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死神“陨落”

　　仪式的阵图闪烁在神殿的中央，蕾拉跪伏着，身披着一件薄纱，齿白的身体和曼妙的曲线若隐若现，周围一片空寂，只有仪式阵图那明暗不定的灵光好像呼吸灯一般。

　　但最后，她失败了，灵光泯灭下去，灵性材料化为了粉末。

　　又是一次徒劳无功的尝试，但她已经习惯了。

　　蕾拉慢慢的站起身体，身上的薄纱飘下，宽松的内衣一件件剥除，秀发无风飘荡，发丝在那双略显迷茫的眼前，就好像随风而舞的水草一样。

　　巨大而漆黑的殿堂，除了她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座巨大而巍峨的神像屹立着，神像不知道有多高，一直延伸到漆黑的深处，神殿不知道有多大，前看不到头，后看不到尾，只有一根根立柱，雕刻着不明意义的浮雕，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神像下的祭坛上拜访这一张粉红色的床，床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纱帐，唯一的光朦胧的从床上散发出来，温暖而沁人心脾，床上的薄被里，有一位美丽的女子正海棠春睡着，仔细一瞧，竟然跟她长得一模一样。

　　蕾拉略显迷茫的向祭坛走去，越是靠近，眼中迷茫的色彩就越是严重。

　　——我是谁，我在那，我干了什么？

　　一连三个问题盘旋在她的脑海，越往靠近祭坛，就越是模糊。

　　当她走到床前呆滞躺下的时候，身躯渐渐与床上的女子重叠在一起，这三个疑问已经不存在任何痕迹了。

　　然后，开始了连绵不断的梦境。

　　梦境从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开始。

　　第一纪，第二纪，第三纪，乃至现在的六神纪……

　　梦里，她从上古死神的身上分娩，继承了祂的大部分遗产，接过了代表死亡和新生的像徽与权柄。

　　梦里，她经过了一段很长的雌伏期，在动荡而危险的第二纪，开始了惊心动魄的战争与崛起。

　　梦里，她参与了第三纪针对普罗米修斯的阴谋，让这位远古的太阳神、新日、造物主复活的企图化为泡影，也终结了东方大陆的辉煌，让那块广袤的大陆沉没海底。

　　但也种下了末日种子。

　　蕾拉醒了，她在意识中自语：这就是我，序列0的【死亡】，费伦世界的统治者和维护者——克蓝沃·菲林·布尔修斯，六神之一。

　　——那我现在是怎么了！？

　　是了，一切都无可挽回了，费伦终将崩溃，外神已经无法阻挡，除非……

　　一百年前，命运之轮推演到一线生机，六位正神集合了21途径的大部分特性和力量，预言到了远古太阳神的终极奥义，并最终看到了那至高殿堂的投影。

　　这投影有七道，延伸至另一个晶壁系……

　　为了不被外神发现，所有的秘密都被封印，只等那最合适的时机到来，开启封印，开始最后的准备。

　　离开，或者利用至高殿堂做一次绝地反击。

　　但现在已经太晚了。

　　如果是提前50年，还有挽回的可能性，现在……随着普罗米修斯复活的可能性越来越低，祂施下的屏障也日益减弱，六神相互制约，平衡无可打破，数万年来，费伦的资源已经被榨取干净，到处都在走向寂灭前的沉寂。

　　除非有一位做出根本性的牺牲，冒着普罗米修斯在体内复活的危险，成为旧日……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没有正神会这样做，说不定那位远古太阳神早就预见到了现在的局面，所以才将屏障的衰减与自身复活的可能性关联在一起，现在好了，除了六位正神，其他途径根本不存在融合了唯一性的真神，路已经被堵死，六神又相互警惕，一直僵持到现在，直到无可挽回。

　　说到底，六神和其他途径的序列1、序列2，不过是一只只寄生的“虫子”罢了，牺牲自己而成全宿主（费伦），违背祂们那自私又冰冷的本质。

　　寄生虫让宿主一点点的衰弱，外面的“虫子”才有了可乘之机，祂们已经等了很久了，正迫不急的的想要分享宿主的腐肉。

　　那就让祂们分享好了，新的宿主已经挑选好了，只等着……噢，时间到了。

　　床上，蕾拉睁开了眼睛，有些僵硬的坐起身体。

　　她是赤裸的，就好像一件完美的瓷器，全身上下散发着温和的光晕。

　　离开了温暖的床榻，缓步向空旷的神殿中央走去。

　　那里已经有一个布置好了的仪式，越是靠近，她的眼神越是清明，越是充满了活力和人气，所有构成“蕾拉”的东西都在复苏，走进仪式阵图中央时候，完全的恢复过来。

　　“……罗娜，罗娜你没有在听！？”，她殷切的呼唤起来，“罗娜你不能抛下我，我们说好了的，罗娜，罗娜……”

　　这样的呼唤也不知道进行过多少次了，蕾拉从不气馁，好像笃定下一次一定会获得回应似的。

　　——这次，她成功了。

　　一片涟漪般的漩涡出现在仪式上空，一个迟疑的声音传来：“蕾拉……”

　　“罗娜，罗娜，我还以为你要抛弃我，罗娜……”

　　“我没有，只是……你……”

　　“我知道，我知道，死神教会盯上我了，可现在你看……很完全不是？你可以用祈愿源质检查一下，我没有问题，真的。”

　　“……稍等。”

　　一片纯白的光从漩涡中投射下来，照射在蕾拉的身体上，将她照射的完全透明，并与她身处的虚空和环境结合在一起，一直蔓延，蔓延至蕾拉的现在和过去。

　　良久，光柱散去。

　　“真奇怪，他们怎么可能放过你的？山口那边就很不妙……”

　　“我也不知道，可能他们觉得我被抛弃了吧，没有利用价值了……罗娜，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无论谁走到最后，都要……”

　　“我知道，蕾拉你别急，现在的情况特殊，我连本体都献祭到宫殿了，从第三阶段开启，就没有离开过……”

　　“他们说什么船票，罗娜，你快告诉我，船票是什么，第三阶段的内容是什么，求你了，我快疯了，真的。”

　　“第三阶段是登陆之战，乘坐宫殿回归地球，所以要满足几个条件，第一个条件是锚点，第二个是有人晋升到序列2，第三个是有人的源质储备突破10万个单位……候选一已经是序列3，只有他才能完成这些，我和刘颂都已经放弃了。”

　　“他，他……他从未回应过我。”

　　“他很小心……”

　　“你们都听他的？死神教会的提议呢？你们是怎么考虑的？”

　　“我可不敢让一位正神进入分殿，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万一呢……还在候选一已经承诺了，回归后，地球的星空之上必有我和刘颂的位置，我现在什么也不想了，就等着坐享其成算了，呵呵……”

　　“……地，地球啊……我也想回去……罗娜你要帮帮我，帮帮我，以后我会报答你的，你想想，孤寂的星空是多冰冷和寂寞啊，我可以陪你，真的，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我也想过，蕾拉，我很害怕，真的，不是怕现在的危险，是怕回归后……你一定能理解吧，失去了候选身份，回到那样的地球，作为外神……”

　　“我知道，知道，完全能理解，费伦的现在就是地球的未来，回归只是开始，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所以我们才要团结，是不是？一个人面对这一切太可怕了……”

　　“……好吧，我给你一张船票。”

　　“罗娜，呜呜，谢谢，谢谢你挽救了我，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谢谢，谢谢。”

　　“船票只能你一人使用，我会设置一个防火墙，时间一到，会给你信号的，到时候你登陆上来，我们一起回去。”

　　蕾拉泣不成声，无限的感激中，一张精美的纸片从漩涡中飘落下来。

　　仪式的效果中断，漩涡消失之前，罗娜还在殷切的叮嘱和安慰，她不知道，或者她看不到的是，蕾拉的阴影宛如怪物般的扭曲和蠕动——在一个祈愿仪式也涉及不到的层面。

　　罗娜的位阶太低了，祈愿并不是万能，如果是罗安，也许就……

　　饮泣声渐渐收尾，蕾拉的神色渐渐的迷茫，一个陌生而冰冷的神格在她的身体内苏醒，就好像从深海中慢慢浮出水面的巨兽——鲲之大、不知几千里也！

　　船票被她捏住手中，只披着薄纱和内衣的酮体缓缓站起，薄纱的衣襟飘落，一具瓷器般莹白和无瑕的躯体慢慢的向粉红色的床而去。

　　蕾拉躺在了床上，与床上的女子合而为一，粉红色的少女床飘起，沿着巍峨的神像，一直向漆黑的位置飘去。

　　漆黑中，一双双巨大的眼睛睁开，冰冷、空洞、机械、妖异，漆黑向上退却，露出血肉般的立柱上断。

　　血肉是蠕动的，长满了颤巍巍的“伞盖”，立柱之间，肉筋、肉膜一样的粉嫩物质连贯，浓郁的神性就好像流淌在其中的血液，不时有滋滋滋的响声爆裂出来。

　　忽然，一只血红色的怪手向粉红色的少女床抓来，在即将接触到的那一刻，漆黑的幕布从未知中席卷而来，只是一个环绕，就将怪手绞杀的粉碎，大量浓稠而粘连的物质当空飘落，落在神殿的地面上，腐蚀出巨大的孔洞。

　　一只只肥胖的虫子从孔洞钻了出来，它们抬起胖乎乎的恶心头颅，裂开了一个个婴儿般的嘴巴，呱呱呱的哭嚎起来。

　　眨眼间，神圣、空寂的神殿就变成了污秽满地的炼狱。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粉红色的少女床在上升，地面上的肥胖虫子已经将下方充满，一只叠着一只，一片累积着一片，密密麻麻，那无处不在、千万声叠加在一起的哭嚎，化作扭曲多个层面、空间和时间的呓语。

　　但……还是无法将蕾拉唤醒。

　　就这样，在一次次的偷袭与绞杀中，粉红色的少女床上升到神像的顶端，与长满了肉瘤的死神头颅平齐。

　　现实中，六位正神的像徽等同于隐秘本身，既是是朽木雕琢的凡物，一旦有了正确的特征，也会具备非凡的属性、辐射和污染，所以神像大多都很抽象，只描绘了神祇最泛泛的特征，但现在这死神面孔却是五官俱全，排开那诡异而惊悚的肉瘤，还可以看出他是一位面目平凡的男性。

　　死神的眼睛紧闭着，这时候缓缓睁开，刹那间绽放了两个包含宇宙、万物的镜面，镜面上，瀑布一样的符号、线条和图形流淌而过，最后，倒影出粉红色的少女床，以及睡在上面的人。

　　蕾拉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做了起来，薄被滑落，露出惊心动魄的上半身。

　　她回首看向死神，眉头轻蹙，眼神迷茫，红唇蠕动，发出一个轻柔但石破天惊的声音：“真丑！”

　　话音一落，漆黑的未知顿时被无尽的血红充满。

　　神殿消失了，她茫然四顾，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深红色星球的内部。

　　星球无比巨大，就好像一颗真正的行星那样，但有无限的小，小的就好像她身下的床铺，一眼就能将它的所有纳入眼帘。

　　星体之外，还有无数个静止不动的星体，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有的很大很大，比她身处的这颗要大上千倍、万倍，有的很小很小，小到只有完整的神话形态才能察觉到祂们的漂浮，祂们的渗透，祂们的无孔不入。

　　自然，这些好像尘埃的一样的星体正被吸引而来，密密麻麻的附着在她身处的星体上，却被一层仿若“静电层”一样的屏障排斥或者灭杀。

　　蕾拉险恶的皱紧眉头，从床上起身，无限美好的酮体盈盈张开，一个个巍峨的死神从四面八方来到她的周围。

　　七窍流血，肉瘤满身，还不断的炸开，然后溅落无数个肉虫，让身下变成了肉虫叠加的炼狱。

　　“来吧！”，她喊。

　　无数个死神顿时“崩溃”，无数颗彩色的太阳化作一条光带、一条银河，流淌进她那单薄而曼妙的身体内。

　　——六神纪1796年辰月礼拜日，六神之一的死神陨落，六根擎天之柱坍塌了一根，末日的序幕就此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