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人在险途:撞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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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村子的临时办公室里,黄田一行三人将这几天调查到的线索和信息做了个汇总,冷阳也被邀请在一边旁听。
“冷先生,告诉你个好消息,你的那枚戒指我们找到了。”
冷阳一直以为是凶手拿走了戒指,没想到被警方找到了:“是嘛!在案发现场找到的?”
“不,在死者徐发强的鞋子里。”李法医把装着戒指的证物袋递给冷阳:“昨天二次尸检时,发现他左脚底上有一个青紫色的圆形痕迹,这是临死前被物体挤压皮肤造成的,死后血液凝滞,痕迹自然不能消退,我割开他的鞋底,果然发现那枚戒指就嵌在鞋板的夹层里。”
“藏的真好。”冷阳由衷感叹一句。
“如你所说,戒指内圈上有‘三阴逐柳,盈满子丑’这八个小字。”黄田放下茶杯:“这八个字到底有什么寓意呢?”
“我也是刚刚托人才查到,原来这戒指是一对宝盒上的钥匙,但奇怪的是,在玖福金店原来的入库档案里,这戒指上并没有字。我想很有可能是后来落在劫匪手中后刻上去的。”
黄田瞥了一眼冷阳,意味深长的笑道:“冷先生的这位朋友真是神通广大,居然连这么机密的档案都搞得到,我拜托队里的同事帮忙查资料,他们回应说县里没有权限调档。”
冷阳扭开桌上的瓶装水喝了一口,心道能不神通广大嘛,那可是江宁市的牛人神探,敢从局长屁股兜儿里偷资料的沈岸!
“黄警官,看情形,我的嫌疑是解除了么?”
“要不然能把你请到办公室里奉为座上宾?”黄田收起笑容认真道:“你身上的血迹不是死者徐发强的,那到底是谁的?”
“不是他的?”冷阳腾的从椅子上窜起来:“那这些血迹是从哪儿来的?我完全不记得了,难道说除了我和徐发强,还有在场的第三个人受伤?。”
黄田看着他迷惑不解的神色,也不好再多纠缠这个问题,调转话题道:“据徐凡交代,另一只戒指一直在吴兴旺手中。”
“什么……”这个消息更加让冷阳出乎意料,他突然意识到这就是为什么徐发强在火车上掉包了他的戒指后,还要偷偷跑回峪口村。”
黄田点点头:“现在案情逐渐明朗,你为什么会被栽赃,徐发强为什么会被杀,很可能与另外一只戒指有关!”
“吴家,吴兴旺……吴耿?”冷阳忽然想起刚刚和吴耿在车上那段颇具玩味的对话,混乱的思路一瞬间清晰,“他根本就不知道徐发强身上有戒指,从我进村后第一次昏迷的时候,他就看出戒指是假的,才没有拿走,后来以为我不知道被掉包了,所以才说那些话间接提醒我,或许,让我回来奔丧本身就是一个骗局?”
“你说谁?”
冷阳转头看向黄田急切地问:“案发当晚,吴耿在哪里?做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
小周连忙翻开这些天的走访记录,找到吴耿的那一页递给冷阳:“据当晚在吴家帮忙的张小妹说。吴耿晚饭后去了灵堂,一直待到守夜的三人在11点钟来交班,之后他便直接回家休息,可没多久柳道士上门说出殡专用的盖卦忘在邻镇没有带来,让吴耿安排人手去拿,因时间太晚不好麻烦别人,他只好自己开车走一趟,大概11点半左右就出发了。”这期间张小妹,柳道士和吴耿媳妇儿都可以作证。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吴耿回到家已经凌晨4点多了,还是他去灵堂把昏迷的两个吴家小辈叫醒的呢,据说那时候你就不见了。”见冷阳一直皱着眉,小周忙补充道:“我查过他的行车记录仪,车子是往村外走的,和去案发点是两个方向,他没有作案时间。”
“也就是说,从吴耿驾车出去到他回来的这段时间内,是一个人证也没有的,对吧?”
“要弄清楚吴耿有没有说谎其实很简单,我已经打电话去柳道士家问过了,吴耿是一点左右到那儿的,拿了盖卦就返程,一刻也没耽误。”
冷阳看一眼说话的黄田,摇摇头道::“吴兴旺做了一辈子的风水大师,村里怎么可能没有他的得意弟子,但吴耿却要在邻镇请来道士,这是为什么?而且他一点就返程了,为什么凌晨四点多才回来?”
“也对,算时间账确实不对。”
冷阳依然摇摇头,转换话题道:“对了,黄队长你们能不能找一张峪口村的全貌地图来?”
“村委会有那种特别清新的航拍图,我这就去拿。”起身准备出门的小周又回过头来道:“对了队长,我们去查老李汉棺材铺,那老头儿精得很,到现在也没问出个结果来。”
“李老汉棺材铺?”
小周看向冷阳无奈的说,“对啊,徐发强回村里后就住在那儿,李老汉无儿无女,一个人独居,平时也不爱与人来往,又是卖棺材的,自然是藏身的最佳地点了。”
“藏得这么隐蔽,可凶手是怎么知道他回来了呢?”冷阳忽想起一件事来:“吴兴旺的棺材好像就是在李老汉那儿定做的,如果徐发强想潜入吴家寻找另一枚戒指,在人多眼杂的情况下……”
说到这里,冷阳突然转移到另一个话题上:“我到想起来一件事,刚进村时,遇上徐家兄弟打架,吴耿把棺材放在路边停放了一会儿,一个小女孩儿说看到棺材在动……联想到案发当晚我在灵堂看到的诡异一幕,是不是可以大胆猜测一下呢?”
“我明白了!徐发强肯定在吴兴旺的棺木上做了手脚!”黄警官兴奋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转了好几个圈儿,马上安排小周道:“按照这个思路,你去诈一诈李老汉,我就不信他不做贼心虚!”
小周和李法医领命而去,办公室里剩下的两位各怀心事,随着案件逐步展开,冷阳对于当年的抢劫案又有了新的认识,好不容易找到与案件有关的吴兴旺和徐发强,可现在两人都死了。
还有徐发强找的那个盒子现在在哪里?戒指内圈上的8个字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戒指的事吴耿又知道多少?吴兴旺和徐发强之间存在着怎样的联系?凶手真的是冲着戒指而来的么?
相比冷阳的满腹狐疑,黄田感兴趣的单单是这起命案本身,凶手何以在不破坏洞口的情况下将一个成年人带到洞里面的?还有第一杀人现场到底在哪里?
“冷先生,听说你在江宁市屡破奇案,这回可是要仰仗你帮忙了,到目前为止,关于案件的线索虽然越来越多,可我感觉离真相还是很遥远,真是快难啃的骨头啊。”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去案发现场看看。”
几天相处下来,黄田已经习惯了冷阳一贯疏离淡漠的态度,自己的盛情被对方忽视过去,他也不觉得尴尬,立即决定道:“那你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就上山。”
“对了,还有件事儿。”冷阳走到门口又折回来:“黄警官,还有件事儿得麻烦你,吴家久居峪口村,想必村里老少都对吴耿父子比较熟悉,俗话说家中有金银,隔壁有等秤,所以想拜托你安排人手去街坊邻里走访一下,我想全面了解了解吴家。”
“你始终觉得吴耿嫌疑最大?”
冷阳顿了顿,看向黄田深沉的一笑:“说不好,反正我在他身上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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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阳虽然是第三次去到峪口涯下的案发现场,但前两次都失去了记忆,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到山上去的,而这次是用脚一步一步走上去,那种感觉既新鲜又陌生。
30多分钟后,两人终于站在大柳树不远处的土坡上休息,冷阳回头看着身后崎岖不平的山路,随口问道:“黄警官,如果你要将我这种体格的人背上山,需要多长时间呢?”
“正常30分钟的路程,起码要一个小时吧。”
黄田瞥了眼陷入思考的冷阳:“你是怀疑那晚是凶手将你背上山的?”
“除了这种可能,我真的想不出还有别的法子了。”
“或许真的是你昏迷后自己来到这里的呢?就类似于存在潜意识的记忆,比如你小时候曾来过这里,只是大脑记不起来了,一旦触及到熟悉的场景,在特定条件下你就会去往曾经来过并且印象深刻的地方,或者是因为外力的某种刻意引导,你就会顺着对方的意愿而做出某些行为?”
“额……就好像心理学中用于治疗的催眠术?”
黄田立即反驳:“我说的可比催眠术高级多了!”
“好吧,这个等我回去慢慢研究。”冷阳将水杯塞进背包,拿出小周找给他的航拍图边看边找起来。
黄田见他离案发的溶洞越走越远,忍不住好奇道:“冷先生,你找什么呢?不是说到案发现场去的嘛?”
“我在看大柳树下的溶洞离峪口涯下的那条响水溪有多远。”
“响水溪?”
“这是一条非常奇特的河,平常天晴的时候只能在山上听见哗啦啦的流水声,却看不到任何水流出来,小时候来村里过暑假,听我村中的老人们提起过。它可以说是峪口村的神迹了。”冷阳把手里的图纸摊开给黄田看:“传说在峪口涯的西南方,从航拍角度看,真的离案发地不远。”
“我还是不明白这条河跟案件有什么关系?”
冷阳也不多做解释,只继续引导着黄田看地图:“除了响水河离徐家老宅很近之外,你看,峪口涯的背后是邻镇的张村,两个村子背靠背,一条盘山的镇道从中间穿过。”
“你到底想说什么!”
见黄田急的面色愠怒,冷阳知道一时半会儿跟他解释不清楚,便换了个轻松的口气道:“黄大队好些年没爬过山了吧?今天我就带你进山里转转,领略领略大自然的神奇之处。”
冷阳所谓的爬山,那是正儿八经的徒手攀岩,好在黄田的身体素质到位,当了领导后也没荒废锻炼,冷阳背包里的装备原是给母子俩准备的,想着回乡后能陪着母亲去山里采采风,没想到欧阳梅没用上,反而换成黄田和自己跑进山里头来了。
直到天快黑的时候,冷阳和黄田才赶回来,看着两人从村民的三轮车上跳下来,小周忍不住奇怪的问道:“队长,你们俩不是去了山上的案发点嘛,怎么还坐上车了?”
黄田虽然掩不住满脸的兴奋之色,但还是神秘的冲着他摇摇指头,转而问道:“我让你去查李老汉查的怎么样了?”
“正要跟你说这事儿呢!这次李老汉算是撂了!”
李老汉今年五十有五,但身材依然健康壮硕,人不光有股子蛮劲儿,手艺也好,年轻的时候是个手艺精湛的锁匠,近些年机械代替了人工,他便转而卖起棺材来,加上又是个性格古怪的孤老汉,村民都不爱与其来往,所以就成了徐发强的最佳藏身之所。
不过李老汉不爱与村里人来往,正好帮了警方一个大忙,等发生命案的消息传至棺材铺的时候,警方已经找到了这里,徐发强留下的行李他还没来得及处理,就被小周警官抓个正着。
“李老汉还挺倔!刚开始我们去找他,理都不理,幸亏我们找到了徐发强的包裹。”在临时置办的专案组办公室里,小周咕嘟嘟灌下一杯水,继续接着说:“他一个常年不出村的人居然会有几盒不同牌子的外地香烟,香烟一般不跨省销售的,拿回去一查,果然就在包裹里的衣服里找到了与徐发强DNA一致的毛发。”
黄田听了赞许的点点头,见小周还在停顿中,赶紧催促道:“大家都等着呢,直接说重点。”
“李老汉说,吴兴旺的寿材是正宗楠木棺,俗称高屋大檐四尺三,厚底高盖,老李将棺材底板掏空,上面置一层夹板和黄布,夹板下面留的空间能藏一个人平躺进去完全看不出来。而徐发强就是在吴耿将棺材运回家之前藏进棺材,顺利进入吴家。”
黄田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道:“所以徐发强一直藏在吴兴旺身下的夹层里,与尸体叠睡在一起?”
而此时冷阳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个小女孩发现棺材在动不是幻觉,也能解释他在灵堂内看见棺材盖自己移开,那是徐发强用迷药将灵堂里的三人迷晕后,正从棺材里钻出来。
看来,案发前徐发强一直在吴家灵堂,直到那晚爬出棺材,之后他到底遇到了什么呢……
冷阳离开椅子,起身走到窗前,外面不远处可以看得到吴家的小洋房,一缕炊烟从房顶上空升腾起来,青白色的雾气很快消失在空气中,给这深秋的傍晚平添一丝萧索之感。
“看来吴家的嫌疑是越来越大了。”
“现在下定论还太早。”冷阳看着黄田,突然停顿一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关键,转头盯着小周问:“你查过李老汉和徐发强的关系没有?一个逃亡十多年的嫌疑犯,凭什么让李老汉收留他,还帮忙在棺材里做手脚,他现在有什么好处能拿出来交换?”
“我肯定不会忽略掉这么重要的问题了。”小周啧啧两声,递给冷阳一张纸,“他只给李老汉写了四句话,说是能找到那个宝贝盒子的藏身地点,冷先生,你可能比较熟悉。”
“三阴逐柳,盈满子丑,月落洞天,又上夕楼。这……”冷阳抬眸看了看小周和黄田:“前两句是刻在我那枚戒指上的,后两句自然是刻在另一只戒指上的了?”
“看来徐发强一直知道盒子藏在哪里,只不过打不开它,而自己又是逃犯,所以就让它待在原地。”
“这八个字应该就是徐发强刻上去的。”冷阳合上纸条,默然良久道:“我小时候和父母回峪口村度假,总要和吴耿父子俩一起上山打猎,那时候徐家兄弟还和叔叔徐发强一起住在老宅里,我们只要一上山,总要去他们家串串门儿,徐发强他爹,也就是徐浩徐凡的爷爷是个不得志的老学究,常把徐宅称为夕楼,徐发强喜欢跟我们讲他父亲的一些老故事,小时候我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寓意,但记得很深,”
“从字面上看,盒子应该藏在徐家老宅里。”
“盈满子丑,月落洞天……难怪我一进入梦游状态就会跑去那个地方,也许真的是心理暗示。不过徐发强知道,那吴耿会不会知道呢?那东西会不会早就被拿走了呢?”冷阳暗自嘀咕了一句,忽的抬头看向黄田:“今天是阴历什么时间?”
“九月十三。”
“吴兴旺去世了一个星期了吧?”
黄田点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真像徐发强说的那样,吴兴旺不许别人在他生前找那个宝盒,那么九月十五,盈满之夜,是第一个适合寻宝的日子。”
黄田惊异的看着冷阳一愣,“你怎么知道?”
“蒙的。”
尽管黄田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冷阳也不多做解释,继续说道:“要是想尽快破案,您得先透点风出去,如果我那枚戒指上的字还被藏着掖着,凶手就没法展开下一步行动了。”
“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知道和案子有没有关系。”正在收拾资料的小周突然一拍脑袋:“李老汉的供词中,提到一个细节。吴兴旺生前是有棺材的,但不知为什么。吴耿却另买了一副,并要求棺材的密封性一定要好,我觉得这事有点蹊跷。”
8
天空亮的出奇,连几片黑云都稀释的只剩下一层淡淡的透明,仿佛是被九月的秋风洗涤过,月色清透明亮,洒在这深山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片树叶上,万物生辉,满目琳琅。
冷阳和黄田、小周三人蹲守在徐家老宅后的大柳树后面,静待凶手出现。山里的夜并不静谧,细碎的虫鸣声起起伏伏,更远的密林中传来猫头鹰尖利恐怖的叫声,听得让人毛骨悚然。
月上中天,冷阳看了看手表,已过凌晨两点,他拍拍小周的肩膀道:“如果我蒙对了,那个人很快就会来,蒙错了,两位警察同志,就当是陪我夜游荒山了吧。”
小周哆哆嗦嗦吞了口口水,正要说话,黄田却忽地压低声音道:“嘘……有人来了!”
一道晃动的光亮从小路的拐角处投射过来,三人蹲下身,屏气凝神,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真的是吴耿!”
此时已到凌晨两点半,丑时正好过去一半,中天之上的月亮已向西斜,大柳树背面方向的三座墓碑石的影子正好连成一线,与柳树的阴影重合,吴耿走到树下,将一根绳子系在枝丫上,一头扎在自己腰间,缩着脑袋跳进柳树下的洞口中。
三人在树丛中看着他一点一点没入洞口,待洞口的绳子停止摆动,想是吴耿落了地,他们便也顺着绳子悄悄进入洞中。
此时月亮爬到最中天,原本漆黑的洞中突然投进一束细细的亮光,直直射到洞中西南方向的一块大岩石色缝隙里,冷阳心中惊奇,原来要月亮正好升到某一个高度,才可以照到这个位置,也许是太过兴奋的缘故,吴耿竟丝毫没有察觉到后面有人,只赶忙取下腰间的铲子朝岩石缝隙中的淤泥挖下去,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一块石板露出了一角,他扔掉铁锹徒手将石板抠起来,从下面掏出一个盒子。
“没有钥匙,你挖出盒子也没用吧?”
突然而起的说话声将吴耿吓得一个扑哧摔在地上,盒子重新摔进了淤泥中:“谁?”
冷阳扭开电光,黄田已经掏出手枪:“不许动,警察!”
“你……你们……”吴耿惊魂之下,但也很快明白了眼前的情形:“呵呵,你们的动作真快!”
“你不辞辛苦的搞这么一出,不就是想让另一只戒指出现么?只可惜,你居然把拿着真戒指的徐发强给杀了!”
“你……你说什么?。”
冷阳不想在言语上和对方多做狡辩,开门见山到:“我一直想不明白你杀了徐发强之后,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把他塞进溶洞中,还要把我也带到现场,直到那天你在车上暗示我戒指被掉包的事。”
“后来结合其他线索,我才想明白,你的本意或许不是为了嫁祸给我,而是利用我离奇梦游这个举动,来给掉包走真戒指的人发出信号,两只戒指在彼此寻找对方,让他主动现身,共同合作才能打开盒子。”
“所以杀害徐发强只是个意外。”冷阳一口气说到这里,才停下来看向黑暗里的吴耿:“你没想到,居然是徐发强掉包了真戒指,我想这里头一定有个误会,或者是徐发强发现了你的秘密?”
吴耿猛的往冷阳跟前走了两步:“秘密?什么秘密!”
“警方做过我衣服上的血样调查,发现那根本不是死者徐发强的血迹,后来做全村血样对比,这个法子虽然费时费力又见效慢。但查到与其相近的血样来自于你的一个本家,就这样拔出萝卜带出了泥。”
“胡说!我根本就没受伤,哪来的血迹给你查!”
黑暗中冷阳轻轻冷笑了一声:“你有点心急了吧,我又没说是你,那是你父亲吴兴旺的血吧?当时这个猜测冒出来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直到这几天趁我独自守灵的时候,我让法医悄悄打开了吴伯伯的棺材,原来他老人家不是突发脑血栓,而是出了意外摔死的!”
吴耿突然气急败坏的吼道:“你混蛋!”
“其实我也很惊讶,吴伯伯到底遭遇了什么意外,以至于让你隐瞒他的死因,这不得不让我把你往更阴暗的一面猜测,直到后来我和黄队长来了一次穿越峪口涯的徒步野行。”
“冀县的地貌特殊,多溶洞暗河,尤其是以峪口涯为中心的这一带,有名的九孔岩,飞龙口都是碳酸盐类岩石形受含二氧化碳水流冲击而成的,那些奇形怪状的石芽石笋石柱简直巧夺天工,但国家是不允许这些东西被私自开发采卖的。”
“峪口村地处大山内部,村中年轻人靠外出务工生活,而一直留在村中的吴家却资产颇丰,去年盖起了大洋房,甚至还有些余钱放债,其中有多少是你们父子偷采偷卖所得?我想吴伯伯是在采石过程中失足跌落,经法医初步鉴定,他的死实属意外,和你没多大关系。”
“上次我和黄队无意间闯进了你们采过石头的岩洞内,没想到的是,传说只听得到声音看不见河的响水溪,居然在这个洞里显出了真身。”冷阳由衷感叹一声:“造物主简直神奇啊,响水溪互通着峪口涯下面的几个大溶洞,当然也包括柳树下的藏尸洞,这条暗河一路弯弯绕绕流到通往邻镇公路边上的坛子坳,你用车把徐凡徐发强两人运到那里,顺着坛子坳进入九孔岩,那里有你们父子的采石工具。”
“九孔岩是一道笔直的悬崖,岩壁上有大小九个岩洞,在崖上安置滑轮工具可以把洞内的钟乳石运下来,当然运送一具尸体上下也不成问题,九孔岩倒数第二个洞能通向老柳树下的藏尸洞。这条路恐怕也是你们摸索出来的吧?说来也真是蹊跷,在表面上看到两个相隔老远的地方,走地下的溶洞却那么近,简直不可思议。”
黄田冷哼一声,“我说凶手怎么能在不破坏洞口环境的情况下将人赛进去呢,原来你是通过另外一条途径将死者带进洞内的,要不是那天我和冷先生发现九孔岩,响水溪和峪口涯的端倪,还真被你蒙混过去。”
“可说来说去,你们还是没有真凭实据能证明我杀人!”
冷阳突然停下来,漆黑的洞中突然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中,良久后,黑暗中传来一声叹息:“如果连杀人过程也让我们来讲,你真就失去主动坦白的机会了。”
吴耿只是冷冷的笑了一声,仍然没有主动交代的意思,冷阳只得继续道:“我原先以为死者身上的石头粉末是在第一案发现场留下的,其实是在转移尸体时接触到了装运石头的竹筐,这些东西我们都在洞中找到了,你想抵赖也滴来不了。而真正的杀人现场其实是在你那个八座的大面包车里。是么?”
“你胡说!”吴耿这才慌了,下意识反驳着向前走了两步。黄田立刻抬起手枪吼道:“不许乱动!”
“送我妈走那天,我明显闻到你车里有一股浓烈的双氧水味道,当时有点奇怪,一辆面包车平时用得着强烈消毒么?我就特意留意了下,发现后座底下有大片的黄色污渍,直到后来我开始怀疑你时,才意识到血迹遇上双氧水会产生强氧化作用,能快速销蚀血迹和气味,但副作用就是大量的泡沫清洗不当就会留下淡黄色印记。”
“而杀死徐发强的那把凶器,之前一直没查开出来是什么,那是因为这个工具极少见,就是柳道士用来封殓出殡的那只盖卦,一个长30公分,宽约10公分的厚铁块。我猜,你从柳家拿走这个玩意儿时,就已经盘算好怎么对付昏迷中的徐发强了吧?”
“呵呵……呵……”吴耿颓丧的冷笑几声:“冷阳,你是城里来的公子哥,我是农村混的土小子,我从小就喜欢和你比,比成绩,比脑筋,比谁抓的鱼多,谁打的兔子大,只要胜过你都让我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可这次……我算是彻彻底底输了。”
“其实你有一直守护你长大的父亲,和他在这方小小世界里给你的关爱和庇佑,就已经比我幸运百倍!”冷阳从黑暗中走到那一束细细的月光里,银色的光线从头顶洒下来,却照不亮自己脚下这一个寂寥的黑影。
“还有个重要的问题,吴伯伯的身上的血迹到底怎么会沾到我身上,而我两次昏迷后都来到了这里。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我爹确实是在搬石头的时候掉下来摔死了,外伤在后脑勺上,我要求李老汉把棺材做密封些,就是不想让血渗出来,可是该死的徐发强竟把我爹的棺材底挖了个洞!当晚他将你们几个守灵的人迷倒后从棺材里爬出来,身上手上沾满了我爹的血。”
吴耿似乎越说越气,连声音都大了几个分贝:“徐发强刚出来恰巧碰到进门的我,当时我们两个都蒙了,可能是太过惊慌,他被躺在地下的你给绊倒了,血蹭到你身上,也幸好那一绊,我立刻扑上去将他制服,当时灵堂内的几个人都昏过去了,我快速收拾了现场,把你和徐发强一道带了出去。”
明亮的手电光里,吴耿挪动身体。在那块大岩石的边缘上缓缓坐下来:“那时候我还没想着要把你带走的,可是徐发强把血迹沾到了你身上,你冷阳何其聪明,如果你醒来发现身上的血迹,一定会追查下去,我爹在村里一辈子受人尊敬,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因为偷偷采卖那些石笋石芽而摔死的。”
“所以你把我和死者一起拖到车上带去了邻镇柳道士家?”冷阳有些不可思议:“你杀死徐发强的时候我一直昏睡在车上?不对……我为什么昏迷的这么沉,还有,你为什么不把我和死者直接都放进洞中,而是又大费周章把我送上山?”
“徐发强随身带有迷药,我只是给你二次加重了而已。”吴耿抬起眼睛看向冷阳,灼灼的目光中似有荧光闪动:“你刚刚不是说过嘛,我并不想真的嫁祸给你,也不想要你的命,我只是想让徐发强慢慢烂在洞中,还有就是用你把掉包戒指的人引出来,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那么快就被徐凡发现了尸体。”
偌大的空间里一时默然无声,不大一会儿,头顶传来小周的暗号声,黄田举起手枪朝吴耿指了指头顶上的出口,“有什么话回村里再说吧,拿好你的箱子,别丢了!”
那箱子是个长约30公分的正方形,白亮的灯光下,显出有雕刻花纹的暗红盒面,虽然盒身不大,但拿在手中却异常沉重,吴耿抱着箱子一步一步走在前面,即将要过葫芦形的细窄出口时,他突然转身跑回地坑,连人带盒子一起消失在一片黑暗中,只听见一声巨大的落水声!
黄田下意识转身去追,却被一边的冷阳抓住:“别追了,他不会笨到从原来的那条路出去,这洞里的岔路太多,我们追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