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州激荡(1 / 1)

吴三桂发迹史(出书版) 子非鱼 8157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三章 神州激荡

  一、刘宗周绝食而亡,明廷故官拥立鲁王

  一六四五年六月八日,多铎率兵攻陷南京,之后,又命令队伍进兵于江苏南部,并占有浙江北部,且以杭州为其进攻之目的地。

  六月十三日,清兵攻陷杭州。

  杭州城中的明廷故官纷纷投降于多铎,但有一个例外,他便是明廷左都御史刘宗周。

  刘宗周,字启东,号念台,当时已七十多岁,生性耿直,对大明皇帝忠贞不渝。见大清攻明,势如破竹,便觉大明无望,打算以死相报。六月二十三日开始绝食,二十五日乘小船入凤林,投向西洋港,被人发现,救了他。

  刘宗周便暂时躲避在灵峰寺。

  多铎派人拿着他的手书以及金钱来招降他,刘宗周拒绝了,把自己的话写成信让使者捎给多铎。刘宗周口授的书信是:

  “大明孤臣某启:国破君亡,为人臣子,惟有一死。七十余生业已绝食经旬,正在弥留之际,其敢尚事迁延,遗讥名教,取玷将来?某虽不肖,窃尝奉教于君子矣。若遂与之死,固某之幸也。或加之以斧铖焉而死,尤某之所以心甘也。谨守以正俟。口授荒迷,终言不再。原书不启,投还。”

  刘宗周自授书给多铎的使者以后,便粒米不沾,滴水不入,只等待死。后又觉得自己的死应该警醒后人,便写下绝命词:

  “信国不可为,偷生岂能久?止水与叠山,只争死先后。若云袁奉高,时地皆非偶。得正而毙矣,庶几全所受。”

  刘宗周的学生见先生饿得奄奄一息了,便哭着问他:“先生可有未了之事?”

  刘宗周说:“他无所事,孤忠耿耿。”然后又命令学生说,“汝停我于山,当于三年后葬。”

  学生问他为什么这样?

  刘宗周说:“先帝梓宫尚未落土,示致丧三年之义。”

  闰六月初六,刘宗周命令全家人扶起他,并穿戴一新,肃容端坐。过一会儿向北叩头,以示君主之义。

  初七日,刘宗周命令学生取来笔墨,书写“鲁”字。

  初八,刘宗周气绝身亡,但人虽死,双目却炯炯有神,到了入殓之时,也没闭上。

  刘宗周因为不与满人并立而绝食致死的事顿时传遍了江浙一带。众人猜想到刘宗周所书“鲁”字肯定是指要大家拥立鲁王,共抗清兵。

  鲁王朱以海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十世孙,世封兖州。北京沦陷后,移居于浙江的台州。南京沦陷后,鲁王又由台州迁到绍兴。

  刘宗周的义举激起了兵部尚书张国维、朱大典,吏部员外郎钱肃乐,行人张煌言,诸生王羽等心中的愤慨,他们立志要举起反清的大旗。听说刘宗周临死之前书写“鲁”字,便一致拥立鲁王。鲁王即监国位,改年号为鲁监国元年。

  鲁王被拥立之后,宁波,定海总兵王之仁、右浦游击张名振等以海军响应,并以钱塘江东岸为防线坚守。

  由于鲁王为人颇孚众望,加之当时群龙无首,所以各地的反清复明的仁人志士均投到了鲁王的旗帜之下。

  一六四五年七月,睿亲王多尔衮再次宣布剃发易服的命令之后,激起了神州大地上的汉人心中的愤慨。汉人认为这是让他们忘记祖先,是奇耻大辱,处处升起反清情绪,起而抗清之人纷纷:

  给事中陈子龙,吏部主事夏允彝等起兵松江。

  兵部主事吴易,举人孙兆奎起兵吴江。

  行人卢象观则奉宗室之子瑞昌王起兵宜兴。

  中书葛麟,主事王朝升奉宗室之子通成王起兵太湖。

  主事荆本彻,员外郎沈廷扬起兵崇明岛。

  副总兵王佐才起兵昆山,典吏阎应元、陈明遇起兵江阴。

  佥都御吏金声与邱祖德、尹民兴、吴应箕起兵徽州宁国。

  清朝顺治皇帝见处处都是兴兵反清复明的浪潮,便慌了手脚。顺治皇帝问计于多尔衮,多尔衮历来奉行的是高压政策。可如今反清队伍此起彼伏,压不胜压,多尔衮心里也没有了主意。

  顺治皇帝在心中有些怪多尔衮,心想,如不是听了多尔衮的主意让吴三桂出镇锦州,此时调动起来也极方便。然而,此时肯定不行,自己刚让吴三桂去锦州,立刻又调他回来,岂不会助长他的骄横之气?顺治皇帝心里除了调拨吴三桂前去镇压之法,便再无主意。

  多尔衮也在苦苦思索。他知道调动吴三桂去镇压是最佳选择,但此路不通。

  多尔衮脑中划过一道灵光,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对!对付汉人,最有办法的莫过于洪承畴。多尔衮向顺治皇帝举荐洪承畴。

  顺治皇帝半信半疑,因为他并未与洪承畴打过太多的交道,但多尔衮既然举荐他,便打算姑且一试。

  顺治皇帝便下旨召见洪承畴。

  洪承畴走进殿门,见多尔衮也在场,知是有军国大事相商。心里琢磨一下,便有了主意。

  顺治皇帝将形势告诉了洪承畴,并问计于他。

  洪承畴用余光看了看多尔衮,见多尔衮微微点点头,才侃侃而谈起来:“现在各处抗清虽然形势严重,实则外强中干。”

  顺治问:“为何外强中干?”

  洪承畴说:“除了几个主要人物之外,其余大多是处于怀疑与观望之中。”

  顺治问:“照爱卿所说,是不能派兵去镇压么?”

  洪承畴说:“正是。众人本在观望之中,若去镇压,恰恰将他们推到了敌对立场,这于大清国不利!”

  顺治问:“依洪爱卿之意,该如何处置?”

  洪承畴说:“依臣之见,我以皇上的名义去招抚江南各省地方、总督军务、兼理粮饷。同时,调遣满洲大兵前去约束。一打一拉,保准能将其平息。”

  多尔衮听了,心里不得不叹服。

  顺治皇帝问多尔衮意下如何,多尔衮认为可行。

  于是,顺治皇帝授予洪承畴尚方宝剑。

  洪承畴领了皇上的尚方宝剑游说于大江南北。果然不出他所料:各地反抗清朝的情绪虽然很高涨,但愿意真刀真枪地干的却很少。经过洪承畴的劝说,各地的抗清运动便纷纷土崩瓦解。

  一六四六年,鲁王见大势已去,不得不在张名振的保护下,离开绍兴。

  鲁王在登上驶往厦门的轮船时,仰天长叹道:“汉人之情绪,为何沸也匆匆,冷也匆匆?”

  二、父亲郑芝龙投降清廷,儿子郑成功效忠明室

  一六四五年六月,多铎瓦解了南京的福王朝廷,即弘光政权。其朝廷之中的官员苏观生、郑鸿达等人保护着唐王聿键进入福建,依附在郑鸿达的哥哥郑芝龙之下,并于一六四五年闰六月,也就是鲁王监国的同一时刻,称帝于福州。建元隆武。

  郑芝龙是福建人,父亲做过泉州库吏。蔡善继做泉州太守时,府治后衙与州库仅隔一街,相距很近。郑芝龙十岁时,戏投石子,误中了蔡善继的额头。蔡善继把他抓住,本想治治他,但见他的姿容秀丽,认为他将来必成大富大贵之人,便笑着对郑芝龙说:“俗话说刑不上大夫,法不治贵人。”然后将他放了。

  几年之后,郑芝龙与其弟芝虎流入海岛颜振泉党中为盗。由于郑芝龙聪明伶俐,对海盗之事立刻了如指掌,其见识也常常超过一般海盗。后来颜振泉死了,海盗群龙无首,郑芝龙便被海盗推为头领。

  郑芝龙做了盗首之后,使海盗的力量迅速加强。纵横海上,所向披靡,官兵也拿他没有办法。

  福建巡抚熊文灿便设法招仪,后来,郑芝龙便降到熊文灿门下。崇祯年间,郑芝龙管领东南海上商船。凡商船非得郑氏令旗,不能在海上来往。而要取得令旗,每船须交纳三千金。于是,郑芝龙成为富盖一方的大富豪。

  郑鸿达将唐王聿键引至他的门下,本是想靠他的财力做成反清复明的大业。郑芝龙起初也是这么想,觉得如果能帮助隆武帝收复大明江山,自己便是有功之臣,功名利禄自然不愁。

  然而,就在一六四六年八月,洪承畴奉旨招抚各地官员时,来到了福州。洪承畴约郑芝龙密谈,郑芝龙依言而去。

  洪承畴问郑芝龙:“你不惜花费钱财助唐王反清复明,是为了什么?”

  郑芝龙说:“自然是为了功名利禄!”

  洪承畴说:“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老朱家气数已尽,你若勉强为之,是逆天意而行。你一事无成不说,还会血本无归。”

  郑芝龙想这一年来,自己花钱确实不少,但响应唐王反清复明之士并不多,大多数人都投到鲁王门下了。因此觉得洪承畴的话确有几分道理,却又不甘心如此放弃,便对洪承畴说:“你所说的话确实没错!但如果我继续扶持反清复明大业,还可望有成。然而我若现在放弃,那我以前的钱全白花了。”

  洪承畴一听,便知郑芝龙在与自己讨价还价。心里一合计,便有了主意,笑对他说:“你若投诚于我,我有皇上的尚方宝剑,可保你既不亏血本,还能得功名!”

  郑芝龙一听,心想:助唐王反清复明是为了功名,投降洪承畴也是为了功名,权衡二者,还是投降洪承畴容易些,而且自己不吃什么亏,郑芝龙便答应了。

  郑芝龙答应降清之事,被其子郑成功得知。郑成功觉得父亲为一己之私利,而置国家民族大业于不顾,是大逆不道。他当时便去质问父亲,问他为何投降清兵?父子俩进行了针锋相对的谈话。

  郑成功说:“父亲若为财富与功名而投降洪承畴,必落千古骂名!”

  郑芝龙说:“若为了不背骂名,而让我损失财富与功名,我是死也不干!”

  郑成功说:“父亲,你怎么如此糊涂?”

  郑芝龙骂道:“逆子!到底是谁糊涂?背不背个骂名有何关系?从来没有听说有人被骂死的!现在有人骂我,我可以装作没听见,将来有人骂我,我更听不见!”

  郑成功说:“父亲是会听不见的,可你的子孙会听见的。”

  郑芝龙说:“天下非朱家一人之天下!朱家能得之,别人也能得之!现在朱家的气数已尽,别人取而代之,为何不可?”

  郑成功说:“父亲既有现在,又何必当初?”

  郑芝龙说:“为父当初助唐王帝业是为了保住郑家之家业,现在降清也是为了保住郑家之家业,为父没有错!”

  郑成功见无法劝父亲回心转意,心里极为悲伤,只得闷闷不乐离开父亲。想起自己即将与父亲分道扬镳,心里更加不是个滋味。然而,他实在不能舍弃隆武帝。这不仅是因为他有反清复明的志向,更是因为隆武帝对自己有知遇之恩。

  原来郑成功本名郑森材,生于日本平户,母亲是平户土人之女田川氏。郑成功十五岁时,其父郑芝龙召他回国,到南京补弟子员。而当唐王聿键在福州称帝,建元隆武之时,郑芝龙便遣郑成功入见隆武帝。

  郑成功依父亲之言前去拜见隆武帝。

  隆武帝一见郑成功,便为成功相貌之伟岸,气质之轩昂,头脑之灵巧所折服,认为他是天下奇才,便赐郑成功姓朱,改森材为成功,并拜为中军都督。

  郑成功感激涕零,表示要誓死帮隆武帝完成反清复明之大业。

  现在,父亲劝他降清,他如何能够背弃信义,做苟且之人?郑成功自幼刚强信义,他宁愿背个不孝之名,也不愿负个不忠之罪。

  郑成功想到此处,便又找到父亲郑芝龙,向其陈述其中利害关系。郑芝龙听不进郑成功的意见,反骂郑成功是不孝逆子。

  郑成功见他回转无望,便对父亲说:“我若听你之言而降清妖,是对君主不忠;我若效忠明室保卫君主势必与你对立是不孝,如今对我来说,忠孝难两全。我思之,忠君为大,孝父次之,与其两者难全,不如弃其一而为之。我将与父断绝父子关系,一则可解我不孝之罪,二则可洗父以后有逆子之名。”说着,便跪下去,向父亲行了叩头之礼,然后起身离父郑芝龙而去。

  郑芝龙见儿子郑成功与自己断绝父子关系,心里再无后顾之忧,便下令撤除对大清兵的一切防御。即使像福建与浙江境上的要道,称作仙霞关的地方,也无一人驻守。

  隆武帝得知郑芝龙降清之后,心里乱了方寸。他是倚仗郑芝龙之力才称帝的。如今郑芝龙降清,他便失去了倚仗。作为一个光杆皇帝,他觉得来日无多,终日以泪洗面。

  郑成功得知此事,便朝见皇上,并安慰他。

  皇上难以相信,说:“你父已降清,你岂能负不孝之名而为朕?”

  郑成功便哭着将自己如何与父亲断绝父子关系的过程说了出来。

  皇上听了,大受感动,认为郑成功是普天之下最难得的忠义之士。虽与父断绝关系,是为不孝,实则是大孝。皇上感其忠义,便封他为忠孝伯。

  后来,清朝贝勒博洛率军前去进攻福州,清兵如入无人之境,长驱直入,一路攻到福州。

  隆武帝得知此消息,便由众大臣护逃到建宁,本打算进入湖南倚仗当时已举起反清复明之旗的何腾蛟。但是,天不遂人愿,一六四六年秋,隆武帝在延平被清兵所捉,回到福州被害。

  郑成功得知此消息,悲痛欲绝。此后,他与其友陈辉、张进、施显、陈羁、洪旭等以及九十余部下乘船入海,至南澳募兵,得数千人。

  一六四七年,即顺治四年,归到鼓浪屿,设高皇帝之位于岛上,与大家一起对着高皇帝的神位发誓,要誓死效忠明室。

  三、大明朝廷出现的两个皇帝

  一六四六年秋,隆武帝被清兵所执之时,苏观生等大臣护着唐王的弟弟聿粤从福建逃出,一路马不停蹄地奔到了广州。

  隆武帝被害的消息传到广州之时,苏观生等人自是悲痛欲绝。聿粤却因此打起称帝的主意来,他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过了这个村,便没了那个店。然而,隆武帝的尸骨未寒,自己也不好意思启这个口。同时,他也不知苏观生等大臣心里是如何想的,他便因此而苦恼,便派一心腹前往苏观生处打探。

  而苏观生在悲痛之余,也在想着这个问题。在他看来,国不可一日无君,要想替隆武帝报仇,重新举起反清复明的大旗,必须拥立新君,因此,他想到了聿粤。

  恰在此时,聿粤心腹来到苏观生处,一见苏观生悲痛欲望的样子,便也假哭起来。

  苏观生见之,觉得奇怪,便问道:“我悲皇帝新亡,你哭什么?”

  他说:“我悲我等如无头之鸟,已迷路径,再无出头之日。”

  苏观生说:“反清复明大业未竟,我们只有继之,怎么会迷失路径呢?”

  他说:“人无头不聚,鸟无头不飞!隆武帝已亡,我们成了无头之鸟群,怎么去完成大业?”

  苏观生冲口而出:“难道我们不能另立新君么?”

  他说:“立谁呢?”

  苏观生说:“拥立唐王弟聿粤。”

  聿粤心腹找个借口辞了苏观生,将此事告知聿粤,并嘱咐聿粤到时候该如何应付苏观生。

  苏观生想在拥立聿粤之前,再试探他一次。按照苏观生所想,聿粤绝非能够拥立之人。只是因为他是隆武帝之弟,且周围再无别的朱家之人可立,所以不得不考虑他。

  苏观生来探视聿粤,聿粤却装病在床。苏观生问他为何病了?聿粤说是因哥新亡悲痛所致。苏观生见他也因此悲伤,心中已有几分好感,他却没有想到,聿粤即便悲伤,也是兄弟之情所牵,是情理之中的事。

  苏观生说:“你安心养病吧!”

  聿粤说:“国君新亡,我等如无头之雁,无法报君之仇,兴反清复明之大业,我如何能安心?”

  苏观生为之心动:“我等若拥你为新君,不知你能否做反清复明之头雁?”

  聿粤从床上一跃而起,拉着苏观生的手说:“我若被立新君,纵为反清复明之大业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

  苏观生大为感动,便说服其他众臣,于一六四六年十二月拥立聿粤,在广州称帝,年号为绍武。

  然而,聿粤在称帝之后,并不积极筹措反清复明之事。他考虑的是如何尽量使自己政权保持下来,根本不想去与清兵作战,这让苏观生等人大失所望。

  隆武帝在福州被害的消息传到肇庆之时,两广总督西魁楚、广西巡抚瞿式耜也有感于国不可一日无君,要想举起反清复明之大旗,必须拥立新君!于是,他们二人牵头,率领两广的明廷故官拥立永明王朱由榔称帝。此时是一六四六年十一月,第二年称为永历元年。

  永明王称帝之时,势单力薄。广州已拥立聿粤称帝,自然不肯受永历帝的制约。永历帝派使者去与聿粤周旋:聿粤死也不肯归顺永历。

  永历帝使者姓陈,陈使者对聿粤说:“天无二日,廷无二君!你若不归顺永历帝,大明臣民听谁的?”

  聿粤说:“我也知天无二日的道理,只是不懂为何要我归顺永明王,而永明王却不能归顺于我的道理。”

  陈使者说:“永历帝是桂王之子,神宗之孙也,自然可为皇帝!”

  聿粤说:“永明王是神宗之孙,我也并非不是朱家之后!都是太祖之后,谁可以做皇帝?谁不可以做皇帝?”

  陈使者说:“你虽为朱家之后,却并没有封王,而永明王已具王爵之身,自然优先于你!”

  这话触到聿粤之痛处,怒道:“你不可再说!否则,我即取你的性命!”

  两个皇帝谁也不肯相让,尤其是绍武帝,根本就无心抗清,弄得众大臣离心离德。然而,绍武帝虽然不想抗清,而清廷却并不想放过他。

  清将李成栋率兵由潮州向惠州进发,再攻击广州。一六四七年一月,李成栋攻陷广州时,绍武政权便如同儿戏般的散伙了。绍武帝也从此失踪了。

  苏观生叹息道:“越想自保者,越不能保护自己!”

  清兵攻陷广州,绍武政权不欢而散之消息传到肇庆,永历朝廷为之震动。永历帝召集众臣来商量。瞿式耜认为,广东已成危地,离开广东为上策。永历帝问到哪里去?瞿式耜说到偏僻之处去,只有偏僻之处,清兵才鞭长莫及。

  于是永历帝率众臣从肇庆奔向梧州。梧州不久又失陷,永历帝又率众臣从梧州奔到广西桂林。

  然而,永历帝在桂林之足尚未立稳,清兵又气势汹汹追随而来,形势非常危急。永历帝束手无策,众大臣心慌意乱。瞿式耜请求永历帝在桂林停留下来,永历帝不同意。瞿式耜无法,便请求让自己留下来,为永历帝断后,永历帝同意了。

  于是,瞿式耜将妻子儿女全留在桂林城内,表示誓与桂林共存亡之决心。然后,命令士兵加强修筑防御工事。但是,他们尚未准备完毕,清兵已接近桂林。清将领命令清骑兵前往城内打探消息,几十个清朝骑兵突然进入文昌门,登上城楼遥望着瞿式耜的公署,并且肆无忌惮地仰天大笑。

  接到清朝骑兵突入文昌门的消息,瞿式耜心里急得浑无主见。后见援将焦琏来了,立即命令他拒敌。

  瞿式耜之所以不假思索地命焦琏拒敌,是焦琏有着一段辉煌的历史。有一次,永明王被清兵所擒,焦琏率众,冲破清兵的刀山箭阵去救永明王。永明王当时身负重伤,不能行走。焦琏不由分说,背起永明王就冲,终于将永明王救出。从此,焦琏英勇善战之精神,效忠明室之大义令人赞叹不已。永明王因此而感动,并封他为参将。

  焦琏受命之后,率兵力拒敌军,死守城池。

  瞿式耜得此援手,亲自登上城墙与众士卒一同抗敌。

  战争相持三个多月,清兵虽然持续不断地进攻,然而无法攻下城池。

  恰在此时,连下大雨,桂林城墙被损坏。瞿式耜见势危急,又亲自与士卒一同守城,并立身于敌人的矢石之中,而无惧色。众将士见他视死如归,心为所感,都誓死拒敌。

  焦琏带来的援兵因见久无军饷,便聚众闹事。而矍式耜的库银不足,无法发饷。瞿式耜的妻子见了,将自己的金银首饰全部捐出来,凑给丈夫发饷。众将士见之,无不激动。

  清兵见矍式耜与众士卒立在城墙之上,虽面无人色,却不见畏缩恐惧之态,有如天神降临,心里反生惧意,悄然而退。

  四、神州大地掀起反清复明的浪潮

  一六四八年。

  由潮州而惠州,进而攻陷广州,摧毁了绍武政权的清朝将领李成栋突然宣布要反清复明,并自动投到永历帝名下,由永历帝节制。

  清朝将领金声桓在攻陷江西赣州之后,也突然宣布要反清复明,并投到永历帝门下。

  清朝政府得知此消息后,顿时朝野震动,人心惶惶,许多明廷故官因此而蠢蠢欲动,暗中来往,以待复明之时。

  顺治皇帝更是心烦意乱,不知如何应付,便召多尔衮来商量。

  多尔衮认为汉人反清复明的声势虽然浩大,但并不足虑。因为他们大多在南方,于北方并无多大危害。可虑的是山西大同的总兵姜瓖,若他也举起反清复明的大旗,那局面将难以收拾。

  顺治问他怎么办?

  多尔衮说,只要派英亲王阿济格,端重亲王博洛前往大同牵制姜瓖即可。

  姜瓖是陕西榆林人,在明朝崇祯年代,做过宣化镇总兵。李自成攻占三边之时,姜瓖投降了李自成。后李自成向北京进攻,姜瓖并未前去。当李自成与吴三桂大战于山海关,并以失败告终之时,姜瓖意识到李自成成不了气候,便突然攻取了大同。

  一六四四年,阿济格率兵西征之时姜瓖在大同投降清军,并随阿济格进征山西与陕西。姜瓖因征讨李自成有功,而被封为统领宣化、大同诸镇兵马的将军。

  因此,多尔衮派阿济格去牵制姜瓖是别有用心的。

  然而,顺治皇帝认为汉人生性多疑,怕这样做反而会激起姜瓖心中之不满。但觉多尔衮话已出口,也不好驳回,便说:“总得有个理由吧!这样莽莽撞撞出兵,恐令姜瓖怀疑。”

  多尔衮一生奉行的都是以武力征服一切,而且也是这样实行的。根据屡试屡灵之结果,他认为对于汉人,只有用武力解决。因此多尔衮说:“就以喀尔喀蒙古扰边为借口吧!”

  于是,清朝就以喀尔喀蒙古扰边为借口,派英亲王阿济格、端重亲王博洛等统兵驻防大同。

  姜瓖驻守大同,本对南方此起彼伏风起云涌的反清复明活动早有耳闻。尤其是李成栋与金声桓先后举起反清复明之义旗一事,对他震动很大。姜瓖认为李成栋与金声桓之所以要反清复明,是因为他们身为汉人,且是明廷故官,不想与满人并立。而自己也是汉人,且也是明廷故官。李成栋与金声桓能反清复明,自己也可以响应之。

  恰在姜瓖内心不安之时,得知阿济格与博洛将领兵前来大同防守,心里更是吃惊。他想:自己尚没有对他们有任何不义之举,他们却已经对自己生疑!说是为了边境骚扰之事而来,实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于是,他决定:与其事后受制,倒不如事前谋划。从此,他开始筹划反清复明之事。他派心腹之人在明廷旧将中去串联。没有想到明廷旧将早就心怀异志,见姜瓖有些心意,众人立即响应。姜瓖得知,心里很高兴。但同时又认为不可轻举妄动,只待时机一到,立刻举起反清复明的义旗。

  恰在此时,清兵进攻桂林失利,瞿式耜已转危为安,反败为胜;而暂居于桂林的明廷旧将何腾蛟由于部下的一再相逼,也由桂林突出湖南,要反清复明,何腾蛟的部下一半为明廷大臣左良玉的部下,一半为农民军领袖李自成的部下,因此,他们反清复明的意志甚坚。

  顺治皇帝本对只派阿济格与博洛去牵制姜瓖,而置南方之乱于不顾的办法不敢相信,现在又听说南方局势加剧,他心里越发没有底了。他开始对多尔衮以武力镇压有所怀疑。他想:这也许不是因为多尔衮的策略错了,若错了,自己今日便不可坐到汉人皇帝的御座之上了。这也许是时局变了,而多尔衮的脑筋没变,思考问题的方法没有变所形成的。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多尔衮自己也有措手不及之时,便找洪承畴来议事。看来,对付汉人,汉人比满人更有办法些!他联想到一六四六年,洪承畴用一打一拉之法,将闹得沸沸扬扬的反清复明之暴动顷刻之间收拾得干干净净一事,顺治皇帝对洪承畴充满信心。

  顺治皇帝在自己的寝宫之中召见洪承畴。顺治皇帝忧形于色地对洪承畴说:“现在南方各地暴动四起,北方也蠢蠢欲动,比起当年洪爱卿去招抚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朕心里忧虑,不知如何解救?洪爱卿可有解救之法?”

  洪承畴见顺治皇帝不似做作,心下感动,立刻冲动地说:“皇上不必忧虑,保护龙体要紧。您的身体就是国家的本钱,您身体安康便是万民之福!”

  顺治皇帝说:“国无宁日,君无宁时,哪里还敢考虑身体?”

  洪承畴说:“皇上不必着急!我想事情总有办法能解决的!”

  顺治皇帝高兴地问:“就是你那一打一拉之法么?”

  洪承畴默默地摇了摇头说:“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现在举国之众,都人心浮动,岂能用一言二语所能解之。”

  顺治皇帝一听,心里凉了半截,急切地问:“照爱卿所说,岂非无办法么?”他想:连你这老奸巨猾的洪承畴也没办法的话,普天之下,谁还会有办法呢?

  洪承畴想了想说:“办法不是没有!”

  顺治皇帝问:“什么办法?”

  洪承畴说:“汉人有句话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洪承畴说:“臣的意思是:对付汉人,他若凶,你得比他更凶!否则,你便会让他吃掉!”

  顺治皇帝说:“那些暴乱之徒,都是些亡命之徒,有谁会比他们更凶呢?”

  洪承畴说:“皇上忘记一个人了。”

  顺治皇帝心里一怔,问道:“你说的可是平西王么?”

  洪承畴说:“正是!”

  顺治皇帝说:“可是,朕上次召见他之时,见他病恹恹的,已是不堪重负的样子,哪里还能担起此重任?”

  洪承畴笑说:“无妨。”

  顺治皇帝说:“为何无妨?”

  洪承畴笑说:“虎因笼而困,因闲而病。然而让他出笼,他终究是只老虎。平西王因为对皇上有所顾忌,故不敢有所僭越。而皇上又让他闲居在锦州,岂有不病之理!我可保证,若让平西王出山,局势马上便会改变。”

  顺治皇帝问:“平西王有那么大的能耐?”

  洪承畴不答反问:“李自成厉害不厉害?”

  顺治皇帝想了想说:“李自成能动摇明廷数百年根基,逼死崇祯皇帝,李自成自然是人中枭雄。”

  洪承畴说:“可以李自成却被平西王追得四处逃窜,最后落个身首异处。”

  顺治皇帝说:“好!朕就依你言,传旨平西王,让其出镇汉中!”

  洪承畴说:“皇上只怕还得派人同去方可!”

  顺治皇帝一听,心里顿时明白。平西王既是一只猛虎,就不可放虎归山,须得用一条链牵着。于是他又补充说:“命定西将墨尔根、侍卫李国翰与平西王同镇汉中。”在他认为,牵制吴三桂之举不能太显眼,故只派汉将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