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基本上都死了,余下的大多都是没骨头的。活着的他们的道统顺利的传承下来了。而有骨头的,磕磕绊绊,他们的道统,毕竟还能为人所接受,也有那么一些传承下来,然后反抗,再反抗。但明后也逐渐腐化——原本历史上,甲申国难之后,全天下还是有不少的读书人以身殉国。这些人也许平素不是好人,也做过许多孽障,但终归还能守着一点底线。
然而这样的人,太少。
宋末还能对半分的话,明末大概九成五比半成,或许更少。
连钱谦益这样的文坛领袖都水太凉,内里的难看之处,就可想而知了。文坛领袖都不要脸了,遑论其他?
为什么先贤要强调德行,实际上就是要让读书人有一张脸,让读书人能守得住这张脸。
所以明末的读书人,已经不是先贤们的徒子徒孙了。他们连先贤对传承者最基本的要求都达不到,哪里算是传人?
钱谦益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对他来说,先贤们的教诲,只是用来装裱用的,必要的时候,可以随时撕开,随时抛弃。只要有利,他就敢作。德行是什么东西?老脸是什么东西?节操是什么玩意儿?家国又算什么?如果可以的话,他能拿来卖钱。
而且他装的很好,在一切没有揭开之前,在常人眼中,甚至在枕边人的眼中,他永远都是文坛领袖。
或许只有真正了解他的那些人,比如他的政敌,才知道这张老树皮下,藏着的是多么令人恶心的嘴脸。
北边吹来的风暴,很快席卷了整个江南。大多数的旧臣们都一边忙着抵御嬴翌的准备工作,一边忙着给自己找后路。只有极少数的‘迂腐’之辈,比如史可法,就是在真心奔走。
走了阎尔梅,史可法身边仍不缺赞画。有人建议史可法或许应该先找回正统。
“阁部,依学生之见,应天已失正统。崇祯以天子之尊,下诏退位,宣告明灭,应天江南便成了无根之萍。而逆贼势大,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唯有寻回正统,或可有所作为。”
史可法听罢,不禁道:“如何寻回正统?”
道:“崇祯帝便是正统。只要他能向天下人说明,是被逆贼所迫,一切就有挽回的余地。”
史可法忍不住沉思,片刻后道:“救回崇祯帝?!”
“然也。”
史可法皱起了眉头:“崇祯帝在京师,相距数千里。逆贼眼皮子底下,如何成行?”
道:“逆贼强横,京师亦必防备森严。寻常人等自无能为,但阁部,或可借能人异士之手,未尝不能成功。”
史可法一怔,心中拨云见日,豁然开朗,他猛地站起来,激动的来回走动,抚掌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站定,史可法道:“天下能人异士,以龙虎山张天师为最。本官这就去拜访天师,请他出手!”
说着便急匆匆往外走,一边道:“以天师之能,救出崇祯帝未尝不可。或许还能更进一步”
背后赞画追上来,闻言忙道:“阁部不可节外生枝——学生知道阁部心意,或可请张天师出手,诛灭逆贼。然逆贼有大军环护,本身亦非常人,若不能成,连崇祯帝也救不出来,那便不妙了。”
三二五章 争辩
龙虎山下天师府。
龙虎山一脉,自第一代张天师至今,历朝历代,多受优容。大明尊道教,连着这天师府,也在朱室当国之时,屡次扩建。其规模宏大,不输于王爵之府。
不过天师府多是天师一脉的寻常道士居住之处。如张天师、少师这等修行中人,若无事,多在山上修行,远离尘世。
说来龙虎山与嬴翌有过两次交集。第一次是张少师,第二次便是张天师。而二人态度截然不同。
张少师倾向于嬴翌,认为他是明主。而张天师倒也并非觉得嬴翌不是明主,他认为嬴翌的确是个雄主,然而嬴翌的理念,让他反感,由此心生不虞。
当初张天师因一枚新钱之故,不经通报,借法术之利,迷惑兵卒,险些与嬴翌打起来。第一次见面,便没有好印象。随后嬴翌的条件,更让他分外恼怒。修道士世外之人,怎能听凭嬴翌调遣?若得如此,道统何在?道家逍遥之心,何在?
张天师彼时甚至生出扶持他人,与嬴翌相抗的心思。
不过一路南下,张天师思来想去,认为龙虎山若亲自下场,一则有违祖制,二则被牵连进红尘之中,怕有灾祸。
要知道,天师教历代受到优容和尊敬,一是因为法力高强,等闲不敢招惹。二则便是从来没有亲自下场参与过国家之事。
他与嬴翌,乃理念之悖。互相之间实则并无仇怨。若一怒之下将龙虎山牵扯到争龙夺鼎的漩涡之中,后果实在堪忧。张天师亲眼见过嬴翌,知道此人厉害,还曾在河南观察了好一阵,更知道翌政清兵强。便扶持人与之作对,失败的可能性极大。
一旦失败,亲自下场的龙虎山,必定遭到嬴翌报复。说不得张家的道统,就要绝在他手中。这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亲自下场不能,但嬴翌的理念,那种坚定,张天师深有体会。若等嬴翌建国立宗,一道圣旨下来,要龙虎山效力,要取走龙虎山的典籍,到时候龙虎山又该何去何从?
为了这事,张天师与其子少师多有争论,但一直悬而未决。
直到这回,北方的风暴吹来,张天师再也无法坐视。于是从山上下来,召集府中耆老,商议定论。
“夏主大破鞑虏,其势已成。我在山上望气,但见北方祥云升腾,已势不可挡。”
张天师微微叹了口气:“夏主真雄主也,我虽与之相悖,却也佩服不已。然而夏主太过霸道,当初我见夏主,其言修道之士亦在人道之中,要取龙虎山典籍,令修道士听命帐下。此为我所不喜。”
最后道:“若修行只是为凡俗帝王效力,那与红尘学子相比,你我修道士又有什么分别?我等承祖宗遗泽,历来少有理会凡务,亦少与红尘牵连,便则有所沾染,也超然物外。你我只为求得长生,证的大道,得一逍遥。若为人指使调遣,呼来喝去,逍遥不存矣。”
“父亲。”少师稽首道:“修行为长生,为大道,为逍遥。然数千年以降,可有得长生大道,真逍遥自在者?我辈修道士,虽修道于山林之中,但亦在人道之下。夏主有一句话,孩儿分外赞同——若连人都做不好,怎么成仙呢?”
又道:“父亲何必在意那口头上的逍遥呢?松云真人信上所言,父亲为何不肯相信?夏主非常人,有玄奇在身。已有不少同道为其效力,此乃大势,若我龙虎山不加顺应,早晚必有灾祸啊!”
少师言之松云真人,便是当初盱眙外松风观的那位老道。当初少师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