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暴走

　　“这里是家鸭队，微型水雷网布置完毕，请求撤离！”队长站在深井的楼梯上，手里的武器喷吐着火舌，一边咆哮道。

　　在封闭空间里十几杆枪械开火，光是回音就堪比管风琴恢弘演奏，要不是有战术头盔隔音，家鸭队队员现在估计耳膜一个也保不住。

　　即便如此，他咆哮的电信号在指挥车那边听起来也不是很清晰。

　　“不许撤退，必须拿到一具生物尸体或者他们的装置，增援已经到了。”

　　与此同时，头顶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一群带着降噪耳机的自卫队士兵沿着楼梯跑下来，迅速加入战斗。虽然他们连敌人在哪里都不知道，但是空气里浓郁的火药味儿和血腥味儿告诉他们，战争已经进入白热化。

　　“东部方面队，第一师团，第18普通科连队，一等陆曹，前田神代，加入战斗序列！”

　　一个身高一米八，皮肤黝黑的男人，带着红色围巾，在夏季穿着秋季军装，手持M系冲锋枪，粗犷的嗓音挤入频道，跟家鸭队队长有些沙哑的嗓子形成对比。

　　“妈的!普通科来干什么？”家鸭队队长丝毫不领情，他双眼充血，极度愤怒道，“给我机甲科和海军啊！混蛋！”

　　东瀛自卫队当然也分陆上自卫队，海上自卫队和航空自卫队。

　　这名前田神代肩膀上带有棱角的日升旗和勋章表明他是陆上自卫队的基层军官，大致相当于士官长一级的军衔。

　　虽然第一师团驻扎在江户，是全国一等一的陆军，而且装备精良。但眼下的局面，根本不是一个排的普通士兵能应对的。

　　他需要重火力，最好是特殊作战载具和海军支援。

　　光是家鸭队清一色战术头盔，能保温能防弹的潜水服，还有水下也能射击的武器和多功能推进器就甩了这只陆军降噪耳机，普通军装普通武器十条街。

　　让这些人下水就是让他们送死。

　　前天神代扣着扳机开火，冲锋枪怒吼着打空弹夹，他流畅换弹，同时喊出可靠的回答：

　　“领导要求尽可能保留放水路完整，大洋上有形成台风的趋势，为了后面不影响排水，我们没有携带大杀伤性武器，不过……”

　　“异常针对课，第七小队队长前田神代，携全体队员报告！”他爽朗大笑，抽出一把照明棒，掰断了丢下去，“准备清除视野内目标！”

　　“はい！”

　　一圈蓝光落在水面，照出一个漩涡，枪声铺天盖地响彻。

　　前田神代挤过底下把守的家鸭队，掀开衣裳，露出一把猩红的武士刀。

　　淹没了大半的管道内，飞出一颗豌豆大的火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飘来。

　　“卧倒！”前田神代还没来得及表现，立马翻身跳进水里躲避。

　　家鸭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多年训练让他们养成了听命的习惯，跟第18普通科连队军人同时趴下，有的还在楼梯上滚了几圈。

　　轰隆一声，他们觉得自己好像在大钟里被人敲了似的，耳朵里嗡嗡一片。

　　正是跟着刘刹何移民地球的魔法师们的杰作。

　　接着又飞出了两道荧光，爆炸一声接着一声，整个深井都摇晃起来。就连设计使用半个世纪的金属楼梯都产生了形变，钉在混泥土里的钢筋没事，但露出的那截已经歪了，爆炸的位置更是栏杆也被冲断，网格台阶更是掀起来，铁丝像是扭曲的灌木四仰八叉。

　　同时水下也传来一串爆炸声，想来敌人也展开突破。

　　“普通科的人都离开这里，快！”家鸭队火焰还没消散，队长就顶着头上的高温下令，整个队伍开始着手撤离。

　　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楼梯摇摇欲坠到再其次。但是深井里接连的爆炸几乎耗尽了氧气，家鸭队仗着战术头盔还能坚持一二，但普通科的士兵可没有额外的供氧设备！

　　他已经听见此起彼伏的咳嗽和沉闷的呼吸声了。

　　听见长官的命令，普通科士兵开始连滚带爬往上跑，正当他觉得欣慰的时候，其中八个士兵逆向着向下，越过逃离的人群来到家鸭队身边。

　　“异常针对课，第七小队报告，请求加入战斗！”

　　家鸭队队长这才想起，前田神代之前说的是“携全体队员报告”。

　　但是那个男人已经落水了，现在生死未卜——应该说已经死了才对，水里那么多怪物，十足的有死无生。

　　……

　　“咳咳！”

　　“喝点姜汤吧，神代样。”河童太郎站在小船边缘，从锅里捞出一碗姜糖水递给前田神代。

　　“哦，感谢咳咳咳。”前田神代全身赤裸，披着条毯子，正伸出手从电炉里汲取热度。

　　家鸭小队六号深井的阻击战已经结束，在河童，法师联手下，神社众压制了自卫队的突击，将他们打了回去。

　　在此期间，异常针对课第七小队与精疲力竭的家鸭队见识不可为，主动承担了断后任务，杀伤了好几名上头跳出水面的河童。

　　最终顾忌道柳生真一郎的面子，河童太郎不得不让河童们回来，只留下法师小组远距离骚扰，就这么放着水让他们离开。

　　事情还得从前田神代落水说起。

　　他落入水中后，立刻便被几个河童盯上了，但这家伙从衣衫里掏出试管打开，其中的信息素瞬间扩散，河童们“闻到”后纷纷露出疑惑的神色。

　　因为这道信息素的意思是“投降”和“我很有用”，河童们自从与人类争夺水源上千年，数量日渐稀少连带着内斗也少了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分泌过这种信息素了。

　　又见他干脆地解除了自己的武装，一副非常配合的样子，于是河童们便一路不换气，从六号深井带着前田神代游到了三号蓄水池，接着他们发现刘刹何跟河童太郎已经撤离去了另一处蓄水池，接着他们马不停蹄追赶，等终于赶上的时候，一只泡在水里的前田神代已经是两眼翻白，离死不远了。

　　这才有了他在船上狼狈的模样，他在水下待了十来分钟，即便是靠着异常针对课成员的特殊能力，现在他也一点力气用不上来。

　　“主公正忙着，神代样有什么事跟我说罢。”河童太郎头戴钵卷（就是头上带着白布，以示决心），双腿盘坐，腰间缠着一把厚背武士刀，身上披着略小的羽织，一副战国打扮。

　　前田神代假装没看见河童太郎怪诞的装扮，只是絮絮说着：

　　“我是前任课长安排进自卫队的，为的就是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保证一般士兵不会发现诸君这类妖怪，鬼神的存在。所以这次接到上峰要我们进驻放水路，就立刻联系了真一郎课长。”

　　“哦。”河童太郎点头。

　　前田神代看了正努力装得郑重的太郎一眼，继续说：“课长知道后立马跟现在内阁还在的大臣们问询，结果是他们跟自卫队高级将领都不知道有这道命令。”

　　河童太郎惊讶地挑眉，接着目光沉下来。

　　事情棘手了。

　　哪怕不按照现在的行政体系，单是从过去的体系来看，绕过国家最高层对军队下令的直接体现就是——天皇成为吉祥物，政权被幕府控制，然后幕府沦为吉祥物，政治军事被大名控制。

　　但即便是满脑子过时的武士精神和忠义思想的河童太郎也清楚，现在不是过去，国家政府失去军权意味着什么。

　　那就是军队暴走。

　　历史上东瀛军队也暴走过，他们喊着“清君侧”的口号，血洗了对鲸吞傲来国持反对意见的内阁，建立了军政府，将东瀛推往战败的深渊。

　　甚至关东军多次做出了先由军队造成既定事实，再让被架空的官府出面宣战的傻逼事件——连一个方面军都控制不住，东瀛官府某种程度讲简直还不如微操大师，凯申物流所在党派对国家的控制。

　　所以如今这一幕再度发生，想必内阁和自卫队的将军们恐怕已经失眠了吧？

　　河童太郎咬着指甲，有些忧虑起来。

　　跟东营官府掰腕子容易，但跟暴走的军队角力不简单。

　　前者讲规矩，大家都知道遮掩，谈判。但后者……

　　说句难听的，暴走的军队简直比发情的公牛还脾气还暴躁，简直就是炸药桶，一点就着。

　　“现在情况还没有完全失控。”前田神代报知一个也许算好的消息，“虽然上峰接到的命令是压制放水路，但他给我传令时特意强调了不许携带火箭筒，单兵导弹和特种战车的命令，所以作为国家精锐的第一师团第18科连队在深井里没有发挥全力。”

　　“哦，一个连队么，难怪其它方向也遭遇的袭击。”河童太郎点头。

　　喝完姜糖水，前田神代感觉好了些，于是振作精神劝道：“课长虽然不清楚诸君在这里做什么，但他叫我提醒你们，趁着国家正把精力花在控制军队暴走上，赶紧走。”

　　河童太郎听罢，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说话，只是从屁股下面摸出一块树脂玻璃，把手机按进其中的凹槽，整块屏幕都亮起来，显露出巨蛇的面孔。

　　“前田神代是吧，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代我向柳生真一郎问好，就说感谢他的提醒，我们无意与国家抗衡，相反，我们来这里的目的相信官府最终会理解并且全力支持。你回去后便这样汇报……暴走的军队去其它地方我们管不着，但如果进入放水路，有多少我吃多少，也算是为国效力了。”

　　说完屏幕关闭，河童太郎耸耸肩，端来大锅，目露问询之意。

　　“……再来一碗吧，等会儿还要在水里泡半天，我怕我撑不住。”前田神代沉默一阵，搓了搓手说。

　　七号蓄水池，刘刹何缠绕在巨大的柱子上，意气风发。

　　水面上漂浮这几座浮巢和十几艘舢板，几座便携式工坊在彼此连接的舢板上展开，火炉燃烧着，秘银在炉子里翻滚却无人看管。

　　大家走围成一圈等待蛇神发话。

　　追牛和一群费伦人，几只牛头人一起站在浮巢里，他们的体重把浮巢往下压了几十厘米。水已经漫过大腿。

　　“诸君！机会来了！”

　　“军队暴走，极道混乱，财阀密谋，首相换届，东瀛这一百年来就没这么乱过！”

　　“我们会面临很多敌人，我们要一边作战一边绘制魔法阵，外交的事务有川鹤子解决，我们只需要在这里杀人就行了。”

　　“有什么新的魔法构想都使出来吧，有什么不满都发泄出来吧，从今天开始，材料不限量，武器不限量，食物不限量！”

　　“杀他妈的，杀个血流成河！”

　　钴蓝光亮起，大家围成的圈子中间，用黑曜石搭建的小型传送门在刘刹何咆哮中点亮，连通了杜撰山山顶的火山湖，一船又一船物资开进来，一名又一名魔法师带着全副武装的士兵进驻江户放水路。

　　这些是安洁莉娜的战士，他们用各种各样的身份在世界各地辗转着进入东瀛，汇聚方壶岛，如今终于赶上了。

　　这是安洁莉娜不必亲自下场便能瓜分利益的底气。

　　这些士兵无一例外都经过魔法技艺的改造，寿命大大缩短，从而换取强劲的势力。

　　“哦哦哦！”

　　妖怪，法师，战士，河童纷纷叫唤起来，狂热的气氛连追牛手下的德鲁伊都被感染，个个呼吸急促。

　　追牛眼中说不清是惋惜还是沉重，他发现年轻的德鲁伊们看着自己，其中不乏来到地球后培养的印第安小伙，于是收敛了情绪，笑着拍他们的肩膀鼓励：

　　“自然之父在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