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智编降兵(1 / 1)

吴三桂发迹史(出书版) 子非鱼 1 万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十二章 智编降兵

  一、顺治帝同意吴三桂出兵平乱

  顺治帝召见索尼、遏必隆、苏克萨哈、鳌拜四人,想问他们与户、兵二部商议关于如何处置吴三桂拒绝裁军的结果。

  说实在话,顺治帝心中已隐隐不安。未议之前,他虽然怕因此而使局势变得复杂化,让自己难以收拾,但他的心思仍然倾向于裁军。现在,由于昨日和硕公主探视他之后,他便变得更加儿女情长,优柔寡断起来。事实是明摆着:如果与吴三桂发生冲突,那么和硕公主与吴应熊的婚姻便宣告结束。因为,自己当初便是为了笼络吴三桂而让妹妹嫁给吴应熊的,所以,一旦对立,婚姻便失去存在的价值。

  顺治帝还不能做到像那些为了政权的稳固而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甚至到了兄弟相戮,父子相残的地步。他宠爱自己的皇妹和硕公主,因此,他在尽力维护政权的同时,要保证公主的幸福。

  顺治帝问:“那日朕命议政王,各大臣与户、兵二部共议平西王之奏折,结果怎样?”

  索尼说:“归纳起来有两种意见:一是同意平西王请求出兵,认为大清国当前确实存在有三患二难,宜出兵平乱为上策;二是认为不能同意平西王出兵。认为平西王出兵只是个借口,拥兵自重才是目的。此时若不及时裁军,只怕会养虎为患。”

  鳌拜见索尼如此说,怕他将皇上的思路引到两种意见平分秋色上来,便急忙说:“其实,众大臣之意,主要是第一种。”

  顺治帝问:“为何?”

  鳌拜说:“他们认为不及时裁军,确是养虎为患,但那只是将来之事。其结果如何,谁也难以逆料。倒是平西王所说的三患二难却是目下之忧,若不及时清除,恐危及江山社稷。”

  苏克萨哈说:“其实第二种意见也不容忽视。”

  顺治帝问:“为何?”

  苏克萨哈说:“众大臣中有人认为,平西王之奏折,不言灭永历帝,便可见其用心险恶。”

  顺治帝说:“这不正是朕所忧虑的么?”

  遏必隆说:“依臣看来,还是第一种意见较之第二种意见更有说服力些!”

  听遏必隆之言,鳌拜心中暗喜。

  顺治帝问:“你说说为何?”

  遏必隆说:“臣认为从社稷安全出发来考虑:不管平西王是否有异心,那都是一种猜测。然而,平西王拥有重兵却是事实!再加上那些尚没入编的降兵,平西王所拥之兵,恐怕要出乎我等意料之外!”

  顺治帝惊问:“有这么严重?”

  遏必隆继续说:“这只是臣的看法。如按第二种意见办,而平西王拒绝裁军,便有激化朝廷与平西王的矛盾,到那时,只怕擒虎不成,反被虎伤!”

  苏克萨哈不服说:“我不同意遏必隆之说法。明知其拥兵自重,而不采取措施加以抑制,岂不会更加被虎所灭!”

  鳌拜见机而上,说:“苏克萨哈之说法欠妥,平西王拥有重兵是真,但他会拥兵自重与朝廷抗衡,那只是一种猜测。猜测便是一种猜测,岂可与事实等同?”

  索尼说:“即使苏克萨哈的说法只是一种猜测,我们却不能任其自然,必须加以抑制。”

  遏必隆说:“这也正是臣要论及的。”

  顺治帝说:“那你便说吧!”

  遏必隆说:“以朝廷之力与吴三桂去抗衡,确实有擒虎不成,反被虎伤之虑。然而,如果让吴三桂出兵平乱,让其与敌兵互相消耗,既可达到平乱之效,又有裁军之实。所以,臣认为依平西王所奏是上策。”

  索尼说:“遏必隆所论有欠妥之处。平西王之奏,是出兵去平李定国和土司之乱,而并非去消灭永历贼,永历帝是本,李定国是末,吴三桂舍本求末之举,其目的在于想留下埋伏。”

  鳌拜说:“臣认为永历帝虽然是本,然而是朽木之本,不用吹灰之力便可收拾,而李定国白文选之流虽然是末,却是生机盎然之末。只有让吴三桂舍本求末,其实力才会大受损耗。”

  苏克萨哈说:“鳌拜此论大谬!永历帝虽是丧家之犬,然而他仍然是汉人心中的皇帝,只要登高一呼,拥者必众。到那时,我大清恐难收拾大局。”

  鳌拜说:“臣认为,永历贼虽是汉人之皇帝,亦有登高一呼,拥者必众之忧。然而,皇帝之所以为皇帝,必有土地以养之,必有诸侯供其驱之。永历贼既无国土,又无诸侯,只有几个只会吃饭的大臣,已是离水之鱼,断翅之鸟,何必忧之。倒是李定国、白文选之流不灭,让其成势,又借永历帝之名,必为大清之患。”

  顺治帝见众大臣争论不休,依然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心里已经烦了。他止住众人,默想一阵后,说:“朕认为,不管是本是末,都以消灭为当!”

  鳌拜听了大喜,依皇上之意,是不裁军。因为既然要平乱,便得用兵。于是,他立刻说:“皇上圣明!”

  顺治帝说:“鳌拜暂且别说朕圣不圣明,让朕先说来听听。”停顿片刻,扫视众人,见众人敛声屏气地听着,又说:“只是关键不在于让不让平西王去灭,而是平西王会不会去灭?”

  索尼说:“依皇上之意,准许平西王出兵么?”

  顺治帝说:“是的!”

  索尼沉思一会说:“准许平西王出兵,既可平乱,又可削军,确实有理!”

  鳌拜几乎要笑出声来。苏克萨哈讥笑道:“此话还用得着大人说么?我们早已明了在心。”

  顺治帝止住苏克萨哈,继续说:“那么,如何才能使平西王不以名为出兵,实则养兵之计蒙蔽朕呢?”

  鳌拜说:“这个容易!只需派人去监视平西王即可!”鳌拜心里也并不希望吴三桂过分强大,使自己与吴三桂之间失去均衡。

  顺治帝问:“依爱卿之意,派谁去呢?”

  鳌拜说:“臣认为此人既有敏捷之头脑,能洞察幽微,又要有超人之胆气,不至于被吴三桂所慑服!”

  遏必隆说:“臣认为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顺治帝问:“是什么呢?”

  遏必隆说:“此人必须忠于皇上。”

  顺治帝笑道:“朕如何知晓其人忠于不忠于朕呢?”

  索尼说:“确实难以知晓?”

  鳌拜说:“臣有一论,不知当说不当说。”

  顺治帝说:“但说无妨!”

  鳌拜说:“依臣看来,人之忠贞与否,在于其心,非于其表。若要知之,实在比登天还难。因此,臣认为,既然无法得知其里,便只有依据其表。”

  顺治帝问:“依据其表怎么说?”

  鳌拜说:“汉人百姓与汉人官员来比,官员比百姓更忠于圣上;汉人与满人相比,满人比汉人更忠于圣上;满人百姓与满人贵族来比,满人贵族比满人百姓更忠于皇上;而贵族之中,又以皇亲国戚最忠于皇上。”

  顺治帝笑道:“为什么会这样呢?”

  鳌拜说:“因为利益所驱使。”

  顺治帝想了想,觉得有理,便问:“依爱卿之意,派谁去最合适?”

  鳌拜说:“派学士麻勒吉,侍郎石图二人前去最合适。”

  二、石图请求顺治帝赐给他与麻勒吉尚方宝剑

  顺治帝等索尼、遏必隆、苏克萨哈、鳌拜四人离去之后,又独自沉思起来。他在考虑自己不削吴三桂之兵力,反让吴三桂出兵之举是否妥当。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此举就目前形势来说,是最为妥当的了。下一步是如何监视吴三桂,使吴三桂必须依旨出兵,令其不敢有妄想!

  他想到鳌拜举荐的麻勒吉、石图二人。按鳌拜之理论,学士麻勒吉、侍郎石图确实是监视吴三桂的最佳人选。然而,令顺治帝有所不安的是,他感觉鳌拜今日与往日有所不同。他觉得鳌拜似乎对吴三桂出兵之事热情得有些过了头。如果鳌拜没有私人目的,自己倒是多心了。如果鳌拜确有私人目的,那自己便得忧虑了。然而,鳌拜会有什么目的呢?想来想去,顺治帝又否定了自己。

  正因为顺治帝觉得鳌拜没有私人目的,所以他决定召见麻勒吉和石图二人。

  麻石二人依旨来见。

  顺治见了二人,心里又不似以前踏实了。他觉得自己应先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为上策。于是,他说:“朕要二位爱卿来,想问二位爱卿一事!”

  麻石二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顺治帝说:“朕想依平西王之奏,让其出兵平乱,不知二位爱卿意下如何?”

  麻勒吉说:“皇上此举英明!”

  顺治帝问:“此话怎讲?”

  麻勒吉说:“皇上所虑在于平西王是否拥兵自重对抗朝廷。皇上依平西王所奏,既可以不给其生乱之口实,又可削弱其力量。”

  顺治帝见石图不开口,便问:“依石图之意呢?”

  石图说:“臣认为,对于目下来说,这不失为上策!”

  顺治帝说:“此话怎讲?”

  石图说:“平西王所虑在于认为圣上对其有猜忌之心,故不愿裁军,而以出兵为由试探圣上。圣上不依,其必生异心。圣上依了,其可拥兵。权衡其中利弊,不使其反,而令其弱是上上之策!”

  顺治帝心中的忧虑便彻底消了。又问:“依二位爱卿之意,永历贼与李定国,应先除谁?”

  麻勒吉说:“先除李定国、白文选。”

  顺治帝问:“为何?”

  麻勒吉说:“鹏之鸟,抽其羽毛,便有翅难飞。”

  顺治帝见石图又没开言,便问:“依侍郎之意呢?”

  石图说:“其关键不在于先除谁后除谁。”

  顺治帝问:“此话怎讲?”

  石图说:“若除李定国,而不除永历贼,永历贼虽然会成无羽之鸟,有翅难飞。但只要待到其羽毛丰满,它便会照飞不误。若除永历贼而不除李定国,李定国等人虽然会成为无头之群,但依汉人规矩:大明之天下,是朱家之天下,永历帝朱由榔已灭,他们可以抬出另一个皇帝来!”

  顺治帝听了,心中大为赞赏!顺治帝观察着二人,一个机智,一个沉稳,确实是监视吴三桂的最佳人选。虽然如此,顺治帝觉得还是应该再对他们考查一下。

  顺治帝突然满脸忧虑地说:“朕之所想,与二位爱卿同也。朕之担心在于:朕虽依平西王所奏,而平西王却只是以出兵为名,行养兵之实。到那时,朕如之奈何?”

  麻勒吉说:“吴三桂受皇恩甚宠,岂敢抗旨?”

  顺治帝说:“如果他硬抗旨呢?”

  麻勒吉说:“抗旨不遵,是杀头之罪!”

  顺治帝问:“侍郎认为如何?”

  石图说:“依臣看来,皇上应使其不生乱心为上策!”

  顺治帝问:“如何做到?”

  石图说:“臣以为,地再高,也高不过天,权再大,也压不了心。所谓天心高,人心更高便是此理。所以,若想所有臣民对皇上忠贞不渝,不能靠压服,只能靠贤德和明察。圣上贤德,臣民敬仰,不敢生乱心。圣上明察,臣民即使想生乱心,亦无机会矣。这正如朝朝代代之官僚:若想让其凭着良心与道德来自我约束,不贪污受贿是不可能的。只有时时监督其行为,才能使其即使有贪婪之心,也无贪污之机会。”

  顺治帝大加赞赏道:“侍郎此论甚高。”然后,顺治帝又叹气说:“然而,朕身边,有谁能担此重任呢?”

  麻勒吉说:“臣愿往云南,为圣上行使监督之责!”

  顺治帝看看石图。

  石图说:“若圣上差遣,臣万死不辞。”

  顺治帝说:“两位爱卿若帮朕,朕可无忧矣!”

  石图却说:“臣倒认为,皇上不可无忧!”

  顺治帝一惊,反问:“此话怎讲?”

  石图说:“臣等虽受钦命,然而与平西王相比,却是位卑人微,无法约束其行为。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何况我等并非强龙!若平西王硬行其事,臣等无法可为!”

  麻勒吉说:“侍郎所虑不当!我等受钦命而去,有如圣上亲临。我等只遵圣上旨意行事,若有不从,只管严惩!”

  石图说:“即使我们有严惩之心,亦无严惩之力!”

  麻勒吉问:“侍郎此话何意?”

  石图说:“你我手中并无一兵一卒,平西王手中拥兵数十万,你我势微,平西王势盛,此一弊也;你我权轻位卑,平西王权重位尊,你我胆怯,平西王胆壮,此二弊也;你我虽受圣命,然远水救不了近火,而平西王却有人和之利,你我力寡,平西王力大,此三弊也!有此三弊,平西王若有异举,你我即使有心为圣上效力,亦无力为之!”

  麻勒吉说:“侍郎之意,莫非要皇上令你我率兵前去不成?”

  石图说:“学士笑谈也!若真如此,不叫你我去监督平西王,而是率兵去征讨平西王了。”

  顺治帝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而哈哈大笑起来。

  麻勒吉被皇上笑得有些不知所措。

  石图也跟着笑起来。

  顺治帝好不容易停住笑,突然问石图:“依爱卿之意,朕如何为之,才可助爱卿监督成功?”

  石图立即跪下说:“皇上若赐臣子一物,臣必不辱使命!”

  顺治帝见石图满脸庄重,也肃然起敬地说:“侍郎所索何物,尽管道来!”

  石图说:“请皇上赐臣尚方宝剑一柄!”

  顺治帝听了,心中一惊。石图索取尚方宝剑,分明是想借此以震慑平西王。只是如果因此而引起异动,却如何是好?但是,不给尚方宝剑给石图,石图二人又确实有震慑不住平西王之忧。思之再三,顺治帝决定赐给石图尚方宝剑。

  顺治帝叫人取宝剑一柄,然后亲自将剑赐给石图。

  石图跪着接了剑。

  顺治帝突觉不妥,便问:“朕既给侍郎以宝剑,侍郎于千军万马之中如何为之?”顺治帝之意是:平西王拥有众兵良将,我即使给了你宝剑,你也无用啊!

  石图慷慨地说:“石图非借圣剑之利,而借圣剑之威!平西王若有异举,此剑必先斩吴三桂之首,后刎石图之颈!”

  顺治帝见他说得如此慷慨激昂,心中大为感动,连忙将其扶起,并说:“此剑不可轻视于人!你们此去也只能称去与平西王商量,不可称之为监督。”

  麻勒吉与石图二人连忙称是。

  三、吴三桂用苦肉计获取麻石二人的好感

  吴应熊得知顺治帝同意父亲所奏,并派学士麻勒吉、侍郎石图二人前去云南商量具体事宜,便命刘之奇火速赶到云南,告诉父亲。

  吴三桂得到此报,心中大喜,同时对儿子应熊也暗加赞赏。因为他知道:顺治帝能同意自己的主张,且不裁自己的军队,其中有着应熊不可磨灭的功劳。

  吴三桂觉得对自己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自己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将自己的力量壮大些。于是,他将众将领召集起来,商量大计。

  吴三桂对众人说:“圣上已同意我的奏折,说是派学士麻勒吉,侍郎石图二人前来与我商量具体事宜。请大家针对此事谈谈看法。”

  胡守亮说:“我觉得首要问题是必须揣摩透顺治帝的心理,探明他为何要同意平西王的奏折,方可商量出具体办法。”

  方献廷说:“我倒觉得这事不用太费心思。据方某看来,圣上之举不外乎两个意图:一是怕平西王拥兵自重,故让平西王出兵以削其力;二是怕裁军之举,激起平西王之怨而与朝廷对抗!所以,圣上同意平西王所奏,但他又担心平西王以出兵之名换养兵之实,故派麻勒吉学士,石侍郎前来云南,名为商量,实为督军行动!”

  众人一听,均觉方献廷分析有理。

  吴三桂的心中其实也是这般想的,如今见众人没有异议,便对众人说:“那么,我们如何对待麻石二人呢?”

  杨珅说:“将其囚禁,免得他俩碍手碍脚的!”

  马宝说:“何必这样麻烦?只需将此二人杀了便可!”

  方献廷立即说:“此事鲁蛮不得!依方某看来,朝廷既然允许我出兵平乱,就在近期内不会再削我兵力。我们只有依照圣上之意。诚心去平乱,使麻石二人督军有功,同时令圣上消除猜忌之心,我们才有机会发展自己!”

  胡守亮说:“方兄说得极有道理!依胡某看来,此时与朝廷对抗,胜败实在是难以逆料!”

  方献廷说:“不是难以逆料,而是根本不可能有胜机!一是国家人心涣散,无凝聚之理由。况且我们起事更会令人生疑,因为我们一直帮着朝廷在打大明。二是大清朝兵力强盛,我等虽可拼死一战,但独木难支大厦。而李定国等人又是强弩之末,即使有心帮助,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依方某看来,不久,我们会有更好的机会!”

  吴三桂惊叫:“方兄何出此言?”

  方献廷说:“依方某看来,顺治帝绝非软弱易欺之辈,而此次为何竟然同意公子所奏呢?其原因自然有外界的压力。但方某认为,还有顺治帝自身原因!”

  吴三桂问:“什么原因?”

  方献廷说:“据方某推测,圣上必不想再引战乱,其因在于他已体弱,而其爱子玄烨又年幼,圣上怕因此而诱发出不可收拾之局面。自己不仅不能收拾,且会危及后代!”

  吴三桂思索一阵,觉得有理,只是由于此时对这些问题不能谈得太深,便说:“依方兄之意,我们必须善待麻石二人么?”

  方献廷说:“是的!我们必须善待此二人,让他们二人认为我们忠于朝廷,并告之于圣上,使圣上消除猜忌之心,我们才能有机会发展。”

  吴三桂说:“方兄说得有理。但我们如何待之,才叫善待呢?”

  杨珅说:“这个容易!以美食养之,以金钱贿之,以美色事之即可!”

  吴三桂摇摇头说:“这些都只是辅助之用!”

  胡守亮说:“依胡某看来,麻石二人与平西王相比,权寡位卑,平西王若能礼遇他,而我等不敢假以辞色,必得二人好感。”

  方献廷说:“胡兄言之有理。但方某认为要使麻石二人心悦诚服,我们必须表现出诚心诚意的出兵平乱的态度!”

  吴三桂听到这里,心里有了底,便对众人说:“就依各人所言,麻石二人若来时,你我必须善待之,若有谁不听,我必惩罚他。另外,由于降将尚没有得到朝廷认可,麻石二人来之后,众将领注意些,不可让麻石二人看出破绽。一切等我奏请圣上,收编之后再作计较。”

  于是,众人散了。

  吴三桂特将郭云龙留下来。吴三桂对郭云龙说:“今日之事,有借重郭兄之处。只因我兄弟情重,苦于开口!”

  郭云龙立即跪在吴三桂面前说:“郭某之身生于父母,荣于公子!公子若取郭某性命,郭某绝不皱眉头!公子何虑之有?”

  吴三桂说:“正因为如此,吴三桂不好开口。”

  郭云龙说:“公子是想取我性命?还是要折辱我?”

  吴三桂说:“若是取你性命,我也不会不好开口!”

  郭云龙说:“这么说来,公子是想折辱我给人看了?”

  吴三桂流着眼泪点头称是。

  郭云龙笑道:“我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的荣耀本是公子所赐,没有公子,我郭云龙何能出人头地?如今公子要以折辱郭某以行大义,你只管做便是的。”

  吴三桂亦跪下,与郭云龙相拥而泣。然后对着郭云龙耳语一阵。郭云龙点头称是。

  几天过后,麻勒吉,石图来到云南。

  吴三桂于数里之外设筵迎接。吴三桂见了麻石二人,便各携一手,同归藩王之府。

  一路之上,不论是军官还是士兵,不论是官吏还是百姓,皆向吴三桂三人点头致意。

  麻勒吉、石图二人虽为京官,但京城之中,像他们这等品位之官多如牛毛,几曾受到过这种礼遇,所以,心里极为受用。

  到了藩王府,众将领亦是列队相迎。麻石二人更是感怀。

  吴三桂与麻石二人分宾主坐了,然后便向麻石二人敬酒。接着命众将领向麻石二人敬酒。

  麻石二人正被众将领敬得昏昏乎乎,飘飘然然,突然听到一些不敬的声音。

  郭云龙说:“平西王是何等尊贵的身份,竟然于数里之外迎接他二人!他二人算什么东西?一个只是个学士,一个只是个侍郎,论其尊贵还不及我们,为何敢心安理得受平西王礼遇?”

  方献廷连忙扯扯他,轻声地说:“麻石二人虽然尊贵不及平西王,但他们是受钦命而来,有如圣上光临!受此礼遇,也是理所当然的。”方献廷心想:郭兄平日也算是个明白人,今日为何这么糊涂?

  众人一听他二人说话,便都安静下来。

  郭云龙见众人均看着自己,便装着酒醉一般,越发大声说话:“麻石二人虽受钦命,但毕竟不是圣上亲来!凭他二位,权小位卑,凭什么要我们亲自给他敬酒?”

  吴三桂听了,勃然大怒:“郭云龙,你蔑视钦差大臣,有如犯君,论罪该斩!你若再不住口,我便秉公执法!”

  郭云龙冷笑道:“你吴三桂怕他们,是因为圣上疑心你!我郭云龙怕他们干啥?”

  吴三桂怒道:“将郭云龙拖出去斩了!”

  众将领一听此言,顿时吓懵了,倒是杨珅见机得快,赶忙跪下替郭云龙求情。众人跟着跪下求情。

  麻勒吉、石图二人本来见郭云龙如此蔑视自己,已经不舒服,恨不得揍他一顿出口气。但见吴三桂却要因此而杀郭云龙,又怕杀了郭云龙而引起众人怨恨自己。于是赶快替郭云龙向吴三桂求情。

  吴三桂说:“既然是二位大人替你求情,今日便免你一死。但活罪难逃,给我拖出去重打四十军杖!”

  然后,吴三桂继续邀请麻石二人喝酒。

  四、吴三桂提出收编降兵之请

  酒宴散后,吴三桂便直奔郭府。

  吴三桂与麻勒吉,石图二人相互敬酒之时,一直牵挂着郭云龙。虽然表面上他始终都是谈笑风生的,然而其心却惴惴不安。不为别的,因为郭云龙是因为想帮他吴三桂而挨的打!

  吴三桂本来不想用此下策,因为,这毕竟是自己与部下合伙欺骗钦差大臣!无论效果怎样,在感觉上总是假的。然而,吴三桂又不得不用此下策。

  因为,当今世界,不做假事发不了大财,不说假话当不了大官。譬如做生意的,以次充好,以假冒真才能发财;而在官场上,就必须说假话。尤其是那种由上至下,朝里朝外都在说的那种假话。其实聪明人都知道那是假话,但如果不跟着说,便有可能被排斥在官场之外。所以聪明人总是跟着说假话,只有愚蠢人才会将那假象揭穿!

  吴三桂用了此法之后,并没有对自己采用欺骗手段哄了钦差大臣而感到羞愧和不安。令他不安的只是让自己的部下挨了打。

  吴三桂就是冲着这一点来探视郭云龙的。

  谁知他见到郭云龙时,郭云龙却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在痛苦地呻吟,而是在与家人谈笑风生。吴三桂感到奇怪,便将郭云龙拽出来问他为何没受伤?郭云龙说自己在受刑之时告诉了执刑人真相。大家素知我与平西王交厚自然不敢用力了。

  吴三桂听了,哭笑不得。早已准备好安慰郭云龙的话也因此而堵塞在心中,难以淌出来。

  吴三桂匆匆忙忙地告别了郭云龙,又匆匆忙忙地来到麻石二人的住处。

  石图问:“平西王匆匆忙忙地从哪里来?”

  吴三桂说:“探视郭云龙来!”

  石图说:“平西王执法如山,爱兵如子,实在是令人敬佩。”

  吴三桂说:“侍郎过奖,吴某受之有愧!”

  麻勒吉说:“不知郭将军的伤是否重?”

  吴三桂的眼中冒出泪花说:“郭将军受此重刑,痛卧在床,无法起身!”

  麻勒吉说:“都是因为我二人之故,令平西王重杖宠将!”

  吴三桂说:“这与二位无关!”

  石图说:“但我们毕竟已惹平西王伤心!”

  吴三桂说:“二位大人错矣!郭云龙冒犯二位钦差,本是死罪。若不是二位保他,我吴三桂绝不敢留他,这是法!但我念及与郭云龙情深似海,便去探视,却见他伤痛太重,才忍不住流下泪来,这是情!法是法,情是情,二者岂可混为一谈!”

  麻勒吉拱手称赞道:“平西王有理有法名不虚传!”

  吴三桂笑道:“学士过奖!”

  石图说:“因我二人之故,让郭兄受此重刑,令我实在难安!我想去探视郭兄。”石图几乎感觉到吴三桂在欺骗自己,便试探他。

  吴三桂笑道:“若得侍郎亲往,郭兄弟自然会喜不自禁。只是我刚从他那出来时,郭云龙特意嘱咐我,让我千万别让二位大人前去。我问他何故?他哭泣说,他是因折辱二位大人才受此重杖的,若伤不好,无颜见二位大人。”

  石图听了,觉得郭云龙此举确实在情理之中。尽管他心中有些疑惑,但也找不到根据,只得作罢。

  倒是麻勒吉对吴三桂已是深信不疑。麻勒吉问:“平西王到此,有何见教?”

  吴三桂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都是郭云龙那小子把我闹糊涂了,差点忘了大事!”

  石图问:“平西王有何大事?”

  吴三桂说:“吴某自那日向皇上请求出兵之日起,便一直在等待着圣命!如今见二位钦差驾到,特来请教如何出兵之策。”

  石图笑道:“出兵之请,出自平西王。想必平西王必有善策于心,何用请教我二人?”

  吴三桂心中暗惊:厉害!自己必须小心应付,否则翻了船还不知道。他说:“我们在奏请之前,确有善策。只因近来边境不宁,明兵之散勇时常生乱,已打乱我的部署。现见钦差大人前来,自然得请示二位钦差为先。”

  麻勒吉说:“我与石侍郎虽受皇命差遣,但于行军打仗一途,确实知晓不多!平西王若有部署,只管行事便是!”

  吴三桂一听,心里便十分明了了。麻石二人确实只是监视督促自己而来。吴三桂说:“学士不要说笑话了!皇上派二位前来与我商量出兵之事,想必二位对行军打仗之事非常精通,否则,皇上派二位千里迢迢来云南干什么?”

  麻勒吉被吴三桂将了一军,不知如何作答。

  石图说:“平西王言之有理!然而我与麻学士确实不知行军打仗之事。我猜圣上派我二人前来之意是:若有平西王不好决断之事,可找我二人商量!”

  吴三桂听后,心想此人厉害!他既不回避自己不会打仗,却又将皇上授之权威显示于己,让自己对他不敢有丝毫轻视!吴三桂只得说:“吴某有一事相问于二位。前日得知:李定国与白文选已和土司勾结,势力陡增,而明朝降兵又大多未归心,恐与敌内外夹击。所以我虽有出兵之意,却不敢轻决。”

  石图说:“平西王之意,石某已知。只是不知平西王有何事相问?”

  吴三桂说:“我想收编降兵,以安其心,再出兵平乱。不知可否?”

  石图说:“此事容我与麻学士商量之后,再作答复。”

  吴三桂说:“如此甚好!明日再来相商。”

  吴三桂走后,麻勒吉迫不及待地问石图:“侍郎大人,你认为吴三桂可有出兵之意?”

  石图说:“现在尚未知道!”

  麻勒吉说:“怎么不知呢?我瞧吴三桂并无出兵之意。”

  石图说:“吴三桂虽然没有出兵之意,却不敢不出兵!”

  麻勒吉说:“那他为何以各种理由搪塞呢?”

  石图说:“只因他另有意图!”

  麻勒吉说:“什么意图?”

  石图说:“收编明兵!”

  麻勒吉说:“可否同意?”

  石图说:“这得根据情况而定!”

  麻勒吉说:“此话怎讲?”

  石图说:“我估计吴三桂收编明兵之意,在于扩充自己的实力。”

  麻勒吉说:“此话有理!那我们应该阻止啊!”

  石图说:“不能!”

  麻勒吉说:“为何?”

  石图说:“依吴三桂实力,出兵不成问题。若明朝降兵安心,吴三桂无后顾之忧,我们确实可阻止其收编明兵。但是,如果明兵确实还未归心,而趁吴三桂出兵之机生乱,岂不会坏平乱大事?如果这样,我们只得同意其收编明兵。”

  麻勒吉说:“侍郎言之有理!只是我们如何知晓明兵之动态呢?”

  石图说:“明日你我二人突然提出视察兵营,要吴三桂带我们去看降兵,探听虚实再说。”

  麻勒吉说:“侍郎言之有理!只是如果他们从中弄虚作假呢?”

  石图说:“我们今日并没有通知,他们必想不到我们会突然视察兵营的。”

  突然,二人的侍从来报:皇上命令大臣爱星阿为定西将军,率兵南征。

  麻勒吉问:“皇上此意图何在?”

  石图说:“皇上怕你我二人孤军深入,难以控制平西王。所以令爱星阿将军南征,作为你我与平西王抗衡的筹码!”

  五、马宝率降兵包围了藩王府

  吴三桂别了麻石二人,来到藩王府,便得到密报,说皇上又令大臣爱星阿为定西将军,率兵南征。

  吴三桂为之一惊。皇上此举的意图再明白不过了。他是怕自己不顺从麻石二人,故以出兵南征为借口,实则是为了警醒自己,让自己不敢轻举妄动。由此看来,皇上对自己的疑心很重了。想到此处,吴三桂请方献廷来商量对策。麻石二人在此,吴三桂自然不便请众将全来,怕惊动麻石二人,故只请了方献廷来。

  吴三桂将自己今日向麻石二人请求收编降兵的经过说了一遍,且告诉他爱星阿已率兵南征。然后问方献廷对于收编降兵之举有何看法。

  方献廷沉思一会后说:“虽然如此,但收编降兵之事不能耽搁。”

  吴三桂问:“为何?”

  方献廷说:“因为我若出兵,则驻守之地兵力寡微,给人以可趁之机。所以,我们必须收编降兵以扩充实力。”

  吴三桂说:“降兵是否收编,只是个名分问题。其实降兵早已为我所用,收与不收都是一回事!”

  方献廷说:“公子此言差矣!降兵不收编,其心难安,久而久之,必生祸乱,此其一。降兵不收编,我们拥有他们,便名不正言不顺,给人以口实,此其二。所以,方某认为降兵必收!”

  吴三桂说:“我观石图此人对我疑心甚重。我提出收编降兵必然引起他的高度重视。他既然对此有所防范,我们更难办此事了。”

  方献廷说:“这个无妨!”

  吴三桂问:“为何无妨?”

  方献廷说:“我们要收编降兵,麻石二人自然会从中作梗。如果能让麻石二人认为必须收编降兵,此事便会好办得多!”

  吴三桂笑道:“麻石二人心中必反对收编之事,怎么可能认为必须收编呢?”

  方献廷说:“麻石二人是受钦命而行。圣上之忧:永历帝为甚,李定国次之,降兵再次之。降兵之忧虽不及前二忧,但这毕竟是一忧!降兵不伏,圣上之心亦难安也!”

  吴三桂说:“降兵本已被我所伏,为何会不伏而乱呢?”其实,吴三桂心中早有主意。他之所以装着不知而问方献廷,一是想看方献廷的主意是否与自己相同;二是为了给部下一个表现的机会。

  方献廷笑着说:“公子既然可以令其服,为何不能令其不服?”

  吴三桂笑道:“方兄之见甚高。方兄速去筹办此事,越快越好!越真越好!”

  麻勒吉与石图经历了长途劳累,又加上穷于应付吴三桂,便觉得非常疲劳,吴三桂走后不久,便浑然入睡。

  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石图一挺而起,打开门一看,只见胡守亮慌里慌张对石图说:“钦差大人快起!闹兵变了!平西王要我速来保卫二位大人。请二位大人赶快起身!”

  麻勒吉也惊慌而起。麻石二人一看门外,顿时吓呆了。原来门外是密密麻麻的士兵,或拿着火把,或挥着刀枪。更有甚者,不时朝房里放射冷箭。

  麻勒吉吓得抖抖索索地说:“外面如此混乱,我们如何才能到安全之地去?”

  胡守亮说:“整个藩王府,已无安全之所。平西王命我带二位大人到他那里去,是因为他那里尚有侍卫把守,恐怕比此处好些。”

  麻勒吉问:“可是,我们如何才能过去呢?”

  胡守亮说:“无妨!这里有条密道通往藩王府正殿,我带你们进去,即刻便可到达平西王身边。”

  说毕,胡守亮和麻勒吉与石图二人钻进了地道。

  麻石二人出了地道口,听到吴三桂正与降将在说着话。麻勒吉要走过去,石图一把拽住他。麻石二人便站在远处听吴三桂与降将说话。胡守亮只好站在他们身边,不敢离开。

  吴三桂喊道:“马宝,你听着!你带头闹兵变,是死路一条!”

  马宝说:“即使是条死路,我也得走!总比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好过些。”

  吴三桂说:“马宝,你不能铤而走险!我今夜已找钦差大人谈过收编你们之事,钦差大人说明早答复我。”

  马宝说:“吴三桂,你别骗人了!当初我与众将投降你时,你便说已向皇上奏请要收编我们。可是,到了如今,为何仍不见收编我们?到底是大清皇帝在骗我们,还是你吴三桂在骗我们?”

  吴三桂说:“谁也没骗你们!”

  马宝说:“那为何不见收编我们?”

  吴三桂说:“我已奏请皇上是实。皇上事物繁忙,所以没立即准奏,但他派来麻勒吉、石图二位大人来,便是来收编众位将军的。”

  马宝冷笑道:“吴三桂,别骗人,再骗我,必取你狗头!”

  吴三桂问:“马宝,我何时骗你?”

  马宝说:“麻石二人明明是为督军而来,你却为何说是为收编我们而来?”马宝说完,手一挥,一冷箭射过去。

  冷箭射在吴三桂身边的木柱上,与吴三桂的头只距尺余。吴三桂在心中赞道:好家伙!然而,他表面上却装着瑟瑟缩缩地说:“马将军,你千万不可乱来!我已派胡参将请二位钦差大人去了。到时,钦差大人自然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马宝哈哈大笑起来,然后骂道:“吴三桂,放你娘的狗屁!你先前也说已派胡参将请钦差大人去了,为何到了现在,还不见他们来呢?难道他们没有住在藩王府?而是住在西天外国?你再胡说八道,我必取你狗头。”说完,身子一拧,手一扬,一柄飞刀越众而出,扎在吴三桂的脑袋与箭矢之间,离吴三桂的脑袋仅距数寸。

  吴三桂一半因吓着,一半是装着,战战栗栗地说:“马将军,我答应你们便是!”

  马宝冷笑道:“你答应没用,只有钦差大人答应了,才可算数!”

  石图之所以拽住麻勒吉,是因为他怀疑吴三桂与明军降将在唱双簧。他想静观一会,判断出真伪再说。如今见马宝又是冷箭,又是飞刀的,吴三桂之命差点因此而丧,石图心中哪里还有半点怀疑?生怕马宝取了吴三桂的性命,自己无法在皇上面前交差,便急急忙忙地跑出来,一边走,一边喊:“马将军先别伤人,且听我一言!”

  马宝冷笑道:“你是何人?我为何要听你的话?”

  吴三桂一见石图,装作喜出望外的样子说:“马将军有所不知,这便是我所说的钦差大人侍郎石图大人。马将军有话尽管对钦差大人说。”

  石图说:“马将军为何带头闹起兵变?”

  马宝说:“吴三桂那厮欺人太甚!当初我们投降之时,他便说已奏请皇上收编我们。可是事隔一年仍没回音,使我们一直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今日他又骗我们,说已向钦差大人请示收编一事。但经我们打听,二位钦差是为出兵之事而来,并非为收编我们而来。所以,我才要来取他狗头!”

  石图说:“平西王所言非虚!他确实已向我等提起此事!我亦答复明日再说!”

  马宝笑道:“这么说,钦差大人答应了!”

  石图说:“我只是答复明日再说。”

  马宝冷笑道:“明日再说是什么意思?你们这些做官的总喜欢以此等胡话糊弄人!我可不上你的当!你再不答复,我可要放火烧屋了!”

  石图立即说:“马将军且慢,我答复你们便是。”

  六、石图觉得自己吃了只苍蝇

  吴三桂见石图答应马宝收编降兵,心中暗喜,便故意轻言提醒石图说:“侍郎之言,有欠思考!是否斟酌之后再定夺?”

  石图说:“平西王所虑甚是!我答应马宝只是权宜之计。你我现在贼兵手中,岂能对他们用强?”

  吴三桂听了,心里往下沉,骂道:好个毒辣的石侍郎!然而,他心中虽然忧虑,却无法阻止他。他沉思一会儿,便反问:“这样一来,如果马宝怪罪我们言而无信咋办?”

  石图沉吟不语,麻勒吉也故作旁观者。

  马宝突然问:“钦差大人之话可否算数?”

  石图说:“马将军多虑了!我既是钦差大臣,受命圣上,所出之言与君命无异,岂能言而无信?”

  马宝说:“话可不能这么说!天下的皇帝说话不算数的也大有人在!何况石侍郎仅仅是一钦差大臣?”

  麻勒吉问:“依马将军之意,要我们如何,你才能相信?”

  马宝说:“除非二位钦差大臣愿意被我们所押,直到奏请圣上收编我们为止!”

  吴三桂装出激怒的样子谴责马宝说:“马将军,你做得太过分了!麻学士、石侍郎是钦差大臣,你今日率众来围攻已是死罪!岂有提出以二位大人为人质的荒唐要求?我吴三桂便是粉身碎骨,也不能让你的阴谋得逞!”

  马宝说:“吴三桂,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我与钦差大人商量之时,你若再从中作梗,我便将藩王府夷为平地!”说完,便对身边卫士下令射箭。

  箭呼啸而出,击中吴三桂帽上的顶戴花翎。

  吴三桂心中暗惊:马宝手下竟然有如此能人!吃惊之余,他装作吓得话也说不出来了的样子。

  石图与麻勒吉见马宝如此强悍,知今日之事,自己若不主动些,马宝绝不会善罢甘休!心中不免焦急如焚。

  尤其是石图,他想起自己在皇帝面前誓言旦旦,如今却无力驾驭此种局面,心里极为沮丧。他想:如果因为自己没处理好此事,引起兵变,让吴三桂和自己没有死在李定国的马剑之下,却死在降将之手,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于是,石图对麻勒吉说:“麻学士,为了不让马宝铤而走险,我看只有依照马宝,我们暂作他的人质。你看如何?”

  麻勒吉一听,心中大惊!如此一来,这与以羊羔投入群狼之中又有何异?心中便痛恨起石图来。他心想:你石图凭什么在皇帝面前誓言旦旦?如今遇到麻烦来了,却为何要将我老麻拉下水?你有本事,你一人去便得了。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想让我为你垫背?没门!麻勒吉对石图说:“我看马宝只是相信侍郎大人的话,对本学士却不放在心上。若论给他去作人质,一人去倒比两人去强些。”

  石图知他贪生怕死,却也不好戳破他,只是问:“为何一人去比两人去强些?”

  麻勒吉说:“若二人同去,无人去敦促吴三桂,谁知他会不会去救我们?再说,也得一个人给皇帝通风报信啊!”

  石图见麻勒吉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知多说也是无用!心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是死是活,自己都没法再挑拣,只好豁出去了。石图只好说:“麻学士言之有理!就让我石图前去。石图此去,但有一事相求。”

  麻勒吉见石图答应一人去,心中自然对石图充满了感激之情。同时,因为联想到石图此去,可能会英雄无归,所以,麻勒吉心里便弥漫着一种悲壮之感。他激昂地说:“侍郎大人有话尽管吩咐,我麻勒吉即使赴汤蹈火也定会完成侍郎大人之托!”

  石图见他故作慷慨,心中立刻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说句心里话,他明白麻勒吉是做样子给自己看的。同时,他也明白自己此去的凶险。所以,他本来是恨麻勒吉的。但是,现在他却无法对麻勒吉心生怨恨,相反,他可怜麻勒吉,就像他平时可怜官场之中与他类似的一般人物一样。他认为这不是满人的悲哀,而是大清的悲哀。当然他心中对满人的悲哀与大清的悲哀有何不同是不清楚的。

  于是,石图只能对麻勒吉说:“如此,我得先谢过学士了。”然后,语气一转:“我此去与马宝谈论收编一事,事成,皆大欢喜。事若不成,你得想法告诉皇上,吴三桂不能依赖了。”

  麻勒吉庄重地点了点头。

  然后,石图高声地对马宝说:“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石图给你作人质,你意下如何?”

  马宝与众人商量一下,然后对石图说:“也好!只要钦差大人有诚意,我们愿意合作。”

  石图见马宝答应,又用目光示意麻勒吉,叫他不可忘记刚才之言。然后带着一种慷慨赴义的心情向乱军走去。

  马宝见石图真的走来了,便连忙出去迎接他。然后携着他的手将他引到自己的队伍之中。马宝的部下见钦差大人和马宝走来,便自动地腾出一块空地来。

  马宝和石图就在夜空之下的空地蹲着。

  石图问:“如今我既到将军手中,你可否命令退兵?”

  马宝说:“钦差大人重大义而轻生死,令人敬佩。若能给我立下字据,马某立即命令退兵!”

  石图心中一怔,心想:他又要玩出什么花样?但事已至此,他实在再没有回旋的余地,只得说:“不知马将军要我立下什么字据?”

  马宝说:“就是立下同意收编我们的字据。”

  石图说:“立下字据可以,只是真正收编要等请示圣命之后才行!”

  马宝说:“行!只是得委屈石图大人多与我们待些日子!”

  石图见马宝滴水不漏,只得说:“马将军信我不过,便先收编你们再说,容我事后再奏知圣上!”

  马宝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称赞石图说:“侍郎大人真是爽快人。”

  于是,石图便给马宝立下了字据。

  马宝又携着石图的手向吴三桂走去,到了吴三桂面前,马宝晃了晃手中的字据对吴三桂说:“平西王,现有钦差大人的字据在此,你是否肯立即收编我们?”

  吴三桂故作不知所措状。

  石图见了,心中大为着急。心想:此时已是生死悬于一线之时,你何故还要犹豫?

  吴三桂自然已看到石图的脸色,但他想:若不趁此时制服石图的傲气,以后难与其共事。他故意装作不知石图的意图,认真地问石图:“侍郎大人真是此意?”

  石图只得点点头。

  吴三桂于是高声道:“既有钦差大人之命,我同意收编你们,并立即实行。”

  然后,吴三桂宣布将降兵分置十营,每营千二百人,并且都以降将为总兵。马宝、李如碧、高启隆、刘之复、塔新策统帅忠勇五营;王会、刘偁、马惟兴、杨威、吴子圣统帅义勇五营。

  众降兵听后,欢喜雀跃,纷纷自动撤出藩王府。

  于是,藩王府里又重归于宁静之中。

  石图见吴三桂与马宝脸上均有欢愉之色,已不见先前的焦虑与凶恶,心中便隐约感到自己上了当。他觉得自己如吃了只苍蝇似的恶心起来。

  尽管如此,石图仍装着毫不知晓的样子,其实,他也只能装着毫不知晓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