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1)

冰河 周远廉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么多考生,一个也挨不上。是诗文错了,还是眼前错了?她不知道。

她突然想起,昨天晚上郝媒婆领到凉亭上展示的几个考生,应该也挤在这里吧?后悔当时没有从门缝里偷看一眼,如果现在对上了号,那才好笑呢。

从码头搁到船上的跳板很多,选哪一条船上呢?孟河选了排在最前面,看上去也是最大的一条。跳板并不窄,却有一点晃动,孟河就把肩上的画轴取下来,握在手上当拐杖。

在跳板上跨了七八步,后两步已经踉跄。她想稳稳神,没想到大船突然大大摇晃了一下。她差点掉到河里,但终于没有掉下去,因为有人把画轴的那一头紧紧抓住了。

她借势一跃,上了船的甲板。这才抬起头来看抓画轴的人。她看到一位略显黝黑的男子,一定很有手劲,因为他握住了画轴的一端,这画轴就成了稳固的栏杆。

这个背着一顶大斗笠的男子,读者已经见过两次,但孟河却是第一次看到。孟河觉得奇怪,这样大的斗笠,以前只见是山民和船夫戴的,他怎么大咧咧地挂在背后?他是船夫吗?

他说话了:“小兄弟,第一次上船吗?怎么拿了这么一根手杖?”

孟河一听就笑出声来:“这不是手杖,是画轴。”

“画轴?哪位丹青高手的画,值得你一路捧着?”他笑问。

从问的口气,孟河就明白,他不是船夫。孟河发现,他一笑,牙齿很白,那是被黝黑的皮肤对比出来的。这有点好笑,但又怕笑得失礼,就慌忙用回答来掩饰。

慌忙中的回答总是诚实的,孟河说:“这是我妈妈画的,画失踪的爸爸。”

这个回答显然让斗笠男子很吃惊。他愣住了,直视着孟河的眼神,问:“什么?妈妈画的,画失踪的爸爸?你知道这短短几个字,有多大的分量?”

顿了顿,又说:“这里边蕴藏着太多太多的故事,这几天在船上,听你慢慢说。你连赶考也带着这卷画?”

孟河看了一下四周,轻声说:“我不赶考,搭个船,找爸爸。”然后又上下打量了斗笠男子一遍,侧过头去悄声问:“你也是不赶考的吧?什么也没带,而且,样子也与那些考生都不一样。”

孟河多么希望站在前面的斗笠男子也是来搭船的,那自己就不孤单了,还可以一起躲在一角笑看那些考生。

但是,斗笠男子的回答却是:“很惭愧,我倒是去赶考的。”

他看了一眼周围的考生,说:“你很有眼光,我确实与他们不一样。爸爸是一个老船工,一辈子都在船上,一批批地运送考生来来去去,今年病倒了,只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去考一次。”

孟河高兴了,说:“哈,这也是一个好故事,老船工不甘心了!”

斗笠男子说:“别笑他,那只是他的一个梦。”

“一个梦?”孟河抬头一想,说:“你这次,是去找爸爸的梦。我这次,是去找梦中的爸爸。”

“好!小兄弟才思敏捷。你我一下子都知道了彼此的秘密,该交个朋友了。我叫金河,金子的金,河流的河。”斗笠男子说。

“金河!”孟河一听觉得耳熟。突然想起,昨天晚上躲在自家门内听郝媒婆摆布那六个追求者,最后冒出一个声音:“我不是七号,有名有姓,叫金河,金子的金,河流的河……”那就是他了。

金河等着孟河报名字,没想到孟河只是问:“昨天晚上,你有没有经过一个桥头的凉亭?”

“昨天晚上?桥头的凉亭?”金河一听就兴奋,说:“我算是开眼界了,六个傻男人,为了求婚,在月光下忸怩作态,给桥对面的小姐看,其实小姐根本没有出来。那个地方是不是你说的凉亭?我还自报姓名,嘲笑他们不太斯文。我是讲客气了,其实是让普天下的男人丢脸,有辱斯文!”

金河越说越来劲:“我最烦的是那个躲在门里的小姐了,她真有这么了不起吗?推开门,把这群傻男人赶走也好啊,她就是不开门。我还冲着门抢白了她,说她门缝看人,有失厚道。人家毕竟是小姐,我不能太尖刻。”

孟河笑了:“有失厚道,对,有失厚道!”

金河突然产生了疑惑,问:“咳,对了,你怎么知道凉亭的事?莫非是六个男人中的一个?还是他们中哪一个告诉你的?让我看看……”

他真的打量起了孟河,从头到脚。然后,摇头。

他边摇头边说:“你不在六个人里边。那六个人,真没法说了,越想越好笑……”

孟河怕他再追问自己怎么会知道昨夜的事,便急着把话岔开,说:“那几个人会不会也在这条船上?……哦,对了,我的名字与你差不多,叫孟河。”

金河一听就乐:“也是一条河?”

孟河说:“对,也是一条河。”

------------

孟河是在寂寞中长大的,不想与人说话,又很想与人说话。

从懂事开始,唯一的谈话者就是妈妈。妈妈的谈话,主要是教习诗文。孟河虽然没见过其他老师,却也知道妈妈教得好。那些古典诗文好像就是她自己写的,讲得那么知心。又好像是在观赏后院的花树,分得清浓淡高低。做人的道理,也都在里边了。

孟河知道自己学懂了,深浅冷暖,全在心底,不必考试。那次“淑女乡试”夺魁,只是随手折柳,一点儿也不意外。那个“夺”字不准确,因为那些小姐都不行,不存在争夺对手。只恨那次乡试只限女子,如果男子参加,结果也不会太差。孟河想到这里一笑,你看一个妈妈,一个小院,超过多少公私书院、名师硕儒!

记得那个斜阳入窗的午后,孟河随口说自己最喜欢的文笔是《史记》,最厌恶的文体是汉赋。妈妈听了一震,却不说话,像石雕一样坐着,眼眶里有泪水。就在那天晚上,妈妈拉过椅子与孟河谈话,却谈得断断续续。好像是,她违背了父母早就定下的婚约而下嫁爸爸,便与显赫的家庭割断了关系。她从父母那里要了满满一船书和一个檀木浴盆,就不再回头。直到生命最后,她也没有告诉女儿孟河,自己来自何方。

一个人无法在短期内经受两次背叛,孟河想。妈妈为爸爸背叛了自己的老家,而爸爸,或许很快又背叛了她……

如果山路上的老丈所言无误,那么,这便是一个天理不容的至冤故事。承受者,居然是一个躲在山村沉默寡言的女子,我妈妈。你匆匆离世的原因也在这里吧,妈妈?总算,这份至冤如今扛在女儿肩上了。

难道,我应该立即做出第三度背叛,背叛这画轴里的男人、丈夫、爸爸?可恨的老丈,三言两语就把孟河此行的分量大大加重了。

这么想,有点累。孟河抬头看金河,金河也在看自己。孟河刚刚回忆妈妈教习诗文的情景,突然想到,这