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为铸师的儿子,他们总是比拼着谁的父亲铸造出来的兵器比较好。一开始只是吹牛,后来开始争吵,最后不可开交,直到某次两人各自偷了父亲刚铸好的刀互砍,砍到刀口卷了,确认了两人父亲的铸术不相上下,才停止了这场无意义的比拼。
当然也是因为他们各自被父亲狠狠打了几十下屁股。那可是打铁用的手,每一下都够让个孩子呼天抢地叫不敢。
十岁那年,甘铁池跟向海在元字号的院子里嬉戏。几辆马车停在了门口,车上走下一名妇人与数十名壮汉。壮汉跟在妇人身后,显得极为尊敬。
除了总是板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外,那妇人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只有那双眼睛。甘铁池只看了她一眼,就连忙转过头去。
那目光锐利的像是要扎进人心里头去。
他们是来找老板元应成的。老板对那名妇人也非常恭敬,哈腰鞠躬,甚是礼貌,又招待妇人参观元字号。
甘铁池后来知道,那妇人就是唐门的二少奶奶,带着人来研究袖箭的制作。
唐门对袖箭的要求极高,而袖箭的优劣取决于两个地方,一是机括的设计,二是所用材质。
唐门对袖箭的需求大,单件工价高,对元字号而言这是一笔重要的收入。冷面夫人走后,留下了八名据说来自金羽山庄的弓手参与袖箭的制作。他们改进了传统袖箭的形状,使其射程更远更有力,当然,这必须符合机括的使用。
甘铁池与向海的父亲都参与了这精细活,但制作出的成品却颇不满意。唐门要的袖箭要比平常更短小便携,且希望能藏有更多箭支,这有相当的难度。作为铁匠的儿子,他们两人早将铸造当作未来的工作,为了这件事,两人又开始争执。
向海说:“得把材料弄好。钢的韧性不足,做出来的弹簧力道就不足。”甘铁池却说,坚韧的钢材不易取得,不如从机括的设计去思考。
于是两名孩子又吵了起来,一个说对方无理,一个说对方异想天开。这一吵,足足大半年互不搭理,直到向海生了病,甘铁池去探望他,俩孩子这才言归于好。
感情虽然恢复,但争吵可没结束,两人开始往各自的方向钻研起来。
没等这俩孩子长大,元字号已为唐门设计了一款新式袖箭,一式两发,威力也比往常大些。唐门满意了,订制了两千品,元字号每年只能产出两百品,分十年交货。
但甘铁池与向海却对元字号的袖箭嗤之以鼻。甘铁池画了很多设计图给父亲看,但父亲只是摇头。至于向海……
十九岁那年,向海笑嘻嘻地找到甘铁池,给他看了一张图。
“这是什么?钢炉?”甘铁池皱着眉头,“底下放的焦炭也太少。”那是一个下层满布风口的炼钢炉图形。“你把焦炭放哪?”甘铁池问。
“把生铁置入,焦炭放在底层,之后鼓风。”
“温度不够。”甘铁池道,“这铁水在锅里凝成一团了。”
“要是放太多煤炭,炼出来的钢脆度太高,打造不了好兵器。”向海说,“我们试试。”
可这不是两名少年试验得起的东西。向海的设计需要很多银两来实现,而元字号已经无心在锻造这块继续精进了。这块老牌子,生产的是大量价廉物美的兵器。
于是甘向铁铺开张了。两名少年离开了元字号,带着父亲给的银两,经营起自己的铁铺。
甘铁池有天分,打造的都是精品,虽然花费的时间长,俩少年铸造出来的兵器确实不同凡响,甘向铁铺的兵器渐渐有了口碑。他们攒着银子,自行搭建了炼钢炉。果不其然,第一次的试验失败了,铁水在锅里凝结成块,好不容易造起来的钢炉一次就报废。
向海并不气馁,又画了第二张设计图。这次仍以失败告终。向海增添了煤炭的数量,虽然保住温度,但控制火侯困难,炼出来的质量反不如前。
遇到困难的不只向海,甘铁池一样有困难。他所画的设计图过于精细,普通钢材根本无法达到那样的强度。
他们明白必须合作,才能造出那款袖箭。
钢炉的构建并不容易,等到第五次测试钢炉时,他们已是山穷水尽。两人早已各自娶妻,为了建造这个钢炉几乎散尽家财。最后这次炼钢,连元字号的老师傅也来看他们。
“这钢炉不行。”老师傅皱起眉头,“炭少铁多,火力不足。”
向海不理会老师傅的警告,将铁水倒入锅中,开始大肆鼓风,把火力鼓到最旺。
奇迹发生了,铁水在锅炉中翻腾,冒出淡淡的烟雾,那雾中有褐色、绿色,仿佛还有些更淡的红色。
倒出来的钢水凝结后,老师傅们发出了赞叹。
那是一块上好的精钢。
甘铁池马上着手,利用这块精钢,开始锻造他所需要的材料。
第二年,唐门来元字号取货时,甘铁池偷偷塞了一筒袖箭给唐门的使者,请他们带回去给掌事的看。
一个月后,十余辆马车停在甘向铁铺前。马车上走下的妇人甘铁池见过,只是他没想到,当年的二少奶奶现今竟是唐门掌事,更没想到她竟会为了这袖箭亲自来到武威这间小铁铺。
冷面夫人只问:“你一年能给我几品?”
甘铁池跟向海所设计的袖箭一次能装填三支,威力又比元字号设计的袖箭更大,他知道唐门一定会有兴趣。
“这锻造不易,不是普通师父能打磨出来的。”甘铁池道,“一年最多只有三十品,一品二十两。”
“太贵,太少。”冷面夫人摇头,“这东西没用。元字号的袖箭一品只要二两银子,一年能给两百品,足够唐门的卫军汰旧换新。你一年三十品,产量不足,价格也高上十倍,且大了些,不实用。”
甘铁池与向海都吃了一惊,为了铸造这袖箭,两人散尽了家财,虽然元字号跟他们买了不少新炼的钢锭作材料,但这转手的价格跟花费的功夫实在不成比例。
“要么更便宜、更多,要么更好、更贵。”冷面夫人道,“只有最好的才值得被尊敬,不上不下只是半吊子。”
“我们没钱了。”甘铁池咬牙道,“这样下去,你只有元字号的袖箭能用。”
冷面夫人递出了一张三百两的银票,这是一笔巨款。
“我只要六品,或者六十品。更好,或更便宜。”冷面夫人道,“两年的时间,够吗?”
他们别无选择。
这是甘铁池第三次与向海发生争吵。甘铁池想制作更好的袖箭,向海却不愿意。
“把这炼钢法门带去元字号,够我们下半辈子无忧了。”向海说道,“这袖箭成本最多压低到十几两,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