已。
“如果你们觉得时运变差了,可以多做一些好事,或者去有名的庙宇道观拜一拜,千万不要搞什么歪门邪道哦。”
江芜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着镜头一本正经地告诫观众。
这一幕被手快的观众截图做成了表情包,很快就在网上到处流传,下面还配了一行花字——崽崽问你今天做好事了吗?
给观众科普完运气相关的问题,江芜又仔细端详着“地瓜”的五官。
难不成这人和宋郁一样,也是个气运之子?
但她看了半天,也没找到宋郁身上那种独有的气运金光。
不过倒是发现了另外一些有趣的东西。
“你确实很幸运。”江芜淡淡开口,“最近应该刚从什么重大事故中死里逃生吧?”
“地瓜”瞳孔一紧,他身后的寝室老大嗷了一嗓子,“崽崽你太准了,不过应该说,是我们六个都逃过了一劫啊!”
他推了另一个室友一把,“你看,我就说跟着老六混能保平安吧?”
“你以为你们逃过去了吗?”
江芜不紧不慢地开口,说出的话却让六个身强力壮的大小伙子齐齐打了个冷颤,比开了15度的空调还酸爽。
“崽,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老大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难道我们被诅咒了?”
“差不多吧。”江芜啧啧摇头,“怪不得你们会被我抽中,一个个的,满脸黑气啊。”
也就“地瓜”身上的怨力稍微淡了点。
“我想你的家族里应该出过一个大圣人,救过无数性命的那种,这份功德之力才能如此绵延厚长,庇佑子孙。”
江芜细细端详,又皱了下眉,“奇怪,不是医生,与金、火有关……大蘑菇?”
“地瓜”惊讶极了,犹豫了一下才解释,“你算得没错,我太爷爷是夏国建立后第一批回来研究h武器的科学家,他是我们全家小辈的偶像,所以我才会选择学物理,希望有生之年能向他看齐。”
【哇!这个家庭厉害了!】
【小哥深藏不露啊!】
【第一批回国的科学家真的超级危险,而且大半辈子都不能和家人见面,真的太伟大了,怪不得能庇佑子孙!】
寝室其他几个人也震惊了,老大下意识地捶了他肩膀一下,“靠,你小子怎么不早说?”
老二立马给“地瓜”揉肩膀,义正词严地教训,“不许对我们未来的科学家动手动脚,打坏了他聪明的小脑瓜怎么办?”
老大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连忙打了自己手两下,“嘿我这破爪子,再打老六就剁了你啊。”
“什么老六,叫六哥!”
“地瓜”一脸无奈,“这就是我一直不愿意说的原因……你们别这样对我,大家还跟从前一样就行了。”
他又认真地问江芜,“你说我们几个都没逃过那一劫,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一直有关注江芜的直播,知道这个小姑娘不只是长得可爱,她是真的很有本事。
如今事关他和几个室友的生命安危,他一定要求江芜化解劫难才行。
老大也跟着附和:“对啊,那不就是一起单纯的交通意外吗?”
一周前,他们班组织去郊游,还可以带家属,朋友,只要费用AA就行。
因为人数够多,最后班长干脆报了一个短线旅游团,这样就不用单独找大巴车了,还在那边的度假村住了一夜。
结果在回来的路上,他们前面发生了一起连环追尾事故,当时死伤很严重,还上了本地新闻和热搜。
而他们坐的大巴车,要不是半路上抛锚,临时修车耽误了一会儿,估计也会成为连环追尾中的一员。
当时车上的同学都快吓死了,他们这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啊,还说要找时间去庙里拜拜呢。
江芜问:“有车祸的新闻吗?或者现场事故的照片。”
“地瓜”很快找到了几条配图新闻,私发给了江芜。
照片上的情形十分惨烈,十几辆车连环撞,最严重的车体已经完全被压扁,被撞成扭曲的模样。柏油路上大片大片的血迹蔓延,一些打了马赛克的地方,明显是被撞飞的人体残肢。
江芜抬起手,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照片上的冲天怨气。
她又问:“你们有没有在事故现场说过‘死得好惨啊’‘太可怜了’之类的话?”
“地瓜”神情微变,老大也皱起眉头,小心地问:“这些……不能说吗?”
亲眼目睹了一场惨烈的车祸,而且自己还是侥幸死里逃生的一员,发出这样的感慨很正常吧?
他记得车里当时还有几个同学带来的女朋友,一个个哭得稀里哗啦的,还不停地说“太可怜了”“不知道毁了多少个家庭”“抓到肇事司机一定要严惩”之类的话。
【啊?这有什么不对劲吗,人之常情啊】
【我就是属于那种泪点低又爱共情的人,完全看不得这种惨剧】
“当然有问题了。”江芜一脸严肃,“这种横死之人怨念深重,魂魄往往会徘徊在事故现场周围,一旦有路人发出类似的感慨,就会被他们盯上,认为是可以帮助他们完成执念的人,甚至是……抓替身。”
如果恰好赶上那段时间时运低,或者天生八字轻的人,就很容易遇上怪事。
“不过这也不是绝对的。”江芜说,“如果负责这个区域的阴差能够及时赶到,将这些横死的怨魂送入鬼门,它们就是想报复谁也来不及了。”
但问题就是,夏国太大了,可用的阴差又不够多,哪怕找了人间的通灵者担任“走无常”,也难免有疏漏。
所以遇到这类意外事故,最安全的做法就是不要乱看,不要乱说话,马上离开。
听了江芜的话,几个男生互相看来看去。
“你说过没有?”
“好像说过?哎呀我也记不住啊……”
“那现在怎么办?”老大整张脸都快凑到屏幕上了,“崽崽,你能不能给我们作个法,去去邪气?”
“没问题,这个小意思。”江芜轻敲着桌面,暗暗将这起连环车祸的发生地记下来,准备等直播结束后过去看一看。
她掏出胡萝卜印章,让六个男生挨个站在镜头前,啪啪啪地盖了一遍。
几个人俱是精神一振,好像有什么盘踞在体内,阴冷黏腻,不舒服的东西都被打散了。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聊聊别的了。”
江芜收起法印,瞬间换了个态度,绷起小脸,“你们这些小鬼,在山上玩了什么不该玩的游戏啊?”
作者有话说:
日万虽迟但到……今天刚知道我妈和家里其他亲戚陆续都阳了,忙着帮她下单买东西,各种乱七八糟,大家真的要多苟一苟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