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半死不活 ◇
◎“啾。”(大修)◎
一阵湖风吹皱水面, 也把何宴的大衣吹得猎猎作响。
他的眸光阴戾。
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差错?
灵堂、雪山、南水镇——
她一路装傻充愣,原来都是表象。
“可以。”他冷笑:“原莺,你真的可以。”
原莺不好意思:“你更厉害啦。”
何宴:“既如此, 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吧。”
原莺愣一下:“没什么可以谈的吧?”
何宴拧眉:“那你想怎么样?”
原莺茫然:“就……这样啊。”
“这样?”何宴沉吟几秒, “行。”
原莺摸了摸头发:“你不生气了吧?”
“没有。”他的手跟着在她脑袋上捋了一把。
“哎呀。”
这下,轮到原莺不乐意了。
她像一只炸毛的小鸟, 抖了抖脑袋:“你能别摸我头吗?”
何宴:“怎么了?”
她气鼓鼓:“长不高!”
他哑然。从喉头泄一声轻笑:“够高了。”
原莺拿手比在头顶,掌线才堪堪过他胸口。她蹦了一下, 头顶那簇毛,也轻轻挠过他锋锐的颌线:“要——至少这么高才行。”
何宴:“长那么高干什么?”
原莺:“看起来比较有气势。”
她讲这话就很没有气势。
软白的小手在他眼皮子底下比比划划,挥来呼去的间隙,一双眼瞳,好似浸过乌溪江水一样清润。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
遑论盯他,便是杀猪肉铺的老板,手里的刀刃都要软半截。
何宴的眸光幽邃。
他平静地问:“我能抱你吗?”
“……啊?”她懵然。
原莺最近跟不上他的思路了。
明明, 他们上一秒还在讲身高的事。怎么就跳到拥抱了?——对,今天早上也是,他才确认完关系, 就莫名其妙来掐她的脸。
何宴耐心地等待几秒。
不得回应, 小姑娘愣愣傻傻地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站在他面前。
她慢吞吞地问:“你……干嘛突然想抱我?”
何宴:“你看起来很好抱。”
这是什么理由。
很好抱——把她当布娃娃了吗?
原莺思考一会儿, 突发奇想——要是她拒绝了会怎么样?
她带着好奇心说:“我不想给你抱。”
何宴微微挑眉:“为什么?”
原莺聪明地回答:“我们才刚刚在一起呢。手都没牵过,怎么可以抱?”
他的目光渐深。
像嚎饿不断的饕餮,尝到一点甜头,就渴望吞下更多。
他问:“那现在可以牵你吗?”
“不可以不可以!”原莺被他问急了——这人怎么回事?
何宴也不解地蹙起眉。
原莺跺脚:“哪有这样谈恋爱的啊,和完成《情侣必做的99个小任务》似的。”
何宴:“哪九十九个?”
“……”他脑子不好他脑子不好他脑子不好。原莺默念三遍:“这只个比喻。”
她说:“你不可以这样直接问。谈恋爱的过程中, 这些动作, 都是自然而然做到的!”
何宴突然勾起眼角:“你还挺懂?”
原莺仰起下巴:“那是。没吃过羊肉, 还没见过羊跑吗。”
何宴:“这句话原来的宾语不是——”
“我知道!”原莺不满地打断:“我只是不喜欢‘猪’这个字。”
何宴:“怎么?”
原莺:“这个字不太好看。”
他哂:“学语文还外貌主义呢?”
原莺哼一句:“不行啊。”
何宴睨她:“接我刻的木橄榄倒是挺快。”
原莺想了一下。
几秒,她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天随手刻的兔耳朵头套小猪。
她说:“那个可爱嘛。”
何宴:“照你刻的。”
“……”她顿时垮脸:“不可爱了。”
他扯一下唇角:“怎么总变卦?”
原莺:“谁愿意被叫猪啊?”
“那换一个,”何宴说:“小鸟?”
原莺不乐意:“小鸟也不行。”
何宴扬眉:“又怎么了?”
她索性坐在路边炒饭的塑料椅子上:“我不是说过嘛,我和小学同学不对付。因为我名字里有个‘莺’字,他们也老小鸟小鸟的叫。还把死掉的小麻雀放在我抽屉里,可恶心了!”
提起这个,她嘴巴不自主噘起来。昨晚不愉快的记忆,跟着开闸,倾泻。
何宴:“上次吃饭的那群人?”
原莺:“嗯。不过,你不要告诉爸爸妈妈,反正已经过去了,没必要讲。”
何宴微微拧眉:“记坏不记好。”
原莺:“没办法嘛。”
她不好意思白占人家座位,去点了一份鸡杂炒饭。
她说:“加辣加豆芽。一共多少钱呀?”
老板娘大概还沉浸在她震撼的演技里,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何宴。
“……十三。”
原莺扫完二维码,坐回了位置上。
何宴:“当时为什么不说?”
“拜托,与全世界为敌很酷的好不好!”原莺抽纸,擦掉桌上的油渍:“那个时候是正义小学生,没觉得怎么样。而且,酒桌小游戏你有我没有的时候,我还可以炫耀小学独立特行没朋友呢!你肯定没有吧?”
何宴搭在膝上的手收拢,骨节凸起,青白色的筋络,浮现在两侧。
他垂眼:“有。”
原莺怔了一下,才记起他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可能……都没有上过小学呢。
何宴:“你会觉得孤单吗?”
原莺回忆:“现在肯定觉得当时自己很可怜啦。不过,那时候,我不这么觉得。除了学校,我还有其他朋友嘛,还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有好多好多人呢,同学也不是必须的。”
何宴不知道想到什么。
他的唇边浮起淡淡的笑意:“嗯。”
原莺关怀:“那你呢?你有其他朋友吗?”
何宴抬起头,看向她。一瞬间,原莺错觉自己就是正确答案。
他说:“有。”
“是我那时候,唯一的朋友。”何宴静静地讲述:“我不招人喜欢,她是第一个愿意对我笑的人。”
原莺八卦:“男孩女孩?”
何宴:“女孩子。”
原莺:“哇!”
何宴:“……?”
原莺:“那她现在在哪?”
何宴斟酌须臾:“不在了。”
“啊?”原莺呆了一下:“节哀……”
何宴摇了摇头。
炒饭好了,原莺端到桌上。
她问:“你不吃呀?”
何宴懒懒地撑着下巴:“距离你上一次吃完早饭,才过了一个小时。”
原莺:“早饭就喝了一碗粥,不算吃过了。”
何宴轻嗤一声。
炒饭被端上桌,原莺埋头吃得不亦乐乎。
中途,她蓦地抬头:“你不是来采风的吗?”
“当然不是。”既然她知道内情,何宴开诚布公:“只是为了约你。”
“……?!”
原莺被饭噎到了。
她害羞地咬住勺子:“原来——你那么早就对我图谋不轨了呀。”
何宴点头:“是。”
他说:“如果你觉得被冒犯了,我愿意事后补偿你。”
事、后。
补、偿。
原莺就听见这两个词了。
她的脸蹭一下就红了,手里的勺子也拿不住,掉在盘子上,发出“磕嗒”一声轻响。
她咬住嘴唇:“现在谈事后也太早了吧……”
何宴微一挑眉:“说的也是。但那一天不会太久,我不会委屈你。”
原莺头顶骤然冒出一股蒸汽,大脑彻底宕机了。
她说:“久、久一点也不委屈。”
何宴偏头:“觉悟这么高?”
原莺的脑袋恨不得低到盘子里:“我是第一次……”
“第一次?”他轻轻牵起唇角:“那记得把道德底线放低点。”
原莺顿感惊慌失措。
她误触过小广告链接,偶然看过几本一点都不清汤寡水的小说。里面男女主的道德感就和火葬场男主的膝盖一样毫无底线。
她担忧:“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人了吧?”
“没有。”他说:“这种事,人越少越好。”
原莺悄悄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她专心地埋头吃饭。
咽下最后一口的时候手机振动。
她看一眼联系人,接起:“大哥?”
“嗯。”那头,传来贺知宵温和的声音:“今天中午有空吗?”
原莺:“有是有。但我不在上京,我回家啦。”
贺知宵顿时笑:“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也好久没见过伯父了——上次那批茶叶质量很好,还想和他聊聊扩大产量的事。”
原莺两只手托着电话:“反正上京离这又不远,你开车过来嘛。最近要准备越冬防寒了,你还可以来帮帮忙。”
贺知宵:“还真是指使我不留情。”
原莺笑嘻嘻两句。又好奇地问:“那你本来中午找我什么事呀?”
“……关于上次问你阿宴的事。”他语气抱歉:“我不是要故意套你的话,只是事发突然,不得不多放一个心眼。今天有空,就想请你吃顿饭赔罪。”
原莺高兴:“留着!我后天回去吃。”
贺知宵轻笑:“后天回来——吃工作餐吧。”
原莺:“嗯?”
贺知宵:“今天找你还有一件事。实习提前到下周一,记得来公司报道。”
原莺愣住:“啊——不要!不是明年寒假吗……”
贺知宵的语气,突然变得不容置喙的强硬:“下周一。”
原莺不情不愿地嘟囔:“好吧。”
贺知宵:“Egon关于参展的事有答复了吗?”
原莺看了何宴一眼:“他同意了。”
“好。”他讲话的口吻又温柔:“后天公司见。”
原莺唉声叹气地挂了电话。
何宴问:“什么事?”
她哭诉:“明明讲好是寒假才去实习,突然改成了下周一。这也太急了吧——我还没准备好踏入社会呢!”
何宴微微皱眉。
他说:“贺知宵还是怀疑你。”
原莺:“怀疑……?”
何宴略加思索:“上次关于黑卡的事,你怎么解释的?”
原莺原话复述了一遍。
她无由紧张又兴奋,双手在身前握成一对小小的拳头。
眼睛发亮:“怎么像谍战片似的?”
何宴看她一眼:“到时候静观其变。”
原莺接台词:“是,长官!”
-
他们在南水镇附近转到傍晚。
原莺累极了。
她吃过晚饭,就钻进被窝里。到底不是该睡觉的点,她眠浅,被人一叫就醒。
“原莺。”
床尾传来两道敲门声。
她翻了个身:“……嗯?”
灯被乍然揿亮,她迷迷糊糊地伸手揉眼睛,看向门边——
一瞬间就醒了。
何宴应该要去洗澡了。
衬衫扣子松了几枚,坚实的胸膛微敞。浴室淡蓝色的光,隐约地渡过肌肉的线条。劲瘦、野性。在傍晚,又像蛰伏的猎手,起伏轻微。
原莺呆呆地盯着他。
他的右手臂撑在墙边。见她似乎还没从睡梦里清醒,指节叩了叩墙纸上正在放气球的小熊。
原莺心里的气球“砰”地破了。
她抖了一下:“怎么啦?”
“既然你要我们维持现状,”他懒懒地倚在门边,目光如鹰隼一样锐利:“原莺,你的诉求又是什么?”
她没有听懂:“诉求?”
他说:“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当然是得到你的身体啦!
原莺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好在,她及时地捂住了嘴巴。
何宴微眯一下眼。
他说:“不用急着回答。但至少,在我们现在的关系下,你要坦诚一点。”
“啊……”
说的也是。
原莺想了想,红着脸拍拍床边。
“那你过来吧。”
何宴挑一下眉,坐在了白色被单的床沿。
他看见被窝里小姑娘朝他费劲地挪了挪,似乎有话要说。
他倾身:“洗耳恭……”
“啾。”
提前回应的,是一个短暂的、轻盈的触碰。
作者有话说:
不牵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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