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藏司马的一副字为荣。今日此字,不知可否赠本官。”
林延潮笑着道:“当然,当然,方才不知金吾使前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曹应魁笑了笑,让随从将字收下,然后道:“不敢,以往在京师时,司马为天子讲官,下官一直但却无缘拜见。今日正好就顺道一见。”
林延潮道:“诶,昔日之事,不要再提。眼下我被陛下贬至归德,已非当初的清翰林了。”
曹应魁笑了笑道:“但凡为天子心腹之人,谁不知司马简在帝心,这一次司马至归德,只是天子另有调用罢了,他日必有回京师大拜之日。”
林延潮笑了笑,心道这曹应魁知道的不少。
曹应魁道:“本官今日来此别无他意,就是看看林司马在此过得好不好。”
林延潮道:“下官尚好,劳金吾使挂心了。”
说完二人屏推左右。
曹应魁向林延潮问道:“林司马,你让人叫本官至府中何意?”
林延潮道:“金吾使,可知我与督工的之关系?”
曹应魁道:“知道,离京时督主再三交代,要本官关照你呢。”
要知道张鲸以东厂厂督主管厂卫。东厂监视锦衣卫,所以锦衣卫还是半从属于东厂。
林延潮笑着道:“那就好,如此你我就是一家人了,不说见外之言了。”
曹应魁慎重道:“林司马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林延潮从袖里取了一封奏章道:“还请金吾使将这封密折,替下官转给内阁首辅,下官感激不尽。”
曹应魁接过奏章后道:“林司马,当初张江陵案是我与都宪办。当时张府之案审至一半,张敬修自缢而死,司礼监张诚以奏疏呈交陛下。奏疏未及京城之中大小官员皆知此事,然后写信百般问难我与都宪,令我们二人十分被动。”
“眼下案情尚未公之于天下,本官如何能帮你?”
林延潮道:“都宪要将此案办成铁案,河南一百二十五名官员,如何能打尽?如此国家,朝廷体面何在?我唯有早日上奏此事,抢在都宪奏疏上抵京师前,呈交陛下御览,以存国体。”
曹应魁明白林延潮的意思,若丘橓的奏章一旦于通政司公开,那么必定是朝野。
闻之河工罪案真相,那么天子必处于两难境地,罢免这一百二十五名官员,河南省官员去了一半,朝廷震动,官员百姓们也惊叹朝廷怎么会出这等大弊案,对朝廷失去信心。
若是不罢免这一百二十五名官员,那么天子名声受损,官员民间也是骂声一片。皇帝成了千夫所指。
所以丘橓的奏章,无论天子答允不答允,此事后果都将一发不可收拾。
林延潮说透了这一点,然后道:“金吾使,都宪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你又何不为自己前途想一想呢?”
是丘橓这奏章一上,自己肯定是没好果子吃,你曹应魁要不要陪着他一起下水呢?
曹应魁将奏章收起,沉着脸道:“林司马,你太小看我曹某人了,此来查此御史被杀之案,我又岂是贪生怕死,贪图荣华富贵之人!如何置公道正义于何地?”
八百四十三章 上奏
见曹应魁义正严词之状,林延潮没有意外,反而纵声大笑。
曹应魁将奏章不动声色地揣入袖中,道:“林司马,你作何发笑?”
林延潮看向曹应魁,指着他袖里的奏章道:“金吾使,你若不意动,拿走林某奏章为何?”
曹应魁一愕道:“林司马也是朝廷大臣,交递奏章乃是本分。本官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乃天子耳目,若不将此奏章上呈,必受陛下重责。但要汝要命本官抢在都宪大人之前,将此奏章送至宫里,这就别想了。”
“本官扣下你奏章,并没有不送之意。”
林延潮闻言点点头道:“金吾使,所言正是,交不交是一事,什么时候交又是一事,进可攻,退可守,既不得罪都宪,又不亏本职,实在高明!”
曹应魁被林延潮说破心思,冷脸默认。
林延潮又道:“但其实金吾使,我的念头与你一般,这奏章何时交到天子手中,这并非林某之事,但交与不交,则是林某之职责所在。”
曹应魁不知林延潮言中所指,闻言道:“林司马,本官不明白你的意思。”
林延潮一笑道:“金吾使,你觉得就算都宪这奏章交至天子手中,这一百二十五名贪官污吏,就能被整治吗?”
曹应魁闻言沉吟片刻,然后道:“难!”
林延潮道:“不是难,而是一成把握都没有,林某也有心将这些贪官污吏绳之以法,但不成功之事却不会为之。可惜若是当初都宪能听林某的话,只将河道衙门,归德府官员问罪,那么下官二话不说,一切以都宪马首是瞻。
“但眼下若是我在都宪奏章上附名上奏,不仅于事无益,将来还与都宪一般乌纱不保!”
曹应魁闻言,脸上露出悲怆之色,然后道:“外人都说林司马的事功学,实乃事利之学,功利之学,其言一点也不错。事都还没有办,林司马就以为一定不成?再说就算事不成,但我等问心无愧也可对得起百姓,对得起良心。”
啪!
林延潮举起手拍掌道:“说得好,金吾使真乃廉臣,难怪得陛下如此信任。只是林某冒昧问一句,这都宪的奏章上,金吾使附名否?”
曹应魁道:“吾奉圣命,有监察之责,当然在后附名,将御史被杀之案如实上奏。”
林延潮点点头道:“那好了,金吾使立即将林某奏章送上京吧!”
曹应魁闻言默然。
林延潮正色道:“金吾使,京中大局早已定下,这一封奏章改变不了什么,但是却能保住你我二人的前程,也能保住厂督对你之信任。话已说至这份上了,金吾使还不明白吗?”
曹应魁揣摩了片刻,陡然抬头看向林延潮,似明白了什么。然后曹应魁仰天长叹,最后道:“好,林司马,本官照办就是。”
京师,文渊阁。
申时行在内阁值房里,正看着红木案上插在宝蓝掐丝珐琅瓶里的花。
然后申时行眯起眼睛,从案旁拿起一把金镀的剪子,在花的枝叶上修剪了几下。
几名随从站在一旁,亲自端着毛巾,水伺候,还不时打打下手。
申时行神情专注,直到申九进来时,方才打断了他的修剪之事。
申时行屏退左右,端过申九捧上的茶呷了一口问道:“有何要紧事?”
申九道:“阁老,丘橓的下人已是携奏章秘密递京了,去了两个地方,先是到了他一位同年家里……”
申时行放在茶盅,疑道:“丘橓乃是嘉靖二十九年进士,其同年在朝为官的已没有几人,除了礼部的徐大宗伯外,还有何人?”
“乃原太僕卿苟大人,早已致仕,闲住京中。”
申时行闻言释然,申九继续道:“在苟大人家里坐了一壶茶功夫后,此人出了苟府又去了都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