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战乌有罗（二）
簌簌飘摇的落叶中，身上沾着炭渍的黑红色身影窜出来，急速下坠，刀光如虹。
看着那把陡然泛起诡异红光的野太刀，刘刹何想起前世在论坛上看到老哥吹水时提到的戚继光《纪效新书》里评价倭寇的话：“……悍勇无畏，一跃丈余，刀法强悍……双手持刀，力大刀快，遭之者身多两段……”
野太刀刀长五尺，正是战阵用兵，是当年戚将军见过的兵器！
飞跃而下，刀铤，隔着两米切开刘刹何的身子，带起大片血花。
天井下落地后就势一滚，野太刀刀背在胳膊上一压，翻身补上一刀！
刘刹何身子软软倒下。
眼中戾气散去，确认没有失手，天井下长啸：“哈哈哈，跟我乌有罗作对的下场就是……”
话音未落，一股尸臭突然浓郁，壮如树干的巨木棒带着腥风袭来，天井下跺足跳起两丈，身子堪堪高过突如其来木棒。
他把太刀扎进树身，抬头看树下的身影。
一个长相怪异，皮肤泛着金属光泽的青色僵尸立在树下，身材高大，手里的巨木棒钉了几颗手臂大小的粗铁钉。
三环死灵系法术“三级不死生物召唤”！食人魔僵尸！
食人魔僵尸挥舞着巨木棒，摧枯拉朽锤倒了身边的参天大树，几秒钟时间，花园这一侧原本就不多的树木被清除一空，天井下也失去了战斗高度，不得不落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躺在地上，血流如注的刘刹何。
食人魔僵尸迈着步子冲过去，巨木棒如山崩塌，轰然砸在天井下身上。他踮脚起跳，踩着棒身，脚步急促如太鼓激敲，力量持续累积，四米的距离生生被他踩出十步，反身，野太刀换手，右手握柄，左手按着刀背，刀刃向上。
借着转身下蹲积攒的力量瞬间爆发！
“秘技·天牛式！”
五尺长的野太刀吞吐着猩红的邪光，恍若决斗中的天牛角，从下往上刺向食人魔僵尸的腹部，轻而易举破开坚硬的外皮和僵硬的肌肉组织，刀尖上挑，左手压着刀身，身子再转，全身的力气通过双手压在刀上。
噗噗——沙！
红光宛若惊鸿，瞬间割开了食人魔僵尸半个身子，天井下背对僵尸，野太刀直刺苍天。
只有侧腹皮肉相连的食人魔僵尸无力倒地，它依旧执行着刘刹何的命令，双手在土地挖出深深的槽痕，趴着靠近天井下。
他只爬了两步，便被突如其来的空间裂隙拖回异界。
“真是犀利的剑技，不过东瀛流派里好像没有记录。”躺在地上的刘刹何直起脑袋，饶有兴趣的说。
天井下把刀夹在夹窝下，浑身赤裸，傲然而立。
“战国人才辈出，死伤无数，不是所有剑招都能流传下来。”
“介意说说么？”
“杀了你，我会对你尸体说的！”天井下暴睁双眼，踏步向前！
迎面而来的是之前没能挡下自己的活化钢盾。他偏刀击飞钢盾，野太刀发出金玉之声，嗡嗡颤抖。
大刀劈下刘刹何身首异处。
“手感不对！”天井下警觉。
“镜像术”
来不及回头，一张绽放如花蕾的血盆大口从阴影里钻出来，直扑自己。天井下不躲不避，手腕转动，野太刀穿透自己的腹部，正是要以伤换死！
“法术瞬发”！
“猫之优雅”！
刘刹何险而又险腾挪躲过刀尖，身上的伤口沁着血珠，在地上滚出一串红梅。
“法术瞬发”！
“怪物召唤术”！
两头地狱犬贴脸扑出来，死死咬住天井下的双手，牙齿扣进血肉，炽热啮咬在手臂上灼烧出阵阵白烟，其中一只显然更疯狂，闭着嘴喷出一团火，烧得天井下忍不住松手，野太刀哐啷一声掉在地上，刘刹何尾巴一摆，把刀打远。
然后游刃有余地给尾巴施展“魔牙术”，当场废了天井下的双腿。
这时候地狱犬们的召唤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哪怕有咒法学派专精，刘刹何毕竟没有点亮相关专长，念咒花了十几秒钟，懒得续费，便让它们离开了。
局势就这么被刘刹何轻而易举反转。
失去作战主场，没能发挥全部实力，现在连刀拿不到，天井下被刘刹何吃得死死的。
看着天井下不甘的眼神，刘刹何畅快地笑着：“喂，不会真以为有机会杀我吧？”
“怎么没机会？”天井下咬牙切齿。
“腹纳乾坤”吐出药水，再被细碎的牙齿咬碎瓶子吞下去，随后给自己施展“治疗中度伤”，刘刹何身上两道穿透“高等法师护甲”的切割伤迅速结痂。
“首先，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不靠勇气和近战糊口。”刘刹何说着用“燃烧之手”烧毁天井下四肢关节，拆掉他的逃跑与反抗器官，这才长出一口气，天井下先前的恢复能力太让人侧目了，无论是不是依仗了奇物，刘刹何都有必要小心。
“如果不是想用你称称东瀛鬼神的斤两，我才不会放你近身，之前把你拍飞的法术有的是。”
天井下四肢俱断，疼得龇牙咧嘴，脸上的汗水混着泥土和烟灰，把自己糊成了花脸。
“妈的……想问什么，留着我的命总不会是想收我做手下吧。”
刘刹何笑着摇头：“我哪敢，白蛇神没做成的事儿，我这个鸠占鹊巢的家伙可没这本事。”
天井下冷哼一声：“白蛇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蠢货，一心想着化龙，修炼的都是风调雨顺的法术，战斗经验为零，白白浪费了道行。我要是他，早就把神社做成大社，享受国家香火了，现在……白白便宜了你！”
刘刹何不置可否，他盘起来，趴着说：“快五点了，说说你的剑术怎么来的，我待会儿还有话问你，问完了送你上路……给你个痛快。”
天井下倒也爽快，他艰难地从趴着变成躺着，看着被“黄昏幕布”遮蔽的星空，低声说：
“具体年份我记不清了，只知道那时候我还很弱，一直躲在一件农房里。战争的缘故，农房的主人时时变，谁也没等到田里的苗子结果就死的死跑的跑。有一天晚上，农房外传来一阵交手的声音，我也没当回事，只要不把房子烧了就行。”
“过了一炷香的工夫，进来一个双眼被刀划瞎，满身创伤的老爷子，他打扮成武士模样，却没有披家纹。”
“在水缸喝了点陈水，他靠着门睡了……当时我以为，受了那么重的伤，肯定死了，于是下去想拿了他的刀，哝，就是那把。”
“结果他只是睡着了，被我的脚步声惊醒，按剑叱问。”
“我装成小孩子的声音，言说家里大人死了，自己躲在房梁上才逃过一劫，饿的实在受不了，下来找吃的。”
“老爷子从衣服里摸出被血浸透的饼丢给我，等我吃完了想上去时开口问我：‘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可以一技之长’。”
“我寻思也就待在这里等呗，能干什么呢？他摇头说：‘天下大乱，讨口饭难如登天。’又说也算与我有缘，自己膝下无子，一身技艺无人传承，便交给我。”
说到这里，天井下叹了口气：“只可惜，老爷子展示了三招血就流尽了，我只学会后两招。一招从上往下，乃是武将下马战技，名叫‘叶落’，另一招由下往上，乃是步兵拼死袭杀骑兵的杀招，名为‘天牛式’……”
洋馆火光噼里啪啦，刘刹何像听睡前故事似的静静听完了天井下的“学艺过程”，末了，他说：“老爷子死后，我把他推到枯井里，拿石头压着，算是一座坟墓。练了几年觉得有成便背着这把刀走了……”
“说完了，还想问什么？”
……
洋馆烧成了废墟，点点火星被风吹上天，好似流萤。
刘刹何得到自己想问的，天井下说的口干舌燥，他看见巨蟒立起来慢慢靠近，僵硬的眼珠盯着自己，蛇唇分开：“有什么遗愿？”
天井下努努嘴：“那把刀，能陪我吗？”
刘刹何点头：“好说，还有吗。”
“……别无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