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种籽,被老鼠吃得干干净净。只有一只小小的瓷瓶里,还有一点点玉兰花粉。”
“玉兰花种子没有了,一切都完了。我们家祖传数百年的秘方,就这样,在我手里失传了。”
大爷说到这里,老泪横秋,泣不成声。
第10章 大爷的“虚拟遗产”
大爷把手伸到床下,掏呀掏呀,掏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瓷瓶,递给井建民:“这就是剩下的一点花粉,因为是伤心之物,我从未打开它,估计早己经失效了。”
井建民对于什么花粉并不感兴趣,只是觉得这个小瓷瓶制作精美,瓶底上还有“康熙官窑”四个字,知道是一件古董,估计能值几个钱,便收下了。
听着大爷的花花故事,井建民很不耐烦,第一次对这位“爷爷的哥哥”产生了反感:你讲来讲去,诉你的苦水,可在我听来,什么也不是,就一句话,你把人家小姑娘给办了!
哼,判你七年,还真是判得轻了。
在那个年代,别说“陷害革命女干部”,就是撕一张宣传标语,也可能吃枪子儿。你还委屈,偷着乐吧。
井建民心里嘀咕着,实在看不惯一个老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转身坐到椅子上,打开电视,看球赛,也不理睬大爷,任他在那里抹眼泪。
过了一会儿,大爷招招手,说:“建民,你过来,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井建民一边摁手里的遥控器,一边应着:“你说吧,我听着呢。”
大爷说:“你靠我这边儿一点儿。”
“坐你那边我就看不见电视了。”井建民不再理睬他。
“我要对你说的话,不能让外人听见了。好孙子,过来。”
“哎呀,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呀。”
大爷顿了一下,说:“我要留给你两样东西。”
井建民一激灵,马上撂下遥控器,猴子一样,窜到大爷面前。
大爷指指房门,说:“你去门外看看,然后把门闩好,我再说。”
井建民到院里看了看,没人。闩好门,坐到大爷身边,“大爷,你快说吧,这屋里就咱爷俩,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大爷喘了一会气,井建民又扶着他喂下一口茶水,气息平缓了,慢慢讲道:
“我的药铺没了,我一个现行反革命,也当不成郎中了。在县城活不下去,只好来孟家子村投靠表姐。因为表姐夫是村贫协会的主任,对我挺照顾的,我对付着活下来了。”
“1966年闹文革时,红卫兵把我揪出去,在公社里关了一年,后来就把我遺送到黑龙江忽河一个叫小泥河的村子里。直到1980年,我才回到孟家子。”
“我一辈子没娶上媳妇,老井家在我这枝,算是绝了后。但你爷爷是我的亲弟弟,你是咱井家人的后代,我留给你两件遗产。”
“第一,我在忽河小泥河村交下了一个生死朋友,叫关大顺。你以后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就去找他。他是那种舍命讲义气的英雄。”
嘿嘿,这叫什么遗产?大爷是不是老糊涂了?
“第二,其实咱们井家的驭女秘方并没有失传,还有一线希望,就看你想不想得到它了。如果你想得到它,我相信你会得到。如果你不想得到它,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井建民一听,乐了:“大爷,你说吧,你也就这点东西了,不说就晚了。”
大爷把脸靠近井建民,小声说:“其实,长白玉女兰并没有被吉林将军完全烧死,第二年的春天,又长出了几棵。为了防止别人发现,祖先在玉女兰的四周种了好多刺棘子树,把它保护起来,为的是万一家里的花种子断了种,这样可以留条后路。”
“但我们井家人几百年来,并没有回那里看看。只听祖上讲,那个地方在长白县伯岭一个大石砬子下面。因为大石砬子顶端有一块很大的白石头,当地人管那个大石砬子叫白玉砬子。”
“几十年来,我一直想去寻找玉女兰,但没机会呀。我一个现行反革命,去趟镇里都要村革委会主任批条子,哪里有机会去几千里外的长白县。再说了,我的腿断了,一个跛脚,怎么可能去那大山里?”
“所以,就一直没有实现这个心愿。但我现在快死了,我不能把祖先的遗产放弃,我把它告诉你。希望你记着自己是井家人的后代,能把咱祖传的驭女秘方继承下来。”
井建民以为大爷能给他两只金元宝什么的,退而求其次,给个金戒指什么的,他拿去给心上人儿玉兰戴上。可是,大爷这是什么遗产呀?
第11章 村长一语成谶?
井建民心里不高兴,但想到大爷毕竟是长辈,而且是快要死的人了,就让他安心地走吧,千万不要让大爷看出来他不想去寻找玉女兰的样子。
“它是草本,花一谢了,就难找到了。难道我一定要在开花的时候去找?”
“不一定。它的花期非常短,往往只有半个月。但它是种质地非常坚硬的草本,它的茎杆是红色的,像鸡血一样的红色,即使秋天叶落了,它的茎杆也不会倒伏,所以很容易辨认。你可以把它的根抠出来,一样也能培育出花来。”大爷说。
井建民假装很激动地握住大爷的双手,说:“大爷,您虽然没留给我金子银子,更没留给我一个存折。但你留给我的遗产是无价的。您老放心,我一定去长白县,就是踏破铁鞋,也要把长白玉女兰给找到,然后,把咱祖先的驭女秘方发扬光大。”
大爷感动得又流出了眼泪,剧烈地咳了起来,“这,这下,我,我就宽心了,也有脸,脸面去见,见祖先了。”
当天傍晚,大爷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村上出人出车,镇民政办出钱,把大爷的丧事办了。
井建民在大爷的坟上放了一束花,磕了几个头。
井建民坐在坟前,一把一把地把土慢慢往坟上捧,他想多捧几把土,下次还不知什么时候来呢。大爷没儿没女,他的坟早晚会没人培土而夷为平地。
井建民想到这里,倒有几分伤感。大爷这一辈子,是够悲惨的。
井建民望着蓝天,看着白云飘过,凉风带着秋天的花絮在空中飘舞,几只麻雀如箭一般地惊飞到远处。井建民想,人的生命真怪。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者,倒过来问,为了什么,人才活着?
这个问题对于井建民来说,太深刻了。他想了半天,脑袋都疼了,也想不个四五六,后来,他就简练地归纳了一条:活着,得像个人似地活着。绝不能像大爷一样,如同猪狗一般活了一生。
井建民感到自己总结得挺深刻,乐了:我是哲学家?
嘿,我也是哲学家吧?是吧,应该是。谁弄明白了世事,谁就是哲学家。
也许,我比哲学家更深刻吧,因为哲学家大概都没弄明白世事,一个个活得并不春风得意。
哲学家井建民刚从坟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