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不在算中

　　六根擎天之柱坍塌了一根。

　　波及整个费伦的地震、海啸、火山喷发、地壳运动就此展开，气候灾难波及每一块大陆，风暴洋上的迷雾将将大多数航线阻隔。

　　神殿也开始坍塌，一座座死神的神像崩裂了，信徒和祈祷再也获取不到以往的回应，所有的选民都失去了神眷，神性消失无踪。

　　虽然还有天使，危机时刻担负起绝大部分职责，但仅仅是序列2的位格，还远远不够。

　　剧变在各个层面，再加上魔灾，大厦将倾的既视感愈演愈烈。

　　在这种坍塌似的联锁反应之下，锚，也动摇了。

　　换句话来说，蕾拉的时间也不多了。

　　星空之上，无数个深红色的星体之间，蕾拉御空而行。

　　她身穿一件纯黑色的长裙，披散着秀发，赤裸着双足，高速在无数个星体之间穿梭，对她那渺小的体形的来说，真是沧海一粟，宛如尘埃一般。

　　但同等的质量下，单位面积越小，质量越高。

　　随着她的前进，整个星空都都像是被引动了，一个个星体因为巨大的引力，而分离出曳光一般的光带，光带想着一个渺小的点而去，依次聚合，而成为一道横贯星空的“虹桥”。

　　无数躲在星体后面的眼睛探了出来，仇恨有戒惧的看着“虹桥”，呓语和辐射达到一个匪夷所思的高度，就算是真神也不能无视。

　　越是前进，蕾拉身上的锈色就越是浓厚，终于，一颗血红的肉瘤在她的手背上长出。

　　颤巍巍的肉瘤就好像熟透了果实，被她轻轻一抹，表皮就破裂开来，脓水四溢，当空滴落，在滴落的过程中，变成一只只肥胖的蛆虫，每一只蛆虫都有一颗与她类似的头颅。

　　蛆虫们的尖叫着、高唱着、祈求着、诅咒着，每一声都像是她的声音，每一声都好像她的呐喊。

　　蕾拉不为所动，像是很久，又好像一瞬间，她抵达了一个隐藏又或者被无数深红色星体包围的轮毂前。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有诡异浩瀚的奇物啊。

　　轮毂就好像一个巨大的摩天飞轮，有着不逊色于星体的体积，无数个齿轮咬合的层面在徐徐旋转，只是一眼，就好像看到了整个费伦的现在和过往，再看一眼，仿佛能看到亿万个丝线交织着、延伸着、变化着，未来像是就在这些丝线与齿轮的变化万千之间。

　　命运之神国到了。

　　序列0的正神也是居于星空之上的。

　　这星空就是罗安定义的、所谓的灵界。

　　地球的灵界还是雏形，费伦的灵界已经走向“瓜熟蒂落”的那一刻。

　　屹立在神国前，巨大的引力化作排斥力，包围的星体被无形的力量排斥着，一个个暴跳不已的巨型生物不得不“搬起”星体，从蕾拉的四面八方退开。

　　于是，星空就更加的拥挤了。

　　蕾拉的表情一直是淡漠的，此刻却露出一个微微的冷笑。

　　一束光从神国的伸出射来，在蕾拉身前凭空产生了一个舰桥。

　　蕾拉落在舰桥上，一步迈过，就已经进入神国的核心，置身在齿轮密布的一个空间内，直面最中央的一个晶莹而多彩的巨大轮毂。

　　“我的事儿办妥了。”，蕾拉说：“现在该你了。”

　　齿轮只顾着联动、运转，好一会都没有声息。

　　蕾拉也不着急，随手一挥，具现出一张宝座，施施然的坐了上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机械、冰冷甚至有些阴郁和鬼厉的声音说：“还要再等等。”

　　蕾拉的眉头一皱，说：“等什么？”

　　“等，就是等！”

　　话音一落，大片的齿轮突然逆转，带到大片的齿轮集合出现了纷乱的随即运动，咔咔咔的声响中，火星直冒，一些齿轮炸裂了，碎片脱落，脱落后留下的空虚被一颗颗肉瘤取代。

　　肉瘤随机破裂，露出一个个血肉脉动的新齿轮，填充的原有的位置，也脱离的命运的掌控。

　　仔细再看，这样的齿轮可谓数不胜数。

　　蕾拉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一如既往的漠然。

　　好一会，整个齿轮构成的空间才恢复了和谐运转。

　　“嗯，条件满足了。”

　　那机械、冰冷、阴郁而鬼厉的声音如此说。

　　于此同时。

　　手持一把钥匙的罗安看着突然出现的入口，沉默。

　　这入口对他来说很熟悉，与那么深渊戒指打开的入口有着九成一样的相似度。

　　巨大而悬空的石门，通往一个失落的位面，原以为困难无比，谁知如此的轻易。

　　这让他不得不多想。

　　这门怎么这么像个香饵？

　　但他无所无惧，微微冷笑一下，举步跨入门内。

　　失落深渊第18层。

　　一望无际的上古战场，遍及整个位面的皑皑白骨。

　　一缕缕的流光穿梭在整个位面，就好像飞鸟，又好像昆虫。

　　它们成群结队，有着各种颜色，当罗安出现的一刹那，突然有了血肉，变化成他所“熟悉”的样子。

　　于是，一只只鸟头、人身的怪鸟哀鸣：“世界因你而毁灭，也因为你而获得新生，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是圣人，也是魔鬼，你是上帝，也是撒旦”

　　“哼，装神弄鬼！”

　　罗安不理这些残留的神念，视线跳过皑皑白骨所铺就的荒野，展开一对璀璨的羽翼，从锈色的天空降落。

　　一个个浮空的岛屿因为他而坠落，并在空中燃烧起来，流星火雨一般的袭击地面。

　　末日般的爆炸与震荡中，大地被撕裂，一个个深邃和裂纹将整个陆地板块撕成千万片，然后开始一片一片的坍塌，坍塌的部分沦为虚无。

　　时空的乱流从虚无中席卷而来，呜呜呜的“风声”撼动罗安的神魂，让他一片戒惧，恍然回忆起什么。

　　连忙摇头，将回忆的趋势抛开。

　　现在他的记忆遍布“雷区”，有些事已经做，可都忘了，他只知道那件事完成了，那件事还在进行中，却不知道具体的过程。

　　但他知道，合适的时候，记忆会自动解封，那时候他就想起来，继续完成或者未完成的工作，为一个现在已经忘记了的目标都努力着。

　　以上，是他应对特殊局势下的办法，很管用，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那一直伴随，隐隐约约的窥视感和不安全已经消失了，这是穿越费伦以来，首次获得的体验，玄之又玄，妙不可言。

　　位面即将崩塌，陆地上最稳固的那块，自然就是埋藏宝藏的地方。

　　那是一个巨大的山丘，山丘下有一辆巨大的青铜马车，马车原来由十二只传奇巨龙拖拽，如今却已经成为白骨，只在历史印记中才存在极高的威能。

　　罗安的眼睛从历史印记的咆哮和色厉内荏中挪开，浮现一丝微笑，右手向着山丘一指。

　　轰隆隆！

　　巨大的山丘从中裂开，一座神墓被开了天窗，裸露出巨大的青铜车厢。

　　下一个瞬间，他就出现在车厢内部，看到燃烧的数万年的火焰附着在一个巨大的青铜棺椁上。

　　棺椁上还盘旋着数只巨龙的灵魂，发现闯入者，纷纷咆哮着，向罗安扑来。

　　璀璨的羽翼微微一振，巨龙的灵魂的就被定格在中途，罗安从金光闪闪的龙躯下走过，漫步来到青铜棺椁前。

　　“吱呀！”一声，刺目的彩光浓郁就好像水一样，巨量的讯息、辐射和污染随之而来，罗安的羽翼颤动成幻影，又恒定成十二幅羽翼的稳定形态，淡然的承受了这强大的冲击和污染，左右一看，发现已经变了天地。

　　神墓不见了，棺椁不见了，烈火与鲜血铺就的大地上空，一辆巨大的青铜马车燃烧着滚滚炽白的火焰，由十二只传奇巨龙拖载，宛如帝王，巡视着他的国度。

　　地面上，天使的大军与怪物的军团厮杀的犬齿交错，魔法的灵光与灵性的闪光将整个位面渲染，五彩缤纷，色彩斑斓。

　　罗安发现自己很处于青铜马车巡视的前方，挡去了它的去路。

　　十二只巨龙齐齐的发出一道龙吟，刹那间上变成了下、左变成了右、内变成外、近变成了远！

　　罗安的身体、特性、灵魂以及基于这一切的认知和感官，都随之混乱，人形不在，由自己的身体各个部分南辕北辙的拼接在一起，就好像一个缝合怪。

　　然后，青铜马车的车轮碾压过来，将他碾压至破烂、粉碎，化作一滩污血。

　　操纵法则的巨龙得意的发出一道道龙吟，车厢的门打开，上古死神的眼睛就好像两个绽放的太阳，炽白的射线向那摊血污照射而来。

　　——蒸发了，一点都没剩下。

　　于此同时的命运神国。

　　齿轮和丝线构成的空间内，波及整个空间的颤动发生了，咔咔咔的响声中，大量的齿轮碎裂，脱落，空出来的位置被肉瘤取代，然后被血色的齿轮充满。

　　那机械、冰冷、阴郁而鬼厉的声音变得又惊又怒，祂咆哮道：“那个该死的杂碎，他再一次的拒绝了我的好意！”

　　蕾拉微微一愣，然后神经质般的笑了起来。

　　“至高殿堂，至高殿堂，那是个错误，是个无法修复的错误，我必须进入它的内部修理好它，必须，但时间不多了，那杂碎掩盖了很多东西，我无法看清！”

　　“克蓝沃，再多给他一点压力，让他犯错！”

　　蕾拉的笑容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说：“我已经拿到船票了。”

　　“不够，还不够，我们谁都没有进入过那个地方，那是在另一个维度，只是通过普尔米修斯的一点残留，对它进行了一番推演，每一次“航行”都是不同的，普尔米修斯的经验不一定适合。”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有失败的可能，克蓝沃，这样的概率正在放大，我似乎听到了你被遗弃在晶壁系缝隙的咒骂声，是的，去找他，给他一点压力，让他犯错。”

　　蕾拉一脸的淡漠，不为所动的说：“你在拖延，你在欺骗我，我已经完成约定，但你还是不想把【园丁】途径的唯一性给我，你让我看了一出很幼稚的表演，柯兰多。”

　　“……现在，我们应该团结……”

　　“你就是个骗子，骗子，骗子！！”，蕾拉一下子就失控了，无数张脸形成了无数个截面，无数个截面都愤怒的扭曲了，亿万个雷霆般的咆哮声撼动了神国，让齿轮与丝线构成的空气泛起了深刻的涟漪，让最中央的那个晶莹而多彩的巨大轮毂就好像水波中的投影一样。

　　星界中，无数隐藏在星体后面的生物兴奋了，一双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向命运神国聚焦过来。

　　“一百多年前，你就骗过我，现在你还想骗我……快履行你的承诺，把【生命】给我！”

　　这时任何推托和狡辩都没有意义，一旦真神认定了某件事，就算它是错误的，那也是“正确”的。

　　——真神从不犯错，只是付出的代价多少罢了。

　　良久，命运之轮都没有回应，只有蕾拉在一遍遍的咆哮着、痛骂着，越来越激烈，越来越躁动。

　　“……你要用它来做什么呢，克蓝沃，你想让普尔米修斯在你的身体里复活吗？”

　　“普尔米修斯已经衰弱的几乎不存在了，你还在骗我！！！”

　　“没用的，克蓝沃，就算你成为旧日，也无法阻止了，费伦的资源已经耗尽了，唯一的机会是寄生！”

　　……

　　就在两位真神陷入争执中的时候，失落深渊，那巨大的青铜棺椁中，一个金黄色的人形溶液轮廓回来了。

　　此时，被分开的山丘正在合拢，神墓重新被掩埋，十二只传奇巨龙也回到了他们各自遗留的骸骨中。

　　位面的崩溃被抑制了，只是，已经变得千疮百孔，时空的乱流充斥中一个个虚无的孔洞里。

　　一切运动与变化的事物似乎都在归于沉寂。

　　眼看一切即将恢复原样，一个巨大而漆黑的漩涡忽然出现在锈色的天空中，一道混沌般乳白色的光束照射下来，穿透已经合拢的巨大山丘，照射在巨大的青铜棺椁中。

　　其内部，金黄色的上古神性溶液立刻变得沸腾，一个巨大的头颅从中冒出，一对璀璨的神眼射出炽白的光束，与乳白色的混沌光柱相遇，却什么也没碰到……

　　当光柱散去，一块空白遗留在所在的位置，慢慢的化为虚无，又被时空的乱流填充。

　　下一刻，这个失落位面就彻底的崩溃了，碎片被时空乱流撕扯的粉碎，进而变成了它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