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三合一)
江芜之所以这样笃定, 是因为她刚刚在给几人驱除怨力的时候,还发现了一种类似契约连接的气息。
她第一反应就是这几个小子作死,玩了什么“请仙”游戏。这种请来的根本不是所谓的“xx仙”, 是附近游荡的孤魂野鬼还差不多。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请仙”的过程就是和对方建立契约的过程,如果不能妥善将其送走, 或者承诺的事情没有办到,只会给自己惹上麻烦。
但连接在这几个大学生身上的契约却并不算阴邪之物,甚至说他们能逃过车祸这一劫,也有“那位”的手笔。
江芜有些好奇,所以才故意诈他们一下。
果然, 几个年轻人听到江芜的话, 面色各异,却都没有反驳。
“地瓜”叹了口气,无奈道:“还是我来说吧。”
他们上周去的,是一个位于深山里的小众民宿,周围自然风光优美,有山有河, 距离市区也不算很远, 很适合周末短途度假。
大家办好入住手续后就自由活动了,他们寝室六个人关系不错, 再加上老三老四带来的女朋友, 一共八个人,正好能凑两桌麻将,一直玩到了晚上,有人提议去院子里烧烤。
民宿老板是一对热情好客的父女, 给他们准备了食材, 还送了一些老板自制的生腌, 大家就在院子里吹着小风,吃着烧烤,漫无边际地侃大山。
老板女儿和他们年纪相仿,也是本地的大学生,周末回来帮忙的。她长相秀美性格温和,寝室老五对她一见钟情,极力邀请她坐下来一起玩。
聊着聊着,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大家开始讲起自己听过或者亲身经历过的灵异事件。
轮到老板女儿,她想了想笑着说:“我老家是闽省的,我们那边的年轻女孩会拜‘椅仔姑’,据说可以帮忙算姻缘,很灵的。”
据说“椅仔姑”生前是个不幸失去双亲的小女孩,被哥哥嫂子收养,但嫂子对她很差,每天逼着她干活,拿她当不要钱的小奴隶使唤。小女孩每天都要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生火,她没有自己的房间,夜里只能睡在冰冷的灶台上。
在长期的虐待下,小女孩的身体越来越差,变得骨瘦如柴。直到有一天嫂子起床,发现小女孩蜷缩在小小的板凳上,已经断气多时。
当地人为了纪念可怜的小女孩,形成了向椅子祭拜的风俗,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只有未婚女性才能向祂问事求卜的“迎椅仔姑”。
老三老四的女朋友对这个很感兴趣,再加上老五有心献殷勤,大家都说想要见识一下。
老板女儿从院子角落里拿出一把上了年头的竹椅子,还有一个铁皮水桶。
她管两个女孩借了几个护肤品小样,又摆上新鲜瓜果,小梳子小镜子,作为请“椅仔姑”的供品。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让两个女孩分别握住椅子的四条腿,又在上面摆了个白瓷汤匙。
“椅仔姑,椅仔姊,请汝姑姑来坐椅。坐椅定,问椅圣,若有圣,水桶头,扣三下,来作圣……”
老板女儿用闽省话念着口诀,大概重复了几遍后,老三女朋友的双臂突然猛地一沉,险些将椅子脱手。
老三没当回事,还笑她:“毛手毛脚的,怎么连个椅子都拿不住?”
“不是啊,这上面突然变重了……”
话音未落,老四女朋友也惊呼出声,“我也感觉到了!”
二人举着椅子腿的双手都往下坠了坠,仿佛椅子上真的坐着一个他们看不见的小女孩。
两个女孩儿对视一眼,心里都直打鼓。
这时椅子下面的铁桶突然“邦邦邦”响了三下,吓得二女差点尖叫出声。
“来了。”老板女儿似乎松了口气,停止了念诵,又安抚两个女孩,“别怕,‘椅仔姑’不会为难你们的。”
她的长相不是那种很有攻击性的美丽,只能说是清秀,但却有种让人信服的亲和力。
两个女孩渐渐平静下来,想起“椅仔姑”生前不幸的遭遇,都对这个小女孩充满了同情。
老三女朋友说:“那我先问了?”
她清清嗓子,“‘椅仔姑’,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吗?”
放在椅面上的汤匙忽然转了半圈,勺柄指向纸上的“是”字。
她松了口气,赶紧问,“你看我男朋友是好人吗?”
勺柄依旧指着“是”,还上下晃动了两下,仿佛是一个小女孩在点头。
老三咧嘴笑了,跟其他室友显摆,“看到没有,我可是‘椅仔姑’认定的好男人!”
他女朋友又问,“那我们俩……会结婚吗?”说到最后,神情还带了几分羞涩。
他们俩恋爱一年多,感情很稳定,双方家长也都知道彼此的存在,大有一毕业就结婚的架势。
老三还经常在寝室里嚷嚷,让兄弟几个赶紧攒钱,好给他们两口子包红包。
但这一回,汤匙突然开始转圈,转得越来越快,最后勺柄指向了对面的“否”字。
刚才还嘻嘻哈哈的众人都安静下来,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老三女朋友脸上挂不住了,结巴着开口:“这个……不算数的吧?”
“就是就是,你们小两口的感情哪能靠这些东西来衡量。”
老大开了口,其他人也纷纷打起了圆场,表示这就是个游戏,玩玩就行,千万别当真。
“不是的。”老板女儿却很坚持,“‘椅仔姑’很灵的,祂算姻缘从来不出错。”
刚刚热起来的场子,又被她给搞冷了。
老三脸色已经明显不好看了,要不是看在老五的面上,他可能已经跟老板女儿呛起来了。
老三女朋友也有点不高兴,突然松开手,头也不回地朝楼上跑去。
椅子失去了一半支撑,上面摆的“供品”都掉在了地上,老四女朋友也险些摔倒。
她吓了一跳,还是死死握住那两个凳子腿,害怕地问老板女儿:“完了完了,我们不会惹‘椅仔姑’生气吧?”
恐怖片里都是这么演的,他们不会被诅咒吧?
老板女儿蹲下来,慢慢捡起那些东西,冲她温柔地摇头,“不会的。”
老三去追女朋友了,老四也过来查看,一片混乱中不知道是谁踢翻了铁桶,骨碌碌地滚到角落里。
“那一晚结束的时候大家都不太愉快,第二天就早早退房准备回学校了,然后路上就遇到了那起车祸。”
“地瓜”回忆着,他其实心里也对“椅仔姑”的传说很好奇,所以观察得很仔细,能看出椅子的确是凭空增加了重量,两个女孩儿的反应也不是装出来的。
“我看那什么‘椅仔姑’一点都不灵!”
老三气呼呼地说,“我和茗茗感情好得很,凭什么说我俩不能结婚?”
老五突然开口:“那你也不能迁怒思妤啊,又不是她说你们俩没戏的。”
老三瞪大了眼睛,“不是吧老五,你们俩才认识一天,就思妤思妤地叫上了,你心里还有没有兄弟了?”
思妤就是民宿老板女儿的名字,老三的确生她的气,觉得她不该提起什么“椅仔姑”算姻缘,害得他和女朋友冷战了好几天,现在还没哄好呢。
老五说,“既然你不信,正好今天和崽崽连线,你请她再算算你们俩的姻缘不就行了?”
老三:……
他下意识地有些胆怯,江芜算命看事有多准可是几百万粉丝公认的,如果她也说自己和茗茗没戏,那不就是直接给他们的感情判死刑了?
“……我不算!”老三黑着脸拒绝,“你以后也少跟我提什么思妤,否则兄弟没得做了。”
老五哼了一声,“胆小鬼。”
老大听得头疼,“行了,这还直播呢,你们俩不嫌丢人啊?”
【哈哈哈哈打起来打起来!】
【脆弱的兄弟情在女友面前不堪一击(doge)】
【笑死,这就是当代男大现状吗】
【不关心你们扯头花,我只想知道“椅仔姑”真的这么灵吗,崽崽有没有听过这个习俗?】
“地瓜”注意到这条弹幕,也开口询问:“那天我们请‘椅仔姑’的仪式被中断了,这个不要紧吗?”
江芜摇头,又很肯定的道:“老板女儿说的没错,‘椅仔姑’在当地受香火祭拜,积累了很多念力,可以算得上是一方‘鬼神’,如果你们请到的真是本尊,就算仪式被打断,祂也不会害你们的。”
顿了顿,她又意味深长道:“不然你们以为,好端端的大巴车怎么就突然抛锚了?”
“地瓜”太爷爷为子孙积攒的功德之力,只是保佑他自己逢凶化吉,百邪不侵的一种气运,并没有救下那么多人的本事。
但这一丝气运让他冥冥之中参与了拜“椅仔姑”的仪式,和这位鬼神产生了因果,所以对方才有机会出手,设计大巴车抛锚事故,让他们避过了这一劫。
所以江芜才觉得“地瓜”身上的气息很有意思,既有祖先积下的功德之光,又有在车祸现场沾染的怨力,还有和鬼神连接的契约。
【嚯,小哥搁这儿叠buff呢,来一个消一个啊】
【笑死,崽崽虽然没给寝室老三算命,但也变相承认他和女朋友走不长了吧?】
【直播间里有没有闽省的朋友,‘椅仔姑’真有这么神吗?能不能教教我具体怎么拜?】
江芜看到最后一条弹幕,赶紧开口制止,“普通人不要轻易尝试任何请神扶乩的行为,不是每一次都能请来真正的‘椅仔姑’的。”
【我是闽省人,想说下我们本地也不是随便在家里就能请‘椅仔姑’的,都是在特定的时间去找庙里的阿公阿嫲帮忙准备,而且十次里可能有七八次都请不来哦】
【我也是闽省人,我刚刚还想说你们运气真好啊,‘椅仔姑’最讨厌男人了,居然也能被你们请到】
【emmm可能是叠buff小哥运气好?】
弹幕开始瞎猜,江芜只是看着没说话。
“如果真是‘椅仔姑’保佑了我们,那我们需不需要烧香还愿之类的?”
“地瓜”一直很理智,想到了这个问题。
江芜点头,“稍后我会把还愿的方式发给你,还有那天在车上的其他人,最好都照着做一遍,这样有利于‘椅仔姑’的修行,也能帮你们了结这段因果。”
她怕直播间的观众会有样学样,稀里糊涂招来什么脏东西,还是私发给“地瓜”比较好。
“地瓜”点头表示记下了,最后在老三和老五的吵闹中结束了这场鸡飞狗跳的连线。
江芜松了口气,揉了揉嗡嗡响的耳朵,小声嘀咕:“年轻人真是有活力……”
【崽崽,要不你偷偷告诉我们,老三和他女朋友为什么会分手啊?】
【就是就是,我也很好奇啊,想吃瓜!】
看到弹幕,江芜板起小脸,一本正经道:“这是人家的隐私哦,我不会说的。再说了,你们谈恋爱分分合合不都很正常吗?”
【有道理哦,两个人能不能走到最后,真的要考虑很多东西的】
【‘椅仔姑’不是说老三是个好男人吗,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还会分手……】
【世界上想不通的事多了去了,两个好人也不一定会HE,还是少操心别人的私生活吧】
【狭隘了,我竟然还没有一个三岁宝宝看得通透TAT】
江芜笑了笑,“人与人的缘分有长有短,珍惜在一起的时光,问心无愧就好啦。”
上半场直播告一段落,其他选手已经陆续出来,只有江芜的房门依旧紧闭。
柳蛮蛮点开热搜,正好看到江芜用符纸幻化的小麻雀变成金雕那一幕,一边笑一边给凌尘道长看:“阿芜变的小麻雀都比你的灵动哦。”
“啾啾啾……”
凌尘道长头顶和肩膀各停着好几只麻雀,围着他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他哼了一声,撂下狠话,“我下次一定能变出比麻雀更厉害的!”
“没关系,小麻雀也很可爱啦。”
柳蛮蛮又笑着问小齐,“怎么不见阿芜出来?”
小齐摇头说不知道,于是二人推门进去,发现房内空无一人,只有桌上有一张字条,上面歪歪斜斜写着“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
波动的空气裂开一道缝隙,江芜自半空一跃而下,打量着眼前这座古朴幽然,颇有野趣的小竹楼。
一个长相秀美,腰间系着格子围裙的年轻女孩无意往窗外一瞥,看到江芜一个人站在那里,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匆匆走了出来。
她在江芜面前蹲下,语气温柔:“小妹妹,你是不是跟爸爸妈妈走散了?”
江芜摇摇头。
“那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女孩摸了摸她肉乎乎的小脸,指着身后的竹楼说,“这是姐姐家开的,你跟我进去,我请你吃东西好不好?”
江芜乖巧地跟着她进了屋,坐在藤椅上,女孩还给她倒了杯果汁,又耐心地询问,“你记得爸爸妈妈的名字,或是电话号码吗?”
江芜还是不回答,她先喝了半杯果汁,又尝了尝桌上用来招待客人的小零食,然后才慢悠悠地开口,“我该叫你思妤,还是椅仔姑呢?”
女孩神色骤变,眼底带上警惕,“阁下是何方高人?”
说话间,她的左手已经藏于身后,暗暗蓄力。
“我不是来抓你的,你不用怕。”江芜舔舔嘴角,鲜榨果汁还挺好喝,鲜甜鲜甜的,“你上周救了一车大学生,对吧?”
“没错,是我做的。”
思妤依旧不敢放松,警告道:“我可是鬼王伏青大人亲自敕封的鬼神,修行四百多年从无差错,就算你是玄门中人,也不能随便抓我。”
“原来是这样……”江芜若有所思,忽然一抬手,祭出法印,释放一丝幽冥之力,“这下你该信我了吧?”
熟悉的同源之力,让思妤微微皱眉,“你和伏青大人是什么关系?”
江芜歪了下头,“唔,他应该算是我父王?”
原来是新任鬼王……思妤松了口气,急忙起身行了一礼,“见过大人。”
她打量着江芜,忍不住道:“大人为何以这副模样在人间行走?”
“说来话长……”江芜懊恼地皱起小脸,“那家伙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根本没有教我如何接受天道敕封嘛!”
这下轮到思妤震惊了,“原来您还没受敕封吗?”
她没成为鬼神前,也维持着死前四岁女童的模样,直到被鬼王伏青亲口敕封,才能慢慢修成如今的法身。
思妤见江芜很喜欢她做的果汁,又从冰箱里拿出一大壶,倒给江芜慢慢喝。
她好奇地问:“我在这里修行多年,从不和外界往来,您是如何找到我的?”
江芜把自己参加《降灵》直播,和那几个男大学生连线的事说了。
她在听“地瓜”讲他们请“椅仔姑”的故事时,就觉得这个叫思妤的民宿老板女儿不太对劲。
这里并不是闽省境内,按理说并不是请“椅仔姑”的地方,为何这几个毫无机缘的普通学生,第一次尝试就请到了“椅仔姑”?
关键就在自称是闽省人,成功主持了仪式的思妤身上。
江芜决定亲自过来查看,见到思妤后,果然验证了她的猜测。
她看着思妤:“你是看上了‘地瓜’身上的功德,故意引他们来请你吧?”
思妤的小心思被看破,连忙解释,“我只是想和他结个善缘,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江芜点头,“你能救下他们一车人,也算是你的功德。”
提起那场惨烈的车祸,思妤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大人来得正好,实不相瞒,我在这里开民宿已经有二十多年了,但最近几个月,这一带发生意外的频率突然高得吓人。”
她转过头,透过竹窗望向远处翠意连绵的青山,“尤其是在那座大山的深处,有一种邪恶的,深不可测的力量,让我不敢靠近。”
思妤虽然修成了鬼神,但她的信众多是祈求姻缘的年轻女孩,提供的念力有限,她并不以武力见长。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山中吸收天地灵气来修行,偶尔和进山的游客打打交道。结个善缘。
“我也是为那场车祸来的。”江芜思索了一下,问她:“你和负责这一片区域的勾魂使打过交道吗?”
思妤点头,然后又想起了什么,神情微变,“我好像有几个月没见过它了……就在事故频发之后!”
事故频发,勾魂使下落不明,怨魂滞留人间……江芜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她跳下椅子,“好了,我这就进山看看。”
思妤追了两步,“大人,您……一个人可以吗?”
目光在江芜小小的身体上打了个转,似乎有些不确定和担心。
江芜冲她自信一笑,“放心吧,本王比你能打多了!”
她小大人儿似的挥了挥手,“既然你是父王敕封的鬼神,那就留下来好好修行吧,千万不要做坏事哦。”
思妤送她到门外,又是深深一礼,“遵命,大人请小心。”
江芜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小路慢慢往前走,身后隐约传来年轻女孩的歌声。
“姑仔要来紧紧来/二十暗月斜西/槟榔姑槟榔姐/摇莲花少年女/莲花细/姑仔今年正三岁/三岁姑会坐土/四岁姐会坐椅/姑仔咱厝清茶清果子/好花点姑插/好粉点姑抹/八月十五夜/请阮姑仔来问圣……”
江芜进了山,一只威风凛凛的金雕飞在前面引路,很快将她带到了一处低矮的断崖边。
她站在崖边往下看,层层掩映的树林下方,有一段盘山公路蜿蜒经过。
正是“地瓜”发给她的那起连环车祸的发生地。
江芜站在高处,将四周的山势风水一览无余。
公路自山体中间穿过,两边的山势形成了一个V字型,像一个巨大的漏斗,而发生事故的那段路,恰好是漏斗最底部的位置。
——有人在这里布下了一个拔阴阵,将整座山的阴气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公路上,使阴阳失衡,阴气过重,自然成为车祸高发路段。
负责这一区域的勾魂使离奇失踪,使得车祸中的受害者怨魂无法被送入地府,在这个巨大的阴气漏斗的冲击下,被迫成为地缚灵一类的存在,又再度加重了这一带阴气,形成恶性循环。
如果这个秘密迟迟没有被玄门中人察觉,日积月累的阴气一旦突然爆发,定会让方圆几十里生灵尽灭,寸草不生。
江芜掏出手机认真思考,是打给韩默,还是打给江知暮呢?
这件事是交给灵案组来解决,还是让江家来处理呢?
唉,身份太多就是这么烦恼啊……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抛硬币来决定的时候,断崖下方忽然传来一阵大呼小叫的追逐声。
“站住!你已经被包围了,赶紧放下武器投降!”
林中惊起一群飞鸟,树枝婆娑摇动,隐约可见火光闪烁,还有玄门法术的气息?
难道有人在这里私下斗法?
江芜正纳闷呢,只见林中突然蹿出一个身材高瘦,长相阴狠,穿黑袍的中年男人。
他一抬头就看见正蹲在悬崖边上“发呆”的小女孩,面露喜色,一个箭步飞身而上,想要抓她当人质,和身后那群讨厌的家伙谈判。
“小丫头,过来吧你——”
男人狞笑着,冲江芜伸出手,眼看就要掐上她的脖子。
江芜忽地抬起头,也冲他一挥手。
轰!
一条火龙从她手中蹿出,正中男人胸口,将他打落崖下。
这面断崖并不高,离下方也就三米多,但男人吃了江芜一记火龙,结结实实摔了下去,噗地喷出一大口血来。
他感觉自己的肋骨至少断了三根!
男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惊恐地望着上方粉雕玉琢的可爱女娃,哑着嗓子艰难出声:“你……是谁?”
他从没听说过谁家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妖孽,该不会是哪家闭关的老祖宗,返老还童了吧?
“连我都不认识,你多久没上网了?”
江芜哼了一声,瞄准男人的肚子,突然跳了下来。
“呃!”
男人被她踩的又吐了一口血,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江芜小手在他身上摸了个遍,从怀里翻出一堆乱七八糟,血糊糊的小瓶子,还有一块黑铁质地的腰牌,上面刻了一只振翅欲飞的仙鹤。
“仙鹤?你是鹤家的?”江芜一语道破男人的身份。
男人正要挣扎,他身后的那一队人终于追了上来,见到她也是又惊又喜,“江芜?你不是在录节目吗,怎么会来这里?”
“你们是灵案组的?”江芜认出了他们身上的制服。
为首的队长激动地点头,“没错,我们今天都在追你的直播,看你似乎很关注那起连环车祸,所以我们就带队过来调查了。”
他一指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黑袍男人,“结果就看到这家伙鬼鬼祟祟从山洞里出来,还在事故路段埋了奇怪的小瓶子。我们想叫住他询问清楚,可他二话不说,直接就对我们动手了。”
他们在林中追逐斗法,这男人实力不弱,他们来得匆忙,也没带够法器,险些让他逃了。
幸好从天而降一个小江芜,帮他们抓住了嫌疑人!
江芜听完很意外,“你们还挺敏锐的嘛。”居然比她还早来了一步。
小队长不好意思地挠头,“我们都是你的粉丝,韩组长在内部会议里说过,全国各地的灵案组分部都要关注你的直播,必要时第一时间配合你的行动。”
“嗯,干得不错。”江芜鼓励地夸了两句,又把从黑袍男怀里掏出的小瓶子递过去,“他埋的是这个东西吗?”
小队长点头,“就是这个。”
小瓶子的四壁都被血糊糊的液体裹住了,难以辨认,但江芜却在里面感受到了一丝十分浓郁的怨气。
她想了想,索性将瓶子往地上狠狠一摔。
“啊!”瓶子里一个圆溜溜的东西恰好滚到小队长面前,他一低头,正对上一颗眼珠子,吓了一跳。
小队长震惊不已,“这,这是人眼?”
江芜已经明白了,点头,“他是要在这里布‘十八冥丁’阵。”
“十八冥丁”本是古代的一种守墓阵法,以猴子、猩猩等类人的“灵兽”为阵眼,共同守护墓主安宁。后来逐渐有利欲熏心的邪恶玄师,为了追求效果最大化,竟以童男童女为阵眼,将其折磨至死,利用滔天怨气守护墓主。这种行为曝光后,被当时的名门正派一同抵制,“十八冥丁”也渐渐成为了一种禁术。
这些瓶子里的器官内脏,应该都是车祸中的受害者身上的,他用这些小瓶子将他们的魂魄困在此处,这样就有源源不断的阴气怨气,持续害人。
黑袍男没想到自己的阵法会被一个三岁小女孩轻松识破,更让他震惊的是,“你是江家的?”
他刚才好像听到官方的人喊她来着?
“没错。”江芜又踩了他一脚,“你在这里布阵,到底想干什么,还不快老实交代?”
黑袍男死死盯着她,语含威胁,“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你真的要出卖我?”
“神经病,谁跟你是一伙的啊。”江芜白他一眼,对小队长说,“还是你们把他带回去慢慢问吧。”
她很忙的,才没空和这种人浪费时间呢。
“好,等他招供以后,我们会把卷宗共享到内网上的,你随时都能查看。”
小队长让人把半死不活的黑袍男架起来,给他铐上禁灵手铐,又问江芜:“有什么办法能净化这个区域吗?”
“交给我吧。”
江芜吹了一声口哨,金雕俯冲而下,江芜抓住一只雕爪,被金雕带着飞上了山顶。
小队长仰头费力地往上看,只见小小的人儿立于山巅,高举双手,似在结印。
片刻后,晴空之上忽然汇聚起大片大片的乌云,数不清的雷电接连劈下,大雨倾泻,洗刷过每一片树叶,山涧奔流,涤荡过每一寸土地。
有人忍不住做了个深呼吸,“队长,空气突然变得好清新啊!”
他是组里灵觉最敏感的一个,被戏称作人肉雷达。刚才一进山就说胸闷难受,尤其越往深处走,这种不适就越发明显,大家跟着他才找到了黑袍男的下落。
如今江芜召来一场雷雨,将山中积蓄的阴气通通净化一空,也是他最先感受到了阴阳的变化。
阵法已破,黑袍男被反噬,又呕出一大口血来。
他终于忍不住问:“那小妮子到底是什么人?”
“自然是我们灵案组的人。”小队长面露得色,又踢了他一脚,“快走,回去把你的罪行一一交代清楚!”
往山下走了一段路,小队长忽然想起来,再回头望向山顶,早已不见了江芜的踪影。
*
净化了一整座山的怨气后,江芜又开鬼门,将那些被困在阵法中的受害者魂魄引入地府。
谢遥和范宵这对黑白无常齐齐现身,范宵更是夸张地大喊,“这种小事怎么能劳您亲自动手,我来我来!”
江芜哼了一声,斜眼打量他们,“亏你们还是地府勾魂总使呢,连自己手下出了事都不知道,年终奖还想不想要了?”
范宵还没反应过来,谢遥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捏诀召唤本地勾魂使,却迟迟没有回应。
“……真的出事了。”谢遥神情凝重,对江芜躬身,“是属下疏漏了,甘愿领罚。”
“你们俩各扣十年工资。”江芜绷着小脸,气势十足,“下次再让我发现类似情况,五十年起步,记住了吗?”
“是!”黑白无常齐齐领命,并承诺会尽快补上这一区域的勾魂使。
离开前江芜又补了一句,“告诉新的勾魂使,山下民宿的老板是父王故交,有空记得关照一二。”
说完,她抬手在空气中一挥,身影没入缝隙不见。
范宵和谢遥对视一眼,震惊地望向下方影影绰绰的小竹楼,“这里居然还有伏青大人的朋友?”
*
江芜突然出现在直播间内,吓了小齐和柳蛮蛮一跳。
她不解地看着二人,“我不是留字条了吗?”
柳蛮蛮笑着捏她脸蛋,“总要等你平安回来,我们才能放心嘛,小齐你说对不对?”
小齐连连点头,“就是,徐导再三交待过,一定要让你高高兴兴上班来,平平安安回家去。”
毕竟上次江芜突然“失踪”,徐导可是挨了江知暮好一通骂呢。
“好叭。”江芜乖巧应下。
柳蛮蛮忍不住问,“阿芜你又去哪儿玩了,怎么也不叫上我啊?”
江芜嘻嘻一笑,“我发现了一家很棒的民宿,下次请你去玩。”
“一言为定!”
江芜坐节目组的车回到了江家老宅,刚一进大门就看到江知暮急匆匆地跑来,“阿芜你怎么回来了?”
江芜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录完节目就回来了啊。”
江知暮神情焦急,一把抱住江芜就往外走,语速飞快,“来不及解释了,我先带你出去避一避……”
“知暮,你要带小江芜去哪儿啊?”
一群人忽然从大门另一个方向走过来,不由分说将江知暮拦住。
江知暮咬着牙,“二哥,阿芜还是个孩子,你别为难她。”
“孩子?”中年男人玩味地重复这个词,“不得了啊,还是个孩子就能在《降灵》大放异彩,真不愧是我们江家新一代的天才小神童,你们说是不是啊?哈哈哈!”
“舅舅,这个丑八怪是谁啊?”江芜脆生生的童音打断了男人的笑声,让他瞬间哑火,“他笑得好难听啊。”
气氛如此紧张,江知暮差点被她逗笑,连忙抿了下嘴唇,低声道:“这是我二哥,你该叫二舅的。”
“哦,那你就是江老二咯。”江芜冲他眨眨眼,一脸天真的道:“就是那个纵容陈老四欺负我,克扣我和我妈妈的伙食,还帮他供奉五通神的江老二?”
江老二瞳孔紧缩,“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五通神,我听都没听过!”
江芜嫌弃地做了个鬼脸,“身为江家人,连五通神都没听过,你的脑袋是摆设吗?”
“你!”江老二勃然大怒,“江芜,我可是你的长辈,你敢忤逆我?”
“长辈?江家不是以实力为尊吗,你要能打得过我,再来跟我谈尊敬吧。”
江芜平静地看着他,指尖不知何时多了一张黄符。
江老二胸口剧烈起伏,转而看向江知暮,“我可是奉命来请江芜去议事厅问话的,你是她亲舅舅,就这么看着她以下犯上?”
“阿芜,不得无礼。”江知暮假装严肃劝了一句,又在江芜耳边低语,“他是你大爷爷的独苗,伤了他,我们都不好交代。”
“好吧。”江芜不情愿地收回符纸,只是态度依旧冷淡,“是谁叫我去议事厅说话的?”
江老二抬着头昂声道:“自然是你大爷爷,江家族长!”
江芜让江知暮抱着她去了议事厅,发现厅内和院内都来了不少江家人,她以前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走近一看,跪在正中青砖上的,脊背挺直的少年,居然是江荻?
她蹬蹬地跑过去,皱着眉头问:“你犯了什么大错,他们要这样羞辱你?”
江荻咬着牙,“他们说我……”
“身为江家嫡系,却不守江家的规矩,擅自和官方合作,还说你没有错?”
江老二来到议事厅,就像是找到了靠山,如鱼得水。
他轻蔑地瞪了江荻和江芜一眼,意有所指,“唉,这没爹的孩子就是不好管啊……”
“嘴贱,该打。”
江芜冷冷开口,话音刚落,江老二脸上啪啪多了两个红掌印。
他本来就胖,挨打后脸更是肿成了猪头,甚至牙齿都有松动的迹象。
江老二捂着脸,跳脚大骂,“没教养的小野种!跟你妈一个德行……啊!”
他后背突然被人踹了一脚,重心不稳,狠狠砸在坚硬的地砖上。
一只厚底长筒靴踩上他的背,用力碾了两下,将江老二死死摁在地上。
江知岚额上还挂着几滴匆匆赶来的汗珠,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踩着江老二,微微弯下腰,笑吟吟地看着他,“二哥,你刚才说我什么?”
作者有话说:
芜崽:哇库哇库,我妈怎么可能是恋爱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