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不洁者
崩断的猎弓从他手中脱落,王辑最后一丝意识,感觉自己沉入冰冷的大海中,随即星界天使的光芒出现在他眼前,那偌大的羽翼将他包拢,意识涣散的那一刻,他彻底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他彻底昏迷后,古老深渊的低鸣开始有节奏的响起,皎洁的月夜迅速被一层漆黑的天幕所笼罩,维度断带的出现极其迅速,远海近空,瞬间变得暗无天日。大海深处,一棵雄伟的神树从海底突然爆发而出,泛着金光的树叶不断展开,挺拔的巨树枝干瞬间撑顶,直达天穹。
密密麻麻地太阳果实从树冠中出现,紧跟着,树叶中一条盘踞的金龙缓缓睁开双眼,龙目中散发出夺目的光芒。神树光轮闪耀,披着血甲的暗影从山海之间现身,徘徊的守护阴影身躯高过陆地高山,深过大海远洋。
金色的草地在海水中蔓延,金草摇曳之间,覆盖了所有臃肿人脸所在海域,疯狂的眷族奔袭于海水之间,却在金草地出现的瞬间,全部停止了前进的脚步,那风中摇曳的金色草原已经明示,那里不是他们该涉足的领域。
漫天飘摇的光蝶退散,大海中心的阿里兰斯巨手显然陷入了某种沉寂。小楠眼望着那不可逼视的神树出现,她回响起了曾在军团战役时所见的景象。
“他有开挂了。”
她喃喃低语,并眼看着王辑落水的方向,一道金色雷电被退散的蝴蝶们所带走,而那无形的暗影在与阿里兰斯巨手进行了某种无果的交流后,巨大的影刃突然向前逼刺,那海心千万道血鞭也开始疯狂摆舞,狂猛的海啸似乎要掀翻整个陆地,她不禁变成风暴乌鸦高飞而起,避免自己受到无端伤害。
若不是树阵联络机的提醒,她可能已经在对那神树的注视中,陷入疯狂。
冰冷的海水中,劳诺的身影突然从海面跃出,跳上了金草地,愿望了一眼天空激烈交火的巨刃,他深呼吸一口气,沿着不断蔓延的金草地,直奔阿里兰斯巨手,往那背后开启的深院大门冲过去。
在他眼前,数不清的深渊眷族在庞然大物的交锋中湮灭,而这些毫无疑问,可以减轻许多他的压力。
……
审判日降临倒计时,第六日。
大约在凌晨5点时,王辑从昏迷中醒来。此时还是深夜,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断裂堤道的边缘,处在两面圣白羽翼的保护下。星界天使的光芒映在他的眼睛里,王辑的意识转醒,猛然做起。
“你醒了。”
小楠清冷地声音从背后响起。
“告诉我时间,还有现在的情况。”
王辑言语干脆,他望了一眼远海。阿里兰斯巨手已经不在,月空仅剩远天边际摇翼的蝴蝶,再没有其它。入侵已经结束,完整的古城墙已经大面积的塌方,海面上到处是血漂泊,深渊眷族的残肢漂浮在海面上,近海一片血腥气息。
身后的星界天使收拢羽翼,让开路来。王辑转身看了眼劳诺的状态,他看上去很疲惫,靠在山墙边缘,身上的战甲破碎不堪,借着月色可以清楚看到稀薄的血迹。眼神颓唐的劳诺抬起头望了王辑一眼,低下头。
“你醒来就好。”
他低沉地说道。
“你昏迷后,维度断带便出现了。一个特别大的阴影出现在海域,消灭了所有眷族,并和阿里兰斯巨手对抗。劳诺借机会接近深渊之门将其关闭。阿里兰斯巨手便落败退入深海。我在海水里把你们两个找了回来。劳诺说,现在这幅样子不好回去。”
小楠简单将情况做了概括。
简短的讯息里,王辑判断出神明苏醒,守护者参战等重要信息。这情况也符合现在他所看到的,古城墙被摧毁如此严重,那海域尽是深渊眷族的残肢,仅凭劳诺一人想要杀死那么多的生物,就是那些东西挨个让他砍,恐怕在天亮之前他都砍不完。
“在我被攻击之后,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异状?”
王辑问。
他传统烙印中的武器已经不见了。末日猎弓是他最重要的主战武器,拥有着三种作战状态,可以让他分别面对各种情况,而现在他醒了,道具却失踪了。
“你说的是这件东西吗?”
小楠从身边的地面上捡起了一把断裂的金属大弓,递到了王辑的面前。王辑的呼吸一滞,他眼前的断裂大弓已经没有了任何道具信息存在,如果不是小楠拿出来,他甚至会忽略,这把弓就放在他身边的地面上。
弓身已经完全断开,王辑接下,握在手里只有一种金属的冰凉感。这把以神明时代武器猎龙剑枪为原材,由圣城神匠所打造的武器类道具,如今已仅剩断裂的破铜烂铁。
“你被攻击时,是这个道具爆炸的吧?”
小楠认真地看着王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记得。这把弓爆裂出你的阳光奇迹后,里面就有一道金色的雷电飞了出去。那些天际的蝴蝶引渡着金色雷电飞走,然后你就掉进了海里。你的守护天使一起跟你入海,之后维度断带就开始笼罩整个天空。在之后,就是我刚才所说的事情发生了。”
“知道了。”
王辑低语回答。
他握紧了手中的断弓,旋即又放松下来。最重要的主战道具被破坏,王辑心中也很难说清楚感受。在他看来,这把武器纵然不是无坚不摧,自身也绝对没那么容易被破坏才对,但事实远没他所猜想的那么美好。
一如他最初所理解的那样,超膜宇宙中,很可能有无坚不摧的矛,但绝没有完美的防御。神明时代的武器都被守护者所打碎,很显然,那位阿里兰斯巨手在做这件事情时,就是奔着打他脸来的。
即使当初面对D系列骰子时,他的这把主战武器也不过是被知识克制,而其本身并没有被压制到,足以被打断的地步。但面对守护者时情况就不一样了,王辑终究还是小看了一位在职守护者,所拥有的可怕力量。
“果然,我的知识掌控度越高,战力越强,所面对的守护者也就越可怕。更何况在我身边还有一位劳诺,阿里兰斯巨手的知识若是以劳诺为基准展开,对我来说杀伤力都大的可怕。更何况它还曾被旧日神子镇压过……为了度过这次审判日,我付出的代价很大。”
他默默摇了下头,心中不自觉地开始盘衡整个行动的收益。诚然,理想世界的存在是无价的,但他想在短时间内找到现在这样的主战道具,也基本是痴人说梦。今夜过后,审判日来临的夜晚怕就非常难熬了。
他的战力被废掉了一半。
“你说,这把弓里面飞出了一道金色的雷电,被蝴蝶给带走了?”
王辑突然抬头,重复了小楠刚才的话。
“是的。”
小楠肯定地点头。
“你武器的灵被夺走了。”
坐在一旁休息的劳诺低沉地开口:“朋友,你的武器非同寻常,那道雷电正是它的本质。掌握它才是掌握这把武器,现在那东西已经被天使给带走,不出意外的话,审判日来临时,降临的杀戮天使就会拿着你的武器,来摧毁整个世界。”
“……”
王辑蹙眉,仔细思考着劳诺的话。
首字母A:你的道具猎龙剑枪已被昔拉夺取了本质。如今在你手中的仅是一团废铁,真正属于神明时代的火焰锻造物,已经被昔拉夺取。它将在审判日降临,并手持猎龙剑枪,来执行神明所赐予的任务。
注:持有猎龙剑枪将意味着堕天使昔拉的知识主体将以此展开;你拥有的奇迹阳光之枪可以完全免疫该武器的雷电力量;你所拥有的知识御风剑术可以让你驾驭风暴的力量;星界天使的存在,可以帮助你避开绝大多数神圣与毁灭力量;在昔拉降临后,你依然有机会将火焰锻造物夺回。
请务必将火焰锻造物夺回,树阵不希望神明守护者染指时代前的遗产。
——源于A号实验机。
“我还有机会把它夺回来。”
看过树阵的相关提示后,王辑冷静道:“如今时代圣城神匠对我的武器锻造,很可能会因此失去效果。但最初的猎龙剑枪我必须夺回来。有机会的,天使昔拉还会降临的,我到时会想办法来面对它。”
依然是要面对守护者。
现在的他早已经不是闯入黄石公园时的王辑,守护者的可怕也不再限于黄石公园那时所见的景象。
“但还好,如今的我进步再快,也断然不可能与莉莉相比。半神号角即使面对那时的守护者都能起效果,如果也一样。”
眼下成功熬过了第六夜,王辑对最终度过审判日依然持有信心。好坏在今天过去后仅剩下最后一日,而他半神号角的绝杀,到现在都还没有使用出来,那么在审判日降临的最后一夜,他留下的重要绝杀,在最危险的时刻,必然能起到大用。
别的不说,只要让阿里兰斯巨手死过一次,只要让它的知识基准是以他和劳诺展开的话,那就有熬过去的希望。在不掌握真理的情况下,自身知识掌控度越高,所面对的守护者也越强大,难是理所当然的,但如果他们面对的,是一个自1500年前就已经降临世间、以公元前猎人军团、旧日神子为知识基准的守护者,那当然会无比难受,甚至难受到足以让他无法被缴械主战武器断裂,强行夺走神明时代的火焰锻造本物。
“审判日那天,可能什么都会出现。”
小楠仔细地分析道:“王辑,我们到时可能会很艰难,甚至人手不够。诡雾森林会有神国的遗民到来,山道那边也会有疫病感染者;深渊之门也会打开。昔拉那天会以真身降临吧?你需要去夺回武器,我想阿里兰斯巨手在最后一天也不会再有任何手下留情的。”
“我会尽快夺回自己的东西。”王辑淡然答道,“然后选择合适的时机,让维度断带再度降临。”
最终,他还是决定借助神明与守护者的力量。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会毫不犹豫地这样做,他现在已经为理想世界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如果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那他如今付出的所有代价,就失去了意义。
他为此不得不暂时放弃对防区的管理;为此损失了相当程度的知识掌控度;如今为此甚至被夺走了主战武器,代价已经付出到这个地步,王辑没有退路。所幸,这一切到此也终于快结束了。
今夜过去,等待他的只有最后考验,一切都将在那里结束。
“劳诺,回去休息吧,趁着天还未亮,回去尽早清理下身体,别让天亮后薇薇到来,看到你现在这幅样子。”
他向劳诺说道。
“好。”
……
审判日降临倒计时,第六日。
下午。
距离最后到来的审判日仅剩下最后一天,今天熬过去后一切都将结束。眼看着煎熬就要到头,城镇的幸存者们也终于有些安份起来。上午时,圣子已经向人们宣布,他找到了那个真正的不洁者,这在人心浮动的时刻,多少还能让人心生些安稳之意。
“等圣子告诉我们那个不洁者是谁,我就把那个不洁者给烧死。”
“是啊,该死的他害我们受了这么多苦。”
城镇的小广场已经堆起了火刑台,人们在接到圣子的传讯后一个个摩拳擦掌,咬牙切齿地要将自己所有怒火倾泻。他们大多已经走到镇外,看到了那海上飘着的深渊眷族尸体,凝重的血腥气味顺着海风至今都能传到镇中。
下午1点,王辑专程感到教堂附近一趟,此时城镇小广场已经围的人山人海,人们对圣子的到来翘首以盼,教堂外的街道上也站满了等候的人群,这一天对所有人而言都意义重大,王辑明白这点,他要确定神父是否还健在。
神父还在。
那个阴暗的房间里,他依然将自己置身事外,赌咒着自己的信仰,自己曾经所笃信的上帝。确定这点后王辑前去面见了圣子。
“这个东西,你将它塞在耳朵里,直到你行动前,如果神父出现任何意外,你就通过它告诉我,我会告诉你应对办法。”
明媚的日光洒进窗户,王辑交给了圣子一个耳塞联络器。这是王女带来的小玩意之一,猎人因为可以将意识转化文字来进行树阵联络机的信息传递,有这种联络基本不存在任何用处。
但某些时候,还是有大用的。
“谢谢。”
圣子淡然接下了耳塞,并尝试着塞进了耳朵里,马上就要到他表演的时间了,当着所有信徒的面进行栽赃嫁祸,将替罪羔羊送上火刑架,但他的情绪出奇稳定,眼见圣子如此,王辑也没有多余的话要说。
他此刻虽做肮脏邪恶的事情,但以他的人生轨迹和经历来说,越到这时候越能沉得住气,才越能说明他的沉稳。王辑无话可说,他很满意自己有这样的合作伙伴,甚至劳诺如果在审判日后要回归安宁田园的话,他会邀请圣子来成为猎人,建设这个探索世界的军团,将1500年前被消灭的猎人军团,重新振兴。
“他应当有这个能力。”
王辑这般猜想到。
“早点做好准备吧,我会全程照看你的。”
王辑给他鼓励道。
“对了,那一会儿劳诺会过来吗?”
圣子摆弄着那小巧的联络器,问道。王辑随意答道:“他对此一直有抵触,来不来都无所谓。没关系的,你不用在意。”
“是,他来不来都没关系的。”
圣子微笑。
“那我先走了。等你消息。”
王辑见状也不多打算逗留,他如今依然是被人们怀疑的异世界猎人,一直都与圣子同行的话不太好,这件事情由圣子一人完成的话也会更好,至少不会落下口舌,让天父神明在从中作祟。
他的应对计划到此,一切顺利。只要神父在,那一切就按计划正常进行,如果到最后一刻神父出现了意外,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将老猎魔人给替换上去。王辑知道自己残忍,他也不因此自鸣得意,但他会尽一切努力,让计划顺利。
……
下午两点,城镇小广场的火把已经燃烧起来。原本在这段时间内一直都不怎么出行的商旅与城镇居民们云聚于此,从教堂传来消息,圣子马上就要到来。大公的私军骑士也达到现场,开始维持整个秩序。
本不过圣子在此宣告不洁者的身份,却在群情激奋中,逐渐演变成了对异端的审判大会。人们焦急而热切地等待着圣子到来,而基本也是足不出户的大公,在今日也亲自感到小广场,帮助圣子主持整个对异端审判的大会。
那柴火已经在火刑架下堆了起来,火把也都已经准备完毕。
……
劳诺家中,王辑也准备动身了。
“劳诺,你不准备去看看吗?”
老人在王女的搀扶下,问院中生闷气的劳诺。
“要看着他们活活烧死一个无辜的人吗?”
劳诺低语。
老人摇头,“那怎么是无辜之人?那是不洁者啊!这是天父对你的兄弟最后的试炼,你难道不能亲自到现场,为他撑腰吗?我可知道,薇薇可跟着她的父亲已经到了,她可比你懂事多了。”
“我……”
劳诺握紧了拳头,他抬头,眼看着猎人们都已经准备完毕,起身要与他的母亲一同前往城镇小广场,沉默片刻,他终于起身。
“是的,母亲,我陪你过去。”
……
城镇小广场。
商旅和居民们在此拥挤地人山人海,劳诺和猎人们的到来引起了一些小骚动。
“恶心,他也来了!”
“小心你的舌根,他是圣子的守护者,是如今唯一拥有奇迹的教廷特使!”
一些不是太好听的话语在人群中响起,老人和劳诺似乎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她始终保持着和善的神色,没有与任何人发生口舌上的争执;而劳诺则显得相当趁机,他低着头,搀着自己的母亲,从人群中走过,不发一语。
“嘿嘿,真热闹啊!”
人群另一边,醉酒的老猎魔人嘿嘿发笑,说罢便往嘴里灌了口酒,差些就倒在地上,踉跄的步伐让身边的人群唯恐躲避不及。
“人很多啊!不就是宣布一个不洁者的身份吗?要这么夸张?这么招恨?”
王女小声嘀咕道。
在她身后的心理医生微笑,用树阵联络机给了她答案:这里的人都被人性脓毒感染,情绪非常容易极端。他们这些天的压抑,必定要找出一个发泄点,否则只是知道不洁者身份,将其驱逐的话,这些人会崩溃的。
“呵呵。”
王女冷笑,不再多言。
小广场另一边,骑士们的保护下,薇薇向劳诺这里看了一眼,微笑致意了下,后者低头保持冷漠,一声不吭。
“圣子还有多久到?”
王辑穿过人群,低声询问火刑架边的教廷特使潘林。
“圣子马上就到,他正在路上。”
潘林小声回答。
“那就好。”
王辑点头,从人群中退离。
“怎么样了?”
等待他的医生问道。
“马上就来。”
他答。
……
下午2点半;
涌动的人潮终于散开,圣子在教廷特使的保护下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与之同行的还有教堂的神职人员,被王辑定为替罪羔羊的神父也当然在其中。一时间山呼海啸,几乎所有人都在发自肺腑地喊着赞美圣子,老人含笑听着这一幕,不知在她已经浑浊的双目里,能够勾勒出怎样的景象。劳诺皱着眉头,眼看着圣子风度超然地走到人群中心,并登上了火刑架,居高临下俯视着所有人。
“让各位久等了。”
圣子清朗地说道,一身白色教服,与他气质相符,超然出众。
“圣子,您让我们等再久也愿意!”
“赞美圣子!”
人潮涌动,几乎所有人都要虔诚的跪下来。圣子则摇头否定,示意所有人都站起来,听他说话。人群后方的劳诺无声地捏起了拳头,紧盯着圣子,他听着身边的疯狂喊叫,不知该说什么。
“圣子,告诉我们不洁者是谁。”
“我们会用天父的怒火,烧死异端!”
他们这样歇斯底里的怒吼。
“……”
王辑在人群中扫视一眼,一眼发现了跟在神职人员身后的神父,眼看神父一脸平静,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按计划,这时候他应该已经被绑起来才对,毕竟是有神职人员和圣子一同发现他的不洁行为,难道……”
王辑的眼神一变,迅速推开前面的人群,走到了教廷特使潘林的身边,他刚要询问情况,回响中圣子已经开口,那一瞬间他的表情瞬间凝固,整个人呆立当场。
远来的海风吹进这本宁静的小镇,拂动着圣子的鬓发,火刑架上,俯视人群的圣子面露微笑,他将目光放在了劳诺身上,安详地说道:“各位所要找的不洁者……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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