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升温

　　年轻人总会怀抱希望，他们期待着在江户找到展示自己的舞台，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怀揣这样那样的欲望，无数人涌入江户——京都超级都市圈，把自己的劳动力出卖个财阀，等到青春不在，身体被高压摧残得不成样子，有些人继续梦着，有些人醒了。

　　醒来的回到故乡，回到那些没有蚁居，没有高额消费账单的镇子，带着用青春换来的积蓄，还有光怪陆离的见闻娶妻生子。他们用自身经验告诫子女，不要做资本的奴隶。殊不知父母口中的花花世界成了孩子重蹈覆辙的最初推手。

　　细谷浩二就是这样的父亲，他22岁毕业，在江户闯荡了11年，游荡了两年，35岁回到乌有町，带着妻子和1岁的儿子回来，找了个邮局的工作，一晃就是16年。他觉得普通人去江户就是受罪，但儿子要在江户扎根，他挣扎之后还是支持的。

　　无他，补习班老师告诉他，自己的儿子很有希望考上江户帝国大学。

　　“江大毕业了就不是普通劳动力了。”这是他与妻子常说的话。

　　为了凑出儿子在江户的生活费与补课费，还要保证儿子的身体生活，老婆去了江户重新找工作，自己在乌有町，每个月把工资打过去支持孩子。

　　“上了江大就好了！”细谷浩二关了门，自行车后面别着尼龙袋子，里面装着家里用完的酱油瓶。

　　他把所有钱都给了老婆，自己每月用度全靠送捡空瓶子和纸板。

　　为了攒够每天饭钱，细谷浩二每天早上五点起床，五点二十出门，搜罗一圈后吃家里带出来的饭团，然后去上班。

　　但今天有些特殊，细谷浩二推着自行车还没来得及上车，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臭味儿。

　　吸吸鼻子，细谷浩二用围巾挡住半张脸，用力蹬车，想要摆脱这片区域，结果自行车蹬的越快，臭味越浓，很快到了一个细谷浩二承受不住的程度。

　　“呕！”细谷浩二一阵干呕，龙头扭了几下，车子便歪了，不得不下来推车。

　　“是什么东西？这么臭，跟死了好多人似的。”细谷浩二嘀咕着，来到一片不锈钢围栏前，高大的围栏挡住想要进去享受花园的游人，这一片土地属于一位前外交官，主人偶尔会回来住一段时间。

　　以前细谷浩二看着美丽的洋馆，总会情不自禁的发出酸楚的咕噜声，今天他已经提前咕噜了。

　　可再也没有洋馆让他酸了。

　　花园里就那么几棵遮阳的树都被折断，洋馆被烧成残垣断壁，火灾应该发生在半夜，现在只有点点红光在夜里闪着，仿佛人之将死，魂魄无声哀嚎。

　　恶臭就是从洋馆里飘出来的，细谷浩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茫然地掏出手机，一手推车想要报警，一手开锁，然后他来到正门，陷入痴呆，手机“啪”的掉在花坛里。

　　这里臭味更胜，满地污血和碎肉，但细谷浩二的嗅觉坏掉一般没有反应，他全神贯注地看着，看着如山一般趴着的巨蛇，看着背上长着狰狞倒刺，眼珠无神，身上两条纵横刀疤的大蛇。

　　令他无端想起八岐大蛇死于草薙剑下。

　　“哼——哈！”失神的他被缺氧憋醒，大口喘息，浑身颤抖，双手离开车把，任由自行车摔在血泥里。

　　他想抚摸，又怕自己亵渎了神话，他想捡起手机拍照，担心弯腰的瞬间发觉自己身处幻境。

　　细谷浩二就这么站着，贪婪地看着，每一秒都仿佛最后一眼。他决心留下一块骨刺作为纪念，另一块卖了支付儿子的学费，然后烧毁这条蛇。

　　神话的目击者越少越好。

　　就在他准备回家食物油和锯子的时候，地上的巨蟒尸体抬起了头。

　　噗，撕拉，波！

　　从头顶裂开一道缝隙，整条蛇缓慢但坚决地蠕动着，渐渐从僵硬的外皮中滑出一条湿润脆弱的新鲜肌肤。

　　细密的鳞片即使在点点火光下都反射着光，细谷浩二觉得它漂亮得比世上最顺滑的丝绸还滑。骨刺割开背上的死皮，将破壳划大，刘刹何盘成一圈，肌肉互相磨蹭，几分钟身体就钻了出来，留下一地蛇蜕。

　　寒风一吹，身体的黏液便收了，浑身干爽不少，他活动着下颌，牙齿内外翻滚，浑身一阵哆嗦，收缩的鳞片纷纷舒张，向外延展不少，恢复了修长可怖的模样。

　　他低下头看着又出神的细谷浩二，从自行车和衣着判断出他家境不富裕，于是开口说：“劳驾，麻烦个事儿。”

　　细谷浩二被刘刹何口吐人言震撼了，眼里全是光。

　　“你等我走了再报警成吗？差不多晚一个小时。”说着他吐出一块金砖，“这个，当做报酬。要是不行，那你就死吧。”

　　说完也不看细谷浩二的反应，滑着身子干脆地消失在街道。

　　浩二看着刘刹何消失的地方，满脑子鬼神传说，还有山上废弃的白蛇神社，以及大蛇由生入死继而由死复生的其妙经历。他沉默良久，拾起金砖，擦拭干净，然后费力地把蛇蜕卷成一卷，丢了尼龙口袋，用自行车将其推回家藏起来，接着面无表情地盯着家里的挂钟，等到一个小时，准时报警。

　　他在手机里讲话简洁，描绘详实，可信度极高。但其实他都不清楚自己说了什么，只是耳边一直回荡着蛇鳞摩擦，眼前是忽白忽黑的衔尾蛇，脸上是狂热的笑容。

　　……

　　天井下，乌有罗死了。

　　通过地方台24小时循环播放，整个方壶岛的鬼怪都知道有厉害的妖怪死了，住在子虚县阴影里的家伙们更清楚死者是乌有町昔年无冕之主。

　　但是他死了，连带着自己几百号手下。除了撒在洋馆外的残兵，整个乌有町的暗面陷入权力的真空。尽管大家都清楚杀了乌有罗的家伙本事一定高强，但比起淫威深重的乌有罗，这个尚未露面的家伙仅靠杀人的名声可压不住蠢蠢欲动的诸妖。

　　隔了几天，连方壶岛有不少得到消息的鬼怪千里迢迢往乌有町赶，好不容易出现一片“无法无天”的土地，大家都不想错过。

　　杜撰山白蛇神社旧址，闻辽一口闷下一瓶清酒，皱着眉说：“所以，剑术这么猛的都才不入流？”

　　刘刹何鳞片张合，仿佛是在呼吸，他合着下眼睑回答：“天井下这种鬼怪，本身成长有限，不入流很正常。但是他死前说，如果单轮他的两手剑招，东瀛鬼神八百万，怎么也能排上中游。”

　　闻辽嗤之以鼻：“庶人剑罢了……之前有河童找你，我问了他们，以前的妖怪除了天赋还兼修剑术，一个二个近身杀招犀利无比。现在的都不学剑术专修天赋了，论诡异除了关外五仙和旁门鬼修，傲来国还真就没什么地方能比了。”

　　“地窄人稠，为了求生存，有什么路数都不奇怪。”刘刹何躲进本殿里，一截身子躲在川鹤子带来的被炉下，很快呼呼大睡。

　　闻辽看了一眼，晃了晃瓶子，无奈抽出一颗烟。傲来国带来的烟没几条了，东瀛的爆珠烟他抽不惯，觉得劲儿不足。

　　“腰！打直！”火柴燃着，闻辽喝了一声才徐徐点上。

　　殿外，川鹤子正扎着马步，脑袋上搭着白布，头上的砖加到第二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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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的话：附上之前的怨魂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