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唐一刀砸落,把牛三砸翻在地。
牛三趴在地上不敢动弹,道:“殿下饶命,小的还有话说。”
赵桓示意他继续。
“都头收钱,也不是全落在自家腰袋里,还得往上解递。
据小的所知,都头到手不过一成,副都头减半,指挥使留一成半,越往上,拿的越多。”
许是看出了赵桓的意图,牛三竹筒倒豆子一般,把禁军内部龃龉给说了。
“想来克扣粮饷,也是如此瓜分咯。”赵桓冷笑。
许是不知道详情,牛三并未搭话。
赵桓又问道:“尔等离营,平时演练如何安排?”
牛三回道:“并无人操练,多数军健勉强填饱肚皮尚且不能,实在是没力气操练。
再则,上面并不愿意留人于营,我等军营所在地块,已然被殿帅侵占了许多,不得不出来居住。
若敢坚持留营,便日日训练,没有油水时,不出旬日,定然大病不起,上级都是如此逼迫我等出来。”
克制住怒气,赵桓又问道:“尔等所在左厢,空额几何?”
“小人不太清楚。”稍微犹豫了下,牛三又道:“小人所在都,定额一百人,实际不过三十一,已经算是多的了。
本营定额五都当五百人,其实不过百十人。”
“若是遭遇上官点检,如何应对?”
“上官如何来点检?”牛三愕然道:“小的入禁军四年多,只有官家曾经校阅一次,只是看了看操练。
平时只要按时上供,并无人过问,更不需要点卯。”
“不错,果真不错!”赵桓冷笑连连:“空额吃饷,压榨兵丁,训练荒废,好一只禁军。”
“殿下恕罪,此等时,我等确实不知。”公孙唐等人连忙告罪。
“尔等属于御前诸班,如何会被克扣?”牛三嘟囔道。
御前班乃是护持皇帝左右的,好好笼络还来不及,谁敢亏待?
万一有人因欠粮饷而心怀怨怼,突然对皇帝下手,哪可真的是捅破天,谁都负不起这个责任。
赵桓看向牛三,思忖片刻,问道:“尔等想活想死?”
“想活,求殿下仁慈。”牛三等人同时磕头。
“好,便随我面圣,把方才的话如实招供。”赵桓道。
闻言,牛三犹豫了。
私下与太子说以求活命,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到皇帝跟前说……
“殿下明察,殿帅府各级将官,定然饶不了我等,求殿下开恩啦。”牛三叫道。
“要么据实说,要么以谋反刺杀东宫全家株连,你挑一个吧。”赵桓不为所动。
受上官逼迫确实可怜,然而不是他们敲诈勒索的理由,赵桓当然不会可怜他们。
见赵桓有了决断,牛三等人只得听从赵桓安排,不情不愿去做个污点证人。
赵桓有了人证,便准备把这个脓疮给挑破了。
不奢求整顿一新,只求不再继续糜烂。
想来暴起发难,禁军上下肯定来不及反应,最起码也能看到问题。
三十 揭盖子
“官家正在后花园踢球,请殿下随下臣来。”一个年纪不大的内侍说道。
“有劳。”赵桓跟上。
虽然早间才来过,然而儿子要见老子,一般情况下是没有什么问题。
进宫步行不短的距离后,便有连绵的呼喝声传入耳畔。
“好球~”
“官家威武~”
“看球~”
转过一道门,映入赵桓眼帘的,乃是赵佶领着一群人正在蹴鞠。
何其之蛋疼。
倒不是说皇帝就不能玩球,关键现在是上班时间啊。
便说陪踢的高俅董悦等人,哪个不需要坐堂?
不过话说回来,按照牛三所说的情况,其实坐不坐堂也没多大差别。
反正没有最烂,只有更烂,完全放任自流便好。
看赵佶兴致正好,赵桓也不打扰,只伺立在旁观看。
为防龙体受损,地面铺了既厚且柔的毛毯,头顶撑了好大一块黑绸,用来阻挡阳光。
确实腐败,然而赵佶技术确实不错。
只见皮球好似粘在了他的身上,基本落不下来。
要是赵佶治国的本事有踢球一半强,也不用太子劳心劳力了。
约莫一刻钟,许是累了,赵佶终于不踢了。
到了场边喝了一杯温茶,赵佶道:“大郎稍待片刻,待吾沐浴更衣去。”
根本没给赵桓说话的机会,径直就走了。
待其沐浴更衣,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顺便做了个大保健。
赵桓也没有白等。
光天化日之下,禁军军健居然对太子动了刀子,满城皆惊。
得知此事后,各部官员不断进宫来,人员之齐备,堪比昨日朝会。
因此,用来时常处理事物的太清楼已经不足以容纳诸多朝臣,赵佶不得不仿照朝会,于正德殿接见诸多臣公。
见礼免礼后,赵佶问道:“昨日朝会方才罢朝,今日因何事同时请见?”
赵桓出列,道:“启奏父皇,儿臣有事禀奏。”
“但说无妨。”赵佶道。
“今日,儿臣买卖开业,却不想遭遇泼皮勒索……儿臣喝令拿下时,其居然掏出凶器,意图行凶。”
“好胆!”赵佶震怒,喝道:“何处狂徒,如此目无王法!”
“禀奏父皇,儿臣审讯得知,其乃是殿前司捧日军左厢第二军第八营第四都军健,共计……”
“高俅!”赵佶怒吼。
“臣在。”高俅连滚带爬出列,跪倒在地。
“朕予你掌管殿前司,你是如何做的?光天化日,居然有军健对东宫行凶,置皇家威严于何处?”
“陛下息怒,殿前司所属众多,难免有偷奸耍滑之辈私自出营,臣定彻查明白,但有违法者,严惩不贷,给东宫一个交代。”
赵佶怒气稍解,喝道:“滕和,郭光,郑寻……”
“父皇且慢!”看赵佶要进行三司会审,赵桓连忙打断。
滕和是开封府尹,郭光是大理寺卿,郑寻是刑部尚书,点这三人,除了三司会审还能有别的?
假如真的三司会审,杀的只是牛三等人,最多加上其上司都头、指挥使,于高俅分毫不伤,更谈不上整顿禁军。
于是,赵桓不得不打断。
“父皇,儿臣此来,非为军健违法滋事,乃是弹劾高俅执掌殿前司,却贪污索贿,滥用职权,放纵军纪之事。”
“不过军健私出,如何许多事情。”赵佶道。
“儿臣审讯牛三,据其招供,禁军士卒月俸到手不过五百余文,且时常拖欠,令粮米只有二斤,油盐酱醋茶一概没有……
……一营定额五百,残存不过百余,空额八成,实乃触目惊心。
据此推算,四十万禁军,剩余不过八万。
且平时不练,个个荒废,几近名存实亡,但有战事,如何保境安民?
国家养兵,岁费千万缗,然八百万为人贪墨,不可不彻查。
为江山社稷,为赵氏安危,请父皇下旨,彻查禁军上下!”
“高俅,此事如何解释?”赵佶淡淡地问道。
不痛不痒,居然没了怒气,简直让赵桓惊诧莫名。
高俅磕头,道:“陛下息怒,臣监督艮岳,于禁军督查有失,不可辩驳。
然,太子所言其实太过,各级将官有吃空饷吸兵血者,然绝不至全军如此。
臣定当彻查,给满朝上下一个交代。”
“父皇,高俅侵占禁军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