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惊闻艳名
一、出身于穷苦货郎家的陈圆圆被卖进了苏州梨园
奔牛镇是江苏武进的一个小镇。
镇虽小,却依山傍水,房舍错落有致,渔舟小巧,阁楼玲珑,如诗如画,更具东南水乡的风味和神韵。
陈圆圆就出生在这个小镇上。
陈圆圆父亲姓邢,是个走街串巷叫卖为生的小货郎。父亲见圆圆小小年纪生得聪明伶俐,人又长得目清眉秀的,心中大为欢喜。因此,在外出叫卖时,总要带着她一起去。
于是,奔牛镇石板铺就的街街巷巷里不时有个清脆动听的童声在流响。
“针线橡皮指甲红啰……”
随着圆圆的这一声软呼,老婆婆,小女孩,大姑娘,小媳妇便会从各色各样的门框里走出来,向圆圆爹的货担涌去。
大家一见圆圆长得清清秀秀人见人爱,忍不住用手在她的脸上轻轻一捏地说:“小姑娘的嘴真甜!”
圆圆睁着好看的眼迷惑不解地看着女人们又向各个方向离去之后,便问爹爹:“阿姨说我的嘴巴很甜,我怎么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啊?”
父亲笑了笑,看着一脸天真满脸稚气的女儿,他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快乐,忍不住弓下身把女儿搂在怀里拼命地亲了几下才说:“阿姨是说你的话好听呢!”
圆圆更加痴迷不解,傻乎乎地问:“说话好听就是嘴巴甜么?爹,那你嘴巴甜不甜?”
父亲哈哈大笑,然后说:“爹的嘴巴才不甜呢!爹说话粗声粗气的,难听死了!”
圆圆说:“那你就不会吃颗糖么?吃了糖,嘴就甜,嘴一甜,说话不就好听了么?”
父亲看着女儿,一股爱怜之情更浓,忍不住朝女儿亲了几下。圆圆说:“爹爹放下我,你还得卖东西呢。”父亲立刻放下圆圆说:“爹爹放下圆圆,多卖东西多赚钱,好买糖给我圆圆吃,圆圆吃了,说话就会更甜。”
圆圆说:“我不吃糖呢!我要爹赚了钱给妈买银簪子。”
父亲问:“为何要给妈妈买银簪子呢?”
圆圆说:“妈妈每次从河里洗完头来,都没有簪子拢头发。”
父亲听后一阵感动,连连说:“好,好,爹爹给圆圆妈买银簪子。”说完,又挑起担子走,圆圆跟在后面走着。
走着走着,圆圆看到许多女人又在河边洗头发,便问:“爹,她们为什么总要到河边来洗头发呢?妈妈也是这样!”
父亲反问:“你知道这河叫什么名字么?”
圆圆摇摇头,认真地想着,之后还是摇头。
父亲说:“它叫梳妆啊!”
圆圆说:“在梳妆河里洗头有什么好?”
父亲说:“传说女人在梳妆河里梳洗,越洗越漂亮!”
圆圆又问:“漂亮有什么?”
父亲说:“漂亮的女人就能嫁个好男人。”
圆圆像是想不明白其中的关关节节,认真地思索一阵之后又问:“漂亮就是好看么?”
父亲说:“是的!”
圆圆便欢喜雀跃,拍着小巴掌说:“那我以后也天天来洗。”
圆圆后来天天到梳妆河里来梳洗。可是,就是在这个夏日里,圆圆正在梳妆河里梳洗之时,邻居慌慌张张来叫她。
圆圆随着邻居风风火火地来到家里,只见父亲已经面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上,圆圆吓呆了,远远地站着,不敢向面色苍白的父亲靠拢。
父亲见圆圆来了,挣扎着要起来,圆圆妈立刻扶起他靠在墙上。父亲伸出露着青筋的手招圆圆过去,脸艰难地露着笑容。那是一种苍白的笑容,圆圆看到好害怕。邻居推着圆圆磨磨蹭蹭向父亲靠拢去。
父亲用冰凉的手抓住圆圆,圆圆下意识地挣了挣,没有挣脱。父亲说:“圆圆,我要走了。”
圆圆说:“爹,你别走!你不看圆圆梳洗了么?”
父亲说:“我是想看圆圆梳洗啊!我的圆圆肯定会越洗越漂亮的!”
妈妈悲恸地哭起来,圆圆六神无主起来,扑在妈妈怀里说:“妈,爹要到哪里去?你怎么不留住他!我要爹呢!”
父亲死了,圆圆家的生活陷入了困境。妈妈见自己无力抚养圆圆,便把圆圆寄养到圆圆姨父家里。圆圆妈改嫁了。
姨父姓陈,圆圆便改姓陈。
姨父见圆圆生得聪明伶俐,长得漂亮好看,也是满心欢喜,并不让她做事,还经常抽空教她一些唐诗宋词什么的。圆圆记性极好,几乎过目不忘。悟性又高,经常一点即通。尤其是当圆圆奶声奶气地读着孟郊的《游子吟》: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这时,她总是泪流满目不能自持。
然而,好景不长。不久,由于战事频繁,天灾不断,江南大部分地区闹饥荒。圆圆姨父家自然也不能幸免。
姨父看着年幼体弱的圆圆不知怎么办才好。因为自己此时已经是无力再抚养她。如果硬要把她继续放在家里,那便只有饿死一途了。然而,她这么年幼,又能将她放到何处去呢?别说她还不能赚钱,就是连自理的能力也缺乏啊!思来想去,姨父觉得只有一个地方可试试,那就是戏班子。姨父认为圆圆是块演戏的好料。
姨父带着圆圆到处找戏班子。可是那些戏班子不是嫌她太小就是因为自己戏班子人太多难以容纳她。
姨父带圆圆东游西荡一圈,仍没有找到愿意收留圆圆的人,心中绝望极了。他想,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到苏州梨园去试试了。一想到苏州梨园这几个字,姨父心中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因为苏州梨园可不是一般的江湖戏班子,而是当时闻名遐迩的大梨园。唐玄宗李隆基为皇室歌舞团体建成一座花园,广种梨树,并赐名梨园,从此天下便有把歌舞戏曲班子称之为梨园之说。唐朝末年,苏州梨园便成立了,距今已有数百年历史。梨园之内高手云集人才济济,就是一般熟手它也不一定会容纳,更何况一个黄毛丫头。
然而,姨父却有一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念头,依然带着圆圆来了。
梨园里一个老师傅接待了他们。老师傅刚从戏台上下来,还没有卸妆,脸上尽是油彩。圆圆见老师傅的脸上涂涂抹抹的怪好看,不由得粲然一笑。
这一笑倒吸引住了老师傅。老师傅从那纯真的笑容之中仿佛看到了某种超人魅力。老师傅慈面慈脸地走到圆圆身边,亲切地问:“你喜欢唱戏么?”
圆圆点点头说:“喜欢。”
老师傅又问:“你会唱戏么?”
圆圆摇摇头说:“不会。”
老师傅说:“那你背首诗给我听好么?”
圆圆就把那首《游子吟》背了一遍。
老师傅大喜,对姨父说,这孩子我要了。
二、《西厢记》使陈圆圆成了声色甲天下的歌妓
老师傅见陈圆圆清纯可爱,便收了她做徒弟。也许是她父亲那字正腔圆如歌如吟的叫卖声从小就熏染了她;也许是苏州那吴侬软语款款柔情陶冶了她;也许是梨园氛围锻炼了她,总之,陈圆圆在苏州梨园里出落成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惹人喜欢的女孩。
陈圆圆相貌端庄清丽、超凡脱俗,让人一见之下,疑为天上仙女。因此,陈圆圆在梨园里自然成为众星捧月的对象。而陈圆圆却不因此而变得骄横,相反比一般女子更温柔淑慧善解人意,所以大家都喜欢她。
更重要的是陈圆圆成熟得早,知道自己出身贫寒,要想出人头地,必须靠自己努力。所以她总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闻鸡起舞引吭高歌地练功。加之她本人慧根好悟心高,自然很快在苏州梨园之中脱颖而出。
苏州梨园当时正要排练王实甫的《西厢记》,要选几个角色。戏中的一般角色,梨园里都有现成的,如张生、崔莺莺等。而戏中那个充当红娘的丫头却不好选。原来的那个已经老了,梨园里想培养出一个新的。梨园里选来选去,都觉得没有个合适的人选。老师傅便推荐了自己的徒弟陈圆圆。
可是梨园的领班却犯了愁。因为这红娘虽然只是个贴旦,但是戏中的中心人物之一。因为她是张生和崔莺莺之间爱情的牵线人。加之红娘是个丫头,因此演戏的人必须具有丫头的纯朴。而那丫头目不识丁却又颇多心计,这又要求演戏的人能够将戏中人物的动作和心态都惟妙惟肖地表演出来。大家见陈圆圆虽然聪明伶俐,但毕竟年纪不大,怕她不老到,表演难以到位。老师傅见大家仍心存怀疑,便以自己的一年工资作了担保。大家见如此,再没有什么话说。
于是,陈圆圆就参加了排练《西厢记》。
陈圆圆刚排练,就入了戏。大家见了非常高兴,都夸老师傅培养了个好人才。只是一些表演因为生活阅历不足而欠妥之外,其余表演都非常到位。于是,老师傅又言传身教地对她作了纠正。
戏排练得差不多了,苏州梨园就挂出了上演《西厢记》的招牌。
苏州城里的市民见苏州梨园又推出了《西厢记》,都非常高兴。一看演员名单,见那演红娘的竟是个新手,更来了兴趣。尤其是街上那些好事之徒,特别想一睹红娘芳容。
苏州梨园的班主没有想到会有这般热闹的局面,着急了。他怕陈圆圆是新手,见不得这种场面,会慌神,一慌神便会演砸锅。可是又不能临时更换,因为牌子已经挂出去了。班主无法,便找老师傅来商量。老师傅想了想说:“什么都别告诉圆圆,到时候让她上就是的。”
演戏的日子终于到了。
开场的锣鼓响了,人们渐渐安静下来,目光一下子凝视到戏台上来。
鼓声终止,老夫人缓缓走上台来,字正腔圆婉转流畅地道白:
老身姓郑,夫主姓崔,官拜前朝相国,不幸因病告殂。只生得小姐,小字莺莺,年一十九岁,针黹女工,诗词书算,无不能者……
之后,便是陈圆圆演的红娘款款走上戏台。大家的目光便都聚集到她身上来了。一见之下,果然诧异。圆圆那身段,那眼神,一举手,一投足,无不流露出千般姿态,万种风情。那些好事之徒立即高呼好。正当众人尚未从对陈圆圆的艳丽惊诧中挣脱出来,陈圆圆又伴着箫声唱起了清扬婉转的曲子:
“可正是人值残春蒲郡东,门掩重关萧条中。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
陈圆圆余音已绝,场中仍然安安静静。班主和老师傅的心都是提到嗓子眼上来了,老师傅还在奇怪,按说,圆圆唱得不错,怎么会没有反应呢?刚思虑到此处,场中爆发出雷鸣似的叫好声。原来大家还没有从惊诧中清醒过来。
有了第一折的成功,第二折戏时,陈圆圆更是演得老到淋漓。她一往情深地唱着:
“可喜娘的宠儿浅淡妆,穿一套缟素衣裳,胡伶绿老不寻常,偷睛望,眼角里抹张郎……若共他多情的小姐同鸳帐,怎忍他叠被铺床。
我将小姐央。夫人央。他不令许放,我亲写与从良……”
《西厢记》演罢,陈圆圆成了苏州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尤其是那些青年公子,更是对陈圆圆倾慕相加。觉得能拥陈圆圆入怀,哪怕死去也是风流之鬼。
道员贡修龄的儿子贡若甫是个花花公子,见陈圆圆美貌如此,立即拿三百金去买陈圆圆。苏州梨园的班主见钱眼开,便把陈圆圆卖给了他。
贡若甫将圆圆带回家里时,贡修龄便叫来一观。原来贡修龄自诩善相人,他见儿子对此女如此痴迷,便想一观。
陈圆圆羞羞答答地往贡大人面前一站,立即将贡修龄震住了。尘世上哪有此等女子?这分明是天上仙子!但细观之后,不由自主地摇摇头。因为他认为陈圆圆是大富大贵之人,自己的儿子无法消受。如果硬要消受,恐招来血腥灾祸。贡修龄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儿子。
贡若甫虽然舍不得陈圆圆,但父亲既然如此说,他只好又将陈圆圆送回苏州梨园。
从此,陈圆圆不能安生。
街上好事之徒,见贡公子也不敢消受陈圆圆,自然不敢冒死起这个念头。但他们又不甘心让陈圆圆深埋园中,便请来一些文人来瞻仰陈圆圆的姿容,并要他们作曲描写陈圆圆。
那些文人果然不负众望,一挥而就写了一曲唱词:
浓点啼眉,低梳堕髻,声骤平康,苔翠氍毹。花红锦毯,趁拍舞霓裳,双文遗谱,风流谁解,卿能巧递温凉。香犀挽生绡淡束,几疑不是当场。星回斗转,芳筵已散,倦余娇凭牙床。玉版填词,琼箫和曲,粉脂尚殆纱。钿车催去,燕台程远,鼓颦进噪渔阳。风尘老,蛮烟远隔,信看渺茫。
此曲一传,陈圆圆便是艳名传天下。可是,也就给陈圆圆带来了无穷的闷恼。因为,许多慕名而来的花花公子经常跑到苏州梨园里要一睹芳容。班主怕得罪不起,只得叫陈圆圆出来应酬。
陈圆圆起初还温温顺顺出来,彬彬有礼地接待。可是,后来她见这些男人都是些粗俗不堪的好色之徒,便再也不肯出来相见。任凭班主怎么样求她,都是不肯。
陈圆圆心里失望极了,也伤心极了。她没有想到自己的美会给自己带来如此大的麻烦。她痴痴呆呆地望着夜空里的星星,似乎在问:为什么会这样呢?
三、陈圆圆成了苏州城里地痞恶霸你争我夺的宝贝
陈圆圆刚下戏台,便到了后台化妆室里卸妆。她坐在镜子前,用毛巾拭去浓浓的油彩之后,再用清水洗净。然后又坐到镜子前,刚要在脸上擦些干粉,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没有想到圆圆卸妆之后,更是清丽动人。真是天生丽质啊!”
圆圆梳妆台前的镜子里露出一张横面竖眼,满脸邪气的男人在说话,圆圆心里怦怦直跳,却装着没有看见一般。
那男人见圆圆不理睬自己,便自我介绍说:“我姓恶,人称恶少爷,今日来睹芳容,果然大悦我心,明天定来娶你!”那男人的话说得铿锵有力。然后,挤眉弄眼做了个鬼脸便扬长而去。
恶少爷的鬼脸完完整整地在圆圆的梳妆台前的镜子里现了出来。陈圆圆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她琢磨出那恶少爷的话是什么意思,又打了个寒战。
突然,戏院里一阵骚乱,有几个青年男子冲到化妆室,不由分说地架起陈圆圆就走。陈圆圆吓得几乎要昏死过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却听见梨园里的老师傅和班主绝望的呼声。
陈圆圆被抛在地上,她头脑一阵昏眩,无法站立,一个小女子连忙过来扶了她。她定神一看,却发现自己被送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她正在思虑这是不是那个恶少爷的家时,从过道里传来一声肆无忌惮地笑声。
“哈哈哈哈,让我来看看,陈圆圆到底是怎么样的天姿国色?”声到人到,陈圆圆一看,却是一个翩翩少年。圆圆心中一动,心里倒有阵好感,只是仍在埋怨他为何用这种方法对她。
那少年围着陈圆圆转了一圈,边看边啧啧称奇:“果然是天生丽质国色生香!珍品啊!”
陈圆圆从来没有被一个陌生的男人这么看过,那天贡修龄也只是略瞄几眼。因此,她变得惴惴不安起来,顿时粉脸绯红。
那少年见如此,更是神采飞扬地赞叹道:“粉脸飞霞,楚楚动人。”
陈圆圆被这少年一再赞美,心里愉悦起来,不由偷偷地打量起对方。见对方也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心里便暗喜。
那少年见圆圆霁后初动,更胜先前,忍不住要扑过去,把她抱吻个够。然而他知道不可唐突佳人,只需动她心魄,才能真正拥有她,于是,他又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说:“鄙人姓汪名起光,人称我‘锦衣’。”说到这里,汪起光见陈圆圆在听自己的话,便更加得意洋洋地说:“我内人的姐姐便是当今皇上宠爱的田贵妃,也算是皇亲国戚吧!”
陈圆圆听了,心里便像打翻了醋瓶,酸得很。如今的男人怎么越来越变得没出息了,酸死人。你就是你,为何要抬七大姑八大姨来标榜自己的身价呢?陈圆圆对他先前的好感一下打了几分折扣。
汪起光说得眉飞色舞的,全然没看到陈圆圆的脸色已经起了些许变化。汪起光说完之后,便走了。原来他是张罗人去了,他想今晚便与陈圆圆同床共枕共度良宵。
陈圆圆坐在客厅里,身边站着两个慈眉善眼的丫头。她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她先前以为汪起光便是自己梦寐以求的那种男人,可是刚才她又改变了这看法。她觉得汪起光的外表还数得上风流倜傥,其内心却是俗不可耐。于是她便暗自伤神。她想起了父亲告诉她的话,父亲说,漂亮的女人就能嫁个好男人。可是,男人们都说自己漂亮,却为何不能碰到一个好男人呢?如今的好男人都到哪里去了呢?然而,她又不得不安慰自己:比起那个恶少爷,这汪公子倒是强多了!看来自己就是这般命。
正想得入神之时,汪起光又来了,拉起陈圆圆就走。陈圆圆便糊里糊涂地跟着他走。陈圆圆突然眼前一亮,原来,汪起光竟然为她布置了新房。于是,她心里有些感动。其实这并非汪起光为她准备的新房。只因他夫人回娘家探亲,空出了新房,他只是叫人稍加装点和修饰,便是这般景致了。
汪起光见陈圆圆脸上有些悦色,心里暗暗得意。然后示意丫头们摆上酒席来。汪起光与陈圆圆对面坐着,汪起光为陈圆圆斟了酒,且亲自送到陈圆圆手里。然后,便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地对陈圆圆说了一通。
陈圆圆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既心情激动,又不知所措。就这样,被汪起光稀里糊涂地灌了几盏酒,然后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汪起光大喜,连忙将陈圆圆抱到床上,为她解带宽衣,将她身上的衣服脱得干干净净。然后从上到下从前到后仔仔细细又是看又是嗅,仿佛在观赏一件稀世珍宝一般。直到看得自己欲火大炽通体焚烧之时,才爬上那鲜嫩娇艳的肉体折腾一番。
第二天,正当陈圆圆春梦未醒之时,那恶少爷带着一班人喊喊杀杀地打进汪家来了。陈圆圆惊恐失措,连忙穿衣服。尚未穿戴完整,那恶少爷已冲进了新房。恶少爷见此情景,大呼上当,让那汪起光捷足先登了,然后,不由分说地扛起陈圆圆就走。
陈圆圆被恶少爷扛回家中,心里还在咚咚咚的直打鼓。恶少爷便当着她的面,宽衣解带起来。陈圆圆见恶少爷赤身裸体地露出一身横肉,又是羞又是怕,浑身瑟瑟索索蜷做一团。
恶少爷扑过去,一把抱着她,就把她扔到了床上。一边像剥笋似的将陈圆圆身上的衣服剥去,一边骂咧咧地说,你装什么蒜?汪起光是日,我也是日,同样是日,你怕什么?然后不由分说将陈圆圆侮辱一番。
等恶少爷精疲力竭地从陈圆圆身上爬起来时,陈圆圆早已是泪流满面。
汪起光见自己心爱的女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恶少爷那帮强盗抢走,他心里哪咽得下这口气?于是,他也想纠集一帮人去抢。可是,那恶少爷是苏州城里一霸,无人敢惹。自己虽说是皇亲国戚,出了事自然不怕。但自己也得想方设法,尽量减少损失。于是,他花钱去买通恶少爷手下那帮打手,同时又叫官府给他们施加压力,等他们答应不再帮恶少爷时,汪起光又纠集一帮人把陈圆圆从他家里抢来了。
陈圆圆被这般抢来抢去,心里早就没有那先前的幼稚与梦幻了,整日里只是以泪洗脸,暗暗悲伤。汪起光见陈圆圆没有几天,便被恶少爷折腾得这般样子,便大骂恶少爷不会怜香惜玉,又是好言温语地安慰陈圆圆。
陈圆圆当然无法相信汪起光了,但她想,落到汪起光手里比落到恶少爷手里强得多!于是,她的心便慢慢地平复下来。只是脸上虽然没有了眼泪,却终日都是愁眉苦脸的。
汪起光见忧忧郁郁的陈圆圆更有一番风情,又忍不住对她施淫一番。陈圆圆此时心中已无激情,对待汪起光,既谈不上爱,也谈不上恨,只是僵尸般任凭他折腾。
汪起光如鱼得水又过了一段风流日子,突然闻说夫人回来了,吓得不知所措了。汪起光平时虽然专横跋扈,但那是凭着夫人是田贵妃的妹妹,自己是皇亲国戚。要是失去了这个依托,他汪起光既没钱又没势,苏州城里穷书生一个,哪里耍得起这般威风?因此,无论如何他也是不敢得罪夫人的。
然而,他也喜欢陈圆圆。现在对他来说如果二者选一,他当然是选夫人了。可是,陈圆圆又放到哪里去?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夫人进来了。
四、吴三桂看了陈圆圆的画像之后
经过那段时间的折腾,吴三桂似乎懂得如何利用自己手中的军队。现在他算是明白了:正是因为有了军队,自己才拥有了实力。如果没有军队,自己便狗屎也不值。别说是我,崇祯皇帝也狗屎不值。
吴三桂舒舒服服躺着,想心事正想得有些得意之时,一个人走到他面前行起了大礼!他抬起眼皮一看,不由呆住了。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是陈三强跪在他面前。
陈三强见公子呆住了,又嘶哑着喉咙喊了一声:“小人给公子请安!”说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吴三桂恍然大悟,一跃而起拉起陈三强,并将陈三强抱在怀里,又是说又是笑的。而陈三强早已是泣不成声了。
吴三桂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今日不同往日了,因此,轻轻地将陈三强推开了。然后亲切地问陈三强这段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陈三强说自己那天跟着公子撤退到海边,让一个巨浪把他掀到礁石上,因为撞得太厉害,他昏过去了,他说得感谢那巨浪和礁石,不然自己准会被海水呛死。然后,他便醒来了,一看,海滩上除了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具尸体之外,再无一个活人。他愣住了,他不知公子怎么样,也不知兄弟们怎么样,便只好到内地去流浪了。
吴三桂说:“兄弟你受苦了。”
陈三强说:“人家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
吴三桂笑着说:“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兄弟你说吧,你要干什么尽管开言!”
陈三强神秘兮兮地笑道:“我可不是向公子要官做来了,而是来给公子送礼。”
吴三桂一怔:“送礼?你有什么礼可送!”
陈三强哈哈大笑说:“公子,你可不能看扁人啊!我可真是给你送礼来了!你猜猜看是什么?”
吴三桂便装作认真地想了想的样子,然后摇摇头说我想不出。
陈三强说,我知道你想不出!也无人能想得出!然后得意洋洋地从背后拿出一幅画,慢慢地在吴三桂面前展开来。
原来是一幅仕女图。吴三桂一看之下,便惊呆了。我的天呀,世界上哪有这么漂亮的女子?吴三桂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然后劈头便问这是哪里来的?
陈三强说:“这便是苏州城里大名鼎鼎的歌妓陈圆圆!”
吴三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你说这是一歌妓的画像?”然后又自言自语道:“世上真有这么好看的女人么?”
陈三强点点头说:“这是千真万确的!”然后就把自己在苏州城里闲逛时怎么听到了陈圆圆的艳名,又怎么样跑到了苏州梨园去看陈圆圆的演戏,又怎么样用重金请人把陈圆圆的像画了下来,然后就匆匆忙忙赶来了这一路过程说给公子听。
吴三桂大为感动,然后又认真地观赏起画来。看着陈圆圆清丽高雅的面容,看着陈圆圆欲说还休的小嘴,看着陈圆圆似藏欲张的眼神,看着陈圆圆体态轻盈的风姿,吴三桂心中与生俱来的冷峻和凛冽销蚀了,有如一股暖人的春风在田野上弥漫开来,心中荡起了绿色的涟漪。这是一种生命激情的涌动。
尤其是陈圆圆的眼神,吴三桂仿佛从中看到了某种天然的纯洁和虔诚的佛缘。吴三桂激动起来,这不是一种男人见到漂亮女人时的性冲动,而是自己生命中一种放荡不羁的意识寻找到了一个既狭小又博大,既冷静又温柔的泊位。他想:自己一定要得到这个女人!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自己与张氏结婚虽然已经多年,可是从来没有过这种冲动。
吴三桂便问陈圆圆现在哪里?
陈三强便把陈圆圆如何被苏州城里那批地痞流氓抢来抢去的过程告诉了吴三桂。吴三桂听了又是扼腕又是叹息,大骂那些粗俗男人只懂得眠花睡柳,却不知怜花惜玉。吴三桂问现在还有何办法可以得到陈圆圆?
陈三强想了想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买。吴三桂本不想用此等粗俗之法,可想来想去,却只能用此法。于是便让陈三强带足金银奔苏州而来。
可是,等陈三强奔苏州来时,却又扑了个空。陈三强叹息不已,一打听,才听到些原委。
原来汪起光夫人回来后,一见丈夫竟在家里金屋藏娇养起小婊子来了,便寻死觅活大吵大闹直嚷道再也不想活了。搞得汪起光在夫人面前又是自打耳光又是自骂混账,全无半点男人味了。
陈圆圆看在眼里,气在心里,早已对汪起光鄙视三分。不禁暗自落泪,心想,怪只怪自己八字太苦命太酸。也不知今生今世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想到此处越发伤心落泪不已。
也许是急中生智吧!汪起光让夫人这一闹倒闹出灵感来了,拍了一下大腿说,妙!实在妙!夫人眼泪未干,见他如此说,便横他一眼,问,妙!你当然妙!家花不如野花香。汪起光连忙说,夫人别误会我的意思了!
夫人斜着眼睛问:“你不是这个意思,难道还有别的意思?”
汪起光便说:“与其把圆圆留在家里惹夫人生气,倒不如把圆圆送给别人!”
夫人讥笑他:“送给别人?你舍得?”
汪起光脸涩涩地说:“当然舍不得!不过为了你家的前途,也为了我们家发达,只好如此了!”说完,汪起光叹口气。
夫人揶揄他说:“你金屋藏娇卧花眠柳也是为了我们家的发达么?”
汪起光说:“夫人别怒,且听我把话说完了再作打算。”于是,汪起光对夫人说,要把陈圆圆送给岳父大人,也就是田贵妃的父亲田弘遇。再由田弘遇把她送给皇帝老儿,如果能够得到皇帝的宠幸,岂不会使皇帝大为感谢田家?那你田家岂不更加得宠,那我们家不也发达了么?夫人说,你想得倒美,万一皇帝只幸这婊子,而抛弃了我姐姐咋办?
汪起光说,夫人真是缺乏见识了。皇帝是谁?三宫六院都有!田贵妃哪挡得那么多呢?与其让皇帝去宠幸别人,还不如让皇帝宠幸圆圆。好说歹说,圆圆也是我们送她进宫的,以后能对我们没个好?
夫人一想,果然有理,便答应了。
于是,陈圆圆被汪起光夫人梳妆打扮一番,就叫人送到京城里去了。
陈三强听完之后,心里叹息不已,这天下就数皇帝老儿最大,他要消受,谁还敢说个不字?谁还敢跟皇帝老儿争女人?想到这里,陈三强犯愁了,自己这不是明摆着给公子添了桩烦心事么?联想到公子看陈圆圆画像的神态,心里暗暗叫苦了。
然而无法,事实已经这样,陈三强只好带着一帮人又往回奔。
吴三桂一见陈三强他们空手而回,惊问何故?陈三强详详细细地把汪起光与其夫人的谋划告诉了吴三桂。
吴三桂听完之后,便长长地沉默起来。
陈三强见公子这般模样,知道公子伤心了,却又不好安慰他,只有傻乎乎地看着他。
吴三桂突然说:“大厦将倾矣!”
陈三强不知公子的话是何意思,便去看吴三桂。只见吴三桂用空空洞洞的眼神仰望着天空下那一棵老樟树。
五、田弘遇要把陈圆圆先留给自己享用
然后再送给皇帝老儿田弘遇与陈圆圆一见之下,顿时魂落海外,魄飞九天。心中赞叹道:天地之间何能造出此等尤物?
来人说了女儿和女婿的意图之后,田弘遇打发他走了,心里的主意便来了。此等尤物,自己不享用几回,白来世上一遭了。
当天,田弘遇就吩咐手下人张灯结彩,要纳陈圆圆为妾。
等忙乎到了晚上,田弘遇进了洞房,早已按捺不住,直奔陈圆圆而来。陈圆圆被众人抢来夺去了几回,早已灭了非分之想,只求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因此,见田弘遇要折腾自己,也只好任其施为,不敢作半点抵抗。话说回来,陈圆圆即使有这个想法,也无这个胆。田弘遇是谁?是皇帝的岳父大人,谁惹得起?
田弘遇拖着陈圆圆往床边靠,然后便将她推倒在床上一阵狂吻。陈圆圆机械地应付着,心里的酸楚不言而喻了。
田弘遇抖抖索索地剥光了陈圆圆身上的衣服,然后再认认真真的观赏一遍。之后,就像老牛犁田一般在陈圆圆那冰清玉洁的肌肤上吻起来。陈圆圆只觉得自己的胸脯腹部湿漉漉的难受。
田弘遇越吻心里越像蕴着一肚子火,越吻性欲越强烈,爬在陈圆圆身上便是一阵胡搞乱为。不久,田弘遇就气喘吁吁像老牛出气的样子了。陈圆圆本像木偶似的被他捣鼓,刚刚在生理上有一丝兴奋的表现之时,田弘遇却从她身上撤下来了,于是那种哀怨又袭上心头。
田弘遇出着粗气看着满身秀色的陈圆圆想道:自己毕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也啃不动这等秀色了!这尤物为何不早生几年?也好让自己享受享受。这活路还是年轻人的活路,自己纵然有些艳福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然而田弘遇却又心有不甘,仍把陈圆圆留在府中给自己享用。陈圆圆除了白天独守空房外,夜晚一般也得寂寞到天亮。
陈圆圆头靠着窗口,看光光亮亮却又冷冷清清的月亮悬浮在空中时隐时现地游畅着,她的脸便也失去了青春的光泽时阴时晴变成了阴阳脸。月亮露出来时,她任如霜的月光在自己身上倾泻;月亮隐去时,她又凭冷寂的黑暗肆无忌惮地吞噬着自己。
陈圆圆又想起了遥远的小镇,那个留着她愉快的岁月的小镇。她还想起了父亲好听的叫卖声;弯弯曲曲穿镇而过的梳妆河;站在河里大声调笑的媳妇们。她又记起了那句话,于是她心里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别人都说自己长得很漂亮,自己为何不能找个好男人实实在在地过日子呢?
于是她拿过琵琶弹起,并随着如歌似泣的琵琶声唱起了《薄命曲》:
西风瑟瑟朔风寒,听说吴娘心转酸。自古红颜同一哭,琵琶新调客中弹。相传本是吴江女,待字年年金屋贮。娇养深闺二十春,秦楼愿结吹箫侣。多情枉说蔡中郎,张绪风流李盖狂。蝶使蜂媒频扰攘,郗鉴妙选在东床。芳姿摇落尽红色,洞口桃源渔父入。漏泄春光未几时,失身误嫁偷花贼。生成薄命已如斯,浪迹萍踪任所之。瞻望父兮瞻望母,泪珠湿面暂忍垢。诡托虹桥自有家,痴情肯信甘言诱。轻舟晓夜走珠江,独对菱花恨满腔。翠羽明珠挥霍尽,终风强暴世无双。王魁岭外今年死,又哭天涯轻薄子。郎自寡情妾自悲,落花无主随流水。他乡强作未亡人,魂梦依依了夙因。不惜波心拼一死,高堂尚有望儿亲。妆奁已典囊无物,斗室长斋唯绣佛。一日思亲十二时,身留只为双亲屈。同乡高谊感诸君,共得金钱赠练裙。十幅蒲帆归白下,不须惆怅怨行云。我闻此事常三叹,失路谁悲肠欲断。倾城倾国类如斯,柳丝莫漫因风乱。
唱完此曲,便满脸戚然地坐着,让满腹的心事在静谧而清冷的夜空中静静地流淌。想到田弘遇这七十多岁的老儿,一再力不从心地折辱自己,心里又平添许多恼恨,于是暗下决心,明早须折辱他一番。
第二天早上,圆圆也不梳洗打扮,只坐在门前一遍又一遍地弹奏着《流水高山》。任凭佣人怎么叫喊,她只是不理。
后来佣人告诉了田弘遇。田弘遇便走来看是怎么回事。陈圆圆依然不理,只是仍然弹着。田弘遇只好别她而去。
陈圆圆见田弘遇走了,只觉无趣,便用力将琴弦拔断了,任一声爆响久久地在空中回荡。
冬去春来,陈圆圆待在田弘遇府上已有数月之久,她整日里愁眉苦脸,度日如年。这日,她仍然在无聊地坐着,佣人跑来叫她,说田贵妃要见她,要她去。陈圆圆本不想去,忽又突发奇想,想看看田贵妃是什么样子。
原来田贵妃不知怎么得知父亲在家里藏着这么个尤物,便打定主意要弄来献给皇帝。田贵妃找父亲一说,田弘遇哪里肯答应?
田贵妃便对父亲说,你经常在外巧取豪夺横行无忌的恶行不知被谁告到了皇帝那儿,皇帝昨儿还对我说要我劝你收敛收敛。你看看,你得罪了皇帝怎么办?那田家大大小小还不得跟你倒霉?
田弘遇听后便蔫了,骂了句娘,便答应了。
陈圆圆见到田贵妃,施礼之后便坐着。陈圆圆打量着田贵妃,田贵妃也打量着陈圆圆,心想,果然品貌非凡!要把这尤物给皇帝送去,不把皇帝乐死才怪呢。
于是,陈圆圆被田贵妃带进宫里去见皇帝。
陈圆圆想到田贵妃的心思之后,更是忧心忡忡。想我陈圆圆身入宦门已经不幸,如果真要被皇帝相中,我哪里还有出头之日啊?联想到宫门深似海,她更是恨死了田氏父女俩。
陈圆圆跟着田贵妃走在宫里长长的甬道上,心里像装了只兔子惴惴不安。
陈圆圆终于见到了皇帝。
皇帝软塌塌地斜躺在龙床上,田贵妃和陈圆圆行礼之后,皇帝软绵绵地应答着。陈圆圆便站到一边,偷偷地打量着皇帝。皇帝怎么会是这样子呢?软皮细耷地像个老头儿不算,怎么还是一脸愁容呢?陈圆圆联想到自己又要跟这么个人过日子,立刻忧郁起来。
原来皇帝这些天本来有些伤风,再加上这段时间,李自成的势力越来越大,进攻越来越猖獗,明朝失去的土地也越来越多,内外夹击,皇帝便病了。
皇帝虽然看到田贵妃带了个女人来了,猜知肯定是绝色女子,但他连看都未看。一是因为他病了,二是因为他没心情。
田贵妃把自己心中的意思说了一遍,皇帝听完之后摇摇头。田贵妃又软言细语地劝慰几句,皇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田贵妃只得又将陈圆圆送回父亲府上。
陈圆圆跟在田贵妃后面走着,心里只有阵阵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