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白。
然后,他便看见天崩地裂,匝起满地尘土,火焰从地下喷出,然后是潮水般涌至的魏军突骑张弓搭箭,然后便是厮杀震天地的声音。
然后便是萧赞出卖陈庆之,魏军忽然如波开浪裂般分开,贺拔岳白马黑槊,跃马而出,左手揽辔,骤马奔突,向陈庆之冲去。
宇文泰这时堪堪冲到陷坑前,眼见贺拔岳便要擒获陈庆之,他这时来不及想,拔出定秦剑割下黑袍,蒙住了面部,骤马忽然驰下。
特勒骠何等神速无敌,刹那之间,便驰至陈庆之身旁。
他后发先至,几乎与贺拔岳同时赶至陈庆之身边,特勒骠贺拔岳却不识得,但是宇文泰的身形,瞒贺拔岳却瞒不过,贺拔岳不由得一怔。
在贺拔岳这一怔之间,特勒骠已经抢过贺拔岳马头,宇文泰轻舒猿臂,将陈庆之轻轻提上马背,再一揽辔,特勒骠两个箭步,已经到了陷坑边缘。
宇文泰一提辔绳,那马忽从陷坑中涌身而起,一跃三丈,飞上地面。宇文泰如从云雾中起,守在宇文泰正面陷坑边地面上的一些将士不料特勒骠如此神骏,登时有一排将士吓得跌扑在地。
特勒骠从众军头上掠过,后蹄又带倒数人,有几骑军士攒槊来刺,宇文泰挥动定秦剑,一剑横扫,登时喀啦喀啦众槊齐断。
众人见他神勇无比,一时都不敢拦阻,魏军陷坑地面的军队登时如波开浪裂,宇文泰骤马奔突离去。
这时,早有神臂营的将士弯弓搭箭,但是特勒骠太快,刹那间便逃出了射程之外,转眼之间,便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黑点。
这些事情全都发生在斯须之间。
贺拔岳在身后,目送着宇文泰离去,他其实已经认出宇文泰了。
宇文泰再蒙面,但是定秦剑别人不知道,他是熟悉的,他与宇文泰目光接触的时候,宇文泰分明不看他的眼神。
他叹了口气,擒不了陈庆之,这一战不免美中不足,但几乎白袍军也可以说全歼了,方才宇文泰强抢陈庆之,众目睽睽之下,至少也能见证他不是故意放纵人被抢走。
这时,陷坑之中还有零星的战斗,还有个别白袍军死战不降,众军一起鼓噪,正在加紧剿灭。
贺拔岳大呼道:“军事大要三也,能战则战,不能战则降,不能降则死,弟兄们,歼灭这些岛夷,一个也别放过。”
话音未落,他策马挺槊,将一个正在苦苦鏖战的白袍军刺死,那白袍军将士这时整个白袍都已经像血水中捞出来一样,贺拔岳一槊刺了个通透
二五二、与陈庆之在乡间的一天一夜
羊肠小道上。
夜幕降临,黑暗像一块巨大的黑布向着天地笼罩过来,宇文泰载着陈庆之纵马奔驰,陈庆之坐在宇文泰身后,他本来伤痕累累,这一颠簸,伤势更甚。
宇文泰策马缓辔:“吁。”
他纵身跃下马来,又小心的将陈庆之接下马来,找到一处草丛,将他放置在草丛中。
他趴下来,贴着地,侧耳谛听,听不见什么动静。
陈庆之望着他,向他招手。那匹特勒骠显然还恋旧主,在陈庆之身边用头拱着,不时的发出秃噜秃噜的声音。
宇文泰走近,陈庆之艰难的露出笑容,道:“谢谢你,黑獭,我又欠你一条命。”
宇文泰淡淡一笑,道:“义所当为罢了,节下不用这么客气。我在节下军中叨扰那么久,节下教战、赠名马、帮我培养兄弟。凡此种种,理须报答。”
陈庆之伸出手,摸着特勒骠的马脸,那马更加亲昵。
陈庆之不由感叹,道:“要不是我把特勒骠送你,今日说不定特勒骠就救不了我了,人生有时候真是冥冥之中天注定啊。”
宇文泰笑道:“您要是有特勒骠,早逃出去了,还能轮得到我救你?”
陈庆之摇了摇头,道:“我被二殿下所赚,如果特勒骠不是赠给你,特勒骠早就是二殿下的了。”
宇文泰心想,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陈庆之后来连自保都不可得,萧赞定然是抢了他的名马,碰到今天这场面,说不定早就逃之夭夭了。
见陈庆之居然还称呼萧赞二殿下,他不由得有些佩服陈庆之的气度,道:“这厮害了节下,早已并非节下的二殿下了。”
陈庆之叹了口气,神情萧索,道:“他害或者不害,北伐终究是会失败的。”
这话,宇文泰其实一直想对陈庆之说,但他终究没有说,还是陈庆之自己说了出来,陈庆之望着宇文泰,挣扎着跪在宇文泰身前,咚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
宇文泰赶紧弯腰扶起,道:“节下,你这是做什么?愧煞我也。”
陈庆之抬起头来,眼中泪光莹然,道:“黑獭,这是救命之恩,陈庆之这辈子结草衔环、当牛做马,都不足以报的救命之恩。”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不远处,有两盏鬼火一般的亮光,那是农村的农户已经点燃了油灯。
宇文泰搀着陈庆之,也不纵马了,揣测那里距离这并不甚远,当下便循着亮光走过去,陈庆之的状况需要找一个地方安静的休息。
这一天,对陈庆之来说,是打击很大的。
这一天,他的白袍军几乎全军覆没,这是他一生心血,这种打击,比萧赞对他做的那些事情打击更大。
过了不多久,他们便到了那家农户跟前,那农户也是个汉人,看着似是忠厚之人。见陈庆之依稀汉人装扮,宇文泰又给了一锭金子,当下老实不客气收下,收留了二人。
经过一夜调养,陈庆之的伤势已经大大减轻,身上已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裳,只是脸上脖子上伤痕犹存。伤势已经微见好转。
宇文泰这一夜几乎也是衣不解带的留在床边伺候,令得陈庆之大为感动,慨叹宇文泰虽然身为北人,但是难得之处较不少南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宇文泰见他伤势略好,当下问起那日他与萧赞相约之事。
陈庆之当下简要说了,那日萧赞约他,先是问他为何萧衍不再增兵?陈庆之对此自然是难以回答。
后来又问道羊侃何以中途转向,径直向建康方向去了,而不是来洛阳与陈庆之汇合?
这些问题,都是本该大梁朝廷回答的问题,陈庆之自然是虚与委蛇,并未深谈,后来萧赞又劝陈庆之杀掉元颢,说他得到情报,元颢密与临淮王元彧、安丰王元延谋叛梁。
元颢终究是魏人皇帝,洛阳又是魏国数十年经营,大家都不肯受制于大梁。
陈庆之知道萧赞所言大半属实,其实就是萧赞不告诉他这些,他自己都能感受到,他虽然知道萧衍可能不会再派兵,但是萧衍皇帝这人很投机。
萧衍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