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有点想亲 ◇
◎我可以亲你了吗?◎
冬日的白天很短。
在晚霞最后一缕光, 从鱼鳞状的云层离开以前,原莺与何宴终于走出看守所。
混混们被拘留教育,小男孩的父母对他们百般感谢, 要请客吃饭。
原莺当然拒绝。
一家三口好一通道谢, 见他们依旧坚持,终于道别走远。
原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何宴:“你做这种事还挺熟练。”
原莺偏头看他。
绮色的霞光停在他的眼底, 好像本来冷冰冰的人,都有了一点春天的温度。
她昂起头:“我乐于助人嘛。”
何宴定定地注视她。
突然, 他没头没尾地问:“你会记得每一个帮过的人吗?”
“这怎么记得住。”原莺摸脑袋:“那么多。”
何宴的脸色又淡下去。
他冷笑:“是。小学的坏事记得一清二楚,好事一个不记。”
原莺辩解:“这怎么一样?一般都说记仇,哪里有说记好的。”
何宴不讲话了。
原莺奇怪地看他一眼,肚子饿得直叫,她先把全部心思放在吃饭上。
但不凑巧,那家小炒店今日打烊。
原莺哭丧着脸站在门口:“我的福报呢?”
何宴看了一眼时间:“回酒店吃吧。”
原莺仰头看他。
他扯一下唇角:“不用你付钱。”
原莺欢欣雀跃地跟在他身后。这趟路来来回回,走了三次, 卖棉花糖的老奶奶都已经收摊了。
原莺盯着马路对面那块空地,斟酌再三。她问:“你想不想体验一下农家乐?”
何宴向她递了一个疑问的眼神。
“你不是这周也要去南水镇吗。”她想了想说辞:“我妈妈开了间民宿,照顾一下生意嘛。”
何宴说:“我考虑一下。”
那就是同意了。原莺快乐地想。这几天, 她大概总结了一套他讲话的模式。何宴很少正面答话, 一般口风松动, 就是可能性很高;一般跳过话题——当听不见,大概率是他特别不想回答。
原莺不免想,白天问他为什么跟着她,这个话题也被跳过了。
为什么不想回答?
原莺摸着下巴。难道说——
他害羞了?
原莺兴奋地抬起头,眼神碰到他绷紧的下颌线, 又立刻撤回去, 把这个答案踩在脚底。
呸呸呸。
怎么看他也不像会害羞的人。飞机上胡扯的那三句, 她还历历在目。
原莺冥思苦想了一路。
她打量的视线不加掩饰,总是直直地落在何宴的脸上,嘀咕两句再移开。
他忍无可忍:“你干什么?”
原莺走神:“在想你是不是暗恋我。”
空气安静了几秒。
原莺:“……”
嘴快了。
鲁莽了。
她干巴巴笑了两声,拉开椅子坐下,用喝水掩饰尴尬。
何宴的眼角眯起一个有笑意的弧度——在原莺看来,简直是笑里藏刀。
他不经心地问:“想出来了吗?”
原莺警觉:“大人能给小的一个明示吗?”
何宴:“你要什么明示?”
原莺胡说八道:“如果你暗恋我,就亲我一下。”
他的目光开始打量:“亲哪?”
这把原莺问住了。
干什么。
说得好像真要亲她一样。
她把问题抛回给他:“随便。”
何宴的目光若有所思。
他说:“不讲我耍流氓了?”
其实他这句话的语气很正经。
但是原莺一门心思只关注了内容,心里的小人顿时邪魅一笑——
小样,我就知道你在骗人。
原莺哼哼两声,低头对付刚端上来的小牛排煎芦笋。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何宴微微皱一下眉,他沉吟片刻,重新看向原莺。
她正埋头吃饭。
长过肩的头发,随意地被束在脑后。独留头顶一簇呆毛,随着动作,轻微地左右晃动。
他开口:“原莺。”
“哎。”她被噎到,急忙找水喝。
“过来。”
“嗯?”
她咬着杯口,鼻腔冒出一个疑问的语气词。
他再次重申:“过来。”
原莺莫名地站起来:“有什么话不能面对面说吗……”
她擦了擦嘴角的酱渍,走到他的身边。
何宴握住她的手腕。
眯着眼睛,调整了一下位置,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角度——他干什么呢?原莺还正想着这个问题,就见他右手稍稍发力,她的身体就以一个极度夸张的姿势半空旋转九十度,跌进了他的怀里——
原莺人都懵了。
干嘛啊!!!
好丢人!!!!
半个餐厅的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这边。好在,他们是最外座,所有的视线都被何宴的后背挡住。
原莺痛苦地闭上眼睛。
细细的一道泪痕,从眼角滑落。
何宴要吻她的动作顿了一下:“怎么了?”
原莺虚弱:“……我的尾椎骨好像裂了。”
“不至于。”他敷衍地答。重新俯下身,要亲她——亲哪里?就脸吧。
怀里的小姑娘倏地睁开眼,怒目圆睁:“你好恶毒!”
何宴不明就里地挑了一下眉。
原莺扒着他的衣服,腿蹬了两下才踩稳地板。
于是,温软的触感也在何宴的腿上,用力地碾了一个来回。
原莺彻底地坐在了他的腿上。
隔着一层硬挺的毛呢面料、一层柔软的灯芯绒。
何宴眸光晦暗一些。
他下意识伸手,扶住了原莺的腰。
她吃饭前脱掉了外面的棉服,里头是一件纯白的粗织毛衣。很衬她乖巧的脸,和纯稚的一双杏圆眼。
何宴的手虚环上去,预想里一样的温暖。
而原莺其实穿得很多——里头还有两件保暖内衣,对这蜻蜓点水的触碰,未有所觉。
她只顾拉着他的衣领:“你不喜欢我就算了,还要把我撞到下半身瘫痪!”
何宴:“……?”
他指出:“下半身瘫痪是脊髓从腰部截断,尾椎骨裂了不会引发。”
原莺一口气没喘上来。
杏圆眼瞪得大大的,眼眶泛红。
何宴不耐跟她僵持。他的目光从软白的面颊,移到她淡粉色的唇上。
接吻也行。
他说:“我可以亲你了吗?”
原莺:?
你自己听听。
这合适吗。
这说的是人话吗。
原莺直觉得何宴还在戏弄她。怒火中烧,一巴掌推开他的脸,一瘸一拐地回到座位,背上包。还不解气,在众目睽睽下,泫然欲泣地控诉一句:
“渣男!”
何宴:?
-
原莺打车回到宿舍才算冷静。
屋里没亮灯,许摇光已经离开了,桌上放了一块小蛋糕,下面压了一张字条——
摆脱渣男,从你我做起。
ps:这是学弟送的,人归我,蛋糕给你送送福气:)
原莺:“……”真是太谢谢了。
她端着蛋糕回到桌前。
奶油已经半融,和抹茶粉一起没精打采地站在绿色的千层皮上。
原评章适时发来消息:怎么样?
原莺正心不在焉地吃蛋糕,过了一会儿才看见消息提示。
小莺:不怎么样。
对面显示了好几次输入中,又什么都没发。原莺抿了一下唇角,打字。
小莺:不用担心啦。
与此同时对面终于发出来了一段消息。
山高路远:被拒绝了啊哈哈哈。
小莺:?
小莺:你这么高兴
小莺:他果然是你的私生子吧。
没有几秒,原评章拨了电话过来。
他安慰:“没事。你爸有个牌友,家里有个儿子,回头介绍给你。”
原莺:“……我还没到要相亲的地步吧。”
她把餐厅的事简单地转述给他。
“哟。”原评章发出了一个感叹音节。
原莺握拳:“好好说话,我才是你亲女儿。”
他说:“他都要亲你了,怎么叫没戏?”
“你看看,你就被骗了。”原莺痛心疾首:“以后接电话注意传销诈骗,我不放心。”
原评章:“有这么说你爸的吗?”
原莺吐了下舌头:“私密马赛。”
原评章架子摆完,继续跟她分析:“你就是太沉不住气了。”
原莺:“怎么说?”
“你得等他。下次说这种话的时候,你就等,看他到底是不是开玩笑。真亲了,你又不吃亏。”原评章突然自得:“你真是半点没遗传到我的基因,当年我追你妈的时候……”
原莺:“停。可以了。”
原评章笑:“明天下午我在车站接你。”
“好。”她说:“给我带点好吃的!”
原评章摇头:“馋猫。”
原莺笑嘻嘻地跟他说再见,挂了电话。
她洗漱完,钻进被窝里,想去找睡前小零食吃,才发现,原评章给她的鲜花饼落在了酒店里。
原莺一骨碌爬起来。
手机在桌子上充电,她爬下扶梯。拿起来,意外地发现,这次何宴居然先给自己发了消息。
时间在二十分钟前,
他发来一张鲜花饼袋子的照片,没有说多余的话。
原莺的手指在键盘上方思索。
小莺:我忘记拿了!
小莺:你明天能带来大巴车站吗?
她太聪明了。
这样问,不就能知道明天他还会不会一起去南水镇吗?
原莺心里得意地直撒花。
E:嗯。
短短的一个字,她整个人高兴得往外冒泡。
小莺:谢谢你!
小莺:本来想分你一半的。正好,你现在尝尝吧?
她真是太会聊天了。
E:我刷牙了。
原莺:“……”
他真是太不会聊天了!
刚要跟他说拜拜,对面显示在输入中。于是,原莺索性坐在椅子上,看他要说什么。
等了几分钟。
E:晚安。
原莺:?
你斟酌了那么几百秒就给我发这个?
原莺正打算敷衍地给他回一个晚安的表情包,对面又发来一条。
E:我明天去接你。
E:你想坐什么车?
啊?
原莺对着这六个字做了一通无效的阅读理解,老老实实发问。
小莺:我还能选吗?
E:嗯。
小莺:那我要加长版兰博基尼。
E:好。
小莺:?
小莺:我胡说八道的。
小莺:睡了。
对面也没再回复。
原莺盯着聊天记录直噘嘴——怎么大晚上还寻她开心。
她摇摇脑袋,重新回到被窝里睡觉。
-
很快,原莺就知道这不是开玩笑。
何宴给她打电话,说到了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拎着行李箱往楼下走。这个时间,应该大家刚吃过午饭,许多人回来,议论纷纷——
“……有钱真好。”
“你也看见了?”
“不就停宿舍门口吗,震撼我妈。”
“谁男朋友啊?”
“诅咒全天下所有秀恩爱的情侣分手。”
“……”
原莺从五楼听到一楼,把这事听了个七七八八。
应该是宿舍楼里谁交了个有钱的男朋友,秀恩爱秀到门口了。
她听着也很好奇,下楼的速度都变快了。大概有许多人和她一样,都想吃一手瓜,一楼被围得有点水泄不通。
原莺好不容易拖着箱子挤到前排,八卦地往一口门外看——
“……”
心肺骤停。
一辆被塞满玫瑰的高级跑车停在门口。
原莺其实不认得是什么车,但她一秒就猜到是加长版兰博基尼了。
原因无他。
何宴正侧身站在驾驶座门前,怀抱一束同品种的玫瑰花。
他漫不经心地抬腕,看了一眼时间。
这让原莺都不太确定了。
是——是来接她的吗?
他们不是去大巴站吗?
他们不是去路程只要十五分钟的长途客运汽车站吗?
似乎是回应她的满腹疑问,手机适时响起。
她看见何宴把手机举到左耳边。
原莺声音虚弱:“喂?”
何宴:“你下来了吗?”
“下是下来了……”她茫然:“但是我好像穿到异度空间了。”
何宴闻言转头。
称得上准确无误,一眼就捕捉到了在人群里的原莺。
他说:“我看见你了。出来。”
原莺往人群里缩:“妖怪!光天化日,休要害人!”
何宴:“……?”
他深吸一口气:“三秒钟。你不出来,我就撤回采访稿可使用权。”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原莺迅雷不及掩耳地从人群里窜出,钻进了车里。
她小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快走……”
何宴看了她一眼。
他把花扔进她的怀里,坐进驾驶位。引擎发动,灰色的兰博基尼很快离开了上京大校门口。
原莺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看看花:“你这是干嘛?”
何宴把车停在了路边。
他侧过身。
晌午的日光直晒,照得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瞳更淡,也更薄情一些。
原莺的被他看得有点脸热。
何宴扯起唇角。他很少这样笑——至少原莺没有见过,他永远都是情绪淡淡的,表情变化也很轻微。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蛊惑人心。
原莺大脑有些发昏。
她盯着他薄薄的唇,突然想,老爸的话的确很有建设性意见。
亲了一点不亏。
于是这一次她很乖巧,按捺住所有兴奋又雀跃的躁动因子。
她屏息凝神地注视。视线里,那一张摄人心魄的脸愈来愈近。
她要闭眼吗?
她要张嘴吗?
原莺没有亲吻的经验,只在小说里身经百战。
但那些旖旎又潮湿的描述,在这一刻,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她只能呆呆地僵坐着。
晌午的风干冷,把她脸颊边的碎发吹到鼻尖,痒痒的,和这个即将到来的亲吻一样磨人。
何宴微微启唇。
原莺也凑近一点。呼吸声更近,讲话声也更清晰。
她听见他沉着声音说——
“女人,知道上我的车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原莺:“……?”
原莺:“?????”
作者有话说:
贺总:加大玛丽苏剂量
原莺:(吸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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