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亏。我们也没本钱再弄新的钢炉。”
向海的考虑当然有他的道理。他妻子已经怀孕,正缺钱。新的炼钢技术是他发明的,到了元字号,元老板肯定愿意再出钱让他试验。
可是自己呢?甘铁池设计的袖箭如果没有向海的钢材,绝计无法完成。而新款袖箭造价太高,元字号早无心追求铸造技术,只想制造便宜又好的兵器,自己的一身本事到了那里又怎么施展?可能看在向海的面子上,元字号会善待自己,或许衣食无忧,但这门手艺终归给了元字号。向海留下了技术,自己留下了什么?
过往的争吵或许还有求同存异或殊途同归的可能,唯独这次……
※ ※ ※
冷面夫人看着眼前的成品,即便是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她也不禁动容。
“一品五管箭,只比之前略大些,仍能藏在袖中,可以钉穿一寸厚的木板。我帮它取了个名,叫‘来无影’。”甘铁池说道,“每一品都是我亲自打造,一年五品,两年可制十品。三百两,冷面夫人觉得可以吗?”
“只有十品,不能更多?”冷面夫人问。
“甘向铁铺剩下我一个人了。”甘铁池黯然。
“你朋友去哪了?”
“去年他登山,失足摔落崖下。”甘铁池难过道,“只留了一个遗腹子。”
冷面夫人点点头,没多问什么,只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
来无影必须用向海留下的钢炉炼制精钢,由甘铁池亲手打造。到后来,甘铁池又改良了几次来无影的设计,最后改成四管箭,威力却更大,近距离射击,即便箭上不喂毒药也足以致命,每品要价五十两,成了唯有唐门重要人物才能配置的暗器。
甘铁池一直照顾着向海的妻儿。向海的遗腹子叫向英才。一年后,甘铁池移居陇南武都。又一年,他生了一个女儿,取名甘琪琪。
虽然换了地方营生,向海也已不在,但甘向铁铺的名号一直没改下。甘铁池毕生钻研铸术,利用向海的钢炉熔铸许多合金,打造出一把把利器。他擅于设计机关与各式奇门兵器,因此博得了“巧匠”的名号,连崆峒派也慕名而来,请他设计便宜好用的袖箭兵器。
向海的妻子临终前,甘铁池向她保证,等甘琪琪成年之后,就嫁给向英才,继承甘向铁铺,以纪念两家情谊。
又过了几年,他收了一名徒弟,姓马,甘铁池为他赐名马成钢。
再过几年……
※ ※ ※
马成钢才上了门栓,就听着了敲门声。
“打烊了,明天请早!”马成钢大声道。
敲门的人也不啰唆,听到马成钢这样回答,再无响动,连问也没问一声。一般人多半会多问两句,或者多求个情,这反让马成钢好奇起来。
“外面的人还在吗?”
“在。”外面的声音答道。
“怎么不应声了?”
“先生不是说明日请早?”门外的声音答道,“我明日再来。”
“真是个老实人。”马成钢心想。
“外面是谁?”向英才走了过来,问道。
“客人,叫他明天请早。”
“才刚关上门,怎地不放他进来?”向英才问,“看个兵器,耽搁不了多久功夫。”
“甘向铁铺不差客人。”马成钢不耐烦道,“关门又开门,倒像是咱们不做这生意会饿死似的。怎地,赚不着钱心疼?”
向英才默然片刻,道:“我就问问而已。”
“怎么又吵了?”梳着两条大辫子的甘琪琪瞪着一双明媚的大眼问,“刚才门外有声音?”
一见到甘琪琪,马成钢立即眉开眼笑:“师妹!有客人敲门,我打发走了,叫他明天再来。”
“喔?”甘琪琪甩着辫子,说道,“饭菜好了,今天有你爱吃的狮子头呢。”
向英才听了这话,皱起眉头,转身要走:“我去叫师父吃饭。”
甘琪琪忙道:“也有卤牛筋呢。”
向英才停下脚步,一会,又径自走去。
“连句谢谢都不会说,当自己是什么人了?”马成钢绷着脸,又对甘琪琪道,“你干嘛对他这么好?”
甘琪琪低着头,道:“他毕竟是我未来的丈夫。”
“什么未来丈夫!”马成钢怒道,“师父养了他二十年,不欠他了!就那口破炉,要不是师父妙手,真能产出什么百炼钢来?呸,几十年前的老古董了!”
甘琪琪拉着马成钢的手,低声道:“师兄,我知道你对我好。你别生气了,爹听到会不高兴的。甘师兄只是话少了点,是个好人。”
马成钢呸了一声,转过头去。
甘琪琪愠道:“你这是发他脾气,还是给我脸子瞧?”
知道师妹生气,马成钢连忙涎着脸讨好道:“我哪敢对师妹发脾气?师妹……”说着执起甘琪琪双手。甘琪琪脸颊一红,轻轻挣脱,只觉马成钢握得更紧,只得转过头去,娇嗔道:“你做什么?放手啦,别让向师兄看到。”她虽这样说,却无挣脱之意。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马成钢问。
甘琪琪脸上更红,低下头道:“喜欢啊,怎不喜欢。”
“那跟师父说。师父疼你,肯定帮你解除婚约。那小子得了师父的手艺,顶多分他点家产,当个甘向铁铺的分店,饿不死他,要找哪个短命的当老婆也由得他。”
甘琪琪挣脱了马成钢的手,轻声道:“这不行的,爹不打死我,也得打死你。”
马成钢道:“师父疼我们,不会的。”
甘琪琪摇头,只听脚步声响,是父亲与向英才一同走来。她叫了声爹,迎上前去,挽着父亲的手臂就走。
甘铁池点了点头,径自走向厨房。
他醉心铸业,甚少打理家事。三年前妻子尚在时,餐桌上还有些声音,现今四个人吃饭,静得像是半夜的睡房。向英才与马成钢各自夹了一块鸡肉给甘琪琪,甘铁池皱起了眉头,似乎颇厌烦他们师兄妹的相处模式。吃完饭后,甘铁池才道:“我在铸房,没事不要来烦我。”
师兄妹三人应了声是,各自收拾碗筷休息去。
到了晚上,甘琪琪正要入睡,忽听见敲门声,打开门,却是向英才。甘琪琪皱起眉头,低声问:“这么晚了,你来干嘛?被爹看见了还不骂人?”
向英才微笑着,从身后掏出了一个羊脂白玉镯子。
甘琪琪惊呼一声,抱住向英才就往他脸上亲了下去。
向英才却搂着她的腰不肯放手。
“这玉镯子不便宜吧?”甘琪琪靠在向英才怀里,低声问。
“给你的都值得。”向英才向来沉默寡言,只有对着甘琪琪时话才多些,“那野种老缠着你,你怎不跟他说清楚?”
“马师兄人很好。”甘琪琪道,“他是真心喜欢我。”
向英才愠道:“难道你也喜欢他?”
甘琪琪脸色一变,低下头难过道:“我早晚是你的人,你现在就这样猜忌我,以后成亲了又怎会待我好?罢了罢了,这玉镯子你拿回去。横竖我们都有婚约,不用费这功夫讨好我。”
向英才忙道:“我不是这意思,只是马师弟……他不死心。”
甘琪琪哭道:“我们打小一起长大,感情好。你老要我别理他,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