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兄弟阋墙（一）3600
杜撰山，神社本殿走廊。
刘刹何把被炉用插座引到外边来，尾巴缩进去一点，身子把被炉包裹起来，被炉桌上摆了一壶茉莉花茶，蛇信子时不时在茶水里点几下，享受着。
今儿个阳光正好，是乌有町冬日少有的晴天。
铃木大川自那日向刘刹何低头后，下了山就按照契约所言，立刻给自己的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打电话，还联系了远支的亲戚们，要大家年前无论如何都要回乌有町一趟，自己担任家主十年来，还没有和家族的亲戚们好好交心，所以今年新年，要拖着大家聚聚。
摸不透为什么随和的家主这次态度这么坚决，远支们大都小门小户，也没啥不满，就当走亲戚了，不过铃木大川的几个弟弟妹妹倒是颇有拒绝的意思，生怕哥哥在家族年会上收回撒出去的权益。
铃木大川也不废话，撂下一句“和家产有关，不来的，那就净身出户吧。”挂了电话，三人这才不情不愿答应。
仿佛约好了似的，12月29号开始，一辆又辆车开进了乌有町。山上视野开阔，进町的公路就在河对岸，刘刹何和闻辽干脆跑到外面来，数着下车的人头，手里的资料一一对应，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诶，这辆有意思哦。”川鹤子不在，闻辽也懒得为人师表，侧躺在走廊上，撑着胳膊拨弄笔记本，拿眼睛瞧下面时时穿过的汽车。
“铃木健吾，铃木家第三子，铃木家在四十万川下游的四十万市港口生意委托给他了，他应该是铃木家最有钱的。”闻辽伸长利爪，在腰上扣着，嘴里念叨着笔记本里的数据。
“四十万市？我记得我就是从那里入得四十万川……冲积平原是吧？还有东瀛最高气温记录，除此之外在国外就没什么名声了。”刘刹何不以为意。
“是。”闻辽点头，“不过他有点奇怪，其他来的人，身上就算有修炼的痕迹，也和铃木大川差不多，都出自一家。可这家伙……嗯，怎么说呢。”
“我看看。”刘刹何翻开下眼睑，施展了“洞悉真颜”，随后启动了埋在神社里的魔法阵，铃木健吾的身影迅速咋两妖面前浮现，这是一道投影。蛇信子比划了几下，刘刹何冷哼一声：“真他妈狠啊，这家伙。”
闻辽听了刘刹何的解释，自己也盘坐起来，用上了傲来国妖族的法术远远侦查了一番：“这家伙应该就是铃木家战力上最棘手的了……费这么多工夫，得到这么点东西。”
……
川鹤子跪坐在障子边，爸爸在房中等着，妈妈去厨房了。
她有些无聊，这种自己不能参与的应酬，还不如回杜撰山顶着砖头扎马步，日子苦了点，但进步是肉眼看得见的。至少现在她拔真刀的时候，脚步不会被上身的力量带偏了。
在这里，她就是“家主之女”标签的代言人，只要一直跪着，然后对每一个亲戚笑着说：“您好”。
“啊，啊！真想快点学神奇的法术啊！”川鹤子心里尖叫，灵魂躁动着。
这时候，强烈的引擎轰鸣，带着主人的嚣张与恶意，冲破了祖宅的宁静。川鹤子眉头扭紧，二话不说站起来，拉开铃木大川身后的障子，进了里间。
铃木大川也不管女儿的任性，站起来拍拍发酸的膝盖，满脸笑容走出去。
“哈哈，哥哥，看弟弟给你带什么啦！”一道粗犷的声音炸起，隔着几堵墙都听得清，很快声音的主人出现在铃木大川面前，正是出现在刘刹何幻术里的铃木健吾。
与嗓门粗犷不同，铃木健吾生的又高又瘦，他穿着冬衣，手里拿着盒子，大笑着递给铃木大川。
“新款的百达翡丽，送给哥哥！”铃木健吾大笑着拍铃木大川的肩膀，“对了，我可爱的川鹤子呢？怎么不来见见三伯？”
铃木大川礼节性地欣赏一番，把礼盒交给下人，歉意道：“川鹤子神婚仪式那天染了风寒，之前强打精神迎接亲戚，刚才没撑住睡着了……要不，我把她喊醒？”
“不用了不用了，让川鹤子好好睡睡吧……大哥，我跟你说的事儿，你想得怎么样了？”铃木健吾摆摆手，小声问道。
两人边说边走，铃木大川摇头道：“川鹤子才16岁，我还想多留她陪我几年，不想这么急把她嫁出去……啊，到了，大家都等你呢。”
正说着，两人穿过庭院来到屋前。
这是祖宅最大的屋子，连剑道场都相形见绌，曾经是乌有町每年新年山下祭拜和庆祝的地方，现在成了家族族人团聚后饮食商讨之处。
人人一副坐垫，一张小桌，家仆捧着小份酒菜鱼贯而入，给在座的亲族们奉上新鲜的饮食。
这里还保留着分餐制，座位差不多都坐满了，只有中间空着两张，铃木大川与弟弟分别入座，隔得老远的地方，是他的妻子铃木上乙子。
血缘亲族居中，别家的妻子丈夫居外，未成年的孩子们在其他地方另摆一桌，这是铃木家族内的规矩。
大家无言地进食，连嗓门特大的铃木健吾都闭上了嘴，直到一个小时后，铃木大川放下筷子，用纸巾擦擦嘴，从内而外，族人纷纷停着。
铃木大川环顾了一圈，看着周围神色复杂的族人，自己也搞不清有多少盟友多少敌人。
“不管了，以力破巧。”铃木大川给自己打气。
“咳！”他清了清嗓子，用上了些许法力，低沉的声音传入每一个人耳朵，“我知道这次我的行为有违平日的表现，不过事急从权。”
“那您电话里也该告诉我们什么事啊！哥哥！两百号人什么都不知道跑回来，您这也太无情了。”一个穿着貂皮大衣，带着眼睛的中年妇人两只手放在膝盖上，略带不满道。
“这是铃木由理吧？他妹妹，嫁给罐头厂厂长的那个女人。”闻辽看着眼前的幻象，迅速在电脑里找到相应资料。
“嗯，你看。”刘刹何操纵着身边的骷髅伸出白骨森森的手指，指着幻象里互相使眼色，面有不解的两人道，“这几兄弟都串通好的，不过这女人上来就冲塔把他们吓到了，这个铃木由理和资料上写的一样，只是真的贪财，还没有和这两家伙彻底搅在一起。”
闻辽凑近看了看，咧开嘴无声的笑：“那铃木大川添的那几笔能奏效咯。”
……
铃木大川看着妹妹，笑着示意稍安勿躁，然后正色道：“我召大家来，主要是为了商量一下，怎么出资把山上的神社重新修起来。”
铃木大川语气平淡，却无疑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满堂哗然，铃木健吾想嘲笑老大一把，刚张嘴：“你这不是……”就被二哥铃木太朗拉住了，他努嘴，铃木健吾这才发现，站在边上服饰的家仆们，虽然沉默着，可眼神却大都不善，好像很气愤的样子。
“这里面有事儿。”铃木健吾抿了口酒，不再说话。
倒是自家妹妹没忍住，带着头抱怨：“这神社都废弃多少年啦？再说了，这都是封建迷信，修了不来钱的玩意儿！”
家仆脸上的怒容更胜，有的气得脸都变形了。他们可是当面见过蛇神大人的！那能有假嘛？
铃木健吾咂摸嘴，手在胸口上摸了摸，没说话。
铃木大川等妹妹嘚吧嘚吧了好一阵，终于觉得嘴干了，这才开口：“我这句话的商量，不是要不要修，而是怎么出资，出多少，怎么分工，什么时候修好。”
铃木太朗大脸一抖，眯了眯眼。
由理还想说话，铃木大川横了她一眼，由理莫名被自家哥哥眼神里的戾气惊到，她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为自己的失态生气，摆着桌子起身想反呛。铃木大川这次看也不看她，喝了口茶说：“仓吾，管好你老婆。”
被叫了名字的西原仓吾擦着头上的汗，一路小跑过来把自己老婆带走了。
“你干什么？”由理挣扎着尖叫，仓吾咬着牙在她耳边说：“你被你两个哥哥当枪使了，这事儿参合不得。”
“我也是铃木家的，为什么……呜呜。”由理嘴巴被老公捂住，只听见他说：“你啊！从小被宠惯了，哪里知道其中凶险！听我的，咱们先走！”
由理被带走后，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跌到了冰点。
“哥哥，有点过分了。”铃木大朗轻声说，“由理脾气虽然不好，但说的没错，她是铃木家的，应该列席。再说，姓铃木的一百多家，不是人人都有余钱的。”
“我从来就没想让他们出钱。”铃木大川震声。
“那你想要谁的钱？”铃木健吾问。
铃木大川横眉倒竖，原本老实的脸上露出一抹凶悍：“我，我们。”
说着，他用手指自己还有两个弟弟。
眨巴眨巴眼睛，铃木太朗仿佛听到什么笑话，可铃木大川不管不顾，气势咄咄逼人道：“请大家列坐是想要个见证。”
“这两年我把家族的生意都交给你俩打理了……在四十万市的港口生意，日进斗金，给了三弟。家族原本放在乌有町和子虚县的商铺，也是来钱的买卖，给了二弟。我呢，手上有家族的田，共计一百多顷，近半是爷爷按照90年代的农业经营基础强化促进法》和《新农业基本法》，以‘认定农业生产者’身份，通过信托，拍卖等方式获得的土地。我拿来开了公司，雇佣农民种地，所得泰半进了家族基金发给了大家。”
“家族基金，你俩一分钱没出过。现在，我想把业务收回来，把咱们起家的神社修起来，这本来也应该是我执掌的……我话讲完，谁赞成，谁反对？”
闻辽在幻术前笑得直拍腿：“高啊！先让所有人以为都要出钱，然后话题一转，只杀大户，不抓虾米。再拿基金做要挟，一副你们不同意我就自己搞的样子，把散户捏在手里。”
刘刹何笑着说：“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不过，他这么强势，会不会让这两人求助鬼怪帮忙？我们只清除了乌有町，子虚县尚未着手……”闻辽表示了自己的担忧。
刘刹何笑着摇头：“东瀛不好说，这方壶岛上，只要是上山挑衅的，有一个算一个，我都吃定了。云省赚的钱，大半我都砸进了魔法阵里，巴不得他们把人引上来，省的我们还要跑出去剿匪。”
看着哥哥意气风发的样子，铃木太朗低声说：“那哥哥，您为什么一定要重修神社呢？”
铃木大川看着一副温文尔雅，眼里藏着冷光的弟弟，身上白雾缓缓散发凝成鳞甲：“当然是因为，我见到了蛇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