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肖培柱。
他心底凄凄然。
活了好几十岁,早过了天命、耳顺之年,在制墨一行上,只要是现有的技艺,全都信手拈来。
可是,怎么就看不好这些孩子呢!
天爷直了几十年的膝盖,骤然一弯。
“嗵。”
很轻的一声,却重重地砸在现场所有人的心上。
手里的喇叭也落到一边。
一片寂静。
站在天爷旁边的肖副厂长忙上去扶了天爷一把,方才身子还虚着的老人,此时却像是扎进了土地里一样。
天爷跪在地上,面朝着闹事的众人,目光却飘过他们,往更远处的青山飘过去。
那里,是肖家的祖祠。
山上,埋着数十代肖姓族人。
他挺直着脊背,白发印衬得脸庞越发黝黑。
“我肖天琛,自问一辈子无愧于人,今天,却是愧对祖宗,愧对肖广荣老弟和他的家人,愧对柱子。”
他声音在打着颤,语气,却如同一滩落在山洼里,死寂到几近干涸的死水。
“错了,是我错了……7年前,我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就该挑明了问柱子,不让他再错上加错的。”
“是我起了妄念,还一直逃避,心存侥幸,才让错误没有在第一时间纠正过来……”
天爷涣散的目光渐渐从远处聚拢回来,落在这一群或不屑一顾、或惊诧、或带上几分愧疚的面庞上。
他一脚撑起,顺着副厂长搀扶的力道站起来,双眸中的光如同每一次落下榔头杵胶时一样坚毅。
“只要我肖天琛在一天,就决不会放任肖家子弟走上歪路!”
没有喇叭加持,分明是不大的声音,在场的人,却无一不觉得振聋发聩。
“我倒要看看,肖家还能出几个不肖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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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 对不起有什么用
嘶哑的声音,让天爷的话里出现了几个模糊的音节。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说什么。
局势的动荡,行业的萧条,为制墨厂的殚精竭虑——这些,能催白了他的头发,能在他脸上、手上,斩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沟壑,却不能将他打倒。
而眼前的亲人,这些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们,做出这般直戳他心窝,扎得他鲜血淋淋的龌龊事。
他是绝望到了谷底,反倒生出了一股豪气。
——若是舍了他这百多斤肉,能让老肖家澄净几分,那便是值了!
人群中大多人的立场并不坚定,被天爷灼灼的目光扫过,自知理亏不好意思抬头。
几个刺头还是不服气,但先前的气势已散,也就能做出个不屑的表情,却不敢再有过火的言语举动。
只是,乌泱泱一群人举着大旗过来找事,半道被唬住,又没脸就这么散了,一时间只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地僵持在原地。
然而这僵持也没有维持多久,一阵阵嗡鸣声传来,几辆警用摩托终于姗姗来迟,伴着民警的呵斥,已经动摇的人们一哄而散,民警们眼疾手快地抓了几个刺头带回去,作为对这次聚众闹事事件的交代。
都是乡里乡亲的,本身也没闹出什么不得了的后果,但拘留几天,一顿教育是少不了的,谁叫他们危害村民团结呢。
肖副厂长总算能把悬起来的心放稳了,配合警方回答了几个问题,也万幸厂长在时便将地方上的关系打点得极妥帖,人家也知道现在制墨厂正是生死攸关的当头,没多事,只问清情况、安慰了几句便收队回去了。
闹剧收场,天爷却没打算立刻回医院继续输液。
“听说,肖广荣的家人今天过来了?”
“是,现在就在我办公室里。”肖副厂长忙搀住天爷,一边给开电三轮送天爷过来的小子打眼色。
这几天肖天琛的身体状况不大好,之前更是在厂里晕了过去,按他自己的话来说,活了几十年,这次可算是初次尝到了挂瓶输液的滋味。
今天事急从权,才冒险将天爷带过来。现在肖副厂长只想快些把天爷哄回去,好好接受治疗。
否则万一出点什么事,他可担不起责任。
天爷看到了两人的小动作,却没当回事,拍拍肖副厂长的胳膊,脸上也不知是伤感还是别的什么。
“带我过去,我得替柱子向他们道歉。”
见肖副厂长面露为难之色,天爷低叹一声,摇摇头,缓慢而坚定地推开了副厂长的手,脚步虚浮地径自往厂里走去。
肖副厂长见他执意如此,知道天爷认定的事情谁也拉不住,只好快步跟上去,护在他身边。
大门口这出闹剧,说来似乎没费多少时间,却足以让办公室里那三杯滚烫的太平猴魁,降成了正宜入口的温热。
肖继航含了一口茶,清新的茶香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兰花气味,又不像别的绿茶,一点涩味也无。
这个副厂长,态度倒是不错,这么好的茶也舍得。
他一口茶刚下肚,便瞥见女儿坐立难安,屏着气听外面的动静。那神情,像是一只警戒中的小兔子,倒是难得一见的可爱。
不由暗自一笑,却还是一脸严肃地唤了肖瑶一声。
肖瑶猛一回神,触到肖继航的目光,便知道他不满意自己在正式场合,还是别人的地盘上,作出小家子气的表现。
于是偷偷撇嘴,端起茶杯,眼观鼻、鼻观心地品起茶。
只是一点滋味没尝出来,仅仅留下一个“这茶真淡”的印象,注意力还是放在了外面时起时伏的声音上。
外边似乎好长时间没什么动静了。
肖瑶正想着要不要借口上厕所,溜出去看个究竟,就听见几句说话声伴随着一连串脚步越来越近。
肖家三口目光在空中交汇到一起,定在办公室紧闭的大门上。
办公室门骤然被推开,肖副厂长笑容满面地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请进来,向三人介绍:“这位是我们厂里的技术指导,肖家村在制墨上手艺最高超的人,肖天琛,我们都叫他天爷。”
听得“天爷”二字,肖家三口脸色皆为一变。
那录音里,和厂长对话的,就是面前的这个老人?
能逼得肖培柱说出真相,想来和他关系应该是不错。
肖家三口不知道当时录音的究竟是谁,但很显然,不会是这个天爷。
他当时知道了真相,却假装全然不知,包庇肖培柱。现在过来,又想要做什么?
方才外面的动静,三人只听到嘈杂争吵,并不清楚具体发生的事情。此时见到天爷,自然以为他和闹事的人是一伙的。
肖副厂长看出三人眼中的戒备,正想向他们说明天爷的来意,却见天爷往前走两步,一躬身子,挺直了一辈子的腰杆便朝肖家三口弯下去。
肖副厂长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