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人在险途:撞邪(上)(1 / 1)

人在险途 凉兮 1 万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0章 人在险途:撞邪(上)

  1

  明明只是一条逼仄小巷,却像被黑暗一口吞入喉管,粘稠的窒息感越加逼近,冷阳不知道怎么就来了这里,这又是什么地方,只有后颈汗湿的衣襟,像一双冰冷的鬼手推搡着他前行。

  突然,一柄闪着银光的匕首将眼前的混沌点亮,冷阳凭着本能躲开,有个黑影追着银光的尾端扑过来,他只觉得脖颈一凉,一双冰冷的大手像蛇一样缠绕上来。

  “交出来!”

  “东西交出来!”

  背后的声音阴沉暗哑,像刀子一样划破空气,滚烫的血液撕开喉咙,冷阳像一个扎破的气球,身体被喷涌的液体肆意冲撞着,摇摇晃晃坠入无际的黑暗中……

  “醒醒……快醒醒!”

  “你怎么了?”

  冷阳猛然睁开眼睛,将面前的欧阳梅吓得跌回椅子里:“阿阳……你又做噩梦了?”

  他从简易餐桌上直起身子,有些恍惚地睁开眼,这是一节再普通不过的火车车厢,神情疲惫的旅客们在座位上昏昏欲睡,邻座的女人正拿着手机看电视,外放出来的声音吵闹刺耳,列车员推着餐车从行道里经过……”

  混沌的思绪渐渐苏醒,冷阳想起来,原是老家亲戚去世,通知欧阳梅回家奔丧,她便拉着儿子回乡散心,免得他一心沉溺在父亲的旧案中消磨自己,于是软磨硬泡下冷阳只得请假随行,但他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追问下才知道几天前被袭击的事。

  “可能是心有余悸吧,那次被袭击之后,我就常常做恶梦,最近越来越严重了。”

  “那个人想要你交出来的东西……”欧阳梅顿了顿,继续道:“到底是什么?妈妈实在是担心你。”

  冷阳将脸转向窗外,他原本是不想跟母亲提起这些事的,但如今越加复杂的局面让他心力交瘁。

  “这个是钟离离临死前交给我的。”冷阳掏出一枚青翠的绿宝石戒指:“后来沈岸帮我在档案室里找到了相关资料,它竟然是当年玖福珠宝抢劫案中被劫走的财物。”

  不知道为什么,冷阳察觉到母亲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但随即消失,她接过戒指端详了半晌,方才说:“可是人已经死了,现在凭这个东西根本找不到任何线索。”

  “只要有人还惦记它,就会留下蛛丝马迹,妈,我一定会搞清楚真相,找到当年杀害爸爸的凶手!”

  “打扰一下二位……”

  两人说话间,没注意到一位白须飘飘的老人家走过来,恭敬地朝欧阳梅递上一张名片:“看夫人手中的这枚戒指,色泽通透,造型新奇,是个难得一见的好物件儿,能不能让我也开开眼?”

  “您是……做珠宝鉴定的?”

  老者拿过戒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转而对冷阳道:“这戒指一看就是好东西,不过呢……”

  “欧阳梅疑惑的追问:“不过什么?”

  “额……像是从死人墓里挖出来的,这上面的绿宝石色泽过于妖异,且周身隐隐弥漫着黑气,啧啧……”老者边说边摇头:“这东西实在不适合戴在身上,时间一长,恐怕你灾祸不断喔!”

  原本这老者言谈得体,举止绅士,名片上又赫然印着‘某某古董鉴定专家’,可是这几句话一出口,冷阳就看出他是个江湖骗子,便顺手拿回戒指,随口敷衍道:“不好意思,这就是个普通的高仿货而已,根本不值钱,也不是什么出土的文物。”

  老者脸上没显出半点不悦,反而一屁股坐在冷阳身边,阴气森森地继续道:“尤其是在火车这种四面密闭的长方形盒子中,像不像一个会移动的大棺材?这东西天生就是殉葬品,即使不会立刻给你惹祸,也会销蚀你的精神和运气,年轻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冷阳有点恼火,虽然知道这老头是个江湖骗子,这种恶毒的话说出来让人感觉不适,他正想招呼列车员请他坐回自己的位置,却不想欧阳梅倒追着和对方攀谈起来。

  ”其实想要化解也简单,夫人请看。“老者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黑色锦盒,装模作样在盒盖上做了几个奇怪的手势,才将里面一根黑色编制绳取出来:“这是我从一位得道高人那儿求得的护身索,本来是留着为自己消灾避难的,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把它转赠给夫人吧,只希望它能护佑你们母子平安。”

  欧阳梅捧着绳子如获至宝,也不管一旁冷阳嫌弃又无奈的神情,拿着就要往他脖子上套:“我知道你放不下那些事,自然也不会丢掉它,用这根绳子挡挡霉运也好,大师说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就当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求一个安心,好不好?”

  欧阳梅说到这里,不管这人是神棍还是骗子,冷阳都不忍心拒绝,母亲时刻揪着心,但她无能为力,只好寄托于这些神鬼之说,于是冷阳拿出300块钱递过去,权当是花钱买了个安心。

  白须老者喜滋滋接过钱,临走时突然转身说:“对了,你们是打算去冀县峪口村吧?”见冷阳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又道:“我早说过我会未卜先知,这回你信了吧?”

  2

  时隔多年再回家乡,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起,让人有种白云苍狗的寂寥感,冷子兴考入警校,到一路摸爬滚打成为江宁市刑侦队高级警官,他在世时可以说是峪口村中最有权势的名人。只不过后来因公殉职,人走茶凉,留下妻子幼儿,冷阳又做了人人不看好的保险职业,便渐渐与老家人断了来往,这次是冷子兴的发小吴兴旺去世,母子俩碍于旧情才回家奔丧。

  峪口村位于冀县北部的大山沟,即使现在水泥公路直通村口,但还是经历了几天几夜的崎岖之旅,待两人风尘仆仆走到村口,迎头便碰见五六个人抬着一口大红棺材往村里赶,为首的男子约摸30岁上下,身材魁梧,面容黑瘦,见到欧阳梅,先是一愣,随即主动上前询问:“你是……欧阳阿姨吧?”

  "我是吴耿啊!”男子惊喜地抓起欧阳梅的手;“可算是把你们盼来了,这位是……冷阳吗?”

  “吴耿啊!”欧阳梅方才恍然大悟,急忙喊过冷阳来介绍道:“这是你吴叔叔的儿子……小时候你一回来,就追着吴耿哥哥满村儿跑!”

  吴耿和冷阳差不多高,但说话时却喜欢仰着脖子,麦色的脸上一双大圆眼睛有点发红,微笑时露出嘴角两只梨涡,这使得身材健硕,满脸胡渣的他看起来不显得凶悍笨重,反而眼神里有股子跳动的灵气。

  “小伙子越长越精神了。吴耿抬手给了冷阳一拳,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明朗的神色说话间暗淡下来:“爸爸临终前还惦记着想见你们娘俩一面,可惜……他这病来得太凶险,没来得及送医院就走了。”

  “节哀……”冷阳一向少言寡语,多年未见的疏离感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只是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权当安慰。

  “小心!”

  说话间欧阳梅已经被冷阳猛扑倒在地,一把雪亮的菜刀擦着两人的脑门儿飞过,摔在地上撞出咣当的巨响。

  倒在地上的冷阳母子尚惊魂未定,就看见一个黑衣男人朝他们飞奔过来,后面还追着一个白衣男人:“有本事你就往我脑袋上砍,正好我去地下跟吴叔讨个说法,老屋是你的还是我的!”

  “你要点脸行不?土地证上白纸黑字写着,怎么就成了你的?别以为你年龄小就占理,这钱你一分也别想!”

  追来的白衣男人红着眼叫嚣,前面跑来的黑衣服男子气势不减地骂回去,冷阳和欧阳梅夹在二人中间,正好充当楚河汉界。

  听旁边人介绍,冷阳认出来黑衣男人是哥哥徐浩,白衣男人是弟弟徐凡,两兄弟祖居峪口村,从小父母早亡,唯一的小叔出事后,徐浩继承田产在村里务农,弟弟徐凡外出打工,两兄弟同人不同命,关系一向紧张,最近因为争夺峪口涯老屋的归属权问题更加吵的不可开交。

  峪口涯是两座山巅之间的一线天,山巅陡峭险峻,山腰松柏成栋,山下荒地里有一座早已坍塌的徐家祖宅,村中施行移民搬迁。徐家兄弟从峪口涯下搬到村中的居民点。老屋从此荒废。

  吴耿的父亲吴兴旺是村中的阴阳先生,一辈子为村民看风水点金穴,临死为自己找的坟墓,就在峪口涯下的徐家老屋后。

  吴耿与哥哥徐浩商议,出资2000块买下老屋宅基地,没想到外出打工的徐凡突然回来与哥哥争抢房屋归属权,两兄弟各自有理,各不相让,直至大打出手。

  徐家兄弟和棺材小队撞在一起,还把冷阳母子堵在中间,几个好心村民上前劝架,却不想人多口杂,越劝越乱,还是吴耿和两个抬棺材的壮汉将持刀的徐浩拉开,才控制住混乱的场面。

  没有了菜刀威胁,油滑的徐凡从角落里钻出来,向吴耿卖乖:“在吴伯的棺材前持刀行凶,徐浩,你是成心想亡者不得安宁么?”

  被两大汉架住脖子的徐浩一边挣扎一边咆哮:“吴耿,你是不是和徐凡串通好了,你来买地,他来分账?”

  吴耿气极:“你这疯子,怎么乱咬人呢!”

  “既然这样,这地我不卖了,别说两千,两万都没门儿!我看你怎么让你爹入土为安!”

  徐浩恶狠狠盯着吴耿说完,转头又去骂徐凡:“帮着外人欺负亲哥,你小子迟早要遭报应!”

  吴耿一把扯下身上的孝服,抡起拳头要打架,冷阳赶忙上前拦住他,“别冲动,今天你有孝在身,天大的事情也要冷静。”

  “可是他出尔反尔,爹临终还在嘱托一定要那块地,他做了一辈子的风水师,死了自己倒没有个好去处……”

  “吴伯伯还有三天才能下葬,大家这时候都在气头上,什么事情也谈不拢,还是先冷静冷静吧!”

  “啊!”

  一声惊呼打破了僵持不下的画面,大红色棺木旁边,一个小女孩跑回她妈妈怀里:“棺材……棺材动了!”

  在场的众人都把目光聚集到那副被五花大绑的棺木上面,还架着徐凡的两个人趁机松开手,闹事的相关人员都默契的安静下来,吴耿也收回拳头,上前围着棺材查看了一圈,没发现异样。

  孩子母亲连忙呵斥:“瞎说什么,不许对吴太爷不尊敬!”

  “真的,我真的看见棺材盖动了!”

  “是抬杆上的绳子松了,没事。”吴耿重新绑好绳子,招呼着抬起棺木重新上路。转身对冷阳说:“抱歉,我要先去老屋的灵堂安置,你和欧阳阿姨先去新屋休息会儿,晚上还要麻烦你帮忙守夜呢!”

  3

  吴耿的新房位于老屋前的公路边上,砖瓦结构的三层小洋楼,白墙绿瓦,望楼走栏,欧式拱门前还有两根大气豪华的罗马柱,一路所过峪口村的大街小巷,吴家算是数一数二的豪宅了。

  吴耿媳妇儿把两人领回各自的房间,便又急匆匆回老屋帮厨去了,经过村口的闹剧,此时已经傍晚,欧阳梅让冷阳先眯一会儿再去灵堂,老屋离新房不远,哀乐隐隐约约传进卧室,节奏沉重的鼓点声里,夹杂着哀婉的丧歌调子,使他渐渐陷入遥远恍惚的童年记忆。

  冷阳的每个小学暑假都会来峪口村住上几天,吴家和冷家要好,吴兴旺除了是阴阳先生,也是村中的草药先生,带着他和吴耿上山采药,下河捉鱼,在峪口涯下的荒地里挖野生黄芪,荒地前面就是徐家的租屋,碰到忍饥挨饿的徐凡徐浩,吴兴旺会把猎来兔子獾子留给兄弟两个。

  冷阳记得徐家屋后有棵大柳树,活了百把年,又粗又高,三四个人手拉手都抱不过来,老根如同血管一样伸展盘错,经年累月的让交织的根部形成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像是一只魔鬼张着血盆大口,突然,黑洞里突然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把他拉入其中……

  “冷阳?”

  “冷阳?”

  吴耿边掐人中边喊,昏睡的冷阳终于苏醒过来,眼前的一群村民正围着自己,母亲欧阳梅一把将他抱住,颈窝里传来抑制不住的哭声:“你到底怎么回事,吓死妈了!”

  “你怎么跑山上来了?”

  “我……”冷阳这才看清楚四周,自己居然躺在徐家老屋后的柳树下,正是他梦中所见的棵老柳,此时天光大开,绚烂的阳光从百冠木的叶子上滴下来。可他记得,昨天在吴耿家入睡时明明已经傍晚了啊!

  欧阳梅说:“昨天我去你房间找你,,但屋里没有人,手机和钱包都在,我以为你先去了灵堂,也没太留心,直到10点多主事先生来找你守灵,才发现你失踪了,我们这么多人找了一夜,直到顺着你的脚印才找到这儿,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冷阳站起来拍了拍混沌的脑袋:“昨天到吴耿家感觉很累,整个人晕头转向的,我想躺一会儿再去灵堂,谁知道一沾枕头就睡过去了……”

  冷阳顿了顿,他没有提起那个无比真实的梦。

  吴耿和身边的村民对视一眼,转而问冷阳:“也就是说,你对自己怎么来到这里完全不记得了?”

  见冷阳点头,一位年长的村民吓得不轻:“吴……吴耿,从你爹病危那几天开始,村里就人口不宁,六畜不安,不是死牛死羊,就是丢猫丢狗,现在居然连人也莫名其妙地走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吴叔当了一辈子的阴阳师,他老人家刚走就出现了这样的事。”

  “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想起一件事……”吴耿顿住,直到身旁几个村民忍不住催促,他凝望着徐家老屋的废墟许久:“我老爹要我在徐家屋后给他挖墓地,并不是因为这里风水好,相反峪口涯是个邪煞地,他生前只伺候死人,有他在,不干净的东西不敢在村里作祟,如今他死了,临终前让我置办红棺木,点水香,穿道服,是想死后埋在这里。能镇住这附近的邪祟吧。”

  “怪不得本来人丁兴旺的徐家败落了呢!原来是这个地方闹的……”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句,就有人抓住了重点:“现在徐家两兄弟为了争地基弄得僵持不下,为了大家伙儿好,咱还是帮着劝劝吧!”

  吴耿瞄了眼冷阳,冷阳此时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搜索昨晚模糊的记忆里,他想起那两个互相交织的噩梦,小巷里持刀抢劫的黑衣人,一个藏着黑暗与恐惧的幽深树洞,闪着银光的刀……

  “戒指给我……给我!”

  “快进来……进来啊!”

  回到吴家,满怀心事的冷阳把自己关进房间,不由得摸出颈间佩戴的那枚戒指,难道真像火车上偶遇的白须道士所说,这戒指留在身上久了,会出现灵异事件?

  不……一定不是,冷阳一向自持冷静理性,从不相信怪力乱神那一套,但这几天发生的一系列诡异的事件,又无法得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得不让他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

  冷阳取下戒指放在阳光下仔细端详,上面镶嵌的大颗翡翠在强烈的光线下莹莹生辉,突然,一股颤栗的寒意窜入心头,指环内侧镌刻的那八个小字凭空不见了!

  他一个踉跄跌坐在床上,怎么会凭空不见呢?难道……难道戒指被人掉包了?自己在山上昏迷了这么久,这里的任何人都有作案可能,可如果是这样,那就必须先准备好一模一样的戒指,这也间接说明了,在这个地方一定有人知道戒指的秘密。

  “冷阳?”门外突然响起母亲欧阳梅的声音:“晚上该去给吴伯伯守灵了,好点儿了吗?要不要我去给吴耿说一声?你就在家好好休息。”

  “我马上去!”

  他赶忙将戒指重新挂回脖子上,迅速收起烦乱的情绪,强装镇定地开门回应,目前的状况太过诡异难测,他只能时刻保持警惕,以不变应万变,静待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农村的夜晚格外清凉。屋外的嫩竹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在一团漆黑中荡出几条模糊的影子,灵堂内静谧昏暗,白炽灯光打在红色棺木上,像是披上一层浓艳的血衣,更显阴森肃穆。

  棺材被悬空放置在两张高桌上,前面供奉着死者的遗像和长明灯,香炉里插着徐徐缥缈的长香,冷阳就跪坐在灵桌下方,将纸钱一张一张放进火盆,阴阳先生特地叮嘱,守灵人要照看纸钱不断,长明灯不熄。

  过了极其重要的头夜,亡者遗体在第二夜才安置到新买的大红棺材中,只等三夜后入土安葬。

  此时已过凌晨,做道场的人都歇了业,灵堂内只有吴家的两个年轻小辈陪同冷阳,各自歪在坐垫上玩手机打瞌睡。

  冷阳掏出风油精来擦了两滴在太阳穴上,辛辣的刺激感将汹涌上头的睡意暂时逼退,他越来越担心最近突然虚弱的身体,以前就算是连续熬夜一个星期,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突然,从棺材的尾端响起“咔擦”一声,像是鞋底摩擦地面,又是木板相撞的声音,他屏气凝神仔细听,却什么也没听到,但盖在棺木头上的白色纸花却轻飘飘滑落下来。

  冷阳感觉背后一片寒意,伸手拉扯身后打瞌睡的同伴,但不见任何回应,奇怪,几分钟之前还在看手机的两人,怎么突然就睡得这么沉?却不想自己的眼皮也越来越重,像被什么拽着身体,双脚挪不动半步,恍然之间,那高耸的棺盖竟慢慢掀开一条缝隙……

  4

  冷阳这一次醒来,依然是在徐家老宅后面的大柳树下,和前一次同样的位置,又是明朗的清晨,冷阳坐起身,才发觉自己的衣服上沾了些血迹,他还没来得及整理思路,抬头就见几个人正向他走来,冷阳迅速脱掉沾血的外套藏在身后。

  “冷阳,你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欧阳梅没有像上次那样反应激烈,但也上前抓住他上下检查,发现并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问:“是不是……和上次一样?”

  见冷阳沉默的神色,欧阳梅再也控制不住地哭起来:“这事太邪门儿了,我们回去收拾行李,马上离开这里吧!”

  “你没事吧?”这次是徐凡和几个村民赶到现场,见冷阳高兴道:“醒了就好,这次确实有点邪门儿,你是不是真的撞鬼了?”

  “我在这儿睡了一整夜?”冷阳有些奇怪:“怎么是徐凡带着人来找他?”

  “是啊!昨天你不是在为吴伯伯守灵嘛,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就不见了,天亮也没回来,大家伙儿只好又到处找你。”

  冷阳还在努力搜索着关于昨晚的记忆,徐凡却突然指着他的袖口继续道:“诶?你这儿怎么有血?没受伤吧?”

  冷阳赶紧将血衣往身后藏了藏,徐凡正要再问,却被旁边的一个村民给打断了。

  “快来,这里有血迹!”

  徐凡走过去查看,欧阳梅却赶紧拉住要跟过去的冷阳央求道:“儿子,咱们赶快走吧,这怕是要出事。”

  冷阳心道大事不好,但嘴上却要安慰母亲:“妈你别担心,可能是我最近压力过大诱发了梦游症。您先回去休息,我没事儿。”

  他跟在村民们后面,顺着杂草中遗落的几点血迹一路跟到柳树底下由老根盘结而成的洞口边。

  “这是怎么回事?”徐凡看了一眼在场的几个人,遂从杂草叶上捻起一点血放进嘴里:“还没凝固,咸味重,这是人血。”

  一个大胆的村民拿出随身携带的手电,往黑黢黢的洞里面照:“洞口里面的叶子上也有,看来这里面不简单啊!”

  几个人迅速把洞周围半人深的杂草砍倒,露出宽约四十公分的洞口,手电光只能照到一段蜿蜒崎岖的洞壁。

  “喂!”一个村民趴在洞口上朝里面喊了一声,半天才传出一点缥缈低沉的回声,那人站起来摇摇头说;“洞口很深,不借助工具下不去,算了吧,里面可能没什么,也许是冷阳身上的血沾到这里来了呢?。”

  “你没看见冷阳根本没受伤?”

  徐凡执意要下去看看,便安排人下山找来工具,自己身先士卒,只用一根绳子系在腰间,拿着镰刀和自制的火把,几个健壮的青年把他从细窄的洞口一点一点放下去,直到十几米长的麻绳快放完,他才终于到达洞底。

  “啊!”

  大家正在松了一口气,洞里却突然传来徐凡的一声惊呼。

  “徐凡……你怎么了?”

  “快!下来两个人帮忙,里面有人!”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救援,大家伙儿合力将洞里的人搬上来:是一名男性老者,人已经没气了,后脑勺被重物击打至血肉模糊,尸僵刚刚形成。

  “徐发强?”一位年长些的村民大着胆子凑近尸体,再一次确认道:“这不是失踪了十多年的徐发强嘛?听说他在城里犯了案子,早死在外面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死者那狰狞的面容似曾相识,冷阳凑上前细看,顿时一股热浪直冲上大脑,居然是在火车上跟他搭讪过的那个白须道士,虽然相貌大变,但看得出来那天是刻意做过伪装的,加上十几年没见面,因此欧阳梅才没有认出他来。

  毕竟是人命案子,县城的出警速度很快,不到两小时,便有两名身着制服的警察带着一名女法医到达案发现场。带队的是县刑警大队副队长黄田,40来岁,身材高大,面容黑瘦,板着一副不言苟笑的冰山脸,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年轻点的小周警察虽然长相斯文,但做起事情来手脚利索,配合着黄警官的工作,两人十分默契。

  法医姓李,是个长相清秀的年轻女生,初步尸检结束,她言简意赅的向黄田报告道:“死者经指认为峪口村村民徐发强,男,56岁,是十三年前“江宁玖福珠宝抢劫案”的在逃疑犯,死因是颅骨遭重物击打,造成颅内大面积出血死亡,死亡时间为当晚零点至凌晨四点,我到洞里检查过了,没有发现争斗痕迹,这儿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黄警官!我要举报!”众人向说话的那人看去,正是当晚与冷阳一起守灵的其中一个吴家小辈,他走到黄田面前,突然指着人群说:“我要举报吴耿家的那个外村人!”

  “当晚我们三个人在灵堂里被人迷晕,醒来后他就不见了人影,直到今天早上他又诡异的出现在大柳树下,浑身都是血迹,没人知道这期间他去了哪里,做过什么事情!”

  “迷晕?对!他突然想起来昨晚在灵堂失去意识之前,那两个吴家小辈也晕过去了!”冷阳突然一个激灵,联想到自己那诡异的梦游症,醒来后记忆丧失,完全不记得事件过程,或许……也是被人下了迷药呢?

  冷阳收回飘飞的思绪,信步从群里后面走上前去,他身材高挑挺拔,白净的面容舒朗清秀,虽然神色中尽显疲态,但自有一股冷峻干练的气质,将其与旁边的一众村民明显区分开来。

  “你好,黄警官,在我向您解释这些问题之前,我想给您看样东西。”

  黄田礼貌性的握了握冷阳伸过来的手,抬抬下巴道:“什么东西?”

  冷阳取下腕上的手表打开,黑色的电子表盘亮起屏幕,原来这手表有微型相机的功能,“黄警官您看,这是洞口没被破坏之前我拍的照片。除了草叶上的血滴,洞口周围看不出来有什么人为破坏的痕迹,如果想要把一个成年男人塞进这个直径约40公分的洞口,怎么着也会踩踏植物,留下脚印,而且不可能不借助工具。而我醒来时就躺在离大柳树不远的草丛里,除非我有超能力,否则我一个人如何能完成这么高难度的作案过程,这完全是反自然的!”

  “我原本对保护现在没抱什么希望,你还真是未雨绸缪……”黄警官绷着脸头继续道:“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凶案现场,身上又为什么会留下血迹,现在能解释了么?”

  “黄警官,我能与您单独谈谈么?”

  黄田没有说话,审视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在冷阳的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都能被他尽收眼底,但显然,他在对方那淡漠的神情里毫无所获。

  “我不是外村人,我的父亲出生在峪口村,中学之前的每一个暑假,我都是在这里度过的。虽然我不记得这一天一夜自己经历过什么,假设是我做的,我也不会笨到穿着血衣留在现场等着被抓包。”冷阳迎上对方的视线,再次重复道:“我请求与您单独谈谈。”

  黄田跟随冷阳来到徐家老宅后的空地上,对冷阳抬起手表:“我只打算给你三分钟时间。”

  “黄警官,如果我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可不可以请求你允许我参与破案?”

  黄田被冷阳这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给问蒙了,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你……你说什么?”

  “死者是‘江宁玖福金店抢劫案’的在逃嫌疑犯,而我父亲冷子兴,就是在追查那起案件过程中殉职的!我一直在调查那件案子的真相,所以绝不可能用这样的方式杀害知情者。”

  “你是冷阳?”

  “您认识我?”

  冷阳故作惊讶,其实他早就认出来黄田是父亲的旧相识,之所以要和他单独谈话,是因为此时他找不到任何证据为自己洗清嫌疑,只有通过黄田才能接触到案件核心,所以搬出父亲打感情牌。

  “冷队长出事后,我曾经托人打听你们母子的消息,后来听说你在江宁市屡破大案,果然是虎父无犬子。”黄田激动地握上冷阳的手,肃穆的神色里显出几分悲怆之情:“你父亲是好样儿的,作为曾经一起工作过的战友,我为他感到骄傲。”

  冷阳见对方有所动容,看来感情牌奏效,便适时将话题转移到案件上来:“我能进去看看现场吗?”

  黄田迟疑了片刻,招手叫来一旁的小周警官吩咐道:“现在这种情形也顾不得那么多规定了,你带他下去吧。”然后抬腕看了下手表向冷阳问道:“十五分钟够吗?。”

  “谢谢黄警官!”

  小周和冷阳在几个村民的帮助下一前一后进入这个长颈鹿式的溶洞,经过细窄崎岖的入口,深入腹地后却约有三十平的空间,地下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淤泥,四周的黑暗处,都是手电光所不能及的小溶洞和地坑。虽然互相连贯着,显然大小,深浅各不一样。下过洞内的人都不敢随意走动,随便一脚都可能跌进深坑悬崖。

  按徐凡介绍,他第一次下洞里时,看见死者徐发强匍匐在洞内西南边一大块岩石下面的淤泥里,后脑勺几乎塌陷,毛发和淤泥裹在一起凝结在血肉模糊的创口上。冷阳用手电顺着陈尸的方向一路照到他头上方的岩石缝中。

  陈尸四周都是凌乱层叠的脚印,之前来救援的村民早把最初的脚印覆盖了,小周警官无奈的摇摇头:“凶手千辛万苦把尸体搬到这里,难道只为了藏尸?”

  冷阳没有说话,但心里却暗暗想着,凶手费这么大力气把他和徐发强的尸体搬到一起,只是单纯为了陷害自己,但为何偏偏要选择杀徐发强?

  还是他们之间有什么潜在的联系?先前徐发强和自己在火车上偶遇,唯一的联系就是徐发强看过那枚戒指,冷阳暗暗回忆着当时的情景,突然间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对了!难道戒指不是在峪口村被人掉包,而是在火车上被主动搭讪并接触过戒指的徐发强掉包了?现在仔细回想,他是从偶遇此人之后,才开始感觉困倦疲乏,无意识昏迷的。难道是徐发强在冷阳身上做了手脚?

  “周警官,你们在检查死者尸体时,他身上有什么随身物品?”

  小周警官顿了一下,随即冷着脸道:“无可奉告,黄队长只是允许你下来看看现场,可没让你找东西。”

  冷阳顾不得和他解释,掏出挂在脖子上的戒指拿到手电光前:“有没有发现跟这枚一模一样的戒指?”

  极暗的溶洞之内,强烈聚焦的手电光将戒指上的绿宝石照得几近透明,即便是假的,但材质和做工都算上品,连镶嵌宝石的托盘里的几点黑色阴影都纤毫毕现。

  “没有!”

  小周警官冷冷应了一句,但神色不像是故意隐瞒,冷阳便也没再多问,收起戒指起身:“好了,我们上去吧。”

  刚爬出洞口,黄警官便迫不及待的上前追问:“怎么样?有什么新发现没有?”

  “在陈尸点发现了一些白色粉沫,它们掉落在洞底下干燥的石头缝隙里,所以才没被淤泥污染,这应该是人为带进去的。”冷阳把一个面巾纸团递给黄警官:“如果没有其他更快捷的线索,可以查一查这些石头粉末的成分,是不是凶手在第一现场作案时留下的。”

  “还有……”冷阳心中暗暗衡量,如果徐发强掉包了戒指,那真的戒指不在他身上,就是已经被凶手拿走了?如果凶手是为戒指而来,既然拿走了戒指,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做局陷害自己?

  目前最好的自救方法,是将戒指的事情告知黄田,借助警方力量继续追踪真戒指的下落,事急从权,冷阳打定主意,便将颈间挂着的假指环取下来递给对方:“这枚戒指的托盘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能麻烦警方技术人员帮忙检测一下吗?”

  黄田迟疑着接过,皱眉问道:“这个……跟本案有什么关系?”

  5

  虽然峪口村出了人命案子,但吴家的丧事已过三夜,死者要如期安葬,吴兴旺扎根在峪口村做了一辈子的阴阳先生,儿子吴耿又勤劳能干,父子俩在当地颇具威望,尤其是吴兴旺,乡里人重生死,信鬼神,他生前是封阴点穴的大师,死后还要靠他的余威为村民祛邪压祟,所以决不能因为一件人命案,耽误他迟迟不能下葬。

  警方的刑侦小队一方面正在紧锣密鼓的做技术检测,血样,指纹的对比,一方面在村中逐一走访调查,但有几个吴家老辈却等不了破案,自发组织了一群人找黄田谈话。

  老资格们把一切用常理解释不通的事都归类于灵异之说,比如冷阳进村就莫名其妙跑到吴兴旺选中的墓地里昏睡了一夜,尤其是他第二次在灵堂失踪,徐发强当晚被杀,冷阳不止在案发现场,而且身上沾满血迹,他们一致认为,黄警官放着这么一个显而易见的嫌疑人不抓,还浪费时间做不必要的侦查,很有偏私嫌疑。

  “那个人非要和你单独说话,无非是使了什么好处给你们警察。”一群人中间年龄最大的老辈颤巍巍站起来,唾沫星子差点溅到黄田脸上:“那个冷阳,一个卖保险的能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人就是他杀的……”

  黄田被这一群老人家弄得十分无语,不单是排外思想严重,喜欢趋炎附势,还这么愚蠢无知,本想板着脸怼回去,但突然注意到,今天这群人都抽上了黄鹤楼,这种硬盒香烟的卖价高达50块钱一包,在峪口村谁会这么大手笔?黄田心下好奇。难道这件案子还真有幕后操手,而且想借用舆论压力,迫使警方对冷阳有所行动。

  “队长,血样比对结果出来了。”及时出现的小周,把黄田从人堆中间解救出来:“冷阳身上的血迹和死者血样不一致。”

  “不一样?怎么会不一样!黄田皱眉:那他身上的血迹到底是谁的?”

  女法医拿着报告推门进来,接着话茬道:“虽然出乎预料,但我觉得吧……很多细节也能说明,他不会是凶手。第一,洞里的尸体和昏迷者都浑身淤泥,冷阳外衣上虽然也有,但裤管和鞋子上却很少,不足以达到去到洞里面的那种程度。”

  “第二,冷阳交给你的那包碎石粉末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钙沉淀物,也就是钟乳石碎末,陈尸的溶洞里没有,但死者的身上和创口处却裹挟了很多,这说明真正的案发现场在一个有很多钟乳石的地方,冷阳怎么可能做到移尸洞中,而没在洞口留下痕迹。”

  “这也是本案最最古怪的地方,不管凶手是谁,他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把人塞进洞里而不破坏洞口环境的,真是匪夷所思。”黄田接着女法医的话又道:“不管怎样,冷阳先放一边,等他那枚假戒指的检测结果出来再说。”

  “对了!血液宝盖还在其次,我差点忘了重要的东西,抱歉,真是忙慌了!”李法医说着从文件里取出一个压扁的证物袋:“这是我在尸检时从徐发强身上找到的一张外卖小票,上面的信息值得一查。”

  黄田接过证物袋转头看向小周:“现在的外卖不光便利了消费者,从某些角度看,也方便我们这些搞刑侦的搜集线索!你马上请队里的技术人员尽快取得权限。虽然有隐私保护,但外卖的后台系统里应该查得到。”

  “好,我这就联系!。”

  “等等……”黄田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小周,朝门外的一堆人努努嘴:“把血样对比结果放出去,早点打发走,吵得我头疼。”

  翌日的调查小组办公室里,徐凡一脸无辜的坐在审讯的位置上,委屈的看向黄田和小周:“警察同志,我到底犯了什么事啊?”

  对面的小周冷着脸道:“少废话,你只需要回答问题,姓名?”

  “徐凡。”

  “年龄?

  “42.”

  “职业?”

  “建筑吊塔工人。”

  “目前的具体单位?”

  “冀县安华建筑公司大岭图书馆工程部。”

  “大岭图书馆?”黄田沉吟着,用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扣在桌面上:“大岭图书馆正在紧赶工,政府督促在国庆节前必须竣工,这种时候你怎么突然就请假回村了呢?“

  “听说我哥把老宅基地要卖给吴耿,我就回来了啊,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凭什么他一个人得钱?”

  “哦……开吊塔属于高空作业,工资应该很高吧?”

  “也不高,平均七八千块吧。”徐凡不屑地笑道:“问我这些干嘛?跟案子没什么关系吧?”

  “一个月八千,误工三四天就损失了1000多块呀,加上来往车费花销,你跑这一趟完全是赔本儿买卖。”黄田站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继续说:“据我们调查,你在县城买房后就公开表示说老家的田地房产都不要了,现在突然回来和哥哥争这点蝇头小利,怕是有别的原因吧?”

  “我……我就是看不惯我哥那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

  “其实你和死者徐发强早就有联系,就在这次回峪口村的之前,徐凡,你在撒谎!”

  “什么?”徐凡下意识从椅背上直起腰来:“黄警官我真没骗你,小叔他生怕被警察抓到,怎么会和我联系!”

  “虽然你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好,从不用电子产品联系,但法医从徐发强的裤兜里找到了一张在冀县大岭地区的外卖订单小票,订餐人留的居然是你的电话号码。”

  “这……我!”徐凡噎在当场,想要再狡辩却一时间想不出更好的理由来。

  黄田趁热打铁,话锋一转道:“其实你承认和徐发强有过联系也没什么的,比起杀人案,包庇罪就不是大罪,他毕竟是你亲叔叔,我能理解。而且死者尸体还是你发现的,这就能证明,本案的杀人嫌疑,你要远远小于其他人。”

  徐凡忽地抬头看向对方。”

  黄田趁热打铁:“而且徐发强有案件在身上,找你必定要偷偷摸摸,怕被别人发现,如果你想要杀他,不在陌生偌大的市区动手,而非要回到峪口村动手?而且你回村的目的还没达到吧?”

  “对对……”徐凡激动的从椅子上窜起来:“黄警官你真是明察秋毫,我没有理由杀他啊。吴兴旺去世的第二天,小叔突然找到我单位,说他要回峪口村找一个盒子,要我帮忙,事成之后东西分我一半,他虽然没说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我知道他当年是因为抢劫案才被通缉,要找的盒子肯定就是当初那批被打劫来的首饰。”

  “他预备让你做什么?”

  “让我首先回村里打探情况,趁吴家还在办丧事,想办法掩护他混进吴家找到那枚戒指。”

  “戒指?”黄田眸色一沉:“什么戒指?”

  “小叔……不,徐发强说那是打开盒子的两把钥匙,他已经拿到了一枚,另一枚在吴兴旺手中,以吴兴旺的性格,他死后肯定要把戒指当作陪葬品带进棺材。”

  一旁做笔录的小周抬起头,不屑地打断徐凡:“现在什么样的锁打不开,开个盒子用得着冒险回来找钥匙?这种话你也信?”

  “我也问过,徐发强说那是用机关术造出来的盒子,如果用暴力手段打开,盒子会把里面的东西损坏的,要不是这个原因,他也用不着等吴兴旺死了之后才回来找。”

  小周顿时有些脸红,下意识去看黄田,黄田丝毫没注意到对方的尴尬神情,他已经在思考另一个重要的问题:“吴兴旺和徐发强是什么关系,何以他手中会有钥匙,难道他也参与了当年的抢劫案?为什么说一定要等到吴兴旺死了才能回来找钥匙?”

  徐凡摇摇头,“徐发强不许我过问这些事。”

  黄田无奈地靠回椅背上,接着问道:“回村之后徐发强藏在了哪里?你们是怎么计划的?”

  “他住在村北李老汉的棺材铺,不知道和李老汉商量了些什么,反正就让我去和徐浩争产权,以此拖延吴家下葬的时间。”徐凡说完,不忘乘机帮自己辩白:“现在挣钱不容易,我只想搞点块钱把房贷还完,东西都还没到手,我根本没有杀他的动机啊。”

  黄田一向严肃的铁板脸上竟露出狡黠的一笑,“那你当时为什么要执意要进洞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徐发强会在里面?”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徐凡急的连连摆手:“徐发强约我第二天去老宅的柳树下等他,我猜他说的宝物肯定与那地方有点关系,结果一上山正好碰到寻找冷阳的一行人,当我在柳树下看到血迹时,就怕是叔叔出了事。”

  “我看你是怕那些宝贝出了事吧?”黄田揶揄了一句,见徐凡的脸色囧的慌,便招呼着小周把人带了出去。

  走出村委会中临时安排的审讯室,李法医拿着县城送过来的检测报告已经等在外面,见黄田和小周出来,忙递上手中的文件夹:“老大,结果出来了,冷阳给你的那枚戒指有问题,戒指的托盘里面被注入了三氟乙烷,这是一种吸入性麻醉剂,麻醉作用甚至比乙醚还迅速,有让人昏睡,致幻的作用。”

  “看来冷阳所说属实,徐发强确实是在火车上掉包了冷阳的戒指,不然他没道理自己害自己。”

  李法医点点头:“其实冷阳外套上的血迹里有褶皱纹痕,更像是在什么物体擦拭上去的。如果是行凶时溅落的血迹,一般距离分散,大部分血滴呈滴水状,且颜色较浅。”

  小周朝女法医翻了个白眼:“既然可以从血迹分辨,你为什么不早说?”

  “这也要看很多因素,什么距离,方向,温度,创口部位,甚至是被喷溅物体的质地,血迹鉴定也只能作为辅助性证据的。”

  “听起来是这么回事。”小周不服气地撇撇嘴,摸着下巴又说:“可我还是不明白,徐发强为什么要在戒指上下药呢?”

  “可能是想让冷阳在峪口村里发生状况,制造混乱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他好趁乱找东西吧。队长你觉得呢?”

  黄田根本没有听见两人的讨论,他心里想着事情,不知不觉间加快了脚步,走到门口,突然回头看向远远落在身后的小周和李法医:“冷阳的戒指被徐发强拿走了,但我们在他身上没找到东西,除去东西被遗落在第一案发现场的可能性外,就是被凶手拿走了。”

  “与其在这儿乱猜,还不如赶紧行动起来,你们兵分两路,小周去老李汉棺材铺,”黄田转身看向李法医:“你留守办公室联系队里的技术人员,帮忙查一查当年“玖福金店抢劫案”里被抢走的赃物中有没有关于这枚戒指的具体信息。”

  冷阳来峪口村已经6天,请假的期限早过了,江逸飞和兰溪分别打电话过来嘲笑他走到哪儿死到哪儿的柯南体质,但在案子没破之前,他作为嫌疑犯之一,是不可能离开峪口村的,就连吴兴旺也迟迟没有下葬,冷阳只好先把母亲欧阳梅送回江宁。

  吴耿和冷阳开着面包车将欧阳梅送上村口的客车,回来时天下起了小雨。秋天的雨水总是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冷风,冷冽的触感往毛孔里钻,冻得冷阳不得不关上副驾驶的车窗,不能假装看风景,车内的两人如果不说话,气氛会显得有些尴尬。

  虽然吴耿和冷阳小时候好得穿一条裤子,但将近二十年时间过去,他们都已不再是当初的小孩子,不同的生活境遇把两个人变得毫无交集,连刻意热络都找不到话题。

  “在我家住得还习惯不?”

  “挺好的,嫂子做饭很好吃,我都胖了。”冷阳把手放在腰上比划一圈,吴耿跟着笑,车内的气氛轻松了些许。

  “对了冷阳,你回来之后没遇上什么人吧?”

  吴耿这话问得奇怪,冷阳摇了摇头道:“没有啊,怎么了?”

  “没什么……”吴耿扭头看向冷阳,指了指他的领口:“咦?你脖子上的戒指怎么不见了?”

  “早上换衣服的时候收起来了。”

  “好好的戒指把它挂在脖子上,一定很贵重吧?”

  冷阳有些讶异,顿了顿才道:“这是我一个非常好的朋友嘱托给我的,对于我来说确实是无价之宝,意义不一样嘛。”

  “那确实,只是乡下人眼浅,像这么贵重的东西别让偷了或者掉包了,我们邻村就有个专门做赝品的人,只要是被他看到过的东西,保证做出一模一样的给你换掉,简直防不胜防。”

  “还有这种事?”冷阳扭头去看吴耿的侧脸,依稀还能看出小时候的轮廓,只是他一扭过头过来,那种熟悉的感觉就瞬间消失了,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冷阳忍不住又问:“据说吴伯伯身体一向很好,怎么就突然走了?”

  “我爸三高,医生让他不喝酒,偏不听,还说喝酒养生,越喝越多,他那个倔脾气,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来,前几天早起突然发病,连医院都没来得及送。”

  “难怪……我说怎么就这么突然。”冷阳默然轻叹一声,正要开口,却被一阵手机铃声给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